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全将手中的调查报告递给薛亦泊,指着上面的照片,接着说道:“这个人就是姜伟,籍贯柯山,24岁,父母双亡。据店老板的口供,姜伟在徐京没有亲戚朋友,性格阴郁,也不爱说话,不过手脚勤快,肯吃苦。”
“对了,店老板认得苏晴,说她经常去店里买花,每次去都是姜伟负责招呼。”
简单翻了翻警方的调查报告,薛亦泊的视线落在上面籍贯那一栏,微微停顿了半秒,意义不明地说了几个字:“果然是南疆的。”
倏地合上报告,眉眼间一片郁色,薛亦泊抬眼看向何全,冷声问道:“姜伟在哪?陈队长把人带回局里没有?”
“额,失踪了。警方把花店、出租屋还有苏晴家里都找了一遍,没有发现姜伟的踪迹。电话一直关机,机场、火车站还有汽车站都查过了,没有买票记录。他在徐京也没其他认识的人,目前线索很少,一时半会儿还找不出来。”
从薛亦泊手里接过调查报告,薛航瞄了几眼,突然开口问何全:“你刚才说苏晴和姜伟交往了半年?那苏晴流产是怎么回事?按时间推断,让苏晴怀孕的男人,不可能是这个姜伟。苏晴最近一次流产是什么时候?”
被薛航的问题问住,何全慌忙掏出手机,开始翻他在警察局拍下的照片,过了会儿才抬头答道:“三个月前。警方也发现时间连不上,根据医护人员的口供,他们怀……怀疑苏正把苏晴给……给糟蹋了。哎,反正八九不离十,就是这么个情况。这个苏正,真是人面兽心!”
听何全这么说,不光是薛航,连喜怒不形于色的薛亦泊都皱起了眉,脸色很是难看。
虽然苏晴行为举止可疑,也不排除她与凶手的关联,只是怎么都没想到,会是这般结果,令人难以接受。
如果这事是真的,也许就能解释苏晴为何对她继父之死,态度冷漠,避而不谈了。甚至也有可能苏正的惨死,不仅与苏晴脱不了干系,更是她精心策划所致,为的是结束噩梦般的地狱生活。
客厅里一片沉寂,因为何全的话,大家都沉默下来。气氛沉闷又压抑,就连空气都透着股沉重的味道,让人不敢大声呼吸。
众人脸上表情出奇的一致,既有对苏晴悲惨遭遇的同情和痛惜,又有对苏正禽兽行经的无声谴责,眉眼间浮现出对此次案件错综复杂的深思之色。
照现在的线索来看,凶手已经浮出水面,确定是姜伟无疑,只是对于杀人取血的动机还存有疑虑。不过,对于姜伟为何杀害苏正,这其中的原因不言而喻。
想必是知道了苏晴的遭遇,不单单是拯救处于水深火热中的女朋友,换作任何一个男人,都无法容忍此事,所以为了泄愤,姜伟毫不犹豫地杀了苏正。
当然,具体细节还得由警察进一步调查清楚,其中还有几项疑点待查证。
“师父,我刚才听您提起了南疆。姜伟跟南疆那边什么关系?他到底是什么人?杀人就杀人呗,吸他们的血干什么?”对于这几起命案,何全心里疑问重重,忍不住问起了薛亦泊。
“姜伟不是普通人,他是苗疆蛊师,以炼蛊为生。”薛亦泊缓缓开口,语气平静无波,眼眸深不可测,提到炼蛊时脸沉了几分。
“穷山恶水之地出毒物,苗疆蛊术门派众多,养蛊炼蛊的蛊师在当地颇受敬重。在苗疆,用蛊虫伤人性命乃大忌,一旦发现即刻逐出蛊师圈。
“薛航,你下午找玉清,问清楚姜伟的来历。”往薛航的方向看了一眼,没等对方说出拒绝的话,薛亦泊随即加重语气,语气不善地补充道:“正事要紧!”
“师父,这个玉清是什么人?他怎么知道姜伟的来历,以前没听您提过?”瞟见薛航一脸不乐意的嫌恶表情何全顿时升起了好奇心,能让他的师叔如此嫌弃,对方到底是何方神圣。
“什么人?哼,一个不入流的情报贩子!还自称‘玉清道人’,我特么是真烦他,满嘴跑火车,没一句真话!你确定要找他打听?”
☆、血光之灾
对于找玉清打听姜伟的来历,薛航是百般不情愿,一一列举出对方缺点,只盼着薛亦泊能改变主意。不过效果甚微,在屋里磨蹭许久,薛航还是出了门。
眼下除了追查姜伟行踪,还有件事更棘手,甚至到了迫在眉睫的地步。
自从来到徐京,他们这群人的三餐就靠着外卖解决,但外面的东西油水太重,吃个几次还行,可要餐餐吃换谁都受不了。
所以,趁着薛亦泊在书房查阅资料的功夫,何安、何全带着曦月和曦岚跑到附近的超市,采购了整整四袋食材,颇有不把超市搬空不罢休的意味。至于为何要带着曦月,自然是为了作掩护。只要有了曦月的参与,估摸着师父也不会发脾气。
薛亦泊下楼的时候,他的俩徒弟加上曦月、曦岚,几个人就站在楼梯处,眼巴巴地望着他,那惨兮兮的模样像极了挨饿的贫苦孩子。
被众人这么注视着,薛亦泊脚步一顿,面上没什么表情,淡淡地问:“何事?”
“师父,我们买了很多食材,但是不会做。这几天吃外卖都快吐了,迫切地需要换一换口味。这不快到吃饭的点了,大家肚子都饿了,尤其是曦岚饿得头昏眼花。那个师父,您能不能给我们做顿饭?”
为了填饱肚子大有豁出去的架势,何全被众人推到最前面,壮着胆子大声将他心里的想法说了出来,顺道还拉上了曦月和曦岚。何安牵着曦岚,跟着点头附和,望眼欲穿地盯着薛亦泊,恳求意味明显。
对于何全这番推心置腹的请求,薛亦泊表现得很冷淡,一句话没说,脸上也看不出是答应还是拒绝。
下一刻,只见薛亦泊收脚,扶着栏杆转身上楼,动作流畅毫无停顿,随意抛下一句“自己解决”的话,似乎铁了心不理会身后嗷嗷待哺的几个可怜人。
听到薛亦泊的残酷拒绝,何安、何全皆发出一片哀嚎,幸亏何全眼疾手快,赶紧附在曦月耳旁嘀咕了几句。随后,曦月冲着薛亦泊的背影,呼喊道:“南星,我想吃你做的饭。而且,阿岚也饿了。”
不知是曦月带着讨好的语气,还是本身特别的存在,总之薛亦泊最后竟改了注意,下楼进了厨房,挽起袖口,开始收拾何全他们买回来的食材。
何安、何全和曦岚躺在客厅沙发上,一边看着电视,一边等着薛亦泊的大餐,惬意十足。而厨房门口,曦月搬来椅子,乖巧地坐在那,一瞬不瞬地盯着薛亦泊忙碌的身影,一脸的满足,好像怎么都看不够似的。
“小全说姜伟杀人,是为了保护他心爱的人。南星,姜伟是坏人吗?”撑着下巴注视着薛亦泊,曦月突然问起来,似乎有些困惑。
听到曦月的问题,薛亦泊停下了洗菜的动作,冷然的表情有了变化,显得晦暗不明。他缓缓转身,看向曦月的眼眸中却多了些温软的东西,轻声反问对方:“你觉得他是坏人吗?”
曦月歪着头,认真地思考了一会儿,“虽然姜伟保护了苏晴,可他也杀了很多人,所以不能算好人。”郑重地点头回答,曦月看着薛亦泊,不禁露出茫然的神色,“为什么保护一个人,就一定要杀人呢?”
“世上之事,难以两全。有时候,我们不得不作出选择,即使是错的,也必须义无反顾地走下去。但是,错了就是错了,无从狡辩。姜伟的手上沾了许多人命,他必须赎罪,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
背过身继续清洗蔬菜,薛亦泊站在洗碗池前,眼里的暖意渐渐散去,变得又冷又沉,表情也跟着复杂起来。
短短半分钟,些许的惆怅、无奈和坚定,一一从他脸上闪过,最后只剩说不清道不明的深沉和克制。就像陷入困境的旅行者,不论往前还是退后,都危机四伏,难以决断,一如他对曦月的态度。
若过分亲昵,一味地给予希望和眷恋,任由情愫恣意滋长,等到将来曦月离开,对他们两人而言,注定是场痛苦不堪的悲剧。
若冷酷无情,逃避躲闪,隐藏他内心的真正情感,势必会伤了曦月,这也是他不愿看到的。即使避而不谈,薛亦泊也不得不承认,与曦月在无妄岛的那段日子,是他人生中最快乐最自在的时光。
这段回忆,这段感情,太过珍贵,他不想亲手毁掉。而对于曦月,他从来都是狠不下心的。不管将来如何,至少在回无妄岛的这段时间,他希望能守住曦月的快乐和无忧。
虽然手艺不错,但薛亦泊平时很少下厨。今天可能是曦月和曦岚的缘故,薛亦泊不但肯下厨,而且还准备得格外丰盛。看着满桌子的菜肴,何安、何全两眼放光,眉开眼笑的,比中了大奖还高兴。
曦月望着桌上色香味俱全的食物,不禁朝着薛亦泊竖起拇指,乐呵呵地夸赞起来:“南星,你太厉害了,什么都会!”
拿起筷子夹了块红烧肉放嘴里,曦月鼓着腮帮子,毫不吝啬对薛亦泊的崇拜和痴迷,眼底闪着微光,像透彻晶莹的水晶,让人忍不住沉溺其中。
“好了,别吃了!你的体质与常人不同,这里的食物不适合……”见曦月吃得欢快,根本没有停下来的意思,薛亦泊皱眉,迅速夺走曦月手里的筷子,出声提醒着。
结果,薛亦泊话还没说完,曦月突然捂嘴,像是要呕吐的样子。见状,薛亦泊连忙起身,扶着曦月快步冲进了一楼的洗手间。
看到曦月不舒服的样子,又听着里面不时传来难受的呕吐声,本来还大快朵颐,沉浸在美食中的何安、何全不约而同放下了筷子,两人互看一眼,异口同声地喊了出来:“这是……又怀/上了?”
坐在一旁安静吃饭的曦岚,抬头看了看餐桌上的两人,一脸的鄙视,轻飘飘地说:“我是捡来的,大爹爹又不会生孩子!大爹爹跟我们不一样,他不用吃饭也不用睡觉的。”
“哟,来得好不如来得巧!这下有口福了。”
正当何安、何全思考曦岚话里的意思时,一道戏谑的男声蓦地响起。
来人穿着一身蓝色西装,散发出古典绅士的气质,五官深刻俊逸,眉眼含笑,涌动着轻佻的风采,脸色略显苍白,似乎有股挥之不去的病色在里边。等他走近,手腕上那串黑色佛珠很是醒目,像是看到了熟人,挥着手跟屋里的人打招呼,脸上满是笑意。
这位不速之客直接在餐桌前坐了下来,冲着随后进来的薛航抬下巴,极其自然地喊了一声:“给我拿副碗筷,谢谢!”
“你大爷的,还真不把自己当外人!”嘴上毫不客气地谩骂着,薛航白了对方一眼,转身进了厨房。
等出来的时候,他的手上多了两副碗筷。坐下来后,薛航把碗重重往玉清面前一放,“吃了饭,赶紧把你知道的交代清楚!”
“听说你师兄最近收了个美人,长得国色天香。怎么没看见那位?”慢条斯理地吃着,玉清往屋里四处看了看,视线落在对面的曦岚身上,眉梢一挑,望着薛航揶揄道:“你师兄什么时候多了个这么大的儿子?”
“吃你的饭,闭嘴!”从某人的筷子底下夺走红烧肉,薛航放进嘴里狠狠咀嚼,还不忘杀气腾腾地斜眼瞟过去,语气颇不耐烦。
“怎么说我也是你的追求者之一,小航航,你对我这么大的怨气,莫非是在怪我这两个月没与你联系?”
玉清轻飘飘的话,惊得何全直接呛住,眼睛在薛航和玉清之间来回扫,简直是听到了耸人听闻的惊天秘密,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餐桌上的气氛,因为玉清的加入,顿时就微妙起来。
□□味正浓时,薛亦泊领着曦月从洗手间出来,板着脸一言不发,而身后的曦月就像做错事的孩子,时不时抬头偷瞄前面的薛亦泊。
看到家里突然多了个人,薛亦泊倒没说什么,神色淡淡的,冲着玉清点了点头,坐在位置上继续吃饭。见曦月还想动筷子,薛亦泊沉下脸,锐利的眼神直扫过去,警告意味明显,默默收走了对方面前的碗筷。
将这两人的互动看在眼里,玉清一脸玩味地笑起来,盯着曦月看了好一会儿,那眼神好像在端详奇异的物件,有好奇,也有琢磨。
良久,玉清悠悠收回目光,脸上表情高深莫测,虽然说的是曦月,他却转头望向了薛亦泊。“小美人,我看你印堂发黑,近日恐有血光之灾,出门要小心!”
停在这里没说话,玉清直直盯着薛亦泊,似在观察他的反应。见薛亦泊眉间一颤,冷静的目光开始浮动,玉清这才接着往下说。“不过,薛先生也不用担心。只要用上我特制的消灾符,必定能逢凶化吉,平安无事!薛先生要不要买两张?”
“你不是卖消息的情报贩子吗,怎么还会看相算命?”对玉清似真似假的话表示怀疑,何全忍不住提出质疑,那表情仿佛在他面前的人,就是个专门坑人的江湖骗子。
“小兄弟,话别说的这么难听!在下主要从事灵异咨询服务,除了替人答疑解惑,还涉及□□挡难的业务。请尊重我的职业,勿质疑我的专业性,OK”
“别把自己说得冠冕堂皇!我看你的主业是倒卖消息,副业就是坑蒙拐骗。还消灾符,谁给你的勇气,敢在薛家人面前班门弄斧!”向玉清投去鄙夷的眼神,薛航极尽吐槽的本领,不留余地挖苦起对方来。
对餐桌上的吵闹置若罔闻,薛亦泊静静坐在那里,眼底是一片深不见底的冷静。
抬眼看着玉清,幽深的眼神带着几分审视,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压力,薛亦泊开门见山地就问:“姜伟背后的主子是谁?”
“薛先生派小航航来找我,问的是姜伟来历。现在提的又是一个问题,那得另算价钱了。公平买卖,童叟无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