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现在就不能陪我?”妖尊心软归心软,却仍是没多大明白小朗话中的道理,“再说,小朗,南山可是我的山头,怎么算也是你过门吧?”
“那不一样。名分很重要,”小朗神采奕奕,双目炯炯,“我要吹号亲迎的婚礼!还要掀红盖头,喝交杯酒!”
妖尊不禁抽了抽嘴角,强忍着把笑意咽下,只道:“好,都依你。我们入厢房看看,要是那三人都无事,就立刻启程,好吗?”
“只要没死,就算无事。”小朗坚持。
妖尊好气又好笑,也唯有暂时妥协,换得小朗的放手,两禽这才一前一后向那厢房走去。
不过短短路途,小朗依然有意无意地将妖尊挡在身后,连并肩都不愿,更不说越过他先行。
留意到小朗坚持的妖尊只有无奈,他虽不惯被呵护备至,当成弱鸡,到底不忍拂小朗好意,只好默默加快了脚步。
到了门口,小朗就要闯进去,妖尊适时拉住了他,抬手轻轻叩门,提高声音道:“小鱼姑娘?姜公子?”
屋内即时传来卓小鱼有气无力的回应:“啊,进来吧,正好问问你们的意见。”
妖尊听出卓小鱼的语气不对,忙推门进屋,一见屋内情形,登时哑然:
卓小鱼和红璃两个姑娘各自在床头床尾站立,床上被褥齐整,姜湘白蜷缩着躺在上边。
问题正是出在姜湘白身上,他此时不着片缕,却非赤身裸1体,从颈部以下,上身覆盖着密密麻麻的墨绿色鱼鳞片,而腰部开始,本是臀部和腿脚的部位,却消失不见,替换上一条最粗处堪比海碗口大小的蛇尾。
蛇尾往前盘卷,尾端埋入姜湘白的手臂中。
“怎么会?他的妖力……”妖尊上前一步,不由诧异,姜湘白明明只是半妖之身,“怎么会强到失控的境地?”
他向姜湘白伸手,尝试控制姜湘白的妖力,那妖力却像个顽劣的半大小子,使出了全力与他拧着干,费了不小的气力才算让那条蛇尾重新分成人腿,只是依然是遍体鳞甲。
妖尊气力用竭,收手喘上口气,正待继续,小朗上前,轻轻拽住了他:“你伤刚好,经不得这么折腾。况且——”
小凤凰的视线落到姜湘白脸上,那人半睁半闭着眼,神色怅然,宛若迷途稚童,“这样是没用的。小鱼,你检查一下菲菲的妖丹。”
卓小鱼如遭棒喝地“啊”了一声,茫然无措地回看着小朗:“没……没了。”
小朗点点头,妖尊顿时也明白过来:“是菲菲姑娘的妖丹被姜公子吸收了么?”
“这是那位熊姑娘最后的报复吧。”小朗颇有些幸灾乐祸,“她在魂飞魄散之前,借入魔的和尚之躯寻到这里来,想必就是为了把小鱼取走的妖丹收回,然后送给姜公子吧。姜公子有福,无缘无故,妖力大增,恭喜恭喜。”
“小朗!”妖尊低低地斥了一声,转看卓小鱼,见她仍是神色迷离,也不知该如何安慰才好。
那位熊妖菲菲,真是一腔热血,为好友打算到了尽头:姜湘白由半妖半人成了八成妖两成人,大概他从未修行过妖法,这下连人身都维持不来,人间女子,除了自幼便惯于和与妖为伍的卓小鱼外,还有谁敢与他相携相随?
只是,看卓小鱼如今神态,这难道又真是她想要的么?
“不!姜公子才不是妖!你们胡说!”
满屋静寂之际,忽而炸出来一个铿锵有力的年轻女声,那红璃斩钉截铁之后,毅然护在姜湘白的床前,怒目向着妖尊与小朗:“你们这几个不知来路的歹人才是真妖孽!是你们害了姜公子!我不怕你们!”
她深吸一口气,毫不避讳地握住姜湘白那满是鳞片的手,“姜公子,我们入城去飞来寺,那里的普渡大师道法高深,一定能把你救出来!”
姜湘白到此刻才有了些许生气,他并未开口,只是怔怔地看着红璃,眼一闭,两行清泪滑落下来。
妖尊想起卓小鱼早前的话,心中一动,定睛凝神,默默地端详红璃,他见那女子年纪甚轻,芳龄未足双十,生得脸如瓜子,柳叶细眉,粉面桃腮,一双杏眼儿饱含悲戚,樱桃小嘴紧紧抿住,既伤又怒,却是无论如何也感受不到半点妖气。
莫不是卓小鱼自己心魔难解,硬生生地把一个凡妇俗女视作是妖?
卓小鱼听到这话,可是急了,忙上前欲拽开红璃,勃然变色:“你这什么馊主意!你可别害他!他是半妖啊,到老和尚面前,哪里还能有命在!”
红璃恶狠狠地把卓小鱼甩了开去:“姜公子不是妖!都是你这妖女,平白无故黏上姜公子也罢了,还总是惹事生非,姜公子早与我说了,他对你客气,不过看在两家长辈的份上,他是绝不会认什么婚约!你忒不要脸,这番死缠烂打,还有半点像未嫁之女么?”
说话间,她将胸一挺,眼中怒火欲燃,同时泪光盈盈,手指向门口,颤声再道:“我早已许了他,你识相的,趁早走!”
卓小鱼霎时如遭雷劈,瞠目结舌。
小朗在旁打了个呵欠,一扯妖尊的手臂,低声道:“你看吧,我都说了不要参合,你非要来。早说了那姜湘白是自作自受,走吧,走吧。”
妖尊扫了一眼屋内紧张对峙、谁也不肯示弱半分的年轻姑娘,苦笑一声。
饶是他心中更偏着卓小鱼又能如何,那姜湘白的双手还在红璃掌中呢。此情此景,外人的确不能插足,他唯有顺从小朗,一同出了厢房。
只是妖尊心窍繁多,并不愿兑现承诺,即刻马不停蹄出发,到了院中,他主动顿住脚步,前方的小朗有所感应,几乎瞬间回头,冲他扬眉一笑。
“小朗……”妖尊斟酌着开口。
小朗打断了他,拖长了腔调,“好啦好啦,知道你放不下你的救命恩人!谁让我求着你嫁呢,司晨大人?”
妖尊闻言奇道:“你,你同意?”
“你是我的妻,”小朗歪了歪头,“妻命为天嘛,只要你不变心,一切好说。”
尽管心中喜不自胜,妖尊仍是忍不住笑驳:“天下哪有雄者为妻的?再给你说下去,我都合该是牝鸡了。”
“雄鸡司晨,”小朗将妖尊抱个满怀,“你既是我的司晨大人,也是我的妻,有何不对?唔,她们就算有所动作,那条蛇今日动弹不得,非得熬到天明不可。你应我,让我察一察你的伤处,也算作成亲前的一份聘礼,如何?”
妖尊自非雏鸟,一听便已心知肚明,但见小朗眼神亮如晨星,吟吟而笑,本已俊逸至极的容颜再添三分艳丽,驳斥的话到了唇边,又生生咽下,难以觉察地微微点了点头。
小朗喜笑颜开,一牵妖尊的手,直奔他们早前歇息的那间房中。
第二十五章
两禽在厢房中折腾了一番,小朗要得寸进尺,妖尊拦住了他,急切地道:“小朗,等……等等。”
小朗不情不愿,却还是依言半起身,肘撑着床板,歪着头瞅妖尊,手还在不大老实地摸索,妖尊轻皱起眉,道:“前两次……之后,你都难以再维持人身,是不是受了妖气污浊?珍珠姑娘直言我在夺你仙修,若真如此,你我还是守礼为好。”
看小朗面色骤沉,妖尊轻笑低语:“你若愿等,便等我寻法成仙,如不肯,就算了。”
“谁说我不肯?”小朗冲动,舌头上跳出这一句来,再要咬住已是来不及,他有些悻悻,赌气在妖尊肩头咬了一口,忽而眼神一亮,喜上眉梢,“你,你愿意成仙?”
妖尊无言颔首,下一瞬,便被小朗抱个结结实实。
小凤凰在他耳畔喃喃:“我并非不乐意与你同在下界为妖,只是我由仙入妖道,反而凶险,弄得不好,莫说人形,保不准要变作什么凶神恶煞的模样,到那时你怎还肯理我?”
妖尊听罢,方知小朗若无其事的骄傲下,竟是藏着这般沉重的心事,他心有所动,轻抚小朗的光滑的颈背,若有所思地问道:“这么说来,珍珠姑娘所言,都是真的。你与我行云雨事,确会污损你的修为?”
“呆公鸡,”小朗笑道,贴着妖尊脸颊擦了擦,“什么修为我不在乎,为仙也只是因为我是龙凤之脉。天上的鸡神仙有昴日星君,你可听过龙妖凤怪么?再说,我也只是不想变丑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