死神觉得池嘉言心里比谁都有数。
陵霄也讶异于他的改变:“言灵——”
没等他说完话,池嘉言就打断了他:“哥哥,我想喝奶。”
阳光里,这个少年的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连嘴唇都没有血色。
他的一双眸子却乌黑发亮,仿佛装着这个世界所有的美好祈愿。
他散发着邪恶的甜美。
“酸奶,瓶装的那种。”池嘉言比划了一下,“哥哥给我买吧。嗯……哪一个哥哥去?我已经分不清楚你们啦。”
陵霄一言不发的出去了。
死神站了过来,冷漠地伸出手,摸了摸池嘉言的脸:“我以为你会放弃赔偿,然后救人。这好像才是你该做的事。你变了不少。”
池嘉言像被爱-抚的猫咪般眯起了眼睛。
“我长大了啊。”
住院第三天,池嘉言办理了出院手续。
他看上去心情还不错,出去之后立刻把得到的一万块钱赔偿款存进了银-行里。
看着那余额他笑眯眯道:“啊,之前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死,总是不太想存钱。现在是时候存起来了。”
陵霄在这条属于他的时间线还有很多事要处理,现在只剩下死神一个人还留在池嘉言身边。
死神联系到了鹿呈,对方称命盘似乎出了大故障,他们都无法和命盘取得联系。
顺带的,鹿呈也给了死神很多关于池嘉言在这五年里所改变的信息。
被改变过的时间线和以前最初的模样完全不同了。
一开始,池嘉言费尽了心思去到各个大型非自然死亡现场寻找死神陵霄的踪迹。
可陵霄已经下定了决心不再去看他,所以他自然一无所获。
因为池瑞赌球输掉而池嘉言见死不救的事情,叔叔一家自然和他断绝了来往,所以池嘉言过得比以前还要艰难。
这个言灵像一个打不死的小强,顽强的生命力令人叹为观止。他开始接一些小生意,?" 和死神谈恋爱4" > 上一页 7 页, 畛跏茄涞目际孕碓福鲜Φ纳靶碓福罄绰┱沟郊页さ纳馊ψ樱槐咔看笃鹄吹耐币槐咭跤舻昧钊撕ε隆?br /> 他从来不交任何朋友,不管别人是真心的还是假意,他都是一视同仁的拒之门外。
渐渐地,有关于池嘉言的谣言四起,他成了大家畏惧的对象,有人说他是克死全家的怪物,有人说他是吸食人们信仰的魔鬼,总之在春楠市的黑暗小圈子里,池嘉言是个奇特的存在。
辍学是在半年前。
这之后池嘉言成立了一个小论坛,专门用来接单子。
他什么都敢接,什么都敢做,并且没有做不到的事情,很是出名。
池嘉言回的家也不是以前在清水小区的破房子,而是毗邻市区的一个小庭院。
复古的中式风格配备了前庭中庭后院,麻雀虽小五脏俱全,看得出价值不菲。
“什么时候搬家的?”死神问。
“快两年了。不过之前只签了协议,打算成年后再办手续。这几天耽误了时间,我本来应该第一时间去过户的。”池嘉言点开指纹锁,一边回头道,“未成年人就是做什么都不方便。”
天阴沉沉的,风也刮得很大,看上去要下雨了。
院子里倒是花草繁茂,可惜落叶落了一地,导致景象萧条。
死神却想起了清水小区的老房子里,池嘉言粉刷到一半的那面豆绿色的墙。
“之前的房子呢?”他问。
池嘉言说:“卖掉了啊。不然怎么买得起这个。”
以死神对人世间的了解,他并不认为池嘉言卖掉之前的房子就能买得起这庭院。
不过他没有说话,而是跟着池嘉言进了屋。
客厅是一整面超大的落地玻璃为墙,将庭院里的景色看得很青春。客厅和餐厅的连接处还有一个宽阔的天井,天井也用玻璃封住四周,唯有中间种了一棵树。
令人意外的是,屋内还有一个穿着围裙的中年女人,戴着一对珍珠耳环,慈眉善目。
有饭菜的香气隐隐传来。
“你可以走了。”池嘉言对她道。
那个女人看上去有点木讷,似乎被什么控制住了:“嘉嘉,那我先走了,记得吃饭。快下雨了,注意不要感冒。”
池嘉言脸上一红,不敢去看死神的表情。
忙不迭挥手道:“知道了。下次你不用说这些。”
“好的。”女人答。
想来是控制别人来做工,顺便控制别人对他进行长辈式的关心。这让刚才还以自己成年为骄傲的言灵,有点下不了台。
女人解下围裙,走到玄关处像做了几百遍一样拿了钱装在口袋里,然后继续浑浑噩噩的走了。
死神并没有说话。
他知道那个女人应该是出门之后就会忘记在这里做过的事,见过的人。
言灵采取这种方式,可以避免和其他人产生感情上的联系,也不会给人带来灾祸。可是那个女人穿着打扮不像是缺钱的人,池嘉言这么做多半带有强迫的非别人自愿的性质。
“她是我的小学老师,已经退休了。”池嘉言补充了一句,“她做事,我给钱。没有什么不对。”
这样的情景令死神想起了未来的二十七岁的池嘉言。
事情开始往邪恶的方向走。
“嗯。”死神冷淡道。
“哥哥饿了吗?要不要先吃饭?”池嘉言轻松转移话题,“不过我住院几天身上好脏,得先去洗个澡。”
“伤口。”死神提醒,“医生说不能沾水。”
既然没死,何必去承受感染的痛苦。
“放心啦。”池嘉言说,“我有防水贴!”
说罢,他自己进了走廊转角处的卧室,又转头来确认道:“哥哥你不会走吧?”
死神:“不会。”
至少在命盘恢复联系前不会。
池嘉言这才笑了笑离去。
偌大的客厅就剩下死神一个人了。
窗外的风越刮越大,落叶被吹着在半空中纷纷打起了旋儿,树木左右摇晃着东倒西歪。
天黑得像要坠下来。
这一片寂静里,死神听到一阵微弱的呼吸,像是什么小动物正奄奄一息。
他走了两步,发现客厅的角落处有一个猫爬架,最底下的那一层是一个猫窝。
已步入老年的小黑抬起眼皮看着他,看着这个陌生又熟悉的客人。
一神一猫对视片刻,小黑才极度微弱的“喵”了一声。
它早已该死去,可灵魂却被困在了身体里,挣脱不得。
终于,打雷了。
天际一声炸雷打响,整座庭院的灯光都瞬间熄灭了。
“哥哥。”池嘉言的声音在走廊口响起,“怎么忽然停电了?”
死神回过头,看见客厅的墙边,倚着一个白皙修长的光-裸身影。
闪电在此时划破天空,亮若白昼的瞬间也照亮了那一双清澈又无辜的眼睛。
“你能不能帮我看看防水贴是不是没贴好?我觉得伤口好像沾水了。”池嘉言平静道。
第19章
漆黑的客厅里,那具躯体白的刺眼。
不知是不是因为忽然的停电没找到浴巾,池嘉言身为男生,面对另一个男性袒露身体,也并不觉得害臊。
他大大方方的这么说了一句,便没了下文。
死神顺手脱下自己的黑袍往他身上一裹:“过来。”
那黑袍是说不出的质地,冰凉滑腻,像是上好的丝绸却有很是沉重有分量。
池嘉言记得自己小的时候曾经亲手洗过这么一件。
一开始打不湿,后来又是拧不干,很是费力。
被这样一件衣服包裹着并不暖和,最多能起到蔽体的作用。
可是等池嘉言靠近了过来,却让死神感觉到他身上散发着一股一股的热气。
池嘉言表面镇定,脸却像是偷偷被蒸熟的包子,正在发热发烫,却在黑夜中悄无声息。
死神不知道这是一种名为“勾-引”的行为。
他只觉得一丝异样从心里淌过。
两人坐到了宽大又松软的沙发上,死神腾起一股掌心焰,光线便照亮了客厅一隅。
同时,池嘉言那双乌黑又溜圆的眸子也呈现在火光中。
“低头,我看看。”死神道。
“哦……”池嘉言半咬着唇,两人目光相撞瞬间他就慌忙看向了别处,好像正在为什么而感到懊恼。
颈部的伤口缝了线,伤口不太深,也没沾到水。
死神揭下防水贴,又找来纱布重新替他包好。
冰凉的指尖触到温热的皮肤,令池嘉言忍不住打了个颤,耳尖也以极快的速度染上了一层绯红:“好凉啊。”
死神稍微收敛了寒气:“好了。”
“哥哥。”池嘉言忽然问,“你谈过恋爱吗?”
死神怔住,道:“应该没有。”
“为什么是应该……没有?”池嘉言回头看着他,“你都不确定吗?”
死神活得太久,早已忘记了千百年前的事,不过近百年的事情他倒是可以确认:“那就是没有。怎么了?”
“我也没谈过恋爱。”池嘉言小声说,“其实我临死的时候什么都不后悔,就是后悔这个。”
死神:“……你还小。”
“我不小了!”池嘉言道,“我都成年了!要不是我是言灵,我早就——”
说到这里话头便戛然而止。
要不是他是言灵天生就会给亲近的人带来灾祸,他早就会谈一场懵懂青涩的初恋了。
可是他知道那是不可能的。
“我很好奇,恋爱到底是什么感觉。”池嘉言重新说道,“接吻到底是什么感觉,那个……是什么感觉。”
死神即使坐着也比池嘉言高上一截。
他居高临下的看了眼池嘉言,内心毫无波澜。
他不太清楚人类为什么要有这样的悸动,也不懂人类为什么会有发自内心的原始渴望。
旧时代里,死神一直以为人类的性-行为是为了繁衍生息,后来又以为是男女之间那名为“爱”的东西在作祟,再后来到了近代,社会开放,许多隐藏属性的人类渐渐变得大胆,死神才知道同性之间也能产生这种情愫。
所以对于这个问题,他还真的答不上来。
他只知道爱使人脆弱,使人无能,使人癫狂迷失自我。
总之不是个好东西。
死神:“……我不好奇,也没有兴趣。”
池嘉言笑了笑,梨涡若隐若现:“我啊,有一个喜欢人,喜欢了很多很多年了,所以才会好奇,会后悔。我知道你为什么没兴趣啦,你应该是还没遇到喜欢的人吧。哥哥你都是无欲无求的对吗?”
惨白色面具裂开一条缝隙的场景浮现在死神的脑海里。
死神眸色一冷,不再继续这个话题:“你先吃饭吧。有没有蜡烛?”
发现他的反感,池嘉言半晌才闷声说:“有的。哥哥你等等。”
晚上死神看着窗外的雨帘入睡,他很久没这么放松过了。
这条时间线上的事情自然会有另一个自己去处理,而和命盘的失联像是给他从未停歇的脚步一个喘息的机会。他暂时在这条时间线里什么都不用管,放长假般轻松。
奇怪的是,他竟然做梦了。
死神梦见了自己年少的时候。
命运抚着他的脸,慈爱地对他说:“陵霄啊,你是天选之人,注定要引渡另一个世界的亡魂。”
“我怕。”小小的死神道。
“别怕。”命运俯下身子,洁白的长袍衣摆铺满了整个台阶,和满目的积雪融为了一体。
圣器和新神们排了长长的队列,每个人都身着神装。
梦神是穿着五彩长袍,爱神是粉色长袍,生育之神是绿色树叶织就的圣衣。
唯有他得到了一件黑色的长袍,和所有人格格不入。
“只要你无欲无求,无悲无喜,你就不怕。”命运双手奉上一个白色的面具,“你有坚实的面具和黑袍保护,一切邪祟都不入你体,什么也伤害不了你。”
死神接过面具,不知道从哪里又跑来一匹通体墨色的幼狼,围着他打转儿。
“我还能回来吗?”他抬起头问。
命运脸上的表情依旧是慈悲的:“在两个世界未达到平衡之前,不能。”
“那要等到什么时候?”他一问再问。
“你若是心无杂念,那天就很快会到。”命运说,“你总会再回来的。”
死神是被窗外的嘈杂声吵醒的。
苍风不知道什么时候跑了出来,化为幼狼形态在玻璃窗前焦躁的走来走去。
见死神醒了脸色不好看,它就发出小声的呜咽声,听起来像是撒娇。
死神还以为又是小黑引得苍风生气。
可他刚往窗外看了一眼,就沉下了脸。
天色大亮,雨早就停了,只剩下满院子的落叶和零落的花草乱七八糟。
不知道从哪里来了几个不知死活的鬼怪,正一边发着抖一边打扫卫生。
死神带着苍风穿过玻璃,鬼怪们通通扔下了工具扫把跪倒了一片。
“大人饶命啊!”它们大喊着,一个比一个抖得厉害。
其中一个鬼还是个老头子,大概是花甲之年才死的,还穿着中山装,看上去有点道行了,竟然也在其中。
苍风腾地变大了,张口叼住一个鬼怪一口吞下。
其它的几个吓得哇哇乱叫。
死神很多年没睡过觉了,醒来不免有点起床气,看起来更是骇人:“找死?”
老头子鬼哆嗦着说:“不是啊,大人明鉴,都是那个言灵强迫我们的。”
另个鬼也连连附和:“对对对,求大人饶命!”
转眼间苍风又吞了一只。
“怎么回事?”死神冷着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