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放坐在那张师长专用的略微夸张的转椅上，抬起下巴，目光看向邹浪：“你找我什么事？”
邹浪犹豫了一下，开口问：“哥，这次你为什么临时把我派到K市去？”
这两天师队中有风言风语，说的是邹师长对自家弟弟都不肯徇私，派到危险的前线去，对其他的人也会一视同仁。
邹浪本来就觉得自己是被坑了，这被自己亲哥哥当作棋子用的感觉更是令人难受。他一见了邹放的面，被咬了的话说不出口，先把这个问题问了出来。他就是想当面问问自己哥哥怎么想，是不是真的想用他树立大义灭亲的典型案例。
邹放低咳了两声，有些不快地开口道：“你们当时离k市最近，自然调派你们过去。邹浪你休几天假休傻了吧？你自己跑来k师不知道这里是干什么的？以为是过家家吗？”
“你知不知道，我这次差点死了？”邹浪一时有点哽咽，他生生死死地绕了一圈，回了头忽然发现，邹放似乎对他的死活并不关心。他不怕死，这种亲情的淡漠，却让他伤心，他一向是个乐天派，但这并不代表，这些事情他不在意。
邹放看着邹浪，微微皱眉，不满他为什么说出这么贪生怕死的话，他是个严苛的人，对自己也是如此。他以为邹浪只是在耍什么小孩子脾气，在他的印象里，邹浪好像还是那个十几岁的孩子，四处惹祸，被叫家长时父亲太忙，就是他这个哥哥前后应付。
邹放沉声回他道：“你要是挂了，我可以给你追封烈士。你完成任务，自然给你加薪进爵。K师成立到现在，一共牺牲了514位军人，就在昨天又死了两位，他们都是别人的儿子，弟弟，我并不觉得你比他们高贵多少。特种兵本来过得就是出生入死的生活。你要是想安逸回家呆着去。”
话到了这里，看邹浪站在那里欲言又止地看向他，邹放终于稍微缓和了语气道：“而且，你现在不是好好的回来了吗？”
“我被咬了。”这句话已经到了邹浪的嘴边，他忽然很想说出来，看看哥哥是否会为他伤心，为他着急，他希望这时候哥哥能够站在自己身边，一起解决难题，但是他又怕……他怕哥哥的毫不在意，怕他就算是死了，也只能得来邹放的一个军礼。
这时候，从办公室的里间传出来轻轻的一声叹气。
师长办公室的里屋有人。
邹浪后退了一步，把到了嘴边的话生生拦下。他看着哥哥的目光从失望到了失落。
“你还有其他事吗？没有事的话先出去吧，就算你是我弟弟，也不能这么横冲直撞地闯进来。”邹放似乎没有注意到这一点，低头又是轻咳两声开口道。
邹浪一时犹豫。
邹放却开始下了逐客令，看邹浪未动有点不耐烦地抬头冷冷道：“怎么不走？还用我亲自送你不成？”
邹浪这才转身走了出去。
御井堂站在外面等着邹浪，看邹浪走出来有点泄气的样子，猜到了结果，但是还是开口问他：“说了吗？”
邹浪摇摇头，中午的阳光明明是明媚灿烂，却在他的身后投下一道灰暗的影子，“没，办公室的里好像有其他人。”
御井堂微微皱眉，他站在门外，里面的对话，多少听到了一句半句，这哥哥，真的是亲生的吗？他心里有点腹诽，并没有说出来火上浇油，而是拍了拍邹浪的肩膀，以示安慰：“等下次再找机会吧。”
这都已经72小时了，应该……没事了吧？
第66章 波澜暗涌
等邹浪走出门去，邹放才抚着桌子咬牙站了起来，用手按住侧腰，眼前阵阵发黑。邹浪再不走，他就要撑不住了。
方亚舟从里间屋闲庭漫步般走了出来，到门口把门锁上道：“你弟弟果然误会了。”
邹放皱眉道：“误会，什么误会？我说他说得不对吗？”
方亚舟并不和他辩驳，低头说：“对，师长的话说得非常正确。”
他不怕邹放，可还没必要这么戳邹放的逆鳞。
邹放明明在得知御井堂和邹浪完成任务后才松了一口气。但是他嘴上不认，他又能替他操什么心？
毕竟邹放对邹浪什么态度，也只是邹家的家事。
方亚舟伸出修长白皙的手指解开了邹放的衣服，露出他腰部简单包着的伤口。他用冰凉的手探了探伤口，应该还没有伤到腹膜。
随后方亚舟抬头问邹放道：“师长，你这么站着，我实在是不好处理。”
邹放这才走了几步，躺在师长办公室内间的床上。
方亚舟走过来，站在床边望着邹放的伤口，轻叹了一口气似是失望道：“我一直以为邹军长是钢铁之躯，想不到也会受伤。”
邹放直视着方亚舟那张禁欲的脸，调笑了一句道：“是不是钢铁，你试试不就知道了？”
方亚舟不理他，在床边摆好了手术工具。
三天前，邹放接到邹浪的电话时，方亚舟也在旁边。他们那时候正在一辆赶往检验站的车内。
等他们赶到检验站的时候，救援队刚到救下了所有幸存旅客。
邹放没顾上和邹浪打个照面，连夜和方亚舟带人上了山。
山上的矿洞里早就被人做了文章。
原本计划兵分两路再派人手给御井堂那边的作战计划，也只能被迫改为了各自为战。城内的还有设备和救援队的支援，城外的那一队邹放亲自带队斩杀了几只变异丧尸之后，却又正好遇到了蜈蚣丧尸的母虫。
这只母虫长约百米，比城内的那一只还要大上很多，一旦进城后果不堪设想。
一番激战之后，他们把蜈蚣引入矿洞炸毁，才杀死这只怪物。
一队人马两死三位重伤。邹放自己帮方亚舟挡了一下，被一只丧尸抓了一爪。他怕传师长受伤动摇军心，就一直咬牙忍着。
好不容易回到k师刚想处理下伤口，邹浪又不知轻重地闯了进来。正所谓撞在了枪口上。
邹放以为邹浪是小孩子脾气，受了委屈就跑来撒娇。
邹浪以为邹放拿他当枪使不顾他死活。
兄弟两个可谓是话不投机半句多。
方亚舟不再提这件事，抬头又问邹放：“需要局部麻药吗？”
“算了吧，都忍到现在了。”邹放摇摇头，“等会三点约了那帮子老迂腐开视频会汇报呢。用了麻药脑子不转。”
方亚舟手上不停，开始帮他处理伤口，“那帮守旧派真是白痴。总是想着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从末世开始，守旧派这性子不知道吃了多少次的亏，到现在，没有吸取半点教训。
邹放冷哼了一声，“每次都是纸里包火，实在兜不住了才找人来给他们擦屁股，闫金瑞那么做，我邹放可没那么好脾气。”
方亚舟一边缝针一边道：“之前看简报我还以为是形势一片大好，大奏凯歌，忽然一夜之间局势就瞬间扭转，整个形式都严峻起来。”
邹放咬牙切齿道：“局势哪里有好过？都是他们歌功颂德吹出来的。背后却是千疮百孔。真应该把那些守旧派的老迂腐们按在丧尸堆里。”
方亚舟知道这次的事情把邹放气得不轻。
这次城里蜈蚣的事情先发，检疫站的事情后发，由于K市守旧派的李老市长马上就要任满调离，拼了命想把这两件事情压下来。他第一时间并没有将真相告知民众，也没有向上报告，而是派了救援队私下去处理，由于救援队人数不够，经验不足，又对特异丧尸的情况不明，两队人马几乎全军覆没。这两件事情才被闹大。
这次的变异丧尸出现的较为集中，让邹放觉得事情不太简单，这才约了这方面的专家方亚舟，和他们配合行动。
众人进了山，问过附近的村民邹放才知道，这一代有异常已经很久，经常有人失踪，民众几次上报，都被李市长为首的官员们压了下来。
听完了整个事情经过，邹放气得大骂那些守旧派。
当天晚上老市长还找了守旧派在军中的高层领导，直接给邹放打电话求情。言语之中还有通融之意，希望邹放把事情压下去再行上报，以减轻李市长的罪责。却不料邹放转头直接把这件事情一五一十地捅了上去。
首相对此大怒，直接卸了老市长的职，K市连夜换帅，让副市长梁萧代为管理。
这才造成了这一切的兵荒马乱。
邹放的越级上报，让那些老家伙震怒不已，这个视频会议名为汇报，实为问责，那帮守旧派要来兴师问罪了。
已经搁置太久的伤口忽然被触动又流下血来，方亚舟时不时皱眉擦去新流出的血迹。针尖刺破皮肉的感觉不太美好，邹放急于说话转移注意力，他躺着又问方亚舟：“关于这次山里的事情是谁所为，你怎么看？”
这次经过他们排查，蜈蚣也好，小丧尸也罢，都和后面的一座矿山脱不了干系。
在山中的矿洞内，还发现了一间被炸毁的简易医研室。智慧变异丧尸以及蜈蚣变异丧尸两个事件看起来毫无联系，但是内里却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有人曾在这里做研究，把丧尸养在山中，犹如养蛊，弯曲的矿道里还不知道隐藏着什么怪物，他们最后炸毁了矿道，不知能否灭绝后患。
方亚舟抬起头道：“我觉得这次的事情，不像是革新派所为，虽然革新派都是巴不得给守旧派使绊子。”
邹放看向他沉默不语。他的脑子里忽然冒出一种想法，如果那些丧尸是方亚舟研究的，又会如何。末世的不安感早就让他不敢相信每一个人。
方亚舟并不知道邹放的想法，一边低头缝针，一边开口道：“这次的其他特异丧尸只是普通的级别，不能算多么特别。两个主要的特异型丧尸，却十分有趣，研究的正好是国际研究最具代表性的两个方向，一个是智慧型丧尸，另一个是动物基因与人类基因合成的丧尸。那只蜈蚣丧尸是用蜈蚣基因和丧尸尸体融合而成，虽然巨大，但是智力偏低，在丧尸之中，综合实力被评定为R+级，杀伤力却是准A级。那只小丧尸，综合评定A级，杀伤力是R级。依我看，这两只只是试验品，很不成熟。”
声音冷清地说着大段的话，方亚舟的手依然很稳，伤口缝合的工整而好看，一如他的人般干净利索。邹放轻叹一声，打消了刚才的想法，是的，这种级别的丧尸方亚舟都看不上，这个完美主义者只会培养出杀伤力更强，更加完美的丧尸，他开口道：“所以你的意思是，这次的行为，只是一次试探？”
方亚舟轻轻点头。
邹放看着方亚舟面无表情的脸，做着判断，虽然官方的实验室也一直在研究各种丧尸问题，但是因为审批流程的繁复以及限制诸多，并没有这么丧心病狂。
这次的事件不管背后的支持者是谁，都是有组织，有想法，有目的性的。更可怕的是，那些人……他们掌握有技术。敌方中至少有不亚于专家级别的人在给他们提供帮助。
此时伤口已经缝好了，方亚舟开始收拾工具，邹放也起身开始穿好衣服，低头想了想又开口道：“你说不是革新派的人在背后所为，我对此持保留意见。虽然我个人对梁萧没什么意见，但是整件事情到了最后，他才是最后渔翁得利的那个人。”
话刚说到这里，邹放的通讯器忽然一响，他接过来喂了一声，脸色瞬间微变，随后他听了几句后挂了通讯器，抬头对方亚舟道：“二研所出事了。”
方亚舟一听这话，手里拿着的手术器具差点直接掉在地上。他日常是在几个研究院之中来回奔波，这次刚从二研究院离开三天，怎么忽然出事了？他微微颤抖开口问：“什么时候的事？为什么没人通知我？”
“两个小时以前，消息被封锁了。上面派了A师过去，又陷进去一百人，搞不定这才传到了我这边。”邹放顾不得和他描述详情，拿起通讯器拨通道：“李进，目前k师三连所有在师的特种兵人员，十分钟内进行集合。”
方亚舟面色微变，一向沉静的脸上也显露出一丝慌乱，“人员伤亡情况如何？吴教授呢？”他想到了什么又说，“糟了，促异化血清上周刚刚分离出来，这东西他们有没有带出来？”
邹浪道：“如果有重要的东西你列个单子，我们救人的时候看看能不能想办法取出。”
方亚舟解释道：“那东西是从变异丧尸的身上分离出来的，会促进普通丧尸的变异化，血清被储备在研究院的底层，还没有来得及被运送出来。一旦研究院被自毁，这东西有一定几率会进入地下水。那样会造成大量丧尸变异。”
邹放急道：“道理我听不懂，你告诉李进地点和数量，让他安排。”
时间已经临近下午三点。
然后邹放站起身打开了门，杀气腾腾地问门口的亲兵道：“视频会议的消息来了没有？我倒是要当面会会这帮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老古董！”
集合命令一下，K师之内一时警铃四响，邹浪和御井堂两人正在训练室，此时一听着铃声是三连的集合铃，脸色都是一变。
从编制上来说，虽然御井堂是k3级，邹浪是k0级，但是同属于三连之内。
御井堂看着邹浪道：“我去收拾装备，你去……”
邹浪几乎异口同声道：“我去再找下我哥。”
御井堂点了点头，邹浪就如离弦箭般冲了出去。
一路再次跑到师长办公室，邹放刚刚进去去开视频会议，那两个亲卫还站在门口，见邹浪过来都是一把冷汗，邹浪道：“我要见邹放！我有重要的事情汇报。”
那两个人哪里敢让他再闯一次，死活拦着不让进。
邹浪哪里等得了这个，抬起脚来一脚踹门，“邹放，你他妈给我出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