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屠的温度从晏黄的指尖传递过来,比他暖一些,甚至是烫一些的温度从指尖传过来。
“是啊,我回来了。”申屠笑着,一如往昔,晏黄觉得少了点什么,却选择了将它抛之脑后,那是申屠,他的申屠。
心口像是被风一吹就盛开万花的山坡,被喜悦填得满满的,从他的心脏到他的眼睛,最后变成一行眼泪溢了出来。
他一把将自己埋进申屠的怀里,他思念这个人的温度已经思念了许多年了,思念这个人的怀抱思念了许多年了。
申屠也伸手把他揽进怀里,轻轻地揉着他的头发。
晏黄笑着抬头看他,似乎在等着申屠先说话,他已经很久没有听到申屠说话了,他分外地思念着申屠的声音。
申屠只是浅笑地看着他,那眼神分外温柔,晏黄却觉得看不到倒映在他眼中的自己。
“你……你不是申屠。”晏黄从他的怀里挣脱出来,一脸疑惑地看着眼前的申屠。
申屠依旧是浅笑着,却也不否认,只回道:“你不愿意和我在这里吗?”
他一挥手,身边便是种满桂树的招摇山,除却桂树,还有那两棵开得甚好的五色丹木,再往深处走,便是晏黄的木屋。
见晏黄似乎不为所动,又一挥手,招摇山便立刻变成了大咸山的样子,那座冰屋,那间小哑巴的木房,还有那座申屠的空坟。
晏黄看着那座空坟,心头一疼,那一瞬间竟想着不如就这样吧,何必去找魂魄,面前的不就是申屠……
不就是他朝思暮想的申屠。
“可是你不是他啊。”晏黄退开两步,伸手轻轻地抚了抚“申屠”的脸,指尖却冒着恶气,慢慢地按上他的心口。
申屠仍旧是笑的,轻轻地问道:“晏黄,你要杀了我吗?”
晏黄的指尖一抖,竟真被他说得心软,险些就下不去手。
“我说过了,你不是他。”晏黄伸手虚虚地一捏,眼前的景色就立刻散了过去,连着申屠那张微笑着的脸,也在那一瞬间出现了裂缝,然后随风就吹散了。
失去了幻境,猿翼山的景象立刻就出现在眼前,荒凉、毫无温度、突兀地出现在自己的眼前。
“申屠……”
晏黄眉目低垂,却仍轻轻地喊了一声。
“主人。”耳后忽然传来申屠的声音,他心头一颤,旋即反应过来,那不是申屠,而是自己的狐鬼。
他收了那一副伤感的模样,转过身去看狐鬼,嘴角轻巧地勾了勾,调笑道:“看来你已习惯了申屠的身子了。”
狐鬼乖巧地点了点头,看着晏黄,晏黄没有指望狐鬼回话,便又自顾自地问道:“岳父大人可出来了?”
“还没有。”狐鬼如实回道。
晏黄便寻了个石头坐下来,边把玩着自己的扇子边等着臧阳出来。
大约等了半刻,臧阳才衣衫不整地走了出来,晏黄见了便把扇子收起来,揶揄道:“岳父大人这副模样真是……战况激烈。”
臧阳拢了拢衣服,抿着唇瞪了晏黄一眼。
“岳父大人见到谁了?”晏黄揶揄上了瘾,继续笑着问道。
臧阳整理齐了衣服,方才的羞恼也收了许多,眉眼低垂,淡淡地答道:“魅婉,我的妻子。”
“魅?”晏黄若有所思地念了一句,旋即在心中暗想:“魅”姓一向是狐狸精族群中的贵姓,想来岳父大人当年也是风流之士。想及此又勾起唇坏笑起来,继续想道:原来是狐狸精,难怪将岳父大人撩拨得成如此模样。
“你有如此的闲心,不如想想如何对付夏耕。”臧阳不悦地看着晏黄那一抹不怀好意的微笑,开口调转话头。
“不如岳父大人吸引他的注意,让我去后面偷。”晏黄邪邪地勾着嘴角,他最近越发地与申屠相像了,喜欢斜着嘴角笑,喜欢露出自己那两颗尖牙。
臧阳看了晏黄一眼,却也不多说什么,不咸不淡地道:“真是不孝。”
话音落下,便随手扔了一颗石头,将夏耕引到自己这边来,晏黄也不耽搁,直接捏了个隐身诀,往夏耕身后的山洞里去了。
山洞里隐隐藏着仙气,看来是设置了许多的关卡。
晏黄嘲讽似的勾起唇角,为自己布了一个结界,往山洞里试探性地走,刚踏出去两步,山洞里就从四面八方地射来骨箭,那骨箭上都淬了上古神祗的血液,专破魔族的结界。
然这些骨箭却在晏黄的结界边上停了下来,一支接着一支地掉落下来。晏黄在心中暗自嘲讽天界的关卡也不过如此,扔是稳稳地向前走。
再往前走,却碰到了魔剑,那魔剑是天界放了专门用来对付神与仙的,那剑感受到有人前来,震动了几下,就出了鞘,朝晏黄直直地逼了过来。
那剑轻易的就穿过晏黄的结界,亏得晏黄反应快,才躲过了一剑,那魔剑回过头来再战,晏黄往扇子里存了一丝魔气,留下它与魔剑缠斗起来,自己则快速地跃进山洞,伸手抓住了申屠的尸狗之魄,存进了袖中的蓄袋中。
得了尸狗,他就回过头来躲过魔剑的攻击,待走得远了,就伸出手在手心点了点,那扇子就立刻飞了回来,再往外看,臧阳仍和夏耕斗着,夏耕笨拙,臧阳却灵巧,因此这场缠斗却多是臧阳在戏耍夏耕。
晏黄踏着云雾腾到半空,朝臧阳晃了晃那支蓄袋,提醒他已拿到了,臧阳便直接使了个障眼法,从缠斗中挣脱开来,吹了个口哨将翟如鸟唤过来,脚一蹬就跳到它背上,与晏黄两人一同往空中飞去,低下头看着夏耕继续和那个障眼法中的臧阳打斗,笑了两声就往别的地方去了。
至于往何处去,自然是要看寻魄针往哪里指向了。
狐鬼也轻轻地飘上来,却因为申屠的躯壳太重,只能飘在半空,勉强够到翟如的脚,拽着翟如跟着他们。
臧阳看不过自己独子的躯壳被如此折腾,便俯下身子把狐鬼拽上来,好叫他稳稳地坐在翟如的背上。
晏黄也不耽误,将怀中的寻魄针取了出来,失去了尸狗的猿翼山立刻变得无法引起寻魄针的反应,再一按旁边的突出,寻魄针就立刻飞速地旋转起来,许久才又稳稳地停在了南方偏西的位置。
“跟着走,还是歇一歇?”晏黄思索着这个方向最接近的是哪个山脉,随口问道。
臧阳看着寻魄针,忽的想起方才在幻境中所看到的一切,心底里升腾起无限的思念来,那思念不同于思念申屠,那思念是寻而不得,是对爱人的思念。
“走吧。”臧阳本想和晏黄说一说自己的往事,说一说申屠的母亲,说一说那个长相绝美、魅惑人心的妖精,话从口中说出来,却变成了简短的两个字,仿佛要把自己的往事都这样埋葬在心底。
“那边走吧。”晏黄没有异议,只是又想起那张申屠的笑脸,那笑脸温柔、温暖,却不像是申屠那样的人笑出来的。
申屠的笑应当是故意的无辜,露出那两只闪着邪气的尖牙,看着自己的眼睛里不应当只有温柔,他的眼中应当是有自己的,是有两个小小的自己的。
两人被方才的幻境挑起了心事,却又谁也不想说出口,一时间,整个路上都有些沉闷。
晏黄低着头看着寻魄针,轻轻地拨弄着那枚指针,那指针被拨到一旁,又重新转回来,固执地指着西南方向。
像是固执地寻找申屠的自己。
第34章 第 4 章
晏黄两人离目的地越发的近了,手中的寻魄针也不住嗡嗡地鸣叫。
“这不是嬗袁山吗?”臧阳随意地看了一眼,似是又想起了什么往事。
晏黄瞧见了,就调侃道:“岳父大人可是想起什么事儿了?”
臧阳不搭话,兀自沉浸在自己的记忆中。
“我喜欢大咸山嘛。”魅婉攀着臧阳的脖子,在他的耳边轻轻地吐着气。
臧阳对这个女子向来是没有什么抵抗力的,因此只伸手揽住了她的腰,低声地笑着:“大咸山有什么意思,还一堆的长蛇,不如嬗袁山好。“
“我喜欢大咸山后面祷过山的翟如鸟嘛。”魅婉仍旧是撒娇似的,想和臧阳争一争魔尊所居之地。
他彼时最喜欢的就是嬗袁山,他甚是喜欢那叫类的怪兽,毛色丰润,抓来做皮衣应当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