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实体又能穿墙的存在要怎么应对?白棠咬了一下舌尖让自己清醒过来,他以不可思议地角度将身体折成一个柔软的弧度,短暂地甩掉了那个附着在他背上的鬼东西。
“砰!”
白棠迅速闪进周围一间无人的自习室,而后再次将那木质的前门重重关上。
穿墙、抓痕、密闭的教室、指尖的焦黑……
“我想你下次见到她们的时候可以选择放点血。”
进入副本世界以来的各式线索在白棠脑中闪现,他紧贴在前门旁的墙壁上,利落地抽出匕首抵在了左手手心。
可兵行诡招,那女鬼并没有走门,她长发披散的头颅率先穿过墙壁,紧接其后的是一只半透明的鬼爪。
白棠反应极快地调转方向,然后毫不犹豫地割开自己的手心,用它抓住了女鬼的手腕。
“嗤啦——”
好似被淋了一勺滚烫的热油,女鬼被白棠握住的手腕突兀地凝实,随后传来一股塑料被烧焦后的臭味。
伴随着手臂的变化,女鬼再也无法维持自己没有实体的状态,她整个人都变成了一种灰白色的胶质物,滑稽而可笑地卡在了墙壁中间。
“别动。”死死按住不断挣扎的女鬼,白棠神色平静,翻手将沾着血的匕首轻轻抵在女鬼的喉间——
“割腕鬼,现在我们可以好好谈一谈了。”
*
一刻钟后,终于梳好头发露出面容的女鬼一脸不爽地坐在白棠对面,她身上有不少黑色的伤痕,就连裙子上也被烫出了几个圆圆的小孔。
谁能想到这人对自己下手都那么狠,女鬼心有忌惮地瞥了白棠布满划痕的左手,现在的年轻人都不怕疼吗?
“不跑了?”白棠用完好的右手抛接着染血的匕首,映着寒芒的刀身在白棠指间蝴蝶般地穿梭,看得女鬼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激灵。
就是这把匕首,一次又一次地在她想逃跑的时候穿透她、再将她痛苦地钉在地上。
拒绝回答对方那个让自己感到屈辱的问题,女鬼青色的嘴唇一张:“你想要什么?”
“做个交易,”白棠极力忽视自己左手上传来的痛苦,他微微垂下眸,盖住了自己眼中生理性的泪水,“你帮我出去,我帮你完成一个心愿。”
虽说鲜血对这个副本的鬼魂有奇效,但一个人体内的血量是有限的,白棠并不想随便消耗自己的体力,最后惨死于失血过多。
所以在此时,一个相对公平的交易就显得格外必要。
但女鬼却果断地拒绝了白棠:“不可能,我没办法送你出去。”
“别骗我,”白棠停下手中的动作,接着用匕首指了指对方的穿着,“你和其他的鬼魂都不同,打扮现代,红衣红鞋,你是故意要变成厉鬼的。”
“这些年共有四人被传在艺术楼的女厕失踪,而这些失踪事件都发生在一个人的死亡后。”
想起之前在图书馆看过的报纸,白棠成竹在胸地继续:“那个因为学业压力而在女厕自杀的学姐就是你,对吗?”
“是你打开了H大与鬼校之间的通道,所以你绝对有能力送我出去。”
“没错,通道是我开的,”眼见被白棠叫破了身份,那女鬼直接大方地认了下来,“但我出不去。”
“如果能出去的话,我早就去找冯纪德报仇了,又何苦在这儿和一群与世无争的鬼魂消磨日子。”
女鬼说的真诚,但白棠却还是注意到了对方话中的漏洞。
“你出不去,不代表我也不能,”一张男人的脸庞在白棠的记忆里闪过,他敲了敲桌子,“冯纪德?教思修的那个?”
“如果我能带你出去,那么你的答案会改变吗?”
“带我出去?”女鬼像是听到什么笑话一般看了白棠一眼,“知道地缚灵吗?我就是一个被困在镜子中的地缚灵。”
“虽然很幸运,镜子后面有一个能让我活动的鬼校,但这并不代表我能脱离那面镜子的束缚。”
可白棠并没有被女鬼的表情激到,他只是眨了眨眼:“如果我说我能呢?”
“你别想骗我送你出去,”女鬼“唰”地向后飘了几步,红色的裙摆再次晃悠悠地穿过了桌腿,“我不会帮你打开通道的。”
“用不着你那面镜子,”见此情景,白棠不合时宜地笑了一声,“只要你别怕痛,再把单宁带到任意一面镜子前就行了。”
“好歹也拽进来了不少人,一个单宁你总不会搞不定吧?”
既然他和单宁的世界交换与女鬼无关,那就证明他们之间的交换规则是由系统制定的,副本世界由系统生成,那么系统制定的规则就一定凌驾在副本世界的规则之上。
女鬼自己无法回到现实,但只要白棠能在和单宁交换的一瞬间抓住女鬼,他就能化不可能为可能,带着女鬼一同离开鬼校。
这就是系统藏在镜像世界中的钥匙。
“单宁?”女鬼皱了皱眉,“那是谁?”
“之前你想抓他却把自己伤到了的那个。”白棠随手将单宁的校园卡扔向对方,五官硬朗的男人面色阴翳,看起来既不像学生也一点都不阳光。
“是他。”女鬼低头看了看一寸照上的男人,厉鬼杀人主要靠附身或者精神折磨,只是当时对方身上本就有伤,她在追逐对方时不小心被蹭上了血迹,抓向男人的手也就因此有了实体。
还好她在身体完全凝实前就放过了对方,不然弱点暴露后,她就不只是手指被灼伤那么简单了。
单宁,一个迟钝愚蠢又让人信不过的男人。
女鬼收回思绪冷笑一声。
“成交。”
☆、第六章
作为一所全国闻名的重点大学,H大自然也有着自己的门禁时间,好在此刻现实世界中的时间还不到晚上十点,白棠通过几面镜子观察过现实世界的情况,最终还是选择了图书馆自习区的一个男厕作为交换地点。
女鬼跟在白棠身后嫌弃地踏了进来,她僵硬地皱了皱眉,似乎在抱怨白棠为什么没有选择一个女厕。
“我可不想被现实世界的人当成变态,”白棠抬手指了指镜子,“你可以开始了。”
朦胧的血色缓缓攀爬,雾一样地将镜面笼住,这一正一反两个世界中所有的镜子都在遥遥地和女鬼呼应,如实反馈着它们在现实世界中捕捉到的一切影像。
“他也进了图书馆,”女鬼梦游般的低语,“但我看不到他的具体位置,我需要更多的时间。”
白棠随便找了块相对干净的位置一靠:“你随意。”
从小接受的仪态训练告诉白棠,无论何时他都不应该站没站相,但左手钝钝的疼痛和失血带来的轻微眩晕都让他感到疲累。
还剩不到十五个小时,白棠抬起手环查了一下倒计时,他原本修长白皙的左手此时布满了深浅不一的划痕,就像一件被摔碎后重新拼起的艺术品。
美丽却残缺。
不过白棠下手极有分寸,那些伤口看似狰狞,实际上都没有伤害到手上最主要的神经,如果出了副本后能得到及时治疗的话,它也许还能恢复往日的灵活。
许是因为白棠盯了左手太久,银白色的手环上慢慢浮起一行字来:[回归房间后胜利者会得到系统的免费修复,不必担心。]
女鬼仍旧闭着眼操控着她的血雾,白棠瞥了对方一眼,而后小幅度地张了张唇:“那失败者呢?”
[用积分当诊费,]手环上再次浮起几行字,[哪怕在副本世界中被烧成了灰,只要你的积分没有归零,你就可以在自己的房间内“复活”。]
[所以不必担心,一条命最多花费一分,就算你输了这局也没什么。]
由于是文字交流,白棠并不知道谢乔说出这话时的语气是怎样,但他却明显地意识到在这个游戏中输掉副本的可怕。
不仅要经历一次死亡、还要因为是输家而扣掉一分,假如在副本内运气差受了重伤,那么等待你的将是双倍的“罚金”。
谁也不能保证自己不会受伤,白棠动了动自己已经发麻的左手,尤其是在系统明显挖坑的情况下。
在知道鲜血可以对付鬼魂之后,又有几个人会选择不对自己下手呢。
虽然每个新人都握着系统发放的初始三分,但实际上只要他们受了一点伤,他们就只剩下了两次机会。
毕竟一分才是一条完整的人命不是吗?
不过不管怎么说,听到安慰总比听到恐吓好,白棠好心情地弯了弯唇角:“居然撺掇着宿主输,你这个AI不靠谱。”
“来了!”
女鬼的低喝叫回了白棠的思绪,他站直身体侧对镜子,用余光打量着被带到镜子前的男人。
[你不会输。]
手环上闪过的字体没有被任何一个人看到,单宁双眼无神地盯着镜子,他眼白被红色的血丝覆盖,就连那瞳孔最深处都被缠绕上了一层雾蒙蒙的红。
“快点……”女鬼咬着牙道,“他的意志力很强。”
白棠不再犹豫,他左手一握,那些好不容易才止住流血的伤口便又一次撕裂,散发出一种血液独有的铁锈味儿。
烧灼的痛感再次传来,女鬼这次却没有尖叫,她瞪大一双漆黑的眼睛盯住白棠,时刻准备着被骗后的反水一击。
尽管白棠对女鬼出手毫不心软,但他还真的没有打算骗一只割腕鬼,四目相对,白棠转身直视单宁,他一手抓住女鬼,另一只手则稳准狠地伸向了单宁。
阻力不再,眼前的镜子就如流水一般容易穿透,强大的吸力从镜子中传来,白棠放任自己顺着这股力道向前,并随手把一张写好的纸条贴在了镜子上。
“咚!”
因为早有准备,这次被甩在地上的倒霉鬼变成了凝成实体的女鬼,白棠撑住洗手台,稳稳地立住了自己的身形。
清透的夜风顺着大开的窗户吹进,白棠呼出一口浊气,终于确信自己回到了现实。
此地不宜久留,顾不得欣赏单宁清醒后的表情,白棠打量了一下周围的环境,然后和女鬼一起躲进了图书馆内一个不起眼的监控死角。
“答应你的我做到了,”白棠一边撕开衣摆包扎着伤口一边询问道,“接下来的合作还要继续吗?”
女鬼似乎还沉浸在成功出逃的喜悦里,她嘴里不停地念叨着冯纪德的名字,直到白棠开口,她才终于回过一点神来。
“你真的有办法带我接近冯纪德?”女鬼手腕焦黑处的血迹渐渐干涸,而她本人也又化成了一道没什么质感的红影,“话不要说的太满,冯家祖上出过很有名的道士,鬼校这么多年的平静就是因为冯家的出手。”
“总要试试才知道,”单手很难打结,听到女鬼的质疑,白棠索性停下手中的动作挑了挑眉,“你说他住在教师宿舍?他对我挺感兴趣的,我应该能做一个好诱饵。”
“感兴趣……”女鬼嘲笑一声,斜视的目光像是在看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傻子,“你在某些时候可真是太天真了。”
“谁让我只有十九岁,”白棠低下头,不带笑意地回了一句,“我可还是个宝宝呢。”
拿着匕首四处捅人的宝宝吗?女鬼一个恶寒,随即受不了似的向白棠对面的方向飘去:“合作继续,十二点H大正门见。”
“希望我们都能带来对方想要的。”
就在女鬼飘离白棠视线的一瞬间,数据交汇,从图书馆消失后就再没出现的谢乔无声地站在了白棠的眼前。
按理说白棠应该是不喜欢被别人看到他狼狈的样子的,此刻他穿着一件破破烂烂的T恤,身上也都是镜像世界的灰尘和他自己的血。
这样的白棠,一点都不像最开始那个骄傲的小少爷。
身材瘦削又长着一头柔软细发的他站在原地,看起来更像是一个需要保护和宠爱的孩子。
这向来是白棠不想在外人面前展现的一面,可他不得不承认,在看到谢乔的一刹那,他的心居然诡异地放松下来。
真可笑,在这个杀机遍布的陌生世界,一个系统派来的AI反而成了跟他关系最亲密的人。
“在想什么?”谢乔拉起白棠包扎简陋的左手打量了一下,“你的眼神看着有点可怜。”
可怜?白棠刚想反驳回去,一个更重要的发现却转移了他的注意力。
原来谢乔在副本世界中也可以随意切换虚实。
见白棠没有抽手,谢乔满意地打了个响指,数据流转间,一卷绷带凭空出现,而后不偏不倚地掉进谢乔空着的右手。
染了血的衣料被扔掉,谢乔一圈一圈地替白棠绑着绷带,虽然没有伤药,但对方冰凉的体温还是在某种程度上缓解了白棠的不适。
“绷带……”白棠狐疑地看向一脸专注的谢乔,“你这算得上是犯规和作弊了吧?”
这个男人,他在副本世界到底拥有多高的权限?
“又没有药,除了干净,它就是最普通的一卷布而已。”谢乔不在意地回了一句,绷带的长度刚刚好,谢乔手指微动,很快便系了一个完美的蝴蝶结出来。
“为什么要救单宁?”谢乔扯了扯蝴蝶结的两个“耳朵”,让它们变得更对称了一些,“他可是你的敌人。”
那张贴在镜子上的纸条谢乔早已看过,白棠在上面龙飞凤舞的写了几个大字——
“合作。出口在艺术楼一楼女厕。”
艺1" 专属外挂登录中0" > 上一页 3 页, 术楼一楼女厕,那里就是割腕鬼当年自杀的地方,她故意穿了一身大红,又在镜子前选择了割腕自杀,足够的怨念与血气打开了H大与鬼校封闭多年的通道,女鬼因此掌握了开关镜子的权利,却也同时被永远地困在了那面镜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