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事,你们肯定都调查清楚了,那应该知道苏正他……他才是恶魔。大家都说他是个好人,是个好父亲。一切都是假的,他这个人最擅长伪装了,表面上装作照顾我,可实际呢。他对我做的那些事,就算死一百次都不足够。他毁了我的一生,让我一辈子都活在他的阴影之下,生不如死。”
“你们不知道,我每天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提心吊胆,从来都不敢睡着。我有多害怕多绝望,却没有一个人帮我,没有人相信我。我的痛苦,我的憎恨,统统都说出不来。”
“我活在地狱里,活在黑暗里,看不到一点希望,每天都想结束自己的生命。可是我不甘心,不能这么放过他,我要将他千刀万剐!”
越往下说,情绪越是激动,苏晴的脸上浮起浓烈的愤怒,无声哭泣着。时而透出脆弱和无助,时而又流露出绝望和灰败的神色,最后所有情绪全部爆发,统统化为满腔的恨意。
手指深深攥进掌心里,却丝毫感觉不到疼痛,她的眼睛直直地盯着前方,仿佛眼前站着的人就是苏正,而她则是隐忍多时的复仇者,随时会扑上去将仇人狠狠地撕碎。
听着苏晴讲述她的遭遇,蹲守在病房里的警察确有不忍,不禁露出悲悯之色。一时间大家都没说话,气氛太过沉重,竟有些喘不过气来。
薛亦泊从床边搬了把椅子,默默递给了曦月,示意对方坐着。他的视线再次回到苏晴身上,眼神锐利而沉冷,语气虽平和,却有种压迫感透过来,让人心头一凛。
“你在公园碰上混混的那天,姜伟替你解围,放出蛊虫将人重伤。从那时起,你知道姜伟不是普通人,你很清楚,他是能救你。所以,你将自己的遭遇告诉了姜伟,央求他替你杀掉苏正。如你所说,对你疼惜爱护的姜伟,这种时候自然不会拒绝你的要求。”
“你的聋哑症痊愈,姜伟失去了利用价值,你便将他推出去,转移警方视线。我们上门录口供,你故意将百合花置于茶几上,将神秘男友的线索透露给我们,引警方从花店处着手调查。”
“至于你对姜伟的感情,究竟几分真几分假,局外人不便评判,只有你自己清楚。”薛亦泊抬眼瞥了瞥苏晴,语气平淡低沉,只是眼神仿佛在看一只可怜的蝼蚁。
“搞了半天,原来你一直在利用他啊!那姜伟为了治好你的聋哑症,杀了这么多人,你是不是也早就知道了?”
“我去,最毒妇人心呐!”听着师父薛亦泊平静地说出苏晴隐藏的心思,何全茅塞顿开,从惊讶中回过神来。
想到面前这个柔弱无助的女孩,为了达到目的,不惜蛊惑姜伟残害生灵,何全又是气愤又是恼怒,连带着看向哭哭啼啼的苏晴,眼神都变得嫌恶起来,再也没有了同情。
“我不想这样活下去,什么都听不到,什么都说不出来。你们不会知道,作为一个聋哑人有多痛苦,从小被周围的人歧视,大家用异样的眼光看你,觉得你是个可怜虫,是个什么都办不成的废物。”
“我不需要任何人的同情,更不要他们的怜悯。我只想当个正常人,听听这世界的声音,尽情地说出心里的话,这样有错吗?”
说到这里,苏晴的情绪明显有了波动,几乎是声嘶力竭地吼了出来,从她的身上已看不出任何的胆怯,仿佛变了个人,不再是当初见面时那个羞涩懦弱的女孩。
“姜伟是世界上最好的人,他说过的,为了我,不管什么事都会做的。我没有逼他,他心甘情愿的。他既然喜欢我,肯定希望我能幸福。我现在很幸福,他会高兴的,他所做的一起是值得的……”
苏晴谈起姜伟时,脸上更露出了温柔羞涩的笑容,咋一看似乎还能感受到她对姜伟的情谊,可说出的话却又是那么的冷酷无情。
或许,眼前这个功于心计,自私自利,被仇恨充斥着人生的苏晴,才是真正的她。事到如今,一切已然明了,谁对谁错,又如何判得清楚!
不管出于何种目的,姜伟滥杀无辜,是不争的事实,他所犯下的罪过更不能就此饶恕。
姜伟以为他救下的苏晴,是善良柔弱的天使,殊不知天使与恶魔共生,善恶往往一念之间。与其说姜伟是苏晴的爱人,倒不如说他是恶魔手下的骑士,或者手里的棋子,既可恨又可悲。
纵然苏晴遭遇过无尽的苦难和折磨,但痛苦并不能成为作恶的理由。心之善,人可敬;心之恶,人可恨!
☆、毁容之痛
“不用设局,你自会将姜伟引到此处。若真有人想置他于死地,除了与他做交易的幕后之人,恐怕就是你了。”
说这话的时候,薛亦泊的神情很平静,轻描淡写的语气,听不出任何焦虑,也没有一丝被苏晴算计的恼怒,仿佛此刻胸有成竹的那个人是他。
语调一缓,薛亦泊直视着面露微笑的苏晴,脸色陡然沉下来,声音透着股寒意,“还有一种可能,你和幕后之人已经联手。你们有共同的目标—除掉姜伟,斩断这条线。”
“师父,您这话什么意思?难道她把姜伟引到这里是要杀人灭口?”对于接连不断的惊人真相,何全一时还难以消化,事情已然超出他们的预期。
照现在看来,这起案子还真是峰回路转,曲折离奇。
虽说确定姜伟就是杀人凶手,可何全怎么都没想到,这一切竟然是苏晴在背后操纵。苏晴不仅撺掇姜伟杀了继父苏正,还和那人搭上线,利用姜伟替她杀人取血,她就坐收渔利,治好自己的聋哑之症。
表面上,姜伟和那个人做了交易,帮他们取人血,然后那人治好苏晴。而实际上,这就是个局中局,是苏晴和那个隐在暗处一直没现身的人联合设的局,目的就是为了利用姜伟的吸血蛊虫来达到获取活人血的目的。
说白了,这个姜伟,从头到尾都被这两人当傻子耍着玩,被蒙在鼓里还不自知。而眼下,警方已经查到了姜伟这里,为了不让自己败露,这两人是不会让警方抓住姜伟的,他们肯定合计着赶快把姜伟解决掉,让警方和他们这边无从查起,来个死无对证。
想清楚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后,何全狠拍着脑袋,瞪大双眼瞅着苏晴,不由一声怒喊:“卧槽,你这个女人好毒啊!”
而一直没做声的曦月,定定地打量着苏晴,眼里难掩好奇。“你不喜欢姜伟吗?他为你付出许多,不惜残害无辜生灵,你为何不感动?你怎能如此狠心,去伤害一个深爱你的人?”
“像她这种自私狠毒的女人,我估计连心都是黑的。她要是有一丁点儿喜欢姜伟,就不会这么欺骗他,更不会狠下杀心。算了,你跟她讲不通的,她眼里只有自己,只有仇恨。”何全摆了摆手,颇为不屑地瞅了眼苏晴,语气阴凉又刻薄,句句带着讽刺。
对于病房里众人投来的鄙夷目光,苏晴毫不在意,浅笑嫣然地靠在床头,悠闲地继续翻阅手里的书籍,似乎心情不错,就像即将围捕到猎物的猎人,眼眸里闪着兴奋的胜利光芒。
“他来了。我就知道,他会准时来看我的。”苏晴忽然抬头,望着病房门口的方向,脸上慢慢露出了笑容。
其实苏晴笑起来很好看,眼睛弯弯的,脸颊还有浅浅的酒窝,如此恬淡和煦的笑容,让她整个人看上去十分温暖,甚至脸上还带着浓浓的眷恋,就好像等待的那个人,是她深爱至此又苦心期盼的。
可惜,苏晴一心盼着姜伟到来,不是久别重逢,而是想要对方的命。
“你们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何全凝神盯着门口,高度戒备,转头问起病房里的两名警察来。见他们抬脚往门口走,何全大喝一声,立刻出声制止,“别出去!”
话音未落,走廊里便响起了凄厉的惨叫声,估计是蹲守在外的警察遭遇了伏击,听得出来他们是受到了极大的折磨,嘴里不住地发出哀嚎。
门内的警察一听到同事的叫声,想开门出去查看情况。从门口的玻璃上,隐约可见成群的黑色蛊虫飞过,在上空来回盘旋。这时候要是真开了门,迎接他们的就是大片毒虫的袭击,下场会跟外面那些人一样。
危急关头,薛亦泊放出两张定身符,往两个警察的方向甩过去,黄色的符纸一贴上两人的后背,便发出了一道金光,这两名警察的身体瞬间被定住,无法动弹。
随后,薛亦泊向门口抛出一张黑色的符纸,凝神默念了句咒语,半空中浮动的符纸燃烧起来,发出幽幽的炽烈光芒,就在这时门外盘旋的蛊虫,顷刻间全部消散。
何全见状,赶紧上前把门反锁,这才恍然大悟起来:“对,得把窗户关上。”说完这句,他一转身,结果看到苏晴不知道什么时候从下了床,走到了窗户边上,刺啦一声开了窗户。
几乎是同时,成群结队的蛊虫从外面飞了进来,黑压压的一大片,直袭向薛亦泊等人。而苏晴站在那里,微笑地看着屋里的人,眼里闪着嗜血的光芒,语气阴狠,“你们都要死,一个都跑不掉!”
蛊虫扑过来的时候,何全挡在曦月前面,从兜里摸出了一摞黄色符纸,一股脑全扔向黑乎乎的蛊虫。薛亦泊侧身转了半圈,咬破手指,将指尖冒出的一丝血线抛向空中。
沾了血的符纸立时爆发出剧烈的红光,阻挡住蛊虫的袭击,很快这些细如蚊蝇的黑色蛊虫纷纷掉落在地。薛亦泊的四周像是升起了一道无形的屏障,蛊虫一靠近范围内,便会被耀眼的红光弹开,完全丧失攻击力。
眼见蛊虫绕过他们,转而攻击那两名被定住的警察,薛亦泊的手上突然多出一根细细的银丝,以肉眼不可见的速度袭向两人,迅速将其拖曳住,拽进了他身后的屏障中。
等两人安全后,薛亦泊抽回银丝,微微眯起眼,看向苏晴的眼神异常锋利,低沉的声音透着森森寒气,“我倒是小瞧你了!”
话说完,薛亦泊暗自凝聚力量,手中的银丝周身涌动着银白色光芒,犹如一股具有生命力的清冷气流。没有丝毫犹豫,他放出银丝向苏晴袭去。
很快对方被这银丝紧紧缠绕,无论怎么挣扎都无济于事,只能发出惊恐的尖叫。
一直被何全护在身后的曦月,看着薛亦泊对付这群凶猛的蛊虫,几次想出手帮忙,可想起了对方的再三叮嘱,不能暴露他的灵力,只好忍了下来。
眼睛紧盯着薛亦泊,一刻都不敢移开,生怕对方会有危险,当看到薛亦泊身体晃了晃,似乎有些支撑不住的时候,曦月立刻冲了上去,将人扶住。
果然,他看到薛亦泊嘴边溢出血线,捂住胸口,强撑着一口气控制住手里的银丝,不让苏晴有逃脱的机会。
“南星,你怎么了?”
焦急地呼喊着,曦月紧紧扶住薛亦泊的胳膊。知道对方的情况不好,他不知该如何是好,声音不稳,只能颤声询问薛亦泊:“我……我怎么才能帮你?”
“放开小晴!”正在这时,病房的门被人用力撞开。
带着黑色鸭舌帽,穿着黑外套黑牛仔的年轻男人冲了进来,看见苏晴被制住无法动弹,指着薛亦泊气势汹汹地骂道:“我就知道你们不会放过小晴,她什么都不知道,你们为什么要为难她?”
“大哥,你醒醒吧!这女人一直在利用你,她把你引到这里,是想杀你灭口。”看着眼前出现的姜伟,一副要拼命的样子,何全气不打一处来,恨不得能骂醒对方。
“姜伟,不要再被苏晴骗了,这女人心思狠毒,精于算计,根本就不是你想的那样柔弱。我看你还是说出背后的那个人,跟我们合作,或许还有一条生路。要不然你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为了这么个女人,太不值了!”
“住嘴,不许你侮辱小晴!”显然,何全的劝诫非但没起到作用,反而激怒了姜伟。
只见姜伟拿起脖子上的哨子吹了起来,没过半分钟,从门口、窗户涌进来一大群绿色的飞虫,直冲向薛亦泊他们。
一波飞虫被周围的屏障弹开掉在地上,另一波又立刻扑上去,将薛亦泊等人团团围住,密不透风。
薛亦泊直起身,随手抹掉嘴边的血迹,凝神聚气,嘴里开始念动口诀,浮在半空的符纸围成一圈,形成了某个阵法,发出的红光不断变强,周围的屏障似乎坚固了许多,大片的绿色飞虫被弹开,不能再往前靠近。
然而,接下来的形势却发生逆转。
随着薛亦泊喉咙涌出一口鲜血,符纸上的红光瞬间黯淡下来。
“嗡嗡嗡!”一道细小的声音传来,这道屏障被撕开了一点点缝隙,有十几只绿色飞虫钻了进来,开始发起猛烈的进攻。
薛亦泊稳住身体,将曦月等人挡在身后,抛出几张符纸拦在飞虫前面,一大半的飞虫被阻挡住,可还是有几只绕过符纸飞了过来。
眼见有飞虫扑到薛亦泊脖子那里,左右盘旋,飞虫嘴上的那根尖刺十分明显,似乎在找机会下手。
没有丝毫犹豫,曦月一把推开薛亦泊,来不及细想,上前伸手抓住了这只危险的绿色飞虫,将其狠狠捏碎。没想到这种小虫子身体里竟会爆出黑色液体,直接溅到了曦月的脸上。
含有剧毒的液体一触到曦月,他的右脸颊迅速溃烂,很快就血肉模糊,鲜血淋漓,看起来惨不忍睹。受毒液腐蚀,曦月发出一声闷哼,直接跪倒在地,痛苦难耐。
☆、含恨而终
看到曦月因毒液腐蚀而饱受痛楚,薛亦泊的脸上尽是自责和痛惜,一时说不出话来。
手微微地发颤,他慢慢抬起对方的脸,看到上面血迹斑斑,半边脸都已经腐烂,薛亦泊的眉头皱得更紧,愧疚、心痛、愤怒,重重情绪浮上眼底,饱含着某种深沉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