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亭看着这张二十七岁的脸上露出比七岁孩童还要稚嫩的表情,心底一阵恶寒,又想到他是在装傻,还囚禁了左护法,免不了又觉得一阵恶心。
“你知不知道这样会伤人?”邵亭握着箭身,面色不善地瞪着他。
姬澹向前的脚步一顿,像是受了惊一般,立刻朝身后的女侍卫身后躲去,露出半张脸,不解又惧怕地看向邵亭。
女侍卫上前一步,恭敬又带有敌意地说道:“大人明知殿下身体抱恙,而且大人身为晚辈和下官,如此语气恐怕不妥吧。”
邵亭顿时产生了一种大人欺负小孩儿的错觉,十分不爽。
姬澹这时忽然道:“你是谁?”
邵亭挑了挑眉,道:“六皇舅好,我是你的外甥文仕修呀。”
“你是修儿啊,”姬澹摸着下巴点点头,似乎是在学老夫子的模样,“我听说过你,百姓都说你是天下第一美男子。”
邵亭的表情一僵,半晌才道:“那是他们谬赞了,仕修如何称得上是天下第一。”
姬澹道:“我也觉得,我见过比你还美的人。”
邵亭:“……”
想揍人。
邵亭打算不和他绕圈子了,开门见山道:“六皇舅,我听说你府中有一处闲庭居,里面藏了不少奇珍异宝,可否让外甥长长见识?”
“闲庭居?”姬澹食指点着嘴唇,歪了歪脑袋。
“大人恐怕是弄错了,”那名女侍卫再次开口,“闲庭居乃王爷寝院,又如何会藏有奇珍异宝呢。”
邵亭闻言,冷下脸色:“我在同皇舅说话,何时轮得上你一个奴婢插嘴?”
女侍卫表情一僵。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应当叫芙翎是吧。”邵亭嗤笑一声,“一个先皇妃身边的小宫女罢了,别以为自己将六皇舅带大,就可以自居女主人的地位了,退下!”
芙翎闻言,脸色乍青乍白,也不知是被哪一句刺痛了软肋。
她下意识看向姬澹,她是知晓自家王爷所有秘密的人,本以为他会像以往一样替她解围,但这次注定要叫她失望了。
姬澹看向邵亭的目光中透露着空洞,似乎完全不在意她被外人呵斥了一般。
芙翎紧咬着下唇,不甘不愿地退到了墙边。
“我说的退下,是消失在我的视线中。”邵亭不可一世道,“你不自己走,我可就用打的了啊。”
最终,芙翎在邵亭的威胁下,离开了饭厅。
兴许是邵亭嚣张纨绔的模样表演得太过出色,将在场所有人都骗了过去,除了姬澹,竟无一人敢再上前说话。邵亭趁机勾住姬澹的肩膀,笑眯眯道:“皇舅,带我去闲庭居看看呗。”
姬澹茫然地看了他一眼,道:“哦,好。”
邵亭不由暗暗佩服起来。
刚才他出其不意的勾肩搭背,居然没有让姬澹的肌肉条件反射地僵硬,这人藏得可真够深的。
来到闲庭居,不用邵亭使眼色,萧战秋便自动自觉地搜寻起了左文渊的下落。
最终,将目光落在了主屋中。
邵亭有些吃惊,他从未想过姬澹居然会把人关在自己房间。
他面上不显,拉着姬澹往屋里走。
姬澹也十分淡定,似乎并不担心房中有什么秘密会被人揭穿,还是一派天真可爱的智障模样,甚至主动提起邵亭方才随口一说的奇珍异宝。
邵亭装模作样地欣赏了一番,而后悄悄看向萧战秋。
萧战秋面色微冷,摇了摇头。
邵亭疑惑地挑起半边眉毛,心说这摇头是什么意思,是左护法在瞬间被转移了地点吗?
“喂,你小心一点啊!”姬澹不悦的声音响起。
邵亭低头,才发现自己手中拿着的是一幅字画,由于心神不宁,连将纸张捏皱了都没意识到。
“不好意思啊。”邵亭没什么诚意地道了歉,“那啥,六皇舅,我忽然想起府里还炖着汤,那可是厨娘对我的一片心意啊,我不能浪费,我得回去喝汤了。拜拜,告辞,下回再见!”
说完,就拉着萧战秋匆匆离开了闲庭居。
姬澹目送他们走远,脸上的稚气一扫而尽,转而蒙上了一层阴郁。
直到芙翎进来禀报,说邵亭等人已经离府,姬澹才挥了挥手,让她退下,转身进屋。
“王爷,您……变了许多。”芙翎咬咬牙,还是说了出来,“是因为您带回来的那名男子吗?”
“芙翎,文仕修有一句话说得对,”姬澹没有回身,说出来的话却让芙翎如坠冰窖,“你不是王府的女主人,有的事情,你最好不要多管。”
说完,也不管芙翎的脸色是如何难看,反手关上了房门。
戴上面具,又换了身衣服,记得走到床边,轻轻按下床头的机关,床板翻起,露出了一条狭窄的密道。
无人知晓宁王的牙床下竟还有一间暗室。
暗室中,有一张布置精美的床榻,床榻上,背对台阶坐着一位身形修长的男子。男子似乎被点了穴道,听到身后的动静也无甚反应,直到身后之人替他解穴,拥他入怀,他才给予了少许反应,将人推开。
姬澹被推开了也不恼,轻笑两声,一臂搂住左文渊的腰,道:“就在方才,萧战秋来找你了。”
左文渊身体一僵,似是想要回身,却硬生生忍了下来。
“我不会把你还给他们的,”姬澹将他搂紧,轻轻啃噬着他的耳垂,“这一次,我不会让你再逃走了。”
还未回到钦差府邸,邵亭便接收到了文落英传来的讯号。
于是中途转道,去了昨天的那家豪华大酒楼,在原来的房间隔壁要了一间厢房,然后来个偶遇。
本来还以为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呢,结果文落英掏出来了一大摞信。
邵亭粗略地看了两张,顿时无语。
这些信的落款全是柳澄婴,内容只有一个——说好的周边呢!老子等得花儿都谢了!
柳澄婴大约是不太清楚魔教近日发生的一些小变故,还在那里望夫石一般地等着邵亭的周边给他赚大钱,结果一等就是好几个月,差点没把他等风化了。
邵亭把厚厚一沓信丢回文落英怀里,往桌子上一趴:“我现在哪有心思弄这些啊。”
文落英道:“那你也至少给他回个信啊,说你很忙,不然他每三天就送来一封,信鸽都被他累瘦了。”
邵亭立马叫店小二拿来纸笔,蹭蹭蹭写了一句“没空,暂缓”,卷巴卷巴给了文落英。
文落英无语地接过。
不过也正是柳澄婴的这些信,让邵亭想起了被他从菩提寺秃驴手中救回来的妹子们,虽说她们平时的日常起居都是从秃驴们以前得来的不义之财中抽取,但久而久之迟早会坐吃山空,而且她们现在住的还是柳澄婴的院子,的确不好意思再拖下去。
邵亭当即决定,尽快把左护法救出来,然后画设计图,让周边产品正式投入生产!
说起左文渊……
邵亭不由将目光转向萧战秋:“你方才的确在闲庭居感觉到了左护法的存在,对吧?”
萧战秋道:“不错,可房中却没有他的踪迹。”
邵亭和文落英异口同声:“密室!”
萧甫云:“他身体里的蛊虫被弄出来了!”
邵亭:“……”
文落英:“……”
萧甫云讪讪:“干嘛,也是一种可能嘛……说到蛊虫,当初我离开神教的时候,体内的蛊虫被除去了。现在我当了教主,是不是也该把教众的蛊虫改朝换代一下了啊?你说是不是,萧战秋。”
萧战秋冷漠地看着他。
萧甫云后背发毛,转而看向文落英和邵亭:“你们是不……”
“哎呀,今天早上的月亮可真漂亮啊。”邵亭望天。
“是啊,昨晚的早点也很不错呢。”文落英看地。
萧甫云气闷,大约是日子过得太顺遂,竟然狗胆包天地踢了文落英的小腿一脚。
结果踢完就怂了,都不等文落英变脸,立刻弯腰替他拍干净了裤腿上的灰尘,干笑着朝边上挪了一个座位。
“……”邵亭都看呆了,“得了吧萧甫云,就你这德性,估计没两年就要退位了,就别浪费蛊虫了。”光是连一个文落英都怕成这副狗样子,还妄想执掌整个魔教?
文落英连连点头:“有道理。”
萧甫云悲伤地躲到墙角画圈圈去了。
柳澄婴和萧甫云的小插曲并没有打断他们这次讨论的正题,在将桌面上的美食都消灭干净后,邵亭终于作出了一个决定,今晚,夜探宁王府。
文落英道:“夜探的事情就让萧教……前教主去做吧,我看你的日子也差不多了,怀的又是特殊的双卵,是时候可以进行产前准备了。”
邵亭眼前顿时闪过一个不和谐的二字词语。
“这这这不方便吧,”邵亭菊花一紧,连连摆手,“这出门在外,影响不好,而且我身边也没有工具不是,还是先等几天再说吧,哈哈哈哈哈……”
文落英纳闷道:“工具没有可以去买啊,我记得应该那种店铺里什么都有的吧。”
邵亭:“……”
那种店铺是哪种店铺?
第068章 营救左护法失败
“轻、轻点……”
“慢慢慢慢——嗷——”
“靠!”
一阵吱哇乱叫过后,邵亭捂着屁股, 姿势怪异地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萧战秋紧随其后。
“第一次就非要戴这么大的吗?”邵亭哀怨地瞪着萧战秋, “都快跟你的一样大了,撑得我难受。”
萧战秋淡定道:“比我的还小些呢。”
邵亭鼓起脸。
萧战秋摸了摸他的脸,失笑道:“好了, 都说了只有晚上才需要戴, 白天不会让你戴着它到处乱跑的,你睡一觉就过去了。”
邵亭愤愤道:“这样让我怎么睡得着!”
萧战秋道:“你含着我的时候又不是没睡着过。”
邵亭:“……”
邵亭咆哮:“滚滚滚!没把左护法救出来就别回来了!”
赶走了萧战秋, 邵亭又一瘸一拐地回到了床上,气咻咻地一屁股坐了下去,结果顶得自己眼前一黑, 欲哭无泪地捂着屁股倒了下去。
萧战秋这一去,肯定不会很快回来。
邵亭百无聊赖地在房中看了会儿解阳知府拿来的运盐船翻覆的案件资料,没能理出什么头绪,乍一看, 好像都是因为碰上礁石才会翻船。将资料往边上一扔, 邵亭趴在桌子上,干脆把在途中写在绿江系统中的稿子拓写下来。
由于《再乱江湖》是单元剧形式, 整体由一个个案件组成,并不需要明确的结局。邵亭打算将第三部收尾之后,再开一篇全新的故事。
写小说, 最愉快的时候是构思情节的时候, 拓写已经写好的内容反倒显得无聊起来, 就跟抄课文似的。邵亭一边写一边怀念现代的打印机,不知不觉,居然趴在桌子上睡了过去,手里的笔都没放下。
不知睡了多久,邵亭忽然感到迎面吹来了一丝阴风。
察觉到有人进入房间,正在朝自己靠近,邵亭脑袋还未完全清醒,身体却先动了起来,手中的毛笔当然是第一时间飞了出去,而后单手撑住桌面,凌空一个侧翻,朝来人踢去。
“小心!是我!”
黑暗中传来了一个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声音。
邵亭猛然惊醒,想要收势已是不及,好在萧战秋也不是躺平任踹的主,在邵亭卸了力道的腿上轻轻一拍,将人拦腰抱住,稳稳放回了地上。
烛火被重新点起,邵亭抬眸一看,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萧战秋英俊的脸上,竟多了一道黑色的“胡子”,而且只有单边,显然是刚才飞出去的那支毛笔的杰作。
萧战秋皱眉,在脸上摸了一把。
“胡子”顿时被抹了开来,糊了萧教主一脸。
“……”
邵亭忍着笑,拿毛巾沾了点水,替萧教主擦脸。
钦差府提供的墨可真是好墨,邵亭擦了许久,把萧战秋的脸都擦红了,才勉强擦干净。
萧教主此刻的模样着实搞笑,邵亭生怕自己再笑出声来,连忙找了个话题:“左护法呢,你找到他了吗?”
“找是找到了……”萧战秋说着,神情忽然变得有些复杂。
邵亭察觉了:“是不是救人途中出了什么意外,鸡蛋王爷阻挠你们了吗?”
萧战秋摇摇头,表情纠结道:“宁王倒是没出现,但是文渊他自己不愿意回来。”
“……”邵亭失声叫道,“他不是被绑架的吗?!”
萧战秋道:“文渊说这件事是他的私事,他自己会处理,而且他觉得宁王身上有一些秘密,想要调查清楚了再走,再者……”
“再者什么?”邵亭还是第一次见到萧战秋支支吾吾,好心情愈发爆棚。
萧战秋长叹了口气,破罐子破摔道:“文渊说,他觉得宁王技术不错,各方面都很对他的胃口,如果宁王的脸也能入他眼的话,他希望你能帮忙,把宁王反捉回来。”
“……”
听完这番话,邵亭的心境久久不能平复。
他真傻,真的。
曾经还以为左护法是魔教仅剩的正常人,如今看来,是他想的太简单了……魔教根本一个正常人都没有!
邵亭忍不住流下了悲伤的泪水。
萧战秋吃惊道:“你哭什么?”
“没、没什么,替左护法感到高兴……”个鬼啊!
邵亭热泪盈眶:“左护法为什么说如果宁王的脸能入眼,他没见过宁王的长相吗?”
说起这个,萧战秋也觉得奇怪:“他说宁王来找他的时候都会穿一身古怪的衣服,脸上还戴着面具,似乎并不想让他认出他的身份。”
邵亭道:“那他是怎么知道对方是宁王的?”
萧战秋道:“我告诉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