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失去强大能力的无间星门辗转流落到了特伦斯学院之后,正好被学院里的魔法系老师们拿来做前往异位面救人的便捷通道,虽然一次只能带回一两个人,但却不受时间的限制,只要魔法师的魔力足够启动,就可以不断地带人穿梭于两个不同的空间之中。虽然异位面的学员试炼中死几个人并不算什么大事,不过总有些身份特殊一些、敏感一些的学员,能不死在那里,还是不想死在那里的。特权在这方面无效,但财富却可以,只要出得起价钱,校长自然会指派有能力的老师去救人,当然,前提是他们之中得先有一个人回来报信,并付清足够的金钱。
当越带着校长的同意书,和碧一起穿过无间星门落到异位面的时候,正是赛伦斯对着已经昏迷不醒的荼糜鹿发呆的时候。
"哪,达达,我们要怎么处理这么大的猎物啊?"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将这倒霉的荼糜鹿拖回距离自己的大本营最近的水源,然后又细心地除去了一路上留下的痕迹,避免失去骨肉同胞的其他荼糜鹿追上来报复。可如何处置这么大的家伙,又成了下一个难题。
正恼怒着赛伦斯刚刚丢下它一个人去狩猎的小金喙翼龙,瞪大一双金色的眼眸,无辜至极地看着赛伦斯愁眉苦脸的表情,似乎有些心软,扇动着嫩嫩的肉翅绕着昏迷中浑然不知噩运降临的荼糜鹿飞了两圈,在赛伦斯刚刚升起一点儿希望的时候,毫不犹豫地落在赛伦斯身边,然后斩钉截铁地摇摆一下脑袋,低头在赛伦斯的手上轻轻咬了一口,如同一只撒娇的小猫般,发出低低的呜咽:"唯............尤............"。
"我知道你饿了,我也很饿啊!"赛伦斯郁闷地说道,"我可从来没试过去剥血淋淋的兽皮,我也没想过要做这种事,你说我能怎么办?"话是这么说,但赛伦斯的脑海里,却渐渐浮现出一只白皙的掌中握紧匕首,相当俐落地将一只与荼糜鹿大小相仿的异兽放血、剥皮、剔骨、清洗,甚至接下来挖坑处理骸骨、收集枯木聚成堆、想办法引火烧烤出香喷喷的肉、再用找到的一些带有调味作用却不会令人体有任何不适的草籽研粉涂抹在兽肉上............可是............这些事情明明是自己从没做过的啊!即使再如何迟钝,赛伦斯也相当清楚的知道,此刻这些在自己脑海中翻滚的记忆,绝不是自己的!因为他的身体对这些充满血腥却流畅而优雅的动作完全没有半分感觉!
"嗡............"的一声,赛伦斯的脑海里,如同引爆了一枚火系魔核,剧烈的刺痛,使他无法再稳稳地站立,他跌坐在那只昏迷着的荼糜鹿身边,脸色苍白却神情淡漠,那似乎永无休止的疼痛,竟然丝毫没有在他的脸上留下痕迹,仿佛那正在疼痛着的身躯,属于另一个人。
"这些,都不是我的记忆............我知道,我就是知道,可为什么?为什么............我却记得这样清楚?"赛伦斯抽出了缚在腿侧的沉香匕,开始按照那记忆中的方式,给荼糜鹿放血。虽然脑子里极流畅地一遍遍重复着那些残忍的动作,但身体却诚实地反映他没有任何记忆的现实。荼糜鹿柔软的颈下皮毛被悄无声息地割裂,还未死去的荼糜鹿依然沉浸于托珠蕨的药性中,但与死去后血液会缓慢停止流动的情形不同,仍然带着旺盛生命力的鲜血喷涌而出,温热的液体染满了赛伦斯的脸颊与衣物。
"我自己的记忆去了哪里?为什么别人的记忆却在我的脑子里这么清晰?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为什么是我............"赛伦斯低低呢喃的声音里,有着说不出的悲凉,但他手里的动作却没有停下,那些记忆纵然不属于他,却是他此时赖以生存所必须的。
忍住几欲呕吐的恶心感,赛伦斯面无表情地收拾好那头倒霉的荼糜鹿,凌乱的切口、深浅不一的划痕、破碎的皮毛............足够证实赛伦斯之前的确定。但是,那又怎么样?该做的,还不是一样得做?赛伦斯自嘲一下,在清澈的溪水中洗尽自己的双手,拭去脸上那些残留的血污,至于衣物上的,他却是不打算再理会了,反正总得习惯这样的血腥味,再说............连人血都已经被他拿来当食物了,难道他还会惧怕这些兽类的血液吗?
"尤............尤............"似乎感觉到赛伦斯的心情极恶劣,小小的达达担忧地咬着他的衣袖,那对大大的金色眼睛含着快要夺眶而出的泪珠,低低的鸣叫就像是孩童的呜咽。
"别担心,小东西,我没事。"赛伦斯扬起一抹勉强的笑容,苍白的脸上有着毫不在意的轻松,他抬手轻轻敲了敲自己的太阳穴,"这里已经不痛了,去找些干柴,我烤鹿肉给你吃好不好?"
达达委屈又无奈地拍动着翅膀,却听话地飞进丛林,不一会儿就传来它找到目标时的轻鸣。看了看自己手中没有留下任何血痕的沉香匕,那幽幽的清香似乎更重了一些,微微皱皱眉尖,赛伦斯大步跨进了丛林,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有人来救他,但至少,在所有的事情找到答案之前,他还不想死,他要活着,找回自己从前的记忆。
用达达角上的雷电激起的火星做了火种,赛伦斯将荼糜鹿的肉大半都薰干做成肉干,没办法,他只能用这样的方式来保证他和达达的后备食物,谁也不知道下一刻是不是会有什么一样拥有A级实力的异兽来找他们的麻烦。达达现在顶多只能幻化为成年体不到两分钟,单靠它天生的兽威,是无法压制那些在自然环境中成长起来的A级异兽的。
"看来还是要多准备些吃的东西才成,你啊!怎么和碧一样,看起来个子小小,吃起来却是比狼还厉害!"有了那么一次可怕的经历,赛伦斯实在不想再去招惹那些异兽,不过达达实在太能吃,一只足有两三百斤的荼糜鹿,居然一次就让它一口气吃了三分之一,起先还是乖乖地等着赛伦斯烤熟了再吃,到后来大约实在是耐不住饿了,干脆连那半生不熟地也直接啄进嘴里往下咽,赛伦斯看得又是吃惊又是心疼,直接把荼糜鹿整个儿架在火上烤,熟一层就片一层给达达,他自己却只吃了几口,然后勉强又塞了几枚达达找回来的野果。
"达达,再多找些上次带回来的野果吧!我吃那些就够了。找到了,你就乖乖带回这里来,千万不要去给我惹事哦!如是实在找不到,你也回这里来,我再去弄几只异兽回来。"赛伦斯左右看看被自己圈定的这一小块空地,在靠近其中一棵大树下,又用几枚魔核布下一个小小的束缚阵,打算拿来暂时定住即将被他抓回来的"存粮"。
"唯............唯............"达达不开心地拍着小小的肉翅,非常不满赛伦斯再次把它剔除到狩猎队伍之外,赛伦斯没有理会它这种类似撒娇的表情,亲昵地抚摸一下它长长的颈项,检查一下自己的火焰堡垒中还剩下的魔核与魔法石,又翻出之前还没用完的托珠蕨液,独自一人离开了暂时的大本营。
茂密而人迹罕至的丛林,并不好走,而且那些凭借着特殊能力,在B级素食异兽的口下存活的植物,也给赛伦斯带来了相当大的麻烦,稍不留神就会迷失方向,放松警惕就会被杀气腾腾的植物觊觎,当找到下一处水源时,赛伦斯不禁苦笑一声,"这可比在幽暗森林里危险多了。"
停下来休整的赛伦斯立刻就发觉有些不对劲,四周太安静了,虽然一路上也没什么声响,但至少也不时有几声虫鸣鸟啼,可这里----这一泓清澈见底的潭水四周,却静谧得完全没有一丝声音,似乎连自然界中无所不在的风,在经过这里时都选择了绕道而行!赛伦斯立刻本能地意识到自己闯进了不该闯进的区域,在微微的惊愕之后,他马上将几乎浸进潭水中的双手收了回来,尽量不动声色地站起身,然后向他来时的方向,一步步小心后移。
如同镜面般平静的水面,仿佛突然坍塌进一个无底的深渊,自中心那处空旷中,升起一道肉眼便可清晰辩认的龙卷风,虽然极细,但却在瞬间让赛伦斯变了脸色,他知道这是被侵入领地的异兽,发动进攻的前兆,他再不管是不是会惊动那蛰伏于水潭之下的异兽,毫不犹豫地扭头就跑,蹦跳着跃过不平整的地面,瞪大了眼睛寻找自己刚刚走过时留下的痕迹----身后危险的异兽固然致命,可若是迷失在这片丛林里,又何尝不是自找死路?
蓦然,一道清晰的破空之声自背后袭来,赛伦斯下意识地一躬身,伏在了地上,险些撞在前面的一株大树上,然而"笃"地一声,却令赛伦斯在抬头的瞬间惊出一身冷汗----一道直接将树干击穿的弧形风刃,呼啸着穿过树干,又袭出近十米才消失于空中,赛伦斯无暇顾忌几乎没有任何抵抗就已经断绝生机的树木,匆匆向旁边一滚,然后继续向前跑,他已经没有时间再寻找自己曾经留下的痕迹,不过不要紧,他刚刚才想到,只要摆脱了身后的异兽,然后找到海岸线,顺着海岸线走,找到那片海滩,他一样能够重回自己的大本营。
身后传来轰隆一声巨响,然后是一声"吱呀"的惨叫,似乎是倒下的树木砸到了那只造成这一后果的罪魁祸首,来不及庆幸,更大的怒吼声几乎就在耳边响起,赛伦斯的脸色更是难看,对了,受了伤的异兽,恐怕更不会放过自己了吧?
斜刺里突然伸出一枝藤条,赛伦斯身在空中躲闪不及,被狠狠抽中小腿,哧啦一声,不但带走了赛伦斯的半条裤腿,还生生撕去赛伦斯一大块表皮,几乎是在感受到腿部疼痛的瞬间,赛伦斯后背也被什么东西重重地打了一下,他的眼前蓦然一黑,一口气没接上来,胸中有什么东西翻涌着冲上他的咽喉,身躯僵硬着,他直直地摔在了地上,失去了所有意识。
"大人,真的不管他吗?他会死的!"之前曾与那个嚣张无比的巡察总长素天苍一同去过烈血府,并拦截过霏尔的少女终于看不下去了,"就算他真的不是赛伦斯大人,可就这样漠视一个人的生命,也不符合大人曾经对我们教导过的原则吧?"
素天苍没有说话,漆黑的眼眸里,却闪过一抹莫名的情绪,"多依娜,你想说什么?"
"大人,就算他真的不是赛伦斯大人,可他............"多依娜望了一眼一动不动匍匐在草地上的少年,"可他至少有一张与赛伦斯大人一模一样的脸。我............要我就这样看着他死,我做不到!"少女说着,焦急的神色越发凝重,因为在赛伦斯昏迷的时候,那只浑身淌着水,碧绿而丑陋的异兽已经靠近了他,而在他的身前,还有一株粗壮无比、正有滋有味地贪婪舔吮着枝条倒刺上鲜血的人面花。
"多依娜,大人这样做,一定有他的理由,你难道不知道,大人比我们更心急吗?"另一个高高壮壮的少年扯了扯少女的衣袖。
"都别说了,先救人吧!"素天苍冰冷凌厉的黑眸里浮现一丝脆弱,但立刻又变得平静无波,"下手干净俐落些,不要留下痕迹!"
"是!"少女欢呼着应和,雀跃的神情丝毫不加掩饰,第一个冲出了他们藏身的树干,手中的魔法杖扬起一丝丝火焰,直接袭向那朵露出狰狞獠牙的人面花----木系的异兽,还是比较怕火的。
另外几位少年也不甘示弱地跟了上去,动作熟练地做着配合攻击,立刻就将两只异兽的注意力引到了自己身上。素天苍叹息一声,丝毫不理会两只A级异兽的愤怒,将昏迷的赛伦斯抱进了自己怀里,低声呓语:"他们只是因为你的脸而担心你,可是沉香匕,却是公主亲手送给赛伦斯大人的十二岁生辰礼............赛伦斯大人............为什么,这一年多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明明已经是九级剑士的你,怎么会连B级的异兽都完全无法应付?你............你到底去了哪里啊?"
59 幕后黑手
人面花与那只深渊风蛰,虽然勉强够得上A级异兽的边,但与真正的A级异兽,如金喙翼龙相比,还是稍嫌弱了些,在几个少年配合默契地进攻下,也没有撑过短短半个小时。深渊风蛰悲鸣着颓然倒地,人面花见势不对,再想开溜已经来不及了,它刚刚将自己蜷缩成一个花球,忍痛放弃了自己的藤蔓,借助藤蔓最后的一点余力高高弹起,打算隐匿在高大树木的某一处阴影时,一个爆炎术狠狠砸到了它的花球上,已经强弩之末的木质身躯无声地化成了飞灰,只留下一枚浅绿的A级风系魔核。
少女多依娜伸手将魔核接住,开心地迎向其他同伴,只是那笑容,在看见素天苍怀中的少年时,立刻消失得无影无踪,剩下的,全是黯然。
"都露出这种表情做什么?他又没死!"素天苍皱起了眉。
"大人,他............真的不是赛伦斯大人吗?"之前曾制止多依娜的高壮少年犹豫着,看看同伴不约而同一齐落到自己脸上的目光,将闷闷的苦笑压在心底,跨前一步,问出了大家心底一致的疑惑,"其实大家都想知道吧?我不相信这世上还会有谁,能有赛伦斯大人那样的气质与容貌,他............"少年微微一顿,目光里多了些矛盾,狐疑的视线紧紧盯着素天苍怀里的那个人,"虽然他的确没有赛伦斯大人那种绝强的战力,但是............但是............嗨,我嘴笨,也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反正我总觉得他就是赛伦斯大人!"
素天苍狭长的眼眸在众人充满期待与希望的脸上一转,面无表情地说道,"先离开这里,其它的,等会儿再说!"
"大人!"多依娜也踏前一步,"大人,我们是立过誓的,我们的性命都是赛伦斯大人给的,无论他变成什么样,他都是我们的主子,就算是............就算是............就算是他成了废人,什么做不了,他也始终是我们的大人!他............究竟是不是赛伦斯大人,你就明说吧!"
素天苍看着多依娜倔强无比的表情,再看看其他人握紧拳头、愁眉深锁、牙关紧咬的焦虑眼神,终于叹了口气,"我不知道,你们若是想知道的话,也该问他自己。"众人眼中的希冀立刻黯然下去,浓浓的失落布满他们仍带着一分稚气的脸庞,只要稍稍用心,怎么会查不到这个与大人同名的少年根本就已经忘记了自己的过去呢?问他?问他有用吗?
"但是............"素天苍看了一眼怀里已经被自己处理过伤口的少年,用一个简单的转折又唤起了一众人等的希望,"但是,这世上唯一仅有的一把用水沉香木打磨出来的沉香匕,却是舞月公主亲手打磨,然后送给赛伦斯大人的十二岁生辰贺礼,而赛伦斯大人自从得到沉香匕之后,就再也没有用过别的兵器。"
多依娜愣住了,其他的少年们,也都愣愣地瞪着素天苍怀里昏迷着的少年,一时间心绪翻腾,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终于,一年多来的寻找与等待终于有了结果,他们誓死保护的人又回到了他们身边,又出现在他们的眼前,可他们,却因为之前的犹豫不决而令他受了伤............
异变,在这一刻突然来袭,诡异的白雾仿佛无中生有一般,顷刻间将他们全数笼罩进完全无法看清自己身边同伴的迷障中,饶是他们这些已经在生死边缘徘徊过无数次的机敏人物,也只能在陡然充斥鼻间身畔的清香里乖乖倒地,变成任人宰割的羔羊。就连素天苍,也不过堪堪比其他人慢一步倒下而已,四肢无力,甚至连摔倒时的低吟都成了奢望,担心会再让怀里的少年受什么伤害,他尽力将少年小心地放下,护在怀里,这才支撑不住的昏迷过去。
"终于引出你们这些暗中窥视的家伙了!"迷雾中,赛伦斯独有的清冽声音明朗地轻笑,一对血红的眼眸,在白雾里若隐若现,最终定在已经昏倒的素天苍身上,"虽然你们只是想确定我的身份,可这样的手段,也着实可恶了一些!"
一想起不及之前自己险险在一只小小的无影黑狸面前栽跟头,赛伦斯脸上的表情就在郁闷与愤怒之间不停变幻,白雾如同春日暖阳下的冰雪迅速消散,达达小心翼翼的落在赛伦斯肩上,好奇地瞪大金色的眼睛,看着倒了一地的人类,很是诧异这竟然是出自自己的手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