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渐渐变大，如同成群结队的滚滚车轮由远至近，越来越响，然后--
"嘭--！"
魔法之途[四]
"申肖！"
突然在耳边炸开一声暴喝，我一个激灵，抬头望去，只见赤珠立在门口，两眼喷火。
"申肖！还不速速醒来！"
我浑身一震，身边逼人的热意骤然褪去。再睁眼时，什么燃烧的火蛇、倒塌的房梁、满眼火红的世界，统统不见。是梦？我吃了一惊，迅速向桌上看去。咒典依然安安静静地摆在桌上。
"原来是梦......"
"这可不止是梦！"赤珠白了我一眼，埋怨道："还好本神及时赶回来，要不然这里就报废了。服了你了，做个梦也能搞出这么大的乱子！"
"哎？"我被他说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他见我一脸茫然，又好气又好笑，一指窗外："你看！"
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陡然瞠目结舌："那、那个是......"
只见一条三四人都合抱不住的粗壮水柱，挟着摧毁一切的气势由空中俯冲而下，却在距离地面仅有一屋之距的地方被一道不可见的透明屏障阻挡住，我在梦中听到的响声就是水柱砸到屏障上的巨响。
"要是简单无害点的召唤也就罢了，偏偏挑了个这么夸张的。要是一个不小心被反噬了怎么办，你这个笨蛋！"赤珠向我怒斥。
虽然不明白我在梦里的召唤为什么奏效了，还有很多很多不解的疑问，不过现在显然不是提问的好时候。面对盛怒的赤珠，还是立刻低头认错吧。
"对不起。"
我才注意到他脸色苍白，声音听起来也很虚弱。
"你怎么了？受伤了吗？"
"跟人打架到一半、突然接到急报说发生了不得了的事情、害本神一时分心就被那个不要脸的白痴打败--叫人怎么不生气！"他魄力十足地狠瞪了我一眼。
虽然我很愧疚，不过......敢情你更生气的是输掉打架而不是我差点毁了你家？
"回头再跟你算帐，现在快去把你惹的麻烦解决掉！"
"诶，我？！"
"除了你还有谁？这是你召唤的吧，除了你没有人能办到，就算是我也只能阻挡它而已。"
"可、可是......"我脑中一片混乱。他不会说真的吧？这种情况下让我这个魔法菜鸟上？可是他的眼神告诉我他是认真的！糟糕，想不起来解除的咒语怎么说了！越是紧张越是难以思考，结果什么也想不起来，我只好求助地看向赤珠。
"真是个笨蛋！"他露出"拿你没办法"的表情，伸出手指在空中轻轻一点。然后，几行闪耀金色的字就在我眼前显现出来。跟我之前用于召唤的咒语非常相似。
我一字一字照着念了出来，然而......没有任何反应。
我无辜地转头看着赤珠，他看起来更生气了。
"又不是叫你念书，是吟唱，吟唱！"
我当然知道仅仅念出来是不够的，要不然我每天背咒语早就把这里弄得千疮百孔了。只是这次虽然我尽力像梦中一样"吟唱"咒语，却没有生效。
我试着再念了一遍，依然无效。奇迹果然只有一次......
赤珠不耐烦地"啧"了声，走过来抓起我的手。
"给我听仔细了！"
"诶？是！"
他突然把我的指尖放在他的唇上。
哎？他要做什么？！我惊讶地瞪大眼。
"专心点！注意我嘴型变化。"
他一开口说话，我的手指就清晰地感受到他嘴唇的动作，还有热热的呼吸喷在手上，那些地方便麻麻痒痒的有些不自在。
"跟着我的节奏，集中精力，别的什么都不许想！要开始了哦--"
话音未落，伴随着清脆的碎裂声，水柱汹涌而下。
那是......
"就是现在！"
水流来势汹汹，仿佛下一秒就会把我们卷走！我仿佛被催眠了一样，来不及去想发生了什么，跟着指尖的触感，流畅而清晰地吟唱出来。
"朝露、溪流、清泉、沧浪，无声有声之水，有形无形之水，掌管这一切的水之神明啊，吾以世间一切真实虚幻之物起誓吾之虔诚之心，请聆听吾，忠实追随者的请求--隐形！"
就像被勒住缰绳的野马，水柱发出震耳欲聋的凄厉吼声，摇摆着挣扎着，最终在离我们仅有一臂之遥的位置刹车止步，心不甘情不愿地向后缓缓退去，"吱呀"地挤进空中一道裂缝，慢慢消失不见。
好险！
我心有余悸地擦了擦额上的汗，剧烈地喘了几口气。
"干得不错。"赤珠拍了两下手。
"你这家伙......"我不敢置信地望着他。
在我全无心理准备下撤掉防护，他也太乱来了吧！被这么巨大的水流冲走，就跟跳进洪水里自杀没什么区别。他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危险的事情吗？！
"别那么紧张，结果好不就行了吗？"
"要是我失败了怎么办！"
这种时候他还一脸满不在乎的轻松，令我更加生气。
"老是想着失败的话只会什么都做不好哦。"
"别说得这么轻巧，你完全是拿命开玩笑！"
笑容从他脸上消失，他看着我认真道："我知道你做得到，我相信你，可是你却连相信自己都做不到。学习魔法最基本的就是相信自己的力量，如果你连这个都做不到，还是趁早放弃吧！"
他从未用如此严厉的口气对我说话，有好长时间我都找不到自己的声音，只是呆呆地看着他。
他越过我，走到床前，细细端详了一番，拿起枕头。
"原来如此，这是幻梦之枕，梦神祝福过的五样物件之一。如果五件凑齐的话，可以将梦中发生的情形完全映射到真实世界中。还好你只是用了其中之一。不过这次也够呛了，差点就......喂，你怎么还傻站在那儿？"
"......"我不解地眨眨眼。
"我又没有在生气，你干嘛那么防备我......难道是你生气了？"
我摇摇头。
"这不就结了。快过来！你这小子，真是笨得让我上火。"
"你刚才还说‘我相信你'来着。"
"我说过吗？你个笨蛋！"他用力敲了下我的头，"记住了，不准反驳！听见了吗？"
这人的脾气还真是阴晴不定风云莫测来得快去得更快......我揉了揉发痛的头顶，在他炯炯有神的注视下被迫点了下头。
"嗯。"他满意地点点头，"现在开始我们的第二堂课。听好了，魔法的三个元素--"
"魔力、魔具和咒语。"我抢先道，"话说这个是上次你就讲过的吧？"
"不准插嘴！"他又敲我的头，"上次是基础教程，这次是中级教程。魔法的三元素--勇往直前的魄力、永不言败的决心和战胜一切的信心！"
啊......我微微睁大了眼，细细品味着他的话。
他故意重重叹了口气，"我看你啊......是决心有余，魄力不足，信心负值。"
"......我有那么糟糕吗？"我不服气地嘟囔。
"不准反驳！"他瞪了我一眼，"吟唱是将无形的咒语通过声音化为有魔力的指令，因此吟唱时要心无杂念、全神贯注，并且，对自己的力量全身心地信任......只有这样，自身的魔力才会充分发挥出来，得到召唤神的响应。掌握吟唱的要诀很简单，就是持续不断的练习！通过千万次的吟诵，体会咒语各自蕴含的特殊韵律，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所以才让我把咒典背下来？"
其实重点不是记住，而是练习吟唱的方式？
他点点头，旋即又鄙夷地看了我一眼。
"反正就算我让你背下来，你也是做不到的吧。笨蛋！"
......喂！
历险通缉[一]
虽然经历了一些波折，但不论怎样，我的魔法之途终于走上了正轨。另一方面，我很担心马雷古的下落，也......放不下兰多。赤珠说那晚后，大祭司府并没有传出什么消息，在外人看来依然平静如昔，仿佛什么事也没发生过。然而，我知道的，这只是刻意做出来的假象。究竟那晚结果如何，马雷古是否平安脱身，圣洁之石到底落在谁的手里......一切都是未知数。
不知道兰多现在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
"唉......"
一想到这个可能，我就浑身提不起劲。
"好端端的你叹什么气？"
赤珠一边忙着和刚钓上来的鱼搏斗，一边分出一点注意给我。
"我想出去走走......"
"不行！别的都好说，只有这件事绝对不行！"
他终于稳稳抓住那条鱼，把它提到眼前，仔细盯着看了一会儿，又重新扔回池中。
"为什么要扔回去？"
"因为它不是我想要的那条。"
"你要找哪条？"
"上次离开前我曾经钓上来一条手指粗的小鱼，因为太小了我就放掉了。现在几百年过去，那条小鱼应该能吃了吧。"
"......随便找一条不行吗？"
"不行！"他转过头，看着我的眼睛，"上次我放它走时对它说‘好好长大哦，下次我一定会吃掉你'，这是我和它之间的约定，绝对要遵守！"
这是哪门子的约定啊......
"哗啦"一声，一条白色的鱼破水而出。
"啊啊，就是它！"赤珠两眼发亮。
手指粗......现在它有一座房子大好不好！！！
"你把它钓上来是打算让我们接下来的一年都要吃鱼肉吗？！"
我果断地上前抢过赤珠手中的钓竿，扔进池里。那条大鱼张大嘴，一口咬住它。随着一声脆响，钓竿断成两截。
"啊，我的鱼竿......"赤珠痛苦地双手抱头。
"放弃吧，这么高雅的爱好不适合你！"我把他的手抓下来，认真地注视他的眼睛道："我刚到天使之城时，对城里最大的那棵树说‘我一定很快就来看你，最多不超过十天'，这是我和它之间的约定，绝对要遵守！"
"这算哪门子约定！"
"约定就是约定！"
他沉默了几秒，道："你真的非去不可？"
"嗯。"
"哪怕......也罢，现在我说什么你也不进去。"他叹了口气，"我答应你。不过你也要答应我，无论发生什么都要回来。"
他默念咒语，在空中一点，便凭空出现一扇雕花大门。
难怪他会说"其实要出去也挺容易的，不过对你来说绝对不可能就是了"，这种高级的空间转接术，确实不是我这种菜鸟三两年就能掌握的。
他递给我一颗透明珠子，道："这里面已经封存好了魔法，你想回来的时候只要把它扔到地上就行。"
"谢谢。"
"去吧，记得我和你的约定。"
他的语气里蕴含着浓浓的担忧，只是当时的我，虽然发现了也没有在意。
站在天使之城的街道上，身边是匆匆来往的人流，房屋一座挨着一座，这幅城市里处处可见、稀疏平常的景象却让我胸中涌起几分感动。
深深吸了口气，有种久违了的味道。
在赤珠的宅邸里，几乎等同于与世隔绝，每天能见到的唯一的脸孔就是赤珠而已，并且他还时常不在。能回到人类的世界真是太好了！
感慨过后，我开始思考接下来的去处。
要说打听消息，还是应该去集市这种人多嘴杂的地方。虽说大祭司府封锁了消息，但世上哪有不透风的墙？决定了，先去那儿碰碰运气吧！
"是他？"
突然听到了奇怪的窃窃私语，还有偷偷摸摸的诡异眼神在打量我？转头看去，有几个人急匆匆地收回了目光，露出若无其事的神情。
他们的行径实在太不自然了，叫人不怀疑都难。
我装作没有发觉，继续向前走了几步，猛地加快步伐跑了起来，拐进了小巷之中。回头一看，那几个人果然跟了上来！目标真的是我？！为什么，我可不记得我的脸这么出名啊！
呼......呼......
我慌不择路，凡是遇到岔路就冲进去，一路上也不知撞翻了多少东西。男人们紧跟在我身后穷追不舍，无论我怎么加快脚步也没能拉开和他们之间的距离。奇怪的是，他们既没有大呼小叫着"站住"也没有使用魔法，而是保持着非同寻常的沉默。这一点真是太可疑了--他们似乎比我更不想引起其他人的注意？
为什么？他们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我一来到城中就被他们盯上？他们到底有什么目的？
我一边快速思考着这些问题，一边试图找到逃跑的方法。
单纯靠体力取胜是不可能的。他们人多势众，而且明显训练有素，时间拖得越长对我越不利，所以一定要在体力流失太多前摆脱他们。
猛然停下脚步，我转过身。
摸不清我的打算，男人们面露狐疑之色，放缓了脚步，在我前方停下。
"你们是大祭司府的人吗？"
听到我的问话，他们微微愣了一下，有两个人还默默交换了不解的目光。
原来不是大祭司府，也就是说和兰多或阿修斯无关的人？不知怎的，我稍稍高兴了一点......等等，现在还不是高兴的时候。如果不是大祭司府，又会是谁在追捕我呢？
来者不善善者不来，当务之急是赶快脱身。
变换手势，我轻声吟唱：
"以彼之镜映照真实虚幻，以吾之术追溯五界之源，吾心之所想即为吾眼之所见，吾心之所求即为彼物之所现--开！"
瞬间大地轰隆隆地裂开一道巨大的裂缝，与此同时，黑雾笼罩。
男人们一阵骚动。地面突然裂开，伸手不见五指，这种情况下任谁自然不敢轻举妄动。趁的就是现在！我扭身头也不回地逃离。
这道魔咒是我刚学会的，幻觉魔法常用的一种，可以同时呈现好几种幻觉。也就是说，什么裂缝、黑雾都是幻觉，这种把戏戳穿了没什么特别的，不过我笃定那几个男子摸不清我的虚实，不会轻易动手。其实我最熟练的还是那招召唤水神，不过动不动就来场洪水爆发太夸张了......
历险通缉[二]
总算摆脱了追兵，我松了口气，放缓了脚步。等回过神来，发现自己来到了全然陌生的地方。这里似乎是距离城中心很近的位置，一派生气蓬勃的繁华景象，到处都是装饰豪华的店铺，陈列着各式各样奢华名贵的商品。
等那帮人发现自己中计后一定又会追上来，在此之前我最好找个安全的地方避过风头吧。打定主意后，我东张西望地找寻可以藏身的地方。
迎面来了一队衣装整齐的卫兵，看服饰应该是大祭司府的人。不过，应该与我无关吧......
抱着一丝侥幸还有一点心虚，我低下头匆匆和他们擦身而过。
很好，什么也没发生。我刚放下心来，就听到有人兴奋地嚷嚷起来："是他！是他！"
转头一看，他们全部都瞪大眼睛看着我。
哎，又是我？有没有搞错？！我立刻跳起来飞奔。
"快抓住他！"
"站住！"
一听这全世界通用、纯属废话的吆喝，就知道是血统纯正的政府军。
政府军比刚才那帮来历不明的草莽更难对付，而且他们明显对当地的地形比我清楚得多，不时抄近道试图对我进行包抄。更糟糕的是，跑了太长时间我已经接近体力透支。在他们的穷追不舍下，我也没有使用魔法的余裕。
福无双至祸不单行，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老子何德何能，承蒙两拨人马跟在我屁股后面跑。赤珠不是说祭司府对外什么也没说，为什么又这么高调地派人抓我？莫非是他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