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皇兄今日看起来心情不错。”殷温茂年纪尚小,只能骑矮些的马,此刻见殷烨容心情尚好,便主动靠过来搭话。
殷烨容确实心情尚好,连带着看殷温茂也顺眼了些,此刻也不如以往那么疏离,反而勾着唇角道:“嗯。”
殷温茂的心忽然一软,对今天安排的事忽然犹豫起来。
看着两兄弟都黏上了殷烨容,申屠的脸色更差,甚是不喜自己的人被别的男人堵得自己近不了身,即使那两个男人是他的兄弟。
殷烨容望着远处的申屠,突然意识到他此刻正同时厌弃着自己两个弟弟,便开口道:“武太傅为何不过来?”
申屠便骑着马过来,不着痕迹地将殷温茂挤开去,好让自己与殷烨容更近些:“过来了,不过这是你们皇家兄弟的狩猎,将我带过来,倒是有些惶恐了。”
殷烨容看了一眼稍远的殷温茂,眼神又疏离起来,只淡淡地说了一句:“没什么好惶恐的。”
殷温茂微怔,那颗心又开始多虑,一面想着大皇兄果真是不喜欢自己这个弟弟的,一面又想为什么大皇兄不喜欢自己,这思绪乱飞,又想着大约是自己平日里表现得过于聪明了,害的大皇兄觉得自己要夺嫡,刻意地疏远自己,紧接着又想若是大皇兄真以为自己要夺嫡,大约日后定要对自己下手。
这么想着,他的心又狠了下来。
“我听闻这猎场近日新进了一批虎豹蛇狼,个个都凶狠无比,此次春猎怕是要小心些才好。”殷温茂用他惯用的讨好的笑容,朝殷烨容道。
殷烨容倒不以为意,这猎场本就是父皇特意建了给他们三个小儿练箭术的,这猎场中的虎豹蛇狼又能有多凶猛,便朝殷阳伯道:“若是如此,二弟骑术不精,便多加小心些吧。”
殷温茂眼神一冷,两脚一蹬便骑着马往别处去了,殷烨容本就是兴致缺缺,只骑着马随意地走着,然殷阳伯却是真心实意想要来春猎,殷烨容一句“你去吧”,他便也驾着马去了旁边。
殷烨容背着箭篓,百无聊奈地四处走着,忽然看到一只兔子蹦跳着过去,他快速地搭弓一箭就将那只兔子钉在了地上,却又没有杀它,那箭穿过兔子的皮毛却没有伤及要害。
他跳下马,凑近了将箭□□,血立刻染满了兔子白色的皮毛。
他平日里不似这番心软的,这次却偏在搭弓的时候忽然想起母后曾说想念当年行军烤兔子的滋味,还甚是兴奋地说起兔子要现杀现烤,不知怎的就偏了偏准头,让这只兔子留了个活口。
母后那副样子,自自己有记忆之后就从未见过,他曾想着母后本该就是站在沙场上的英雄,此刻却被困在深宫里,呆在不属于她的四方里,折了她的翅膀,也遮住了她的天空,唯有她想起那段与大舅一同行军打仗的时候,她的眼睛才会变得精神起来,神采奕奕地说起当年镇压西夏来的暴民,和大舅一起走街串巷揪出那些外面来的小人,后来大舅战死,她便只能活在记忆里了。
若是能和母后设个篝火,与她一起烤兔子吃,她定然是会开心的吧。
殷烨容想着,连嘴角都扬了起来。
他重又背起了弓箭,驾马往林子伸出走了走,想多打些兔子送给母后。
林子里的大树都根深树茂,越往深处走就越是阴冷,殷烨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便准备勒马回头,却不知是谁躲在树上,往殷烨容身上泼了一身的血污。
殷烨容抬头望了一眼,却只看到一道人影闪过,便暗道一声:回去查出来叫你好看。
刚想回去好好地清洗一番,就听见一声虎啸,一只庞大的白虎直接扑上来,看着殷烨容的眼睛仿佛是看着自己的猎物,他突然就明白了为什么被人泼了一声的血污。
“申……”屠字还没有说出口,那老虎就一口咬住了殷烨容的脖子,殷烨容只感觉脖颈之处一下子被贯穿了,血从脖子处喷涌而出,耳旁都是风声,连眼前的景象都开始模糊了。
申屠本在旁边闲逛,耳边忽然听见一声虎啸,他立刻捏了个诀到他的身边,却还是晚了一步,眼睁睁地看着殷烨容被白虎咬住脖子。
他眸子的血红一下子又迸发出来,那白虎在一瞬间感觉到了申屠身上强大的压迫,一转头就弃了眼前的猎物,一瞬就躲进了林子里。
申屠见那老虎走了,忙跑到殷烨容的身边抱住他,原先他眼见着卫光启被一箭射死的时候,他的心中还充满了失去他的恐惧,此刻他的心中却一点儿恐惧都没有,只剩下了悲伤,满心、满腔的悲伤,他捏着殷烨容的手,眼泪顺着眼角拼命地往下涌。
殷烨容突然感觉自己的眼前又明晰起来,看到申屠那张悲伤、痛苦的脸,他突然觉得这样也很好,至少自己死的时候有个人是真心实意地抱着自己,真心实意地为自己哭泣。
“别难受了,挺好……”他想伸手去摸一摸申屠的脸,却一点儿力气也没有,无力地垂在他的身边,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元清……元清!”申屠发狠地叫着他,失去了恐惧,痛苦与悲伤更加地充斥着他的心,他突然觉得这是一种惩罚,这不只是玉帝对元清的惩罚,而是对自己的惩罚,惩罚自己当年没有护住小哑巴,所以才要像现在这样看着他死,一世、又一世。
他突然不想去找他了,不想一世又一世地看着他死在自己的面前,可是心里却又有个声音不停的问:
你真的不去找他吗?
你真的……又要像小哑巴那样,让他孤孤单单地死吗?
第19章 第 19 章
申屠觉得有些倦了,短短的六十年不到,自己的爱人却已经在自己面前死去了三次了。
大咸山一点儿也没有改变,小哑巴的屋子每日日都有人来打扫,因此倒也算得上干干净净,他还记得当时自己与小哑巴在这张床上欢爱,与元清相拥而眠。
他知道自己对元清的心,那心应当是不断地催促着他去寻找,去见他,去陪他,哪怕注定了他要死,自己也应当是陪着他的。
然却实在是倦了,一点儿力气也没有了,只想躺在这张床上,好好地睡一觉,好好地睡一觉。
他缓缓地闭上了眼。
然他刚闭上眼睛,就被一个不知好歹的人摇醒了,边摇便喊:“申屠!你知不知道邴怀去哪了?”
申屠皱了皱眉头,眼睛都不睁一下,直接从袖子里掏出一个金钵,随手往旁边扔去,那人也忙朝着金钵的方向飞去。
申屠有些恼了,干脆起身坐起来,看看是谁扰了自己的清梦。
“邴怀,邴怀?”程耳抱着金钵,对着金钵里的小龙不停地喊着,那小龙也困极,听见程耳的喊声也只是兴致缺缺地抬了抬头,又低下头睡去了。
“他为了你,生祭了自己一百多年的修为。”申屠不轻不淡地道,“如今才过了六十年不到,想再次幻化人性,怕是还要再睡上一百年。”
程耳看了看申屠,明显感觉到此刻的申屠缺失了什么东西,然自己只是一个小仙官,实在是瞧不清楚他到底缺失了什么,他正皱着眉头看着申屠,想要瞧清楚他到底哪里不对,手上却一凉将他的神唤了回来。
“邴怀?”程耳叫了一声,那小龙抬起头朝他扬了扬头,程耳一下子笑了起来,伸手摸了摸小龙的脑袋。
“我听闻五色丹木结出的丹果吃了有助修为,若是我没记错,招摇山上你种了许多。”申屠出言提醒,坐在床沿边上看着他们两个。
程耳得了申屠的提醒,忙将邴怀又放回金钵里,准备带他回招摇山,末了却又像想起了什么似的,转身对申屠道:“你不是要去找师弟吗?”
申屠没有搭话,程耳又道:“你最好快些去。”说罢,挑起一个玩味的笑来,仿佛准备着看好戏似的,”你再不快些,元清就被和别人交合了。“
果然,这一句话刚落,申屠就立刻站起来:“他在哪?为什么这么说?”
“他在平遥城的语嫣楼……”程耳话音刚落,眼前就一道白光闪过申屠就没了身影,只余下程耳轻轻地一句话,“当小倌……”
平遥城。
平遥远离京城,却又依山傍水,十分养人,因此不少的达官贵人都喜欢来平遥找几个小妾,更有甚者还会讨几个面首养着,寻个新鲜。因此平遥城也建了许多的烟花之地,女妓小倌应有尽有,这些烟花之地的收入也成了平遥城主要的税收来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