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白棠却不懂女鬼为什么要和他说这些,毕竟他们两人可称不上是什么友好的朋友关系。
“可能是因为你比较像曾经的我吧,”女鬼伸出焦黑的手指隔空勾勒着白棠的眼睛,“离冯纪德远点,他不是什么好人。”
“不过你也不用在意这些,”还没等白棠答话,那女鬼便又自顾自地“咯咯”笑了起来,“你的冯老师,他活不过今晚了。”
白棠不知道女鬼的脑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对方就像忘了自己对她的伤害似的,出乎意料地向白棠释放了善意。
虽然这善意不着调又神经兮兮,但白棠的心里还是软下了一瞬。
也许他应该选择一个更温和的手段完成任务?
但这份难得的柔软到底还是没有存在多久,下一秒,门锁被打开的“咔嗒”声在夜色中清脆地回响,单宁双手插兜向两人看来,一下子打破了白棠和女鬼间微妙的气氛。
“楼里没有其他人,”女鬼“唰”地一下飘进教学楼,只留下一句阴森的叮嘱,“记得让冯纪德离开办公室,我会在门外等你们。”
教学楼内空旷而又黑暗,加上楼内安装的又不是声控灯,白棠只能借着楼外的月光仔细辨认着脚下的台阶。
单宁走路猫一般轻巧无声,白棠体量较轻又受过训练,按理说做到这些也并非难事,不过为了维持自己单纯无害的大学生人设,他还是故意弄出了一连串不重不轻的脚步声。
单调的脚步声在楼梯间回荡,白棠脖子上的抓痕依然尽职尽责地发着热,但他的视线内却早就没了女鬼的身影。
“硬闯还是引他出来?”白棠压低声音向单宁询问,可单宁却并没有任何要拿主意的意思,他只是摇了摇头,而后丢下一句“随你”。
白棠完全不了解冯纪德手里的底牌,唯一还算被他信任的谢乔又在单宁出现后没了声讯,白棠思虑再三,还是决定以避开冲突、引蛇出洞为主要目标。
但冯纪德的心理素质却要比白棠预想中的强上不少,无论白棠和单宁在三楼弄出什么动静,对方都稳如泰山地坐在办公室里,颇有些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架势。
看来只有硬来这一种方式了,白棠整了整表情,抬手敲响了办公室的门。
“叩叩。”
和之前的尝试一样,房门内还是没有任何反应,若不是女鬼语气笃定,白棠简直都要怀疑这房间里根本没人了。
他冲站在暗处单宁使了个眼色,之后改用一种小动物般的语气小心翼翼道:“冯老师你在吗?是我,白棠。”
虽然不知道冯纪德和原来的“白棠”到底有什么纠葛,但这个名字无疑是极为有用的,白棠话音刚落,办公室内便传来了冯纪德严肃的嗓音。
“进来。”
门锁发出细微的轻响,白棠搭上门把手轻轻一拧,紧闭的房门便应声而开。
办公室内的情形十分正常,冯纪德正带着一副老花镜写着些什么,看样子和其他老师并没有什么不同。
要不是那些和办公室整体装修风格不同的红线和铜钱还明晃晃地挂在天花板上,白棠也不会意识到这个怪异的中年男人会是一个能捉鬼看风水的天师。
见白棠开了门,冯纪德抬起头,死死盯住了他脖颈上的那只鬼手印。
“你见过林舒雅了?!”
林舒雅?难道这就是那只女鬼的真名?
白棠从未听过这个名字,但这不妨碍他低头含糊地“嗯”了一声,又装作无意地给房门留了一条小缝。
他注意到这办公室内没有一面镜子,就连冯纪德书桌旁两扇窗户的玻璃都很模糊,看来对方对女鬼的防备确实严密。
“她居然没有动手杀了你?”白棠双手背后,所以冯纪德并没有注意到白棠手上的绷带,他放下手中的钢笔,若有所思地冲白棠招了招手,“你过来。”
不知道这间办公室到底给了冯纪德怎样的底气,对方此刻和那个在厕所慌张离开的男人完全不同,白棠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挪动脚步向冯纪德走去。
“鬼手印,你答应了她什么?”
冯纪德粗糙且带着薄茧的手指落在白棠的颈间,白棠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距离够近,他迅速伸出藏在背后的右手向冯纪德抓去,同时不忘回答对方的问题。
——“抓住你。”
这一击白棠并没有使用全力,毕竟他是想让冯纪德和女鬼互相牵制,而不是让一方获得压倒性的优势。
但就在白棠出手的一刻,他耳边却突然想起了铜钱相撞的叮当声,这铜钱声韵律独特,白棠不由自主地晃了晃神,手上的动作也随之落了一个空。
“出息了?”冯纪德动作笨拙地躲开白棠的手,“帮着林舒雅对付我?白棠,别告诉我你这是突然良心发现想要弥补。”
听到这话,白棠心里忽然不妙地“咯噔”了一下:他本以为自己的人设就是一个和女鬼一样被冯纪德欺负的懦弱学生,但听冯纪德话中的意思,他的身份显然不止面上那么单纯。
被印上鬼手印的地方再次火辣辣地痛了起来,白棠似乎能从这份疼痛中感觉到女鬼的愤怒,心知不能同时招惹女鬼和冯纪德这两个麻烦,白棠当机立断地否认了冯纪德的说法:“少拖延时间,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所幸白棠是真的不知道曾经的白棠做过什么,因而他此时的这份不解便显得格外真实,同时,他也不忘用语言激怒冯纪德,引导对方说出自己想要的情报。
再次险而又险地躲过白棠的攻击,冯纪德心中恼火,果然按照白棠的设想出了声:“揣着明白装糊涂,白棠,以前算是我小瞧你了。”
“当年我强|奸李舒雅的时候,你不就在帷幕后面看着吗,拒绝出庭作证,你现在又在这里装什么天真。”
“呼——”
阴风大作,白棠在听完冯纪德的第一句话后便心知要遭,他想过自己可能会和女鬼有些恩怨,却没想到这恩怨大到根本无法调和。
他就说系统怎么会让他这么顺利地利用女鬼,原来更大的坑还在后面等着他。
“白棠!”
再顾不得办公室内禁制,女鬼尖啸一声冲进了办公室,她红裙似血,一双鬼气森森的眸子里也再没有了之前的同情。
亏她还以为这个少年是和她一样的可怜人,原来他和冯纪德那个禽兽都是一伙的!
“终于舍得出来了?”在女鬼显形的一刹那,冯纪德手指微动,办公室内的红线便像有了生命一般游动起来,红线上的铜钱叮当作响,隐约散发着一层淡淡的金光。
这超现实的一幕彻底打破了白棠的认知,他抽空向门外看了一眼,却压根没有看到单宁的身影。
看来女鬼说的没错,这个单宁的确是个不折不扣的利己主义者。
就在白棠这么一闪神的功夫,飞舞的红线早已带着铜钱缠在了女鬼身上,这些红线虽然没有沾染鲜血,但它们仍然让女鬼变成了一团灰白色的胶质物。
“斗不过就是斗不过,看来呆在镜子里的几年也没让你有什么长进。”冯纪德一手捏着红线,一手悠闲地理了理自己半白的头发。
他右手微微用力,被红线捆绑的女鬼便被迫跪倒在了冯纪德面前,他伸手挑起女鬼的下巴,用一种评价货物的语气“啧”了一声:“玩了这么一圈,我教过的学生里还是数你最漂亮。”
“我呸。”女鬼啐了一口,她身上的阴气流动,一直维持着体面的外表也终于变成了死时狰狞的样子。
惨白的皮肤,青紫的嘴唇,还有那遍布全身大大小小的尸斑,血腥味若有若无地在办公室内散开,冯纪德打了一个冷颤,“啪”地一下甩开了女鬼的下巴。
“怕了?”女鬼尖利一笑,她周身气势大涨,震得身上的铜钱震动不停,哗啦作响。
“冯纪德,白棠……”
“我要你们给我陪葬。”
☆、第九章
阴寒的气息狂风过境般地席卷了整个办公室,捆绑在女鬼身上的红线摇摇欲坠,似乎下一秒就会从对方身上脱落。
房间内的三人恰巧形成了一个最完美的三角站位,白棠绷紧身体站在最靠近门的一角,女鬼满是恶意的气机将他牢牢锁定,完全没给他半分逃离房间的可能。
尽管白棠对原主的所作所为感到不齿,但这不代表他要为了帮原主赎罪而把命搭上去,他一面估量着冯纪德和女鬼的实力,一面寻找着可供自己逃脱的机会。
女鬼显然陷入了不顾一切的疯狂,这种疯狂让冯纪德引以为傲的手段变得脆弱,铜钱不断发出不详的嗡嗡声,仿佛很快它们就会集体裂开一样。
“不自量力。”
冯纪德重重地哼了一声,他迅速咬开了自己右手的食指,而后飞快地在空气中画起什么来。
这种起手……
白棠沉吟一声,他不知道冯纪德具体要做什么,但之前在图书馆临时抱佛脚读的那几本杂书让他认出了其中几道带有封印性质的刻痕。
就在符篆成型的一瞬,女鬼身上的红线也全部炸裂开来,白棠敏捷地躲过了几枚向他飞溅而来的铜钱,发现女鬼又变回了一开始那种没有实体的状态。
“就别糟蹋祖上留给你的手段了,”女鬼哑着嗓子低低一笑,红影一闪,眨眼间她便来到了冯纪德身后,“要是冯家先人知道有你这么一个不肖子孙,不知道他们会不会气得从棺材里爬出来。”
近在耳边的声音让冯纪德的脊背僵直起来,他右手一挥,那用鲜血化成的符篆立刻精准地贴在了女鬼的额头上。
温热的血液在女鬼脸上溅开,刺鼻的焦糊味在办公室内蔓延,但令白棠惊讶的是,对方竟然一点反应都没有。
“狠不下心伤害自己吗?冯纪德,你还不如你的学生。”
女鬼咧了咧嘴,她伸出舌头舔了舔滑落至嘴角的血液,毫不在意自己被它们烧的面目全非。
她双手一挥,白棠和冯纪德便不受控制地被一双无形的大手拉到了女鬼的身前。
旧伤未愈又添新伤,呼吸变成了一种格外困难且奢侈的行为,白棠眸色一沉,绷带崩裂,鲜血再次流出,白棠纤长却有力的手指带着艳色的液体死死抓住女鬼被迫显形的鬼爪,带起了又一轮的焦臭味。
女鬼诧异地看了白棠的方向一眼,她不明白这个擅用匕首的少年何时有了这么大的力气,对方的身形依然单薄,女鬼却产生了一种自己会被少年生生撕碎的错觉。
“砰!”
察觉到不妙的女鬼狠狠甩手,毫不留情地将白棠摔在了对面的书架上,书本应声而落,只留白棠一个人在飞扬的灰尘中低咳。
而一旁苦苦挣扎的冯纪德也没料到这个被他忽略的懦弱少年还藏着这么一手,他小而上挑的眼睛微微一亮:“白棠!帮我!”
“我们一起……”
“闭嘴吧冯纪德!”女鬼收紧手指,明明没有实体,可她却还是能感觉到那阴冷气息下跳跃的生命力。
只要她稍稍用力,这个男人的头颅就会掉落在地。
像是破布娃娃那样。
感觉到了女鬼眼中不加掩饰的杀意,冯纪德彻底慌了神,这几年面对林舒雅时所占据的绝对上风让他失了理智,从而忘记了传说中的厉鬼到底有多恐怖。
这可不是鬼校中那些与世无争的傻鬼,而是一只身穿红衣午夜自杀的冤魂!
意识到这一点,冯纪德再来不及衡量心中的顾虑,他神色一变,做出一副恐慌的样子哀求道:“舒雅……放了……我……”
“咔嚓。”
回应冯纪德的只有一声清脆的骨头断裂声,他拼命从喉咙里挤出一声哀鸣,看起来几乎可以说是奄奄一息了。
但调整呼吸的白棠却敏锐地感知到了什么危险的味道,果然,就在他抬眼的一刹那,冯纪德的皮肤上显露出了一条条红色的符文。
那符文缓缓在冯纪德的皮肤上蠕动,像是一条条刚被血液喂饱的长虫,女鬼立即闪身后退,可那团凝成鬼爪的半透明雾气还是在顷刻间被吞噬了个干净。
这种诡异的术法对冯纪德的消耗明显不小,他面色狰狞,五官因为痛苦而挤成了扭曲的一团,他不再理会身前的女鬼,而是连滚带爬地跑向门外。
电光火石间,白棠纵身一跃,身体先于意识地逃出了办公室。
“哐当!”
不知是今晚的第几声巨响传来,办公室的大门被重重甩上,白棠看着冯纪德抖着手从口袋里拿出一张朱砂绘制的符纸贴在门上,下一秒,泛着红光的波纹在整层楼道显现,而后又转瞬消弭无踪。
女鬼不再能穿墙了。
发觉到这一点,白棠停下了向下狂奔的脚步,脖子上的伤口像是要炸裂般的疼痛,他看向扶着墙起身的冯纪德,一时拿不准自己到底要怎么做。
杀了对方吗?
为了自己脖子上的那个鬼爪印。
尽管冯纪德真的是一个人品低劣的恶人,可他又有什么资格去夺走一个人的生命?
冯纪德却不知道白棠此时在想什么,他只是本能地从眼前的少年身上察觉到了危险,身上的符文蠢蠢欲动,冯纪德却无心再招惹这个换了人似的白棠。
心中做了决定,冯纪德再没多看白棠一眼,他拔腿向楼下跑去,身手矫捷的不像是个年近半百的中年男人。
察觉到身后办公室内沉闷的撞击声,冯纪德得意地勾起了嘴角——
就算他不学无术,但祖上留下的东西总是靠谱的。
人脉、名誉、符咒,这些就是他可以为非作歹的资本。
然而他的笑意还没有来得及扩散到脸上,一股灼热的痛2" 专属外挂登录中1" > 上一页 4 页, 感便击穿了他的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