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国的光与影》[生子文] ——作者:争无尤
争无尤  发于:2016年05月1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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耶尔当时就想,这样的世界也不错。起码人类的星球很稳定。几万年都过去了,天族和魔族恐怕也没有那么重的故土情结。于是,耶尔走到死亡之树下,想要与死亡之树同归于尽。可是,无论他如何自爆圣灵,大结界都会将他的圣灵修复如初。作为代价,在小小的人界引发了数次天灾,死伤无数。
耶尔心想我就不信了,于是跑去了魔界,结果发现在魔界他也死不成。契约之力比法则之力不遑多让,给人界传了几回瘟疫,又收割了一片人魂。
那一刻,耶尔顿悟了“主神”这个词的残酷。
主神,是不能死的。神族可以灭亡、他被法则之力抛弃的父王可以死、杰拉尔斯可以死,但是他的死亡,却不被世界之力所认可。
因为世界之力需要一个媒介与这个世界沟通。
耶尔此时一心求死,便去求助了命运之镜。命运之镜虽然是个大忽悠,但是对主神一向客气,特别明确地告诉耶尔,如果你想挣脱命运也容易,找个人替你就行了。至于找谁嘛,那还不好猜。
耶尔看着命运之镜一副欠抽的样子,十分后悔没在神族灭亡的时候就将它抛进无尽的虚空里去。
求死不能的耶尔最后来到了人界。他漫无目的地在人界行走着,走过了好多因为他自爆圣灵而遭遇天灾和瘟疫的城市和村庄。看着人们痛苦的样子,耶尔忍不住想,为什么会有人有权力对他们做这些?为什么那个人会是我?于是他开始驻足,去帮助那些被他害得惨兮兮的人类。
耶尔就这样一路走,一路收拾着自己弄出的烂摊子。人界的居民对他一直都特别热情,而且还特别熟稔地喊他“尤利尔殿下”。耶尔就想,尤利尔如果能来当主神也不错。起码那个孩子比自己冷静,也不懂伤人至深的爱情。
不过耶尔很快就将这个想法赶出了脑袋。这倒霉差事,还是别拿来害别人了。
在人界滞留了几年,耶尔终于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平静。如果主神不用自缚神塔,而是行走于他的信民之间,那么做主神也不错,起码走到哪里都有热茶和笑脸相迎。
突然有一天,耶尔在一处城镇的外围感觉到了一些不同寻常的能量线,进而发现,它们不怀好意地连接在人界的各地,组成了一个足矣灭绝人界的献祭结界。由于结界所用的能量全部都是契约之力,耶尔一时间解除不了,便稍微探查了一下,发现布下这个结界的人是撒旦。
当时的人界,在尤利尔和撒旦数万年的竞争性经营下,已经处处绿荫人口兴盛。可天族和魔族的繁衍十分困难,人口不但没有增加,反而呈现了逆增长。
为此,尤利尔多次牺牲自己的圣灵之力来挽救同族的生命。而尤利尔的圣灵之力在人界也得不到补充,最初还看不出什么,几万年积累下来,有一次让撒旦发现,尤利尔在跟自己战斗时居然会体力不支。
撒旦便计划献祭人界,用那个力量打开魔界和天界的大门。这种事在撒旦看来,就好像是养了许久的牲畜,现在终于养肥了要宰着吃一样。但这种丧心病狂的事,只要不是主神做的,都会受到世界之力的惩罚。所以说,基本上撒旦是打算用自己的命和整个人界来换天族和魔族的未来。
在动手前,他将尤利尔约到了地狱之门前,说要与尤利尔决一死战,让尤利尔将天界军停在距离地狱之门外数公里处,他要单打独斗。
耶尔觉得撒旦做得如此明显,尤利尔不可能毫无察觉,可尤利尔居然真的照撒旦要求的做了。耶尔这才发现,一直跟随尤利尔的守护天使伊利斯,居然是撒旦在天族内安插的内应。他在撒旦开始布结界那天,便一直跟在尤利尔身边,用自己的力量屏蔽了尤利尔对异常能量线的感知。他还对尤利尔说,既然是最后的战役,那么任何一个天族都有责任和权力来参战。无论结局如何,他们愿意同大天使长同生共死巴拉巴拉。
几万年来,伊利斯不顾自身安危对天族的守护,让尤利尔对他的话全然相信,这很像是耶尔当年对自己母亲的那种信任。
殊不知,最亲的人坑起你来,效果才更凶残。
耶尔一怒之下现身,也没考虑什么杰拉尔斯的灵魂,直接就一掌劈向了撒旦,结果伊利斯竟然带着四千五百万天族布下结界挡下了他倾力一击。耶尔根本没料到伊利斯会这么做,收手不及,就劈掉了当时天族的九成人口。
尤利尔见状差点儿疯了,十分武断地认为同胞们一定是为了自己而死,激怒之下,大天使长操起审判之剑冲过来就打算弑神。
耶尔当时也被自己这一掌给劈懵了。觉得比起想灭绝人界的撒旦,还是自己更加凶残一些。本想对尤利尔引颈就戮了,随即他想起来,自己是主神,尤利尔虽然是自己的一部分,但是自己自杀都死不了,估计也很难让尤利尔砍死。
耶尔就想,当一个人求死不能的时候,原来会这么难受。
简直比当年杰拉尔斯在他分娩时要杀他孩子那次,还让他难受。
结果耶尔一个脑抽,觉得不如趁着尤利尔还没有品味到这种滋味的时候,就将他杀了吧。于是就又一掌劈了过去。
当然,大家都知道这一掌的结局就是,撒旦用灵魂誓约帮尤利尔挡下了那一掌,自己死了。可撒旦死去的同时,也血祭了整个人界,耶尔阻止不能,被尤利尔误会是他第三掌灭了人界。从此人界沦为一片焦土,耶尔被黑得体无全肤。最令耶尔感到无语的是撒旦临死前的一句话,他说:“命运能不能战胜,总要战了才知道。”
当时耶尔并不懂他这句话的意思,因为耶尔根本无暇理会他。尤利尔当时被人界的惨状激红了眼,险些堕天成魔。为了不让尤利尔堕落,耶尔将死去天族圣灵中的神圣之力全部提了出来,打开了天门。
天门打开的瞬间,耶尔便不得不回去神塔,而天界对所有天族的召唤也唤回了尤利尔险些迷失的神智。
回到神塔的时候,耶尔才反应过来,献祭人界所获得的力量,并没有转化成法则或者契约之力,而是激活了生命之树。撒旦献祭人界也不是为了打开天界和魔界,因为他用魔神留给他的力量足以打开魔界之门。撒旦是从人界那几次不同寻常的灾难中,看出主神醒来,便设了个套,引得主神将他杀死。
被主神亲手杀死的灵魂,无论你是什么种族,都可以在生命之树上转生,成为天族。这种特殊的自然现象叫做神之悲悯。
这时,即便耶尔再不相信爱情,也不得不为魔王的爱而动容——这简直就是精神病加强迫症加偏执狂晚期。
撒旦的灵魂就这样归于了生命之树,并重生成新的天界潜力最强大的撒拉弗,受到了法则之力最深的眷顾,并由命运之镜赐福,宣布他将成为新一任的大天使长。
命运之镜同时给出另外一个预言,说新的大天使长将会恢复世界的秩序,令法则和契约之力融合成统一的世界之力,为这个世界带来真正的稳定。新秩序的建立便需要旧秩序的彻底消亡,毁灭旧秩序的人,便是先代的大天使长,同时,他的生命将化作新世界的基石。
露娜的故事,结束在这个尤利尔早已知情的预言。
讲完故事后,露娜对尤利尔说:“耶尔曾在月神殿设下法阵,如果一段时间内无法接收到他的消息,便会让我这段影像觉醒。我猜,是你做了些事,让他沉睡了吧?”
露娜的语气并无责备,而是带着一种莫名的哀伤。
尤利尔颔首道:“是的,尊敬的月神。为了不让父神干涉我要做的事,我不得不如此。”
露娜微微仰起头,合上双眼,眼角逐渐变得湿润。用一种温柔却低哑的声音,露娜说道:“耶尔,他从小就是一个温柔的孩子。这个世界已经强加给他太多的不公。尤利尔,你本来应该是和他一样的人。我愿意相信,你也如他一般愿意为这个世界牺牲。如果你的死可以结束这一切,尤利尔,不要挣扎了,屈从于命运吧。”
尤利尔看着她眼角那完全源自真诚的泪水,心想,不管主神要求她对自己说这些的真正目的是什么,起码,月神对主神的情谊是值得尊重的。
想到这里,他温声说道:“尊敬的月神。很感谢您能告诉我这些事。可我想,您和父神都误解了我要做的事。那无关父神是怎样的人,又或者我的命运是什么。这个世界应该遵循世界之力的规律来运行,而不是掌握在心有私爱的神明手中。我想做的,便是让神成为一种引导信仰的概念,而非有血有肉的人。这一点,我希望您能理解。”
听完尤利尔的话后,露娜的表情突然变得疑惑起来。缓缓睁开眼睛,她轻声说:“尤利尔,你也学会了私爱吗?”
尤利尔闻言沉默了一瞬,随即笑道:“私爱不用学习,它存在于每一个血肉之躯的心中。”
露娜静静地看了尤利尔片刻,眼中交织着哀伤和一种可以称之为眷念的情愫。最后,露娜轻轻叹了口气,说道:“我怎么忘了,你本就是这样的一个人。我怎么能相信你会畏惧命运和死亡。”
说到这里,露娜突然哽咽了一声,目光变得更加悲伤,一滴清泪滚落腮边,美丽的月神低喃道:“尤利尔,我要告诉你一个真相。”

☆、破誓

说着“我要告诉你一个真相”,露娜的身躯突然微微一颤,她脸上的表情瞬间变得惊讶,张开嘴,却再无法发声。她身上那件月白长袍上点缀的星辉闪烁着微光崩散开来,无数淡金色的光粒散入空中,最终模糊了她的容颜。
一直在旁沉默的艾玛兰德见状上前一步,聚拢灵魂能量的魔法已经亮在掌心,却被尤利尔抬手轻轻拦下。
“没用的。”尤利尔轻声说:“她说不出主神不想让她说的话。这是灵魂的禁制。”
艾玛兰德看着尤利尔并无波澜的眼睛,犹豫了一瞬,还是问道:“殿下,您早就知道命运之镜的预言,是吗?”
尤利尔微微侧过头,就从艾玛兰德眼中看到了分明的痛意。笑了笑,他想道,如果知道露娜喊他来是为了说这个,应该找个借口将雷米尔支开的。
轻轻“嗯”了一声,尤利尔说道:“人出生,大多都会走向消亡,只不过是早晚的问题。生命需要进化,永生并不利于这个世界的发展。”
艾玛兰德听得一愣,忍不住心想,我们现在是在讨论您的生死啊,现在这是讲这种宏观道理的时候吗?
看出了他的想法,尤利尔轻轻一笑:“作为现存力量最强大的撒拉弗,我死了就会化作巨大的能量补充到这个世界中去。而这个世界目前最缺的就是能量,所以我的命运才无可更改。可如果我们要做的事成功了,也许,我就不用死了。”
艾玛兰德听了又是一愣,眼中的痛意却渐渐消失,代之以无上的决心:“那么殿下,就让我们为了改变这个世界、也改变您的命运,放手一搏吧。”
尤利尔骗了艾玛兰德。他的命运无法更改,因为魔神的死,使得法则之力和契约之力发生了互斥,为了纠正这一点,必须有一股同魔神力量相反、却不输于魔神般强大的力量注入大结界。
所以当年,魔神约了主神共赴死地。
可阴差阳错,主神并没有死成。这到底是出于主神自己不想死,还是真如露娜故事里所说,是法则之力和亚当一起保护了这个世界的神,尤利尔并不清楚。他清楚的,只是命运之镜直达他心灵的预言:你将在绝望中消亡,那绝望将成为滋养新世界的土壤,从中萌生新的希望。
不知为何,这个世界的因果选择了他,而非主神。
而尤利尔被命运之镜示警后,产生的第一个的想法是:绝望?那是什么鬼东西?
请原谅他的傲慢,尤利尔并非不理解绝望的定义,只是无法相信自己会产生那种毫无用处的情绪。绝望的本质,其实不过是在无能为力下的自我沉沦。尤利尔从来认为,那只是一种短暂的情绪,会随着时间而淡去。
所以,面对着路西斐尔将近未至的疯狂,尤利尔仍然觉得,这一切终将过去。
路西斐尔此刻正抱着他一步一步往传说中具有神力的圣湖里走。冰冷的湖水浸湿了他们两人的衣服,却因此能更容易地感觉到对方的体温。尤利尔搂着路西斐尔的脖子,心想,路西斐尔的体温怎么好像比自己的低了很多?
路西斐尔一直走到齐胸深的地方才停下脚步,然后用满是期待的目光和不敢期待的表情,小心翼翼地问他:“你有没有什么感觉。”
尤利尔很诚实地说:“冷。”
路西斐尔愣了愣,似乎没反应过来尤利尔在说什么。
尤利尔便重复了一遍:“我冷。咱们出去吧。”
路西斐尔看了一眼尤利尔冻得有些发青的嘴唇,几乎立即展翼而起,将尤利尔抱到岸边,迅速用火焰魔法烘干着尤利尔的衣服,同时用手搓着尤利尔冰冷的手,一边搓一边说:“怎么样,亲爱的,有没有暖和一点?”
看着路西斐尔快急哭了的样子,尤利尔觉得,自己真的很自私。
既然这一切终将过去,为何还要拖着时间折磨他?明明只是自己的私心,想要再多和他在一起,哪怕就多一天、一个小时、哪怕是一分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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