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女子将亲手绣的荷包送于心仪的男子方显真诚,但也不是所有女子都有一双巧手的。所以为了照顾这些女子,那平日里只卖胭脂水粉的商铺今个儿也会摆些乞巧节的荷包来卖。夜羽他们一路走来,至少看见两家这样的商店。
光秀目光左右游移:“哎?……这个……我、我也不是女孩子,所以我也不太清楚……”为今之计,先装糊涂。
“啊,也是呢。”
光秀才不会告诉他们,那是因为那些女子倾慕玄王,想与玄王结秦晋之好呢,哼。
虽然就算实话实说,玄王也肯定不会突然来了兴趣,随随便便把个女子娶回去。
嘛,恋爱之人的小心思。
夜羽悄悄拽拽光秀的衣角,光秀偏头看他,他便下巴颏前伸,往走在前面的主人那边点了点。
光秀会意。玄王脸上的不悦,他自然也看在眼里。
两人于是配合。
夜羽手指着前面的宝福酒楼,咋呼道:“光秀你看、你看!那里好像很热闹啊!”
光秀连连点头:“是啊,是啊,好像有什么节目。”
他们说完四眼去瞄玄王,一直沉着脸连风景都不赏的玄王,此时头往酒楼那边扭了一扭。
有戏!
于是光秀小跑上前,与玄王并排走,笑吟吟着问:“少爷,前面那家酒楼好热闹呢!要不我们去那里歇歇脚(避避风头)?”
看着光秀的笑脸,玄王脸上的乌云倒散去了很多:“也好。”
见玄王往酒楼里踏去,夜羽和光秀总算松口气。但凡是个知羞的大家闺秀,决计不会往酒楼里跑。
同时,夜羽也再次认识到,光秀的伟大之处。
来了客人,小二连忙笑脸相迎、热情招呼,却见打头的客人面若寒霜,目光如炬,喉头咕咚吞咽,笑容霎时僵在脸上。
小二心里直犯嘀咕:我滴个龟龟,介是嘛情况?莫非是楼上哪位客官轻薄了他家娘子,上来砍人的?
看着……又不像。
还好后面跟着的两人瞅着面善,他又是个训练有素的小二,全店皆以他为荣,于是清了清嗓,拿出对着家里凶婆娘的热情招呼道:“三位爷楼上请了您呐!”
酒楼人声鼎沸。一半是划拳行酒,这在酒楼倒也正常。一半是吟诗作对,这倒让人不经怀疑了——这是酒楼,还是书院?
从早上开张到现在,已不下三十个客人问过了。老板娘别出心裁,想出这么个主意在乞巧节揽客,旁人自然新鲜。
小二等不见他们问,于是回头,去看三位新客的表情。第一位……得嘞还是甭看了,免得以为自己是在过腊八节。后面两位……哪里像平常客人那样,哪怕是露出半点子惊诧状。尤其是后面那位小爷,怎么看他还有点兴奋呢?
这回换小二惊诧,一拍脑门子,感慨果然是世界之大,无奇不有。
小二为他们辟了间雅座,临着街景。这种时节,坐哪里也不会僻静。
他们叫了一壶杜康,随便点了些下酒小菜。
对头那桌正对对子对得起劲,光秀来了兴致,便凑过去瞧瞧。
由于未离开视线范围,夜羽就没跟着,而是坐在座位上陪玄王饮酒。
酒是好酒,润于口中,甘润爽口、回味悠长。
几人之中,当属扁鹊最会品这怀中物。
玄王杯身晃了一晃,便问起来:“扁鹊可曾有过联络?”
“回大人,还没有。属下会密切关注扁鹊的联络信息的。”
“嗯。”
总之先如此回答玄王大人。
扁鹊没有「传声耳环」,夜羽无法实时掌握扁鹊行踪,传递信息只能依赖最原始的方法——飞鸽传信。
夜羽一直有留意,却不曾见有信鸽飞来。
像这种几天不联络的情况在扁鹊以前执行任务时倒也出现过。最多一次十几天没联络,大家以为他失踪,正要去搜救时,他却成功地完成了任务回来了。
他这人就这样,久而久之,大家也懒得理他。
但没人会怀疑他鞠躬尽瘁、使命必达的忠诚。
夜羽只希望,他不要被自己的好奇心绊住,做些无意义的事。
这时原本去对对子的光秀,手里攥着一包银袋回来。
他笑嘻嘻道:“少爷,夜羽大哥,你们看,我赚了这么多哦!”他得意地将银袋打开,露出里面的碎银。
夜羽皱眉:“你去赌钱?”
玄王也在看他。
两道视线直直杀来,光秀头摇得像个拨浪鼓,赶忙解释:“不是不是!是那边设局对对子,谁对上来了便有奖赏。”
文人附庸风雅一番,怎能称赌呢?
夜羽看那沉甸甸一袋:“赢了这么多?”
光秀就笑得无邪:“是那帮人太蠢。”
他这话无心,却比有意还过。
玄王无澜的双眸中便闪过一道似有似无的促狭。
光秀这般“童言无忌”,也让夜羽着实傻眼一回。
见他看着自己呆愣,光秀笑道:“我爹从小便教我读书识字,吟诗作对。他说虽然不要我以后考取功名,但是识得这些总归是有用的。”小脸蛋在钱袋上蹭了蹭,“阿娘说,爹说话,全当放屁听响。但这次,他总算没诓我。”
这还是光秀第一次主动提及家人的事,虽然不多,但玄王瞧出光秀已渐渐走出过去阴霾。假以时日,光秀定能重拾过去的欢乐,阳光地活下去。
“这下我便可以自己想着赚钱了。”
“你缺银子花,只管跟我说。莫非出门给你的不够用吗?”让光秀自己赚钱养自己,他还不得被玄王大人扒了皮?
“不是不是。”光秀吞吞吐吐,余光去瞟玄王,好似有些话玄王听不得。他干脆附在夜羽耳边,只用夜羽能听见的音量道:“是我想买个玉佩送给玄王大人。”他有些不好意思,“若是用玄王大人给我的钱买来送他,显得忒没诚意。”
送人与玉,光秀倒是颇为用心。加上今天又是个人界有情人终成眷属的美好日子,他那点小心思,夜羽更是一目了然。
只不过以玉的品质不同,价格也会有所不一。若要送上乘的玉佩,只怕光秀手头这些碎银根本不够。若是送劣质的玉,又辱没了玄王身份。
夜羽也将口对准他耳朵,悄悄问:“那你想好送什么玉了吗?”
“没有。方才见那条街有家玉器铺子,但是方才玄王大人心情不佳,我便没提这茬。而且……如果玄王大人在场的话,我若要买什么他肯定会付账的。所以……”
“所以你想把玄王大人灌醉,然后趁他不省人事独自去买?”这可是个下下策。玄王大人在幽冥界可是出了名的千杯不醉的。光秀看着也不似会喝酒的模样。
“不是不是!我断不会用这等下作手段的!”
再说他们来宝福酒楼纯属巧合,光秀怎么可能提前算进计划内。
“也是哈!唔嗯……”夜羽思考起来。
“咳咳。”
一声很轻微但明显是刻意而为的轻咳,让耳鬓厮磨的两位转移了注意力。
玄王的视线微微低垂着。他们两个说悄悄话说得起劲,只把玄王孤立在外,仿佛受到二人排挤一般,那孤零零的身影令人不忍卒睹。
两人马上弹跳一样,拉开了彼此的距离。
“万分抱歉!属下失礼了!”
“不要那么大声。”
“是……是!”
“你和光秀在说什么?”
“呃……这个……”
夜羽和光秀面面相觑。
如果老实相告光秀想用自己赚来的钱买一个玉佩送给主子,那光秀想给主子一个惊喜的目的就泡汤了。而且万一主子问起无缘无故买那玩意做什么,他又在想自己该怎么回答这句话。
因为听到了光秀与柳生的谈话,所以夜羽清楚光秀对自己主子的心意。就他个人而言,不太看好他们,但他也明白,他毕竟是下属,对于主子的事他没有权利插嘴。
老实说,夜羽也很喜爱光秀。正是这样一个聪明懂事、善解人意的好孩子天天跟他们生活在一起,才让他对人族这个种族稍微改变了一些看法。倘若玄王大人拒绝了他的心意,夜羽实在不忍心看到光秀难过的样子。
正在踌躇间,有三个凶神恶煞的大汉围了上来,打断了他们的话。
其中一个拳擦着掌,盯着光秀道:“这位小兄弟能赢李徽,还挺厉害的嘛!”
第24章
“不知几位,有何贵干?”夜羽柔声,面色却是不善。
玄王自顾独酌,但那一双明亮的眸子中,却是起了点点清寒。
为首的大汉连连摆手:“诸位公子莫要误会,我等不是来滋事的。”他看了看夜羽,“可否让我等坐下来说话?”
于是让他们坐到夜羽对面,不去碍位于上座的主子的眼。
这三人相貌虽凶神恶煞了些,但言语口气倒是颇为客气,真真是不能以貌取向。为首的那人先是侃侃而谈一番,夸光秀如何如何机智,如何如何对出那李徽的绝对。
就见光秀撇撇嘴,小声嘀咕:“‘三间东倒西歪屋’竟也算绝对?”
玄王放下酒杯,摇摇头,笑问他:“你对的何?”
没想到这声嘀咕竟被玄王听见了,光秀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娇羞道:“我对‘一个南腔北调人’。”
“倒也贴切。”
“是啊是啊,小兄弟颇有文采,聪明伶俐,不如来参加我们酒楼的猜谜活动如何?奖品丰厚,绝对不会让你们失望的。”
“猜谜活动?”
“我兄弟来与三位公子搭话,正是为的这事。我们宝福楼举办了一个猜谜活动,规则很简单:我们先给您谜题,您再跟我们买酒,然后您按照谜题去找拥有谜底物品或者身为谜底的人们,再将谜题指定的酒交给那些人,他们会给你本店的信物,您只需在申时之前,将搜集到的信物交给本店,就能得到丰富的奖品。收集的信物越多,奖品越是丰厚。不知几位公子意下如何呀?”
“说来说去还不是想让我们买酒?”
那壮汉苦笑道:“每逢乞巧节,我们酒楼的生意最是惨淡。年青人都顾着谈情说爱去了,谁还来咱们酒楼花天酒地呀!所以我们老板娘便想出了这么个主意来招揽客人。您甭看您花了酒钱,但倘若您几位成功猜出了谜题,得到了信物,这奖品的价值可比这酒钱高多了。您说是不是?”
“那都有什么奖品?我们怎么知道你们是不是在唬人呢?”夜羽问。
“奖品都有什么还原谅小人在此卖个关子。咱们这活动,那可是赵四爷赞助的。谁不知道赵四爷是咱们这莲姬城第一大亨,他老人家赞助的奖品,准错不了!您就瞧好吧。不知几位可有这意向?”
玄王和夜羽自然是没兴趣。但看光秀两眼发亮,亮的就好像夜幕中一闪一闪的启明星。跃跃欲试的兴奋就全挂在脸上。
玄王于是问他道:“你想参加吗?”
光秀点头点头再点头。
玄王道:“那把谜题拿来吧。”
谜题一共八个,分别写在八块小木板上。
谜题一:土里下种,水里开花,袋里团圆,案上分家。送花雕酒。
谜题二:年幼是青苗,年老是金条,时间虽不长,珍珠长了毛。送丹阳封缸酒。
谜题三:青枝绿叶一树红,小姐看见喜心中,双手摘下上绣楼,细线捆绑到天明。送宝丰酒。
谜题四:一棵麻,多枝丫,雨一淋,就开花。送惠泉酒。
谜题五:天生雅骨自玲珑,能画能书点缀工。毕竟卷舒难自主,只缘身入热场中。送江西麻姑酒。
谜题六:大叔有东西,样子真稀奇,有翅飞不起,无脚行千里。送双沟大曲。
谜题七:临江之畔,璞石无光,千年磨砺,温润有方。送绵竹酒。
谜题八:冬天盘龙卧,夏天枝叶开,龙须向上长,珍珠住下排。送茅台酒。
光秀双眉紧锁,反反复复看着这八块木牌,研精覃思。
玄王和夜羽默声看他,见他眉头渐渐舒展,猜测光秀心下已有了计较。夜羽便出声问他:“可是有了眉目?”
光秀点头:“这谜题一、谜题二和谜题六我已知道是什么了。”
夜羽便喊来小二,叫他花雕酒、丹阳封缸酒和双沟大曲各准备一坛送了来,酒钱等他们结账走时一起再付。
“你们去吧,余在这里等着。”玄王实在被那些送荷包的姑娘整怕了。
他们俩可不敢拿这事取笑他。夜羽拎着捆绑在封口上的绳结,跟着光秀一起下了酒楼。
玄王探出头去,刚好看见他俩走出酒楼,顺着来时的路而去。
这时路边有个姑娘看见了玄王,对着同伴嚷嚷:“瞧呀!宝福楼上靠栏而坐的那位公子,不正是帮着王老汉教训恶人的那位侠士吗?”
“哎呀!还真是!”
她们这一惊呼,又引来几个女子争相观看。
“长得真英俊呀!好想嫁给他!”
甚至还有人扯着嗓子招着手:“喂!看这里!喂!”
玄王赶忙将头缩了回去。
夜羽曾经进言,莲姬这个城市不可久留。玄王觉得所言极是,今日一过,立即走人!绝不多留!
反正此间也没有光秀族人的消息,乞巧节也让他尽了兴,是时候离开这座城镇了。
小二见他一脸不悦,颤着声问:“这位客官……可是本店有何招待不周的地方?”
“这里景致不好,余要换个位置。”
小二搔头。这可是全宝福楼最好的位置,临着街景,小风一吹,甚是舒坦。若是对这还不满意,那还有哪里可以让人满意的?
“那给您换靠墙那桌?墙上挂着一幅丹青,也算儒雅。”
玄王比着手:“快点换。”
“是是是。”小二便收拾着酒水餐盘,赶紧给他换了座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