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生心一跳,继续抿唇,整个身子都紧绷在一起,将若察觉出他的挣扎,却依旧坚持困着他。那双手并不滚烫,却十分有力,将若此时就像一座牢笼,紧紧锁住了长生。
“你告诉我,为何?”
“不为何。”
将若低沉着嗓音,微微颔首,“长生,你毫不眷恋吗?”
眷恋什么?眷恋人间那不过十余载的温存?还是眷恋面前这个人?
不知为何,对于将若,长生总是于心不忍,他淡淡扫过两人的手,没有答话。
将若见他不语,心中难受,面上依旧挂着温润的笑意,又问道:“长生,你喜欢我吗?”
“我从一开始就不想打扰你的修行,但又想将你从云端拽下,但是如今,只要你说不,我便会离开,再也不会寻你,从此两不相见,而你却欲断不断的样子,让我很难过。”
他看不懂长生,或许是因为长袖善舞久了,他在感情一事中都可以保持着或有或无的态度,他能办到的,将若办不到。
这一句话带着少有的威胁,几乎就要刺穿长生的心,那绵绵情谊从他的手中传出,长生睫毛轻颤,似乎疑惑,“你很难过?”
“很难过。”
将若如实回答,长生沉思,“那……怎样才不会让你难过?”
将若挑眉,突然笑得明媚,“你给我个甜头吃就好。”
“甜头?”长生不解,一贯目达耳通且七窍玲珑的玄清神君此刻突然变得傻头傻脑,迟疑道:“人间的那些甜果子你也会贪吗?”
“自然是贪的,并且贪得无厌。”他淡笑,又道:“你喜欢吗?”
长生阖上眼,突然像是认命般,淡淡道:“喜欢。”
将若像是早已知道他会如此回答,只是淡淡一笑,努力压制着颤抖的双手,将他拥入怀中,声音沙哑,只无奈叹道:“长生啊……”
他一声轻叹叫长生恍然大悟,长生连连后退一步,拍了拍头,急切道:“不是将若,你先不要同我纠缠这些事,我现在很忙,很忙,真的,长佑谷那里出问题了……”
将若不懂得他这样的手足无措从何而来,上前一步,托着他的面颊,笑道:“长生,你冷静点儿,长佑谷我陪你去,别担心。”
长生眉目淡然,似乎半晌才将自己多重人格内的‘玄清神君’放了出来,平静道:“罢了罢了,你想来就跟着吧。”
将若笑得有些得意,那张符纸见势又跑了出来,身子一卷,躺在长生掌心。
长佑谷,浓郁的死气从地底翻出,吞噬了谷内一切生灵,百会脉处,汝相坐在干枯古老的树枝间,怀揣着拐杖似的东西,流苏摇曳,面上的面具笑容诡异。
见长生同将若出现在这里,他并不惊奇,翻身下来,似乎在笑,“您来了。”
长生眉头一皱,进而手指抬起,地底黑气之中掺杂着一丝血色,从下攀到他指尖,“有人在开启封印。”
汝相不语,歪着头蹲下,他手指间有温润的光泽流动,在这污秽之地透着圣洁,只是长生知道,他召唤出的东西并不那样。
想都没想,长生便飞身逼近,汝相被迫中断了仪式,整个人如风般后退,右手依旧在半空中虚画,须臾,便有骷髅爬出。
将若上前将人往后一拽,而长生原本站着的地方生出一股黑影,黑影一分为二,化成骨架直扑而来,将若徒手将其震碎。
“你去做你的事情,我来拦住他。”将若在他耳边速语,伸手将人推了一把。
长生手下符纸成绳,将面前的骷髅全部绞杀,脚下随处一片土地都会埋着成千上万的枯骨,源源不断,汝相手杖立地结印拦住了将若,他抽身又闪现在长生面前。
两人几千年前便交过手了,因此汝相知道,在这人面前稍有松懈,可能就是万劫不复,身后幻影飞舞,一团魂灭鸦聚拢,替汝相挡住了长生一力。
长生步子落稳,看着一左一右的两人,唇角勾起,“今日都出手,未免太认真了些。”
汝相手指一抬,白色拐杖飞身过来,流苏洒下一堆不知名地粉末,下面的骷髅立即像是被刺激到了,骨头脆响,他道:“您毕竟是第一战神,不敢马虎。”
长生负手而立,“你们两人来拦,那谁在里面?我都不知道扶游居然还有什么深交的人。”
永停合掌,身子一个虚晃至他身后,冷冷道:“无可奉告。”
以两人之力,都不敢正面对上长生,而此时前后夹击,长生毫不着急,侧首右指一点,制住汝相的拐杖,左手成掌结阵,看向永停,不急不缓道:“化身重行,设计聂良,今又死守长佑,这六界之内,还有谁敢当着本座的面为虎作伥!”
最后一句话几乎是低斥出来的,长生手掌一合,身子晃了晃,“将若,看住这里。”
他目光冰冷,将若手中妖火烧尽周身枯骨,随后蔓延在两人身侧,挡住了他们的步子,长生看了他们一眼,轻笑一声,“本座倒要看看,何人如此放肆。”
他身子消失不见,汝相一屈膝就要跟上,于半空中突然被挡了回来,将若站在他们面前,右手托着狐火,身后白狐化影,似要遮天盖地,他笑道:“长生之路,尔等也敢阻拦?”
黑影如蛆附骨,将长佑谷一切生灵都耗干了精气,长生来到那断壁残垣之所,那里已经站了一个人。
长生眯眼,对那人有些熟悉。
“苏未眠。”
那人回头,右手还握着一个琉璃瓶,笑得风轻云淡,儒雅温润,“玄清神君,别来无恙。”
“解封对你有何好处?”
“并无多少好处。”
苏未眠敛眉,转着手中的琉璃瓶,长生目光一定,突然发现他脚下踩着断断续续的血阵,画得凌乱毫无章法可言,叫人很容易忽视掉。
他突然想起了什么,冷冷看着苏未眠,“将若身上的毒是你下的,也是你诱骗他出来寻我,而后拿到我的血,便是为了今日。”
苏未眠笑,掌上的琉璃瓶突然掉落,最后的血溅洒在脚下,那阵法像是活过来一样,熠熠生辉,“这也是迫不得已,谁让玄清神君的凡尘之血没多大功效呢?我这才铤而走险,做了取神血这般大不敬的行为,哦,对了……”
他突然抿唇,右掌托起一团白泽,“听闻玄清神君失了记忆,未眠冒昧寻回这些,便当做见面礼了。”
长生看着,步子后退,他并不会相信任何人捏造出的过去,“这记忆为何要给我?”
苏未眠转着那光泽,手指突然一用力,只见那东西瞬间如镜面一般破碎成千万片,嘈杂之间,长生听他道:“既然是回忆,那便是用来伤人的。至少,在将若出事的时候,神君大人不能再袖手旁观了,有了牵挂的玄清神君与人界颜于归并无区别……”
☆、生若不得(四)
用户您好,您所阅读的这个章节由于尚未通过网友审核而被暂时屏蔽,审核完成后将开放阅读。如果您已经享有了的权限,您可以登陆主站自由参与评审,以加快被屏蔽文章的解开速度,审核正确还有晋江点赠送。
以下状态的章节不会被屏蔽:
1、章节最后更新时间在7天内,且未触发自动锁定或被人工锁定的章节;
2、vip文章中,未触发自动锁定或被人工锁定的其他所有v章、非v章节;
3、其他已经审核通过的章节。
<返回>
☆、死当别离(一)
皎月流华,阴阴枯木林中魂灭鸦啼哭,土地翻开,一具骷髅翻出,手指攀住了汝相的脚腕,一个用力,指骨就穿透了他的血肉,那人带着面具,看不清神情,但指尖却安稳停着一只白蝶,恍惚之间给人一种岁月静好的错觉。
“你平时就是这样豢养它们的?”
汝相抬头,无奈地笑了一声,“您怎么又来了?”
他话音未落,手指一个用力,方才还扑闪羽翼的蝴蝶灰飞烟灭,“王并不在这里。”
长生坐在他身侧,骷髅有些畏惧他的气息,缓缓缩在了地下,他问:“那你守在这里做什么?”
“只不过是闲来无事罢了。”
汝相说完这句话便陷入沉默,他颔首,指间不知把玩着何处来的手骨,那手骨干净,还未泛黄,像是刚剥下来不久,长生看了几眼,最后倾身掰开他的手,“天资聪慧这个词不是瞎掰的,若本座先一步找到开智前的你,怕不是今日这个局面。”
汝相身子轻颤,随后笑着,“我本待罪,殒身碎首亦不过分,何能显居您之荣位?”
“汝相……”长生轻叹,“事到如今,你若回头,上君一位依然是你的归宿……”
“大人,您不是我,不要替我妄加置论。”汝相突然打断了他,长吁一口气,平静道:“您要一个终日以馒头果腹,生水解渴的人去细嗅漫山馥郁,这不是无理取闹吗?”
“抱歉,是本座多言了。”长生抬手,似乎想要摸摸他的头,却被汝相一躲,“可你这样……终归是在逼本座下手。”
“怎么可能有哪一天?”汝相淡笑,面具下的眼角也弯起了一抹好看的弧度,他道:“不会有您为难的那一天。”
汝相说完便起身,他惯来是一身惨白衣衫,又看不清面容,总是给人感觉很淡漠,地下骷髅攀上了他的肩头,汝相伸手亲昵地摸了摸它的头骨,无睛之眸不知看向了哪里,话却是对长生说的,“他们人如今在狱影山,您要找的话还是亲自走一趟的好。”
汝相的身影在空中散开,长生还没起身,耳边一阵嗡鸣,紧接着便是微子清以泼妇骂街的架势吼道:“玄清!我天嘞!你赶紧来一趟云中之地!我这把老骨头撑不住了!”
千里传音连用了四个感叹,当真是危急万分,长生弹了弹衣袖,缓缓道:“怎么?碰到苏未眠了?”
“屁!”微子清顿了顿,喘过一口气,“刺激啊!比碰到苏未眠还刺激啊!千万‘人儡’!你说这是要被炼化成什么阵!”
微子清似乎已经习惯了一惊一乍,长生将他的给的话在脑子里又过了一遍,才不咸不淡地给了一句:“地灵符到不了云中之地。”
远方的人似乎也愣了愣,自己嘟嘟嚷嚷了许久,才道:“西南!西南!给地灵符上写下西南!我出来接你!”
长生含糊不清地应了一句,随后晃晃悠悠地走出了长佑谷。
人儡,是人也是儡,这种家伙杀不得,也活不得,虽说微子清的‘千万’形容有些过火,但若云中之地真有几百号人儡,那也是棘手的很。
清风徐来,吹皱了一江春水,上百号人儡就这么大大方方地被扔在外面,也没人看守,是以微子清便戳着其中那一脸横肉,大大咧咧道:“哎,你说整这么多人儡能做什么?打天打地?”
“一叶障目。”长生放了下试探的手,错过几个人儡走了出来,“如果操控者是苏未眠的话,那证明他如今并不在这里。”
“不在?”微子清蹿在他身后,双手抱着后脑,“那还留在这里干什么?我们回去吧。”
长生摇头,“难得来了一趟云中之地,一无所获可不是什么好事。”
微子清看他,随后指了指那似乎要藏进云端的别宫,“别告诉我你要过去!”
那可是堪比黑山老妖大本营一般的存在啊!
“探一探无妨。”长生目光清净,“你先回去吧,留在这里被人发现就不好了。”
说完,他也没理会微子清的间歇性炸毛,一个虚晃就消失不见。
远处泉水淙淙,看不清源头,像真的是从天上淌下一般。 云中之地不比魅城,这里清净的很,但清净之下藏着什么,无人可知,千尺仞之上,坐落着神秘莫测的云宫,长生逆流而上,眼看就要抵达,右手侧不远处突然掉下一个孩子。
那当真是一个孩子,至少凡人的气息还是很明显的。
长生脚下一个用力,右掌抬起,隔空托着他坠落的身子,而后徐徐靠近,抱着他在陡崖上站稳。
这孩子还没昏睡过去,看了长生许久,而后从他怀里挣脱出来,“外来者,出去。”
“你不是外来者吗?”
那孩子漠然地看着他,初阳映着他的眸子变得浅灰,那一瞬间,长生看到他眼底深处不断翻涌的幽魂,长生突然问:“你是临都人?”
“不是。”他面无表情,随后仰头看着上方,仿佛在思考着怎么上去。
这样一个奇怪的孩子,默默站着便让人内心发怵,长生向他伸出了手,“我先带你上去。”
他看着长生,也知道自己没法子上那么高的地方,便寄出了一只手,长生抱着他,一个屈膝跃起,空中突然挥来一道青藤,长生神色凝重,皱眉倒退了几步,哪知人还未站稳,脚下石头又爆开。
等到稳稳站妥后,人已经远了本来的距离数十丈,长生看着云顶之上的宫殿,觉得有些牙疼,“这里寻常便会有这些机关吗?”
“不知道。”怀中孩子摇头,指了指远处,“你可以走那边草道,上次他们走那个地方就没问题。”
长生看着数十丈远的地方,脑仁儿子直疼。
半个时辰后,他终于将人放在了地上,那孩子目光依旧深邃,定定看着他,“你来这里找人?”
“不是。”长生答。
他仰头看着长生,不再多问,转身就走,清冷的云宫就在不远处,那个孩子似乎也是要往那个地方去。
长生突然嗅到一股阴暗而又潮湿的腐败气味,还未来得及出口提醒前面的人,脚下突然一阵轻晃,紧接着自己先失足摔了下去,得亏他反应还算迅猛,顺道抓住了同样掉下来的小人。
这日子,出门忘看黄历了。
落下的地方是一片森然寂静,洞天上下以石柱相连,长生大致看了眼,认为这可能是按照八卦阵排列的,玄铁所铸造的链子作为系点,石柱不知汲取这哪方灵气,竟泛着寒冷的蓝泽,正中央的石柱周围结着红色咒阵,上面爬满了血色铭文,那里还坐着一方巨石,巨石之上似乎睡着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