贪得无厌 完结+番外完本[未来耽美]—— BY:辞桑
辞桑  发于:2018年09月1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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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我再问一个,好不好?就一个。”
他可能诧异于我骤然软化的态度,一怔之后,竟然微微一颔首。
“你是不是喜欢夏天?”
这是所有我问过的问题中,唯一一个我不知道的。
夏天。有着滂沱的大雨和炽烈的阳光……有他所着迷的两极。
我想他会喜欢的。他这种人,怎么会不喜欢夏天?
他本身就是一个浓烈的夏天。
听到我这么问,乔轻冷淡的脸色微微一凝,接着迅速破了冰。他眉宇舒展开来,眼里漾开了一点柔软的笑意。
他好像忽然决定不再纠结我是谁,甚至于顷刻之间就卸下了所有的防备。
“这你也知道。”他低低笑了下,然后大大方方地一点头,“对,我就是喜欢夏天。”
我很得意地心说,我就是知道。
你的春风都是骗人的,你从来都只有暴雨和烈阳。
我最后许了张空头支票,说如果你明天还疑惑,我一定会让你知晓来龙去脉的。”
“他果然没来问我。”
“今天没去看他,在房子里睡了一天。”
“捉住了一只夏蝉。蝉翼很好看,在阳光下和他的眼睛有一样的颜色。”
“我们沿着河走了很远。
有一段路一旁生着些开满了花了树,花瓣很薄,白色中微微透着点粉。我们走累了,站在树下休息。草上落了些花,有的泛黄,有的却才新,点缀其间,漂亮的很。
我于是想捡一两朵好好看看。正蹲着,一阵风来,又抖落好些花花叶叶。
乔轻看了我一眼,伸手去抓飘着的花。然后他在我面前摊开手,掌中躺着一片小而嫩的花瓣,花瓣尖稍稍往回翘。
他又似郑重又似漫不经心地赠予我。
我默不作声,始终没接过。他却一点也不尴尬,就一直维持着那个姿势,一副我不收下不罢休的样子。
最后我收下了,我们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继续往下走。
走了很远很远,但还是怎么也看不到尽头。”
“今天聊到兴起摸了乔轻的头,头发很软。太突然了,他没躲过去。
我知道他不高兴了,虽然还是在笑。肯定觉得我动手动脚很讨厌。
没多久他就找个缘由走了。
我坐在原地没动,想到我大概不会有机会名正言顺地摸一次他的头发,有点遗憾。”
……
“我对他说了很多不该说的话,都不能用交浅言深概括了。他心里应该很莫名,笑得很敷衍。
但是我忍不住了。”
“我又带他回家了,为了再做一次饭给他吃。曾经我以为我再也不会这样做,但是再怎么惨痛的教训经不住时间。
今天我们聊的很轻松,很投机,走的比那天要早很多。
阳光轻轻的,像是飘浮在空气中。有那么一瞬间我觉得,如果时间非要停滞,那么停在这个阳光灿烂的下午,似乎就是最好的选择了。
这次我们没有再挑树荫走,他很愉快似的,竟然一大段路都在走马路牙子。走的摇摇晃晃的,奇慢无比。他竟也不担心我催他,虽然到底我也没催。
看他慢慢地往前走,像是坐在盘根错节的古树下,透过茂密的枝叶遥望夕阳缓缓下落。我们有聊天,但时间于我是静谧的。
我甚至心情很好地回想上次经过这段路的景况,与现在作对比。我找不出太大的变化——除了乔轻。
我终于意识到他是在变化的。
他是变化的!
我从没像这一刻这样如此深刻地感受到他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会因为我的不同举措而给我不同的回馈。
他是所有定数中唯一的变量。
如果我才是那只被困在笼里的仓鼠,他就是那个供我取乐的滚轮。
这次我按着网上教程做了蒸蛋、土豆丝和油麦,土豆被我削得奇形怪状的。都是从冰箱里翻出来的食材,挑着简单的做了。
用来请人吃大概实在是简陋了点,但他没有挑剔,还礼貌性的赞美了我几句。我恬不知耻地得寸进尺,要求他再热情一点。
我想他一定不知道我那个皱巴巴的笑容是因为什么。我姑且接受了这个拖欠了数十天才还给我的赞美,虽然并没有我想象的那么高兴。
我想我如此喜欢做饭给他吃,除了贪恋他倚着厨房门等候时那种温馨的家的味道,还因为我迷恋他尝东西的表情波动。
意外、惊喜、满意、嫌弃、讨厌。
无论多细微也好,那是因我而起的。”
“今天的蛋蒸的特别好。说不定漫长的时间会带给我一门精湛的厨艺。
他能吃苦的,似乎喜欢吃苦瓜。”
“酸不吃。”
“辣也不吃。”
……
“虽然他不喜欢吃酸的也不喜欢吃鱼,但是我今天还是特地做了一盘糖醋鱼,想看看他捏着鼻子往下吃的样子。
这条鱼在被我残害了那么多次之后,终于有一次卖相上当了台面了。然而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味道酸极了。
鱼被全吃完了,大半是乔轻吃的。好歹是对得起之前我私下浪费那么多次了。”
……
“我今天不知道要给他做什么了。
我知道他喜欢吃土豆丝,不能放醋和青椒;知道他菜心喜欢清炒的不喜欢白灼,因为嫌味淡;苦瓜放不放糖都无所谓,若是能顺便加点蛋就更好。
我也知道他吃一桌简单的家常菜就能满意。尤其吃到喜欢的眼睛会微微眯一下,眼尾随之皱成一条带着笑意的细纹。
那是一种很平凡、很满足的神情,曾经我跟他一起满足,但我现在不了。
我可以轻易地做出一桌完全合乎他喜好的、毫无失误的菜,但是这对我不再有意义了。
我不期待了。
我最后给他煮了一碗速食水饺。
而不知幸运还是不幸的,他吃的很开心。”
“我是如此讨厌吃机器人做的饭,却把自己活成了机器人。”
“我今天本来没想再做饭了。但可能真的习惯了,以至于我想不出除了这个还能干什么。
还有什么是值得干的呢?
最终我还是把他带了回来。我做了三个菜,全是他爱吃的,蒜蓉粉丝、苦瓜和牛肉。
这是我第一次全程径自吃饭,没有像以前那样,悄悄而又热烈地观察乔轻。
我不想知道原因,但我其实一清二楚。
那很可悲——我想,可能是因为我已经完全熟悉了他会露出的每个微表情。”
“还是那三样。做的时候走神了,油放得太多,溅到了手臂上。
不怎么疼,但我突然很想丢下锅铲,在乔轻面前大肆哭闹一番。
他只是一个无辜的过客,不该承担我的痛与恨,我都知道。
但我又何尝不无辜?
那一刹那涌上来的情绪太澎湃,我扛不住。我甚至转过了身,面向乔轻,张嘴就能吐出一腔锥心的愤恨。
可没等我说话,他的表情忽然变了,看起来竟然不知所措。然后他问我怎么了,语气几乎是小心翼翼的。
他怎么会有这种表情。
他怎么能有这种表情。
我在那刻放弃了所有将出未出的控诉。我最后告诉他,没什么。
没什么,只是菜焦了。”
“老三样。”
……
“我做都要做厌了。我恨他为什么永远能这么开心。”
你放下笔。你看着这短短两句话,心里涌上了一层后知后觉的恐慌。你非常想把它们全部涂黑,涂到一点也看不出来写了什么。
好像能借此掩埋一些心中汹涌的、叫嚣着要破土而出的嫉恨。
可是你最终没这么干。
你十分用力地握着笔,手心渗出的汗沾到了笔上。仔细看,笔尖还在轻微地抖动。
你很想多写一些什么,美好的、有纪念意义的,光是看看都能闻到阳光的气息的。
然而你办不到。
B5纸还剩下大片的空白。二十分钟,你没有写下一个字。
你最后在下方画了个大大的太阳,一个圆加几笔斜杠。在撕碎之前,你把整个圆涂成一团死气沉沉的黑。
你用这些纸叠出来的星星几乎一模一样,像是流水线机械作业。这几个星星七零八落地摆在桌上,在台灯的明亮的照射下,投映出一块微小的阴影。
你没有把玩和挑选,直接拿走了中间的那颗。然后你重新找出那个玻璃瓶,把星星丢了进去。
空荡荡的玻璃瓶里只有那一个苍白的星星,很是滑稽。你拿起来晃了晃,没有声音。
你记得很清楚,里面那个星星的内容,是“我恨他为什么永远能这么开心”。
十一点五十八分,你拢起剩余的星星,兜里揣着打火机,走到了阳台。
月光很淡,楼下的路灯照着没人经过的路,有一盏格外昏暗。
十一点五十九分,你按下打火机。
星星飞快地消失在跳跃的火舌里。
一阵小风吹过,狂舞的火焰向左偏了偏,像卡带了一样,说不出的黑色幽默。
那火光映在你眼里,异常的明亮。
第7章 无干
熟悉的铃声又在闹。你曾经很喜欢风铃碰撞发出的声音,清脆却不尖锐,很悦耳。
你看着漏进来的一线晨光,因为恍然大悟而恍惚。
原来它们从没有变过,只是我一直在变。
你开始回想。你想起了初遇,想起了无人吃下的饺子,想起了刺眼的太阳和流过的萍碎,想起了他弯弯的眼和眼角的细纹。
可是这之外呢?
更多的光阴丧失在这个可悲的循环之中,甚至没有东西证明它曾经存在过。
你下床,翻出那个干净的玻璃瓶,里面空无一物。
你心中再度恐慌起来。
所有的东西于你不是过去了,而是彻彻底底地失去了。
时间的洪流浩浩荡荡地卷过你,什么也没给你留下。你现在还能抱着记忆苟延残喘,但终有一天连记忆也不剩下。
它带走你的希望,带走你的活力,带走你的□□,带走你的记忆。
末了时间带走你。
这恐慌几乎要击溃你。你的手在桌上摸索了一下,摸到了一本笔记本。
正是你用来写日记的那本本子。
你把它摊开,刺啦地撕下一页纸,急于在事情一发不可收拾之前给自己找点事情转移注意力。
你还没来得及意识到你在干什么,就已经先一步叠出了一个恶龙。
你眼皮不由自主地跳了一下,但你不给自己庆幸或者悲哀的时间,又撕下一张纸。
这一天你就坐在书桌前,叠完了八本笔记本。叠出来的东西杂乱无章地环绕着你,无意间一抬眼就能看见,让你有奇特的安全感。
像是在车里看到外面大雨倾盆,雨水几乎连成了一块白色的幕布。雨滴打在车窗上噼里啪啦地响,窗外飞驰而过的车后面飞起大片的水花。
但是淋不到你。
你在家里连续待了几天,没有走出过房间一步。你希望这短暂的歇息能让你重拾对乔轻的兴趣和热情。
但是这没奏效。当你再来到河边,看到他仍然以那个一成不变的姿势躺着,一股精疲力竭的厌烦撰住了你。
你远远地看了几眼,无动于衷地转身走了。
天很好,风很好,花很好。
甚至于他也很好,不好的只是你而已。
你难以抑制地怨恨他,怨恨他为什么不换个姿势。哪怕只是一点点不同也好,你一定会发现的。
只要一点点没出现过的东西就好了。
然而一个人是没办法有无尽的变化的,当被时间感情经历个性限制住的时候。你已经摸遍了你所能涉足的所有领域,这就是你所能去到的最远距离。
毕竟谁会对一个认识一天的人掏心掏肺、真情实感呢?他是你的熟人、朋友、家人,担任了你需要的所有角色,成为了你执念的承载体,是寒夜的篝火,溺水前往上看到的光。
而你对他只是一个谈得来的陌生人。
这种关系不可能维持下来的,你一开始就知道。可是谁会在酒正酣的时候想散场?你求不到长久,你也不想求长久,你只想“纵欢”而已。
如今酒已尽,欢也因千篇一律而兴味索然,你终于承认乔轻对你而言变成了一个鸡肋,弃之可惜食之又无味。
你就像当初厌烦书籍游戏和刺激那样,厌烦了乔轻。
没什么特别的。
生活又归于沉寂。你无所事事地逛了几天,几乎又要走上自残的旧路。
在这之前,你做了最后一次尝试——你又去找了乔轻。
人们总是虔诚地相信奇迹、热切地渴望奇迹的,因为人们需要奇迹。哪怕它本身从不到来,但等待足以支撑起生命。
可是在这个扭曲的时间里连奇迹都变质了。你等待至无法忍耐,即使知道你的行动十有八九会彻底地打破它。
骆驼已经很累了,就让那根稻草落下来吧。至少可以痛快地趴在地上,不管能不能再爬起来。
你只想求个解脱。
你对乔轻说了所有,你说我被困在这一天好久了,我真的受不了了。
你说我遇见你了无数次,也被你遗忘了无数次。我们曾经聊得好开心。
你说你相信我吧,我知道你很多信息,你可以问我验证。
你看得出乔轻信了。他说:“那……我能帮你什么呢?”
你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你想要求什么呢。你想让他理解你,了解你。你还想肆无忌惮地搂他,让安全距离见鬼去;想长久地凝视他的眼睛,在他的瞳孔里看到自己的倒影;想听他内心深处朦胧的呓语,或者让他听听你的。
可是这都不是通过一个口述的过往可以得到的。
半晌,你用一种几乎称得上是乞求的语气说:“你安慰安慰我吧。”
乔轻张了张嘴又闭上,如此反复了几次也没说出什么话来。他抿起唇,眼中渐渐染上了歉意和怜悯。
因为不想站着说话不腰疼,而愈发觉得无话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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