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开。”低磁的嗓音响起,那人垂眸睨着无尾熊般挂在自己身上的人,视线最后落在楚凭澜微翘的嘴角。
他想,这小鬼刚才也是这样笑的?
“我说不呢?”楚凭澜收回视线,目光肆无忌惮地欣赏着他的动作。
那人利落地微调滑翔翼的去向,高空坠落的速度极快,角度却极其精准——不过数秒的时间里,滑翔翼带着两人略过变幻的车流和来不及注意他们的人群,到达了大楼的背面,松开了俩人,顷刻之间,凭空化为了齑粉,仿佛从未出现过。
不,他肯定不是这样笑的。
“你很重。”那人轻巧地落地,皮鞋和石板路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锐利的眼神睨过来。
“我看,”楚凭澜笑,拽着那人的领带把人拽下来,扬起下巴,凑到那人耳边,旖旎的语气仿佛枕边细语,靡靡又致命,“你抱着刚好啊。”
那人拿下那只作乱的手,无情地一掌拍上楚凭澜西裤紧贴的翘臀,把人一下拉过来,高挺的鼻梁擦过他的耳侧,面上却看不出一丝动心的痕迹。
楚凭澜笑意加深,无所畏惧地看进那双冷冽的眸,问,“你家还是我家啊,顾公子?”
跳个楼都能碰上听雨楼十二卫,是他的运气太好呢,还是顾轻寒的运气太好?
作者有话要说:
ovo喵,悄咪咪开个文,不喜欢出门左转就好啦,不要告诉我呜呜呜呜呜
第2章 珍鸾 02
听雨楼十二卫是什么概念?
前文说过,但凡清道夫,没有不想进听雨楼的。就像但凡干了魂师这行,没有不想和楚家攀关系的。
又敬又怕,又爱又恨,说的便是这类存在。
而位列听雨楼十二卫的,更是强者中的强者,悄无声息取其所需,凡天下秘宝,无其所不能及。
楚凭澜对此毫无兴趣,虚名和现实之间的落差大了去了,听雨楼他只略知一二,但楚家里头干的是什么肮脏交易,湘夫人的真面目又是如何,他是从小看着长大的。
至少,他这个人称天煞孤星、身怀穷奇凶兽血的不祥人,也没真的把全世界都克死。
楚凭澜想着,嘲讽地笑笑,也别说,世人你一言我一语,洗得他自己都快相信了。
要是在他还小的时候,他或许还会辩一辩,只是经年累月过来,他面对他们那副嘴脸,徒有麻木。
只是,顾轻寒大概和他的同僚、和世人都不一样吧?
那凶神的称号一开始便引起了楚凭澜的注意。
乍一听的时候他便笑了。要比煞,谁还比得过他楚凭澜?这方面,他的名声可真可谓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娱乐圈美人多,自然也多千奇百怪的东西。身为魂师,身为一个追求美歌颂美崇拜美的魂师,楚凭澜没什么意外地入了行,单枪匹马一路拿了影帝开了工作室。
因为某些不可告人的原因,最近楚凭澜出资,请了圈内少有敢顶着楚凭澜的名声请他的舒导演合作,在某高校找了个场子,便风风火火地开始试镜。
舒导演和楚家关系密切,冲着他戏来的自然不乏知道楚公子的身份的人。他们不仅知道他在楚家的地位,更知道关于他的传说。
“身怀凶兽穷奇血”,“拎不清的一串串和他有关的凶杀传闻”,“其中甚至包括当年只有他父亲死亡的那场不清不楚的车祸”……种种传闻非一日之效,口口相传年月积累,真真假假的,渐渐地也就全都成了“真的”了。
毕竟连湘夫人都对此不置可否,不是包庇是什么?
“导演,我家宝贝能不能单独跟您试戏啊?不然我回头找人录了发您成不?”不知道第几个经纪人说着相似的话,视线小心地避开导演隔壁端坐的楚凭澜,像是看一眼都会带来厄运,盯着导演继续滔滔不绝地论述他们家宝贝演员怎么矜贵,不可以出事。
还挺有理。楚凭澜托腮看着那位素未谋面的经纪人,身边舒导演终于怕了楚凭澜了,碍于出资人的面子没让他滚蛋,但还是把他请出去了。
楚凭澜依旧一副混不在意的模样,好像怎么都是无所谓的,经过那位经纪人身边时无甚感情地轻笑一声,对方的眼神饱含畏惧和怨恨,和从小到大看到的一模一样。
这反应还算是好的。
楚凭澜刀枪不入般自嘲,出门路过了那堆笑闹的鲜肉,本来喧哗的声音化为了窃窃私语,但并不妨碍五感过人的楚凭澜听到。
无非也是和过去一般。
“那是湘夫人的儿子?”,“是啊,不要怕,只是和云先生生的,而且,还是儿子。”
“那可是穷奇血,小心惹到他赏你一击毙命。”
“听说前几年金明池的血案就是他干的?”
“好像云先生的车祸也和他有关系……”,“那是他亲爹啊。”
“别说,说不定六年前长生殿失窃也和他有关系。”
“嘘,他看过来了,仔细你的命。”
……
楚凭澜压根没回头,径自渡步到了走廊尽头,侧身盯着窗外楼下排队的人,任由空间内唯一的天光洒落在那张让人嫉恨的皮囊上,唇角维持着习惯性的弧度,只是看着空洞渗人,像是没有灵魂的雕塑。
即便日光温暖,也照不进那双眼瞳,沉沉的眸似是林中深湖,死寂,沉固,无法流动。
只有眼角的泪痣似乎在替他流泪。
“《惟将终夜长开眼》试镜是在这?”
低磁的声音如冰子入湖,突兀,冰冷,清淡却不可忽视。
今日连番被惹,如今独善其身忍怒不发还被打扰,楚凭澜恼怒地回头,微微抬颌看清来人后愣住,眼里冰霜渐化,湖水起了微澜,漾成笑漪。
他真漂亮,不是市面上流水线定制的娇柔。
绝顶的骨相撑起冰雪般的姿容,傲然不可侵的冷淡,既美又摄人,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凶煞。
凶神要是知道他难得多管闲事的一次招呼换来这样的评价,分分钟要剐人了。
然而楚凭澜不管,而且——
“你不怕我?”楚凭澜赏他一个笑颜,十二万分亲密的态度,眼里却没多少甜意。
那矛盾的样子显然惹到了他,明明没比楚凭澜大几年的男人蹙眉,寒眸睨了他一眼,“我先问你的,小鬼。”
离两人不远处的那群演员经纪们纷纷倒吸了一口凉气,你瞧瞧我我瞧瞧你,生怕下一刻就是一场命案。
楚凭澜置若未见,歪脑袋一笑,优雅地指路,“舒导就在那里头。”
那人闻言离去,利落的背影显得无情。
“你不怕我。”楚凭澜轻轻地说了一句,这回是肯定的语气,然后笑了,他知道以那人的耳力肯定听到了。
那边的窃窃私语因他的笑而僵冷片刻,半晌,才又活跃起来,像是要掩饰方才的惊艳。
楚凭澜想着那人腰间不避嫌地配着的招魂配,再看分明就在不远处的试镜室。
拒人于千里之外?或许不一定。
于是楚凭澜死水般的日子又有了盼头。
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又和 “盼头” 见面了。
顾轻寒住的是单身公寓,性冷淡的风格简洁没有装饰,利落干净,让人想起他的佩剑九婴,上古流传至今的杀人利器,和顾轻寒一样。
打开衣柜,一水儿的易容服装和千篇一律的家居服,都是一人份的。
楚凭澜满意地拿了一套,进了卫生间,暖黄的灯光暧昧,水声哗哗,是顾轻寒在玻璃浴室洗澡。
可惜是单面玻璃。
然而这完全难不倒楚公子——他优哉游哉地开始解扣子。
“……”顾轻寒能爬到今日的位置,以他的耳力自然不会连这都听不见。
“你怎么还在?”水声也不妨碍那声音里的不满之意传到楚凭澜耳中。
“没看见我无家可归了吗?”楚凭澜把外衣解决了,接着去脱余下的部分,即便没人旁观,动作也优雅依旧,嘴里循循善诱,“我是你撞伤的,你要好好照顾我。”
顾轻寒想起他给楚凭澜检查看到的淡淡淤青,嗤笑一声,“我杀了你岂不是更快?”
要不是任务期间要避嫌,他该继续离这人远远的,像这种美近于妖的生物,都是不可以招惹的。
楚凭澜脱好衣服,从容地推开玻璃浴室的门,走进水雾中,就跟走进自家浴室一样自在,笑道,“被你杀死,肯定很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