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国的光与影》[生子文] ——作者:争无尤
争无尤  发于:2016年05月1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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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手足兄弟还没有死伤离散。
那时,尤利尔还是他们的大天使长,带领着天族,在荒芜之地上种下绿荫,收获希望。
那时,对于尤利尔,他也是敬爱的。
时间,可以改变的东西太多。恍然一梦,竟是如今天地。
彼列就这样停止了嘶喊,呆呆地看着尤利尔。
尤利尔冷冷地站在离他一步之遥的地方,语气淡淡地说道:“既然你一直将我当做横在你跟席欧乌尔之间的一根刺,我可以帮你把刺□□。可能有点儿疼,但长痛不如短痛。”
彼列眨了眨眼,喃喃道:“怎么拔。”
尤利尔清冷一笑。
彼列背脊一寒,心想,原来自己内心深处除了恨他,更多的还是怕他。
路西斐尔醒来的时候,就看见彼列生死未卜地侧躺在自己旁边。彼列的脸离自己很近,近得他可以看见彼列脸上魂画一般的泪痕。
路西斐尔“腾”地坐起来,四下望去,发现自己不知怎么回到了第六狱的神庙。此刻正坐在遗忘之门的基座上,尤利尔就坐在他身后。
尤利尔的眼睛此刻是闭着的。他正靠在一块石头上,单手支着额角,另一只手轻轻搭在身前,修长的腿微微蜷着,长袍只盖住脚踝,一双脚□□在外面。
他银色的长发有几缕绕过手臂盘旋垂下,也有些散落下来,铺在基座的石面上,还有些堆在胸前。他身上这件黑色的长袍对他来讲有些宽大,领口又开得略低,在他半躺着的时候,就露出了胸前几点樱红色的痕迹。
一根绷紧的弦在路西斐尔脑海中骤然崩断,随着尖利的鸣金之声,路西斐尔想起之前,在施展愈灵术的过程中,他忍不住对尤利尔做的事。
仿佛是魔障入脑,他居然,有些回味。
那种占有了一切的满足感,正熨帖着他的心,让他感觉不到一丝后悔或者惶然。哪怕是不知道会面对尤利尔怎样的态度,这种等待审判般的忐忑感,竟也有几分甜美。
鬼使神差地,他说了声:“你,有没有哪里疼?”
闻言,尤利尔坐直了身体,蓦然睁开的眼睛里有一丝慵懒,声音很低,仿佛是来自很远的地方:“没有。”
尤利尔的声音,素来听不出喜恶。路西斐尔也拿不准他有没有生气,或者就如表面上看起来的这般无所谓。
然后,他听见尤利尔问道:“咱们是如何去到第七狱的,你又是如何获得了魔神的遗赠,可以告诉我吗?”
路西斐尔张了张嘴,心想,你就不关心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事吗?就这样莫名其妙被人睡了,结果你张嘴问的都是些别的事,是不是太没有贞操观了?
结果,就听见尤利尔接着说:“你不用担心彼列。他现在什么都听不见。”
路西斐尔觉得自己真是败了。
怀着莫大的挫败感,路西斐尔向尤利尔坦白了他昏过去后,发生的事情。
事情的经过,真是不能更简单。
大概说来,是这样的。
尤利尔昏过去了,彼列一击得中还想下黑手,路西斐尔悲愤交加,将他攮开了。这时候,遗忘之门的基座就开始抖,抖了两下,他就站到了一个阳光明媚的广场上,面前有一座高耸入云的宫殿。这时候,彼列又扑过来找死,他就踢了彼列一脚。后来,他抱着尤利尔进了那座宫殿,发现尤利尔圣灵正在溃散,就对尤利尔施放了愈灵术,过程中,情难自已就做了一些十分难以启齿的事情。再后来,尤利尔醒了,他一个放松,就晕了。
等再醒过来,就是现在。
说着说着,路西斐尔突然就觉得什么地方不对。
这些事,明明都是自己做的,自己都有印象,可以回忆起任何一个细节。可却又不像是自己做的。
有些地方,实在想不通。比如,他为什么对那个从未去过的地方没有陌生感,比如,他为什么知道可以从哪里拿出一件长袍帮尤利尔换上,比如,他怎么就突然能在魔界使用神圣之力了。
愣怔地坐在地上,路西斐尔突然感觉到一阵芬芳的暖意渐渐将自己包围。
是尤利尔缓缓将他抱入怀中,又缓缓收紧双臂。
他抱得那样用力,就像是不这样做,便会失去什么一样。
就在这时,神庙幽静的甬道中,响起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灼热的气息铺面而来,带着一股仿佛要燃尽一切的气势,不是杀气,却充满了煞气。
路西斐尔感觉到尤利尔抬起了一只手,他扭头看过去,看见一条血色的荆棘自尤利尔手心飞出,缠绕上了彼列的颈项。于此同时,他感觉到了席欧乌尔,带着一身残虐的血腥之气,站在了他的身后、尤利尔的面前。
“殿下,您这是做什么?”
席欧乌尔的声音洪钟般震耳,配合他此刻杀气腾腾的表情,如果不知情的,会觉得那是一股睥睨一切的王霸之气。但尤利尔看出来,那只不过是因为他的耳朵刚刚被魔音术震伤了,所以现在有点儿聋。
“你是不是太迟了些。”尤利尔的声音柔和悦耳,仿佛是情人的呢喃,听在路西斐尔耳中颇有些不是滋味,听在席欧乌尔耳中,抱歉,他没听清。
好在席欧乌尔素来看得懂尤利尔的口型,便继续声若洪钟地说道:“那群杂碎实在太烦。彼列怎么了?您到底想做什么?”
尤利尔说道:“他不老实,我让他睡会儿。至于我想做什么,你还不知道吗?”
席欧乌尔面色一凝,“您这是想要出尔反尔?”
尤利尔笑了:“你本就是靠算计逼我就范,还不许我算计回去?”
席欧乌尔眸色一厉:“之前的偷袭,是您安排的?”
尤利尔不以为然地说:“我可没有那个本事。不过,只要稍微挑拨一下彼列,他自然就去做了。为了杀我,他可是不遗余力。”
席欧乌尔沉默了片刻,突然哈哈大笑道:“殿下,您果然还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尤利尔微微扬起头:“承蒙夸奖。可以将传送符文给我了吗?”
席欧乌尔又是一阵沉默。
尤利尔勾起嘴角:“对心心念念杀我的人,我可没那么好脾气。”说完不慌不忙地动了动手指,血色的荆棘在彼列脖子上逐渐收紧。一声低吟自彼列口中溢出,彼列的脸瞬间涨得通红,脖子以下的皮肤却是惨白一片。
“住手!”席欧乌尔连忙从怀中掏出两张黑色的符文,甩到尤利尔面前:“快放开他!”
尤利尔拍了拍路西斐尔的肩膀。
路西斐尔了然地伸出手,将两张传送符文拿在手上,稍一试探,朝尤利尔点了点头。
尤利尔拉着路西斐尔站起身,将传送符文接过来,指尖金色的微光激活了符文的纹路。
席欧乌尔一脸紧张地看着彼列的方向,注意到尤利尔手上的微光,便恨恨地说:“我不会善罢甘休!您知道我的脾气,也知道我守护魔界的决心!”
尤利尔微微一笑:“是么?”传送符文的光渐渐明亮起来,周围的空气也因为空间的扭曲出现了断层,此刻他的面容,在不同折射度的空气中,看起来竟也有几分扭曲。
“那么,我就成全你对魔界的这份心吧。”在路西斐尔不可思议的目光、和席欧乌尔震惊的怒吼中,尤利尔手中的光之荆棘,突然转了一个圈,径直插入了彼列的小腹。一个血淋淋的肉团,就这样被光之荆棘从彼列的身体里卷了出来,瞬间便与赤色的荆枝融为了一体。
彼列发出了一声无比惨烈的尖叫,在被席欧乌尔的怒气烤得炽热的空气中,那声音听起来竟带着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寒意。
尤利尔的身影,在波动的空气中逐渐模糊,但他的话语,却一字不漏地传进了席欧乌尔的耳中:“既然这个孩子影响他支持结界,那我就帮他拿掉了。”
席欧乌尔汹涌的怒意,化作一枚巨大的魔法弹,追着尤利尔的残影呼啸而至,在空气中轻轻一震,便消失在仅余彼列一人独卧的基座上。
席欧乌尔快步上前,将彼列死死抱在怀中,治愈法术源源不绝地输入到他小腹血流不止的伤口中。
而彼列,他流着泪,怔忪地看着席欧乌尔的面容。
像是,想要将他看进心里。
然后,就是死了,也不能忘怀。
如果我现在就这样死了,你的心里,是不是就只剩下我一人?
失去意识前,彼列不由这样想着。

☆、回归

席欧乌尔的那枚魔法弹没有留半分余地,尤利尔几乎是在踏上帕格特瑞土地的同时便展开六翼,扯起防御屏障,可路西斐尔却推了他一把,将他推出了魔法弹的射程,挡在了他和魔法弹之间。
尤利尔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抱住路西斐尔就是一个转身,防御屏障都没来得及换向,那颗巨大的魔法弹就这样砸在他后背上。最坑爹的是,挨打的明明是后背,最疼的地方却是肚子。
抱着路西斐尔趴在地上的时候,尤利尔的内心其实是崩溃的。
猪队友什么的,简直烦得不要不要的。
而猪队友在反应过来后,说的第一句话,更是让他觉得自己还不如去救一头猪。
路西斐尔说:“彼列再不是东西,你弄掉他的孩子也过分了!”
于是尤利尔手一伸,将路西斐尔推出去几米,接着就一口血喷在了地上。
擦了擦嘴角,尤利尔看着路西斐尔茫然失措的样子,低声说:“那是我的事,轮不到你管。”
说完,尤利尔就后悔了。这恼羞成怒的语气是闹哪样。
仔细一想,路西斐尔并没有什么错。天界的教育一向宣扬宽爱仁和,虽然有很多人不当回事,难得大天使长记在心里,这是好事。稚子无辜,如果那真是一个孩子,自己就这么将它给弄死了,确实挺令人发指的。
想通了,尤利尔便不再纠结。迎着帕格特瑞的冷风,光之荆棘再次密布他的眼前,路西斐尔的样子就这样被遮住了。
最后留在他视野中的,居然是一副很受伤的模样。
尤利尔心想,撒旦小时候也总是这副模样,明明是他挑衅在先,受了皮肉之苦的也往往都是自己,可他总能露出一副更加委屈、更加受伤的样子。
简直不可理喻。
帕格特瑞城的方向,此时响起了一阵乱糟糟的脚步声、以及比脚步声整齐很多的振翼声。
那是帕格特瑞的住民和守军,还有一定数量的能天使和力天使军。
总之,从城市方向乌央乌央地冲过来至少数千人,光是感受他们的身份样貌,尤利尔就感到了一阵头疼。
尤利尔觉得自己如果就这么趴着见人,丢人事小,惹眼事大。便挣扎着爬了起来,硬是撑起了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可小腹的地方疼得他腿肚子都在转筋。好在万魔殿捡来的这身长袍够长也够宽,基本看不出什么破绽。
这时候,天空中突然响起一声炸雷,想是就要落雨。
可尤利尔心想的却是,自古装逼遭雷劈,俗语诚不欺我。
路西斐尔此刻已经跑回他的身边,手里笼着治愈术的暖光,挨着尤利尔的六翼替他疗伤。
尤利尔的伤其实倒是小事,虽然席欧乌尔的魔法弹厉害,但架不住他皮糙肉厚。可腹中的疼痛,却是来自一个脆弱生命的无声谴责,谴责它的母体不够自重,也谴责它的双亲不够和睦。
拿手抚了抚小腹,尤利尔拂开了路西斐尔的手。他的本意是不想自己受伤的事落入太多双眼睛,可在路西斐尔眼中,就是尤利尔生他的气了。
因此路西斐尔更加委屈加郁闷,尤利尔的肚子也就更疼。
尤利尔简直恨不得掏出审判之剑把路西斐尔给砍了。
可为了最大的利益,他只能轻声说:“我没事。有人来了。”
路西斐尔的心情瞬间柳暗花明,尤利尔感受到他明显松了一口气,暗暗念了句我不生气,这并不值得生气。
路西斐尔的心情,此刻却没有尤利尔感觉到的那般明媚。
在他看来,尤利尔对彼列下手是有些狠,可彼列对尤利尔只有更狠。更何况,尤利尔做的事,并不是为了他自己。
但他就是那样开口了,用斥责的语气,对他说,你太过分。
因为他隐隐觉得,那不是尤利尔能做出来的事。
那样做的尤利尔,一定有什么原因,他想知道。
由于一种被蒙在鼓里的无名火,他说话就没注意技巧,结果尤利尔一口血喷出来,在他眼里,整个天空都在那一刻变红了。
也就是在那一刻,他认识到,他跟尤利尔的距离,被无形地拉远了。就像是尤利尔立刻推在他身上的手,一下将他推出去老远。
好吧,这是有形地拉远了。
然后,他突然意识到,尤利尔是为他硬受了席欧乌尔的攻击。看着尤利尔本来已经撑起却没派上用场的屏蔽,路西斐尔心想,能说出那种话的自己,简直不是个东西。
可说出去的话,比泼出去的水,还难收回。
路西斐尔觉得自己真是蠢懵了。
就这样,当大批队伍赶到的时候,就看见荒凉的帕格特瑞原野上,面对面站着天国的两任大天使长。两人都是一脸严肃,区别在于,尤利尔是习惯的面无表情,而路西斐尔则是一脸被人欠了好多钱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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