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希奥特鲁不禁想大笑,想哭吗?一点都不想啊,一点感觉也没有啊...根本就哭不出来...分担?为什么要分担?有要谁分担?我自己一个人承担就可以了,只要我在乎的人都没事,自己一个人又如何呢...
一个人...足够了...
被逼迫着吃了些流质的食物,希奥特鲁已是稍微恢复了一些体力,身体也不像先前那样酸痛不堪。其实不吃药也没什么...再说的绝对一些,他们在必要时连呼吸都可以省却...他们是不同的...所以...没必要担心...
独自对着破碎的镜子换上正装,有些不满意地将衣领拉高,虽然几乎已经到了要扯坏衣服的地步,但仍然遮盖不住颈侧那些鲜明的吻痕。
那家伙绝对是故意的!
希奥特鲁暗自咬牙,果断地一把扯掉束发的带子,任由自由飞散的发丝滑落至胸前,更多地在背后散开,直垂腰际。
不得以只好用头发遮挡住颈侧,这样就看不见那些讨厌的印迹了!
在莉丝婆婆惊讶得不知道说什么好,连自己要做什么都忘记的目光注视下,希奥特鲁只好自己开门,门外低头侍立着一直为他领路的执事。
"乌鲁尔特阁下,听闻您身体欠佳,陛下很是担心,特此向您问候。"
努力调整好心境,希奥特鲁客气地微笑作答,当那执事抬起头时,刹那间眼睛都直了!呆呆地张大嘴立在原地。
心里有些不舒服,自己不过是将头发放下而已,为什么这种反应!?难道说是脖子这里...
不会傻到用手去确认从而引领别人的目光集中到自己的脖子上,这么做的话别人原本不知道的现在也知道了...但是...为什么要用这种眼神?真的...很不舒服...
"大人,请您带路。"看不下去地提醒道。
那执事这才有突然回魂的感觉,立刻执行自己的本职工作。
可能是考虑到希奥特鲁的身体状况,今天的步伐比以往都要缓慢,原本希奥特鲁想像平日里那样以平和的心态欣赏一下王宫沿路的景致,然而今天不知道是什么日子,一路上凡是有人经过,一个个都目瞪口呆地傻站在一边,仿佛被定影、石化了一样!
心里更加不舒服...
最后让希奥特鲁忍无可忍的,就是那些现在正在不远出集结的人群!那些人远远地向这边看来,沿路上一直跟在几十步之后,而且有越集越多的趋势!那不知道感慨些什么的眼神,那不知道正在讨论些什么的指指点点,一切的一切都让他心慌意乱!
"贵国王宫还真是悠闲,还是说这条道上有什么相当能吸引人眼球的东西吗?抑或是在下做了什么惊天动地的事能让各位如此关注?又或许是在下有什么地方得罪各位了?"
终于按捺不住心中升腾的火焰。
身后传来冷冷的质问,走在前方的执事不禁背脊一凉--这个柔弱胆却的少年今天有些不对尽,隐隐约约地从他的身上透出冰冷凌厉的气势,那种若有若无的压迫感无时无刻不萦绕在身边,那种空灵玄幻不似人间的美与这种奇异的高傲强势感揉合在一起,竟有种让人难以言喻的深深吸引。
然而...那种要将人撕碎的魄力...执事边擦着泠泠冷汗边点头哈腰地解释道歉着:"万分抱歉,引起阁下的不悦,您没有任何地方做得不对。至于他们...他们是..."
心中不禁暗暗叫苦,平日里巧言如流,今天怎么就什么都说不出来了呢!总不能说您好今天美得让人眼睛都要掉出来吧!
希奥特鲁看着眼前那不住擦拭额头的执事,心中有些同情起他了。自己也有不对的地方...但不知道为何,今天...心里很乱...
"我并非有意要为难您。请不要介意,继续带路吧。"
求之不得地接下了希奥特鲁的建议,执事算是终于摆脱了那尴尬的局面,即使心里有多想回头看几眼那今天显得更加脱俗灵韵的少年,现在也没这个胆了。
向着目光惊讶的伊丝特丽招手示意,一抹亮丽的金色乱没形象地交叠着双腿靠倒在倾斜的椅子上。议事厅内小声的议论声四起,并且不时地有略带惊讶的目光瞥向这边。
"你怎么会在这里?"影子终究只是影子,是不可能登上正式的舞台的。
"咳咳!"清了清嗓子,似乎正在摹仿什么人的语调,"四皇子年限已到,应当学习处理政事为国家分担责任。所以...就这样喽。"
微微皱眉:"陛下让你来的?呵!‘影子'什么时候站到人前来了?"
拉塞尔饶有兴致地看着一脸笑得奸邪的某人:"大概是背对着太阳的时候吧。"
让人吐血得无以反驳!
拉塞尔可没兴趣管她那么多,手指有节奏地弹弄着手中的薄纸:"再说了,‘平日里不学无术好吃懒做四处风流的四皇子心血来潮地到议事厅里来打发时间',任谁都不会多在意些什么吧?"
伊丝特丽嘲讽地看向窗外,早晨还十分晴朗的天空现在变得有些阴沉,仿佛就要下雨的样子:"果然什么事情发生都有征兆,难怪今天的天气古怪得很。"
拉塞尔目光瞬间一暗,也将头扭向窗外,眼中映出灰蒙蒙的天空:"...大概,今天神的心情不太好吧..."
和那个时候一样...你...
伊丝特丽有些莫名其妙地看着那双出神的眼睛,正要继续贬低,没想到那看上去正在发呆的人率先开了口:"借我蜜莉亚。"
突然一愣:"为什么?"
"我去北方,时间很紧,今晚就出发。"
意料中看到伊丝特丽那遇到鬼的表情,嘴角抽搐着:"北...北...你..."这家伙吃错药了,居然同意跑到那里去吗!?那个他一直像顽童一样抗拒的地方!?
点头点头,"是啊,老爸要我去,我就去啦。真是很抱歉啦,在你手中的我的把柄又少了一件。"那神色,仿佛是为对方惋惜得不得了。
"你你你你你!"自己就是最恨他那副德性啊!!
还想说些什么,只是这时候今天的主角登场了。
除了拉塞尔,上至高高在上的帝国皇帝下至侍从之流,一个个都瞪大了眼,气都不敢大喘一下,似乎只要吸口气眼前的景象就烟消云散了,一些没有定力的人几乎下巴都要脱臼了,两眼直勾勾地看着离自己越来越近的身影,宽敞的大厅顿时鸦雀无声,仔细听似乎还有吞口水的声音。
希奥特鲁依旧伪装的眼中刹那间闪过一丝恼怒与慌乱,然而别人都将魂魄集中在其它地方,因此很可惜地没有人发现。低垂着眼帘不着痕迹地移过几个方位,意外地见到了一个自己现在绝对不想见到的影子!
是他...为什么他会在这里...
虽然没有其他人那么夸张,然而此刻的拉塞尔也颇为惊异地注视着同样看着他的希奥特鲁:真是没想到,在白天将头发散开的你也别有一番韵味呢...呵呵...是为了遮住颈侧的吻痕吧...想着那是自己的杰作,不禁心中一乐。
这个样子...更美呢...只是你自己还不知道吧...因为体内的热度而微红的脸庞,闪动着迷朦水泽的眼睛,还未完全消退红肿的唇...最重要的是...
上下打量着不远处的少年,轻而易举地得出了最重要的结论。
气势...那刻意压抑而又无法全部压制住的气经过不断蒸腾后终于无法遏制地外溢,那隐隐约约仿佛隔着一层薄纱的凌厉气势萦绕在周身,让人若隐若现地感受着那股不同寻常的压迫感,再加上那超凡脱俗的美丽外表由于虚弱而产生的另一层柔弱与刚毅并存的美...真是...不愧是乌鲁尔特吗...那与生俱来的尊贵气度彰显着他们不凡的身份...然而也正因为如此,他们才...
"咳!"帝王一声干咳,立刻将在场各位的魂魄拉了回来。"乌鲁尔特阁下,身体可好些?"
虽然只是外交辞令,然而那和颜悦色与暗藏其后的热切关怀希奥特鲁还是没有忽略掉。
微微欠了欠身,希奥特鲁低头恭敬地对答。
"您的手..."经他这么一提,所有人的视线齐刷刷地集中到他隐藏在宽大衣袖下的手上。
略微向衣服里缩了缩系着白色绷带的手,"不劳烦陛下费心,不过是不小心被利器所伤罢了。"
闻言,拉塞尔的眼底滑过一丝异样的神色。
照例由某位大臣的报告作为会议的开始,希奥特鲁被安排在离自己避之不及的人最近的地方,想来皇帝他是故意这么做的吧...
就这么一言不发地并排坐着,耳边虽然是连绵不绝的重要词句,但显然一个字都没能找到机会挤进那两个目光涣散的人的脑中。
"请各位大人慎重考虑,我国虽然现在处于弱势,但是从地利的角度上而言我军现在还处于极其有利的山地,而帝国军现在所处的平原地带鲜有可以作为战略要地的地方,如果真的要再次动手发兵,相信胜利不会永远眷顾贵国。"
少年强硬的话语一字一顿清清楚楚地印入了在坐所有人的脑中。议事厅的气氛变得相当古怪。那今天看来更加美丽的少年仿佛变了个人似的,从一开始就一反常态地寸步不让,咄咄逼人,和之前那柔弱羞却的模样没有丝毫交集!让人在震惊之余更多的是摸不着头脑。
不仅是一向对他存有偏见的右相,就连一直暗暗护着他的左相也满头雾水,感觉甚为怪异。伊丝特丽带着奇怪的目光看着那演技一流的少年,也不明白他今天到底吃错什么药了,还是就这么沉不住气了?
惟有一直不被注意的拉塞尔,手指按住太阳穴不住轻轻地摇头--好像小孩子一样意气用事...这个时候脑袋晕糊得连自己是谁都忘记了吗...
"那么您是想说这一切都是我国先挑起的吗?"
厉声的质问,希奥特鲁隐藏着莫名火焰的目光一扫,质问的那方立刻感到颈后一凉。
冷笑一声:"大人,这个问题从一开始就已经反复提出过多遍了。还是说难道你们手上就这么点可以为自己辩护的材料吗?"
糟糕了糟糕了...拉塞尔仿佛都不敢看下去似的用手遮住眼睛,轻声叹息着。
"你!"
还没等对方脸红脖子粗,希奥特鲁忽然觉得双腿一软,就这么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之中!
"阁下!您没事吧?"议事厅立刻骚乱起来,希奥特鲁抿紧双唇跪坐在地,手指抓紧胸口急剧地喘息着。
好热...又好冷...好难受...没有力气...
周围变得有些模糊...拜托...不要在我耳边吵了...好痛...不要吵了...
"站得起来吗?"晃动的视野中忽然伸来一只手,希奥特鲁几乎就要本能地握住,耳中忽然刺进那低沉熟悉富有磁性的声音!
"不要碰我!"希奥特鲁几乎爆发式地尖叫道,重重地拍开他伸来的手,同时窗外划过一条明亮震撼的闪电!
"啊..."终于回魂地呆呆地看着窗外,希奥特鲁的脸上顿时凝聚起恐惧与慌乱!
就在眼前的拉塞尔不似那些惊讶的面孔,依旧维持着镇定的笑容,双手却趁他还未回魂时牢牢抓紧他的手臂:"听说人生病的时候精神比较不稳定,都会有些与平日完全不同的表现,现在看来的确如此。"回头请示那同样镇定自若的帝王,"父皇,使者阁下身体状况欠佳,今天就请让他早些回府静养吧?"
男人点了点头,说出了让希奥特鲁眼前一黑的判决:"就由你护送他回府。"
希奥特鲁正要拼命挣扎,抓住手臂的十指顿时收紧,让他不住地蹙眉,拉塞尔借着起身的瞬间靠近他的耳畔,声音沉稳得几乎毫无感情:"冷静一点,别忘了你现在的身份。"
任何想要有的举动立刻烟消云散,不甘不愿地任凭他拉扯着站立起来。
没有任何发言权地站在一边看着他谴退所有侍从,宽广的大道上立刻只剩下他们两人。
眼中倒映着那越来越接近的身影,希奥特鲁直觉地想逃!然而他的手更迅速地缠了上来,将他紧紧地禁锢在怀中。
"放手!"那家伙在干什么!
温暖的手掌覆盖在额头上,随即像是估计什么东西的声音从头顶响起:"嗯...还很烫...要多休息。"
"不要碰我!"一把挣脱那粘人的家伙远远地跳到几米远!干脆快点跑掉算了...
"不要乱来,你的力量还没恢复。"轻而易举地从他的眼中读出了他此刻的思想,拉塞尔立刻阻止了他想要迅速消失在眼前的想法。
欲转身的身体一怔。
"抱歉。"说不出是什么表情的声音自背后传来,"你是第一次,是我太没节制了。"
听着他那理所当然的轻松口吻,希奥特鲁脸瞬时红透,巴不得立刻冲上去将他的嘴封起来!
回头恶狠狠地瞪着他,不过在某人的眼里,那双泛着薄雾的眼睛此刻妖冶得媚人。
"住口!"努力想要平复开始混乱的心,一边还是忍不住小小地发泄一下,"不要说得你好像什么都知道一样!"
闭上眼休憩了几秒,墨绿色的眸子再度睁开时闪动着森寒,嘴角勾起惑人的弧度:"的确不是什么都知道,但是有一些东西我可是清楚得很。"
心的某处抽紧了。
脚步声渐近:"现在的诡异天气是你的杰作吧?你的心现在很乱不是吗?"
为什么...
"你一直都是这样对不对?一直压抑着自己,硬生生地将自己的情感往下压。"
不要...不要说了...
"你愿意就这么一直下去吗?你的眼里根本就映着整个天空,可你却强迫你的心桎梏在狭小的空间里!"
住口!!不是的!不是的...
几近哀求的呐喊并没有传递到对方的耳中,冰冷的利剑继续在柔软的部分划下深刻的痕迹。
"你真的这么想将自己困在里面吗?不要忘了,你的名字里..."
"不要说了!"
抬起右手向他扇去!但一如以往地被抓住了。
啪----
清脆的巴掌声在空旷的场所久久回荡。
拉塞尔偏着头,还带着不敢置信的神色,右边的脸颊印着清晰的五指印,那一巴掌的力道之大完全体现在那顺着唇角蜿蜒下溢的血红色。
至始至终,他都忽略了一件事--人有两只手,只有外表像人的他们也有两只手。
希奥特鲁后退了几步,同样是不敢置信的神色,愣愣地看着自己的左手。
"我..."
拇指擦过血迹,闪着寒光的眼睛直视进那慌乱的眸子,那眼神像极了盯上猎物的猛兽!
"这样就够了吗?"
什么...
"一下就可以了吗?如果你觉得好受些,我不介意让你打到满意为止。"
心彻底乱了!为什么要这么说!已经不知道如何面对他才好了!
眼前忽然一阵微弱的光芒,希奥特鲁已经消失在他的眼前。
手掌摸着生疼的脸庞,眼中却是无奈与不舍:"真是喜欢逞强..."
看着天空开始不断飘落的雨丝,拉塞尔知道那不如外表般冰冷的心开始动摇了。
"真是的,下手真狠...哎,难道就要带着五指印去执行任务吗..."
雨在风的助威下落得越来越狠了。
希奥特鲁蜷缩在房间的角落里,将头埋在立起的双膝间。
"不是的...我没有...真的..."闪动着水光的眼睛却是无论如何也落不下一滴眼泪。
--如果无法控制自己的心,那就将它用冰冷的外表伪装起来吧...那是我们的宿命...
忽然想起很久以前,母亲用沉重哀伤的表情如此教导着年幼的他。而他,也确实无奈地选择了后者。
他做错了吗?他并没有错啊,只是在履行自己的职责而已,他没有错啊!
那为什么,今天听到那些话时总觉得有什么地方被触动了...
炽热的呼吸在周身萦绕着,意识开始远离,然而却依旧不放弃似地喃喃呓语着:"母亲...我该怎么办...我到底该怎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