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尔西德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认真一点,这只是提前仪式,有一天我会到战场上当着数千士兵的面加封你为骑士的。」弗拉显得格外认真。
「哈哈!」
「你笑什么?」
「你……哈哈,果然还是个孩子。」
「喂!别笑了!再笑我就揍你了。」被朋友把好心当作驴肝肺,弗拉扬起威胁的拳头才让他止住了笑声。
「啊!以我的英勇和武艺,在你加封之前我就已经是骑士了,说不定我会救下一位国王或者公爵。」
「……我宁可要位公主或公爵小姐。娶了她们不用多费功夫就可以当上亲王了。」
「希望如此吧!」
「那就要伟大的骑士弗拉来教授你窍门了。」¬
「喂!用技巧勾搭的的女人不能做妻子。」
「那我不介意和你分享情妇。」
「去你的!」
笑闹成一团的两人搭着肩走出武技场,打算偷点酒来私下喝。经过前厅时却听到有人在大声的议论。
「哦!可怜我,给我点钱吧!骑士老爷。」
「滚开,拐子!」
「看在上帝的份上!……啊!弗拉!你是弗拉!」
「你是阿尔西德!天啊!你的腿呢?掉在马厩里?还是付不出酒帐抵押了?」
伊卡尔同耐普轮流饰演丑角,惹得同伴们哄堂大笑。笛卡儿则靠在柱子边,冷眼旁观。
「这就是十年后的重逢吧!贵族老爷和拐子兵。」耐普笑道。
「才不对呢!弗拉应该是骑士了,然后驾马车撞死了阿尔西德。」伊卡尔乐歪了嘴。
「骑士?被男人们追打的骑士还是被贵妇骑在身下的骑士?谁都知道他是浪荡子,也许在活到日子前就被男人们杀了!」¬
弗拉气得脸色发青,想冲进去揍人,却被阿尔西德一把拉住。
「别和傻瓜计较,弗拉。」
隐忍怒气,弗拉放下了手,发誓道:「我早晚会替你报仇的,让他们后悔侮辱了你。」
阿尔西德只是笑笑,示意他继续听下去。
见头领笛哈尔不插话,几个人奇怪的互看着。他不参与进来吗?
「笛哈尔你怕了吗他们吗?为什么不说他们的笑话?」伊卡尔挑衅道。
笛哈尔拨开头发:「傻瓜,阿尔西德的实力连骑士大人都认可。你们这样说让克萨维耶大人听到就不妙了。」
「喂,你怎么帮他们说话?」
「才没有呢!」笛哈尔背着手走到他们中间,扬起清秀的像女孩子一样的脸:「是,阿尔西德也许会活着回来,带上大笔的钱挽救家族。而蠢材弗拉也会帮助他风风光光的回来,……当过低贱的雇佣兵的传闻才不会放过他们。即使过了几代、十几代人,人们也记得阿尔西德的家族是靠当雇佣兵的钱延续身份,在上流社会永远低人一等!要是我,宁可死也不会作出有失身份和名誉的蠢事。」
来不及阻止笛哈尔出口的话,弗拉惊恐的看到朋友瞬间苍白的脸色。
「阿尔西德,他是在胡说。」
把脸孔放在双手中,阿尔西德发出绝望的低吟:「不,他说的是事实。」
「阿尔西德……」
朋友的声音又转为平静,看了他一眼:「弗拉,即使要让家族苟活于人眼中。我也不能无视亲人的生命,你会嘲笑我吗?」
「不会!我绝不会的!不但是我,我的子孙也绝不会!听着,所有人只会记得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不会记得其他。」
洪亮的嗓音回响在走廊上,前厅里的人一涌而出。笛哈尔看见了弗拉和阿尔西德后立刻僵立当场……¬
用杀人的目光刺向心虚的笛哈尔。弗拉带走了阿尔西德,心里扬起了滔天的怒火,比起别人的恶意,更恨他残忍的伤害。他会报仇的,一定会的!为了阿尔西德的名誉复仇!第二天一大早,由克萨维耶带领,城堡中所有人都为阿尔西德送行并祈祷好运。弗拉牵着心爱的红色爱马,走在阿尔西德身边。
挂着青色的眼圈,睡眠不足的阿尔西德强打精神和众人一一告别。弗拉用无情的目光看着拖在最后的几个小鬼,笛哈尔混在他们当中,并不显眼。
「你真的不要我把汉妮送你吗?它可是我接生的,留个纪念吧!」弗拉道。
「别开玩笑,就是你养大的才危险。汉妮也是母马,万一相思病发作,半途跑回来就伤脑筋了。」
两人边走边聊,大声的交谈听在笛哈尔耳朵里非常不是滋味,弗拉真的肯把红马送人吗?太可惜了,它连碰也没碰过一下呢……早知道就不要和他对立了,那么自己也有可能得到红色骏马。
路过有沼泽地的树林,弗拉和阿尔西德关于马的争论更加激烈。
「你不相信它的能力了吗?」示威般在红马臀上拍了一掌。宛如架上弩弓的利箭一样,骏马立刻向树林中跑去。
「上帝啊!什么能干?它都跑到树林子里了,里面有很深的沼泽,非常危险。」阿尔西德抚头,弗拉就算送行也要出问题吗?
「啊……汉妮!回来!」弗拉心急如焚的大吼:「麻烦了……我去把它牵回来。」
克萨维耶骑士皱眉,阻止道:「不行,你体重太重,万一掉到沼泽里会出事的……找个个子小的去。」一一扫过身后的人选,弗拉却道:「就笛哈尔吧!小鬼,你能进去把我的马骑出来吗?」
笛哈尔瞪大眼睛,他是指名要他去吗?
「笛哈尔你行吗?」克萨维耶骑士犹豫不决。¬
不但可以摸,还可以骑弗拉的红马啊……笛哈尔立刻来了精神:「我行,大人。我已经会骑马了;而且除了我以外也没有其他人选。」指着七八岁的小鬼们,他露出跃跃欲试的表情,期待有机会一展身手。
「喂,别把我的马吓到了。」弗拉冷言冷语也冲不走他的兴奋。
他兴冲冲的一头栽进树林里,不一会儿等待的人就听到了欢呼声:「我找到它了,没事,它非常好。我立刻把它骑出来。」
第四章
当红马载着笛哈尔像凯旋的英雄一样出现在众人视线里时,脸上挂着胜利的微笑,既自豪又害羞。见此情景,弗拉的嘴边浮起不易察觉的冷笑。一直注意他的梅拉妮夫人感觉异常,才要开口,却被抢先。默不做声的弗拉突然吹声口哨:「汉妮,快跑过来。」
听到口哨的马却不安分起来,扬起前蹄,转个方向一路向前狂奔,吓得马背上笛哈尔大叫了出来。¬
「弗拉!」梅拉妮夫人神情紧张的叫他的名字:「你做了什么?」
「应该说我要做什么吧?」弗拉在所有人吃惊的目光下翻身上了另一匹马:「我会去追他。」回过头,他又对阿尔西德道:「如果运气好的话,也许不用变成拐子笛哈尔。」
「弗拉,别做傻事!」听到别有含义的话语,阿尔西德顿时担心起来。
弗拉报以意味深长的微笑,调转马头:「什么傻事?我这不是要去救他吗?」
风如刀一样割在脸上,刺痛了他的皮肤万分的趴在马背上,笛哈尔惊恐抓牢红马马鬃,生怕一个松手就会被甩开,惨死于马蹄下。缰绳已经没有任何作用,而马压根不服自己的管束,情形可说是万分危急,他根本没注意经过什么地方,更无法意识到马跑了多久。
窜进一个小树林,跃过低矮的树叶,高高跃起的红马凌空,身姿如同飞翔的鸟一样优美;同时,马背上的笛哈尔也呈完美的线型被摔在地上。
「好痛。」抱住摔疼的腿在地上打滚,笛哈尔哭泣着见到红马慢下步伐,居然又转了回来,慢慢接近。
有种被它踩死的感觉,笛哈尔恐惧的一个劲的后退,脸色吓得惨白。可是他退后,红马便跟进,不断朝他扬起钉着铁掌的马蹄。
怀着会被踩死的觉悟,他绝望的合上眼睛。
然而沉重的蹄声经过,身体却一点也不痛,聪明的红马从他的四肢间跨过,乖巧的走向另一端赶来的主人。
「汉妮。」弗拉跳下马,奖赏的摸着爱马前额:「做的真棒,回去喂你燕麦。」
「弗拉。」蜷起身体,不明所以的的笛哈尔高声警告着:「别靠近他,这匹马疯了。」
「真的吗?」闻言弗拉冷酷的一笑,走到他面前,高居临下的俯视:「你也会怕吗?笛哈尔?」
「怎么可能不怕,它好高大,一脚就可以踩死我。」讲完,弗拉突然一脚踢向他的小腹。
弗拉对着不敢置信的笛哈尔道:「我告诉你,阿尔西德要去的地方比你刚才的处境危险上一百倍,你明不明白昨天对他做了什么?小人!」金色的头颅会自动变色似的在浓茵下显露着晦暗的颜色,他仿佛化身为地狱凶恶的魔鬼一样狠狠瞪视笛哈尔。
意识道方才的一切是他故意所为,惊恐使笛哈尔哭着为自己辩护:「我不知道他在!」
「在背后议论一位高尚勇敢的人是懦夫才有的行为。」弗拉鄙夷道:「我可以容忍你们对我撒野,因为你们对我而言只是渣滓。可你若再敢侮辱任何值得尊敬的高尚人格,就真的让汉妮把你踩成肉泥。」
无情的把笛哈尔扔下,弗拉骑上自己的马同随后赶来的克萨维耶夫妻擦身而过,策马离去的身姿没有一点留恋。
「弗拉!」克萨维耶大声的喊住他,却没有得到回应。
笛哈尔死去般躺倒在地上,害怕的瑟瑟发抖。梅拉妮忍不住叹息起来,为何他们相处的如此糟糕?
伶俐的跳跃,前进后退,时而优雅如舞步,时而突刺如毒蛇。挥舞着银剑的少年们发出夺目的生命力,齐齐的把剑交叉在一起誓约。每张脸上都带着自豪,每个人都是将驶向未知命运的英雄。
抱着自己的剑站在旁边,因为个子矮的缘故,他无法找到匹配的练习对手,只能由男主人在其他人的训练结束后单独教授。可是站在这里并非对才能的认可,仅仅是男主人对于他险些送命的补偿。
所有人都同情着他的遭遇,非常在笛哈尔眼中是弗拉朋友的年长者非常和善,给他不少帮助。可是他却无法替代弗拉,真正成为他们之中的一员。
笛哈尔百思不得其解,女主人称赞他将是一位出色的绅士,无论礼节、仪表、谈吐、态度足以倾倒社交界,他学会了一切只除了如何成为一名骑士……
距离依旧存在,他尚不属于骑士的行列,不像弗拉与生俱来带有骑士的血液,轻易就被认同。就好像所有人只要凭直觉就看见私生子的不名誉身份烙在额头上,立刻绕行似的。
有人在注视自己,惊惶的抬起头,他害怕被男主人认为对他训练不感兴趣。
远远的,隔着数个人、数把交锋的利剑,敌意在目光相交的瞬间窜入,紧紧卡住他脆弱的咽喉。
是弗拉……曾经威胁要杀死他的人……
身体灌了铅似的动弹不得,连逃跑的勇气也没有,前方的压迫感却直逼而来。
明明在地下室关了三个礼拜,弗拉只是肤色浅了些,不再充满阳光的味道;身材却拔高了许多。注意到他的人都停止了训练,纷纷收起剑走到他身边。
没有嫉妒他的人缘,笛哈尔反而庆幸有人阻挡住他。¬
「弗拉,你终于出来了!」平时极为亲近的兰德大力的拍打他的肩膀:「还以为你不会向夫人认错呢!」
弗拉扬起嘲讽的笑容,蔚蓝的眼睛透过人群凝视着笛哈尔。
不,不要过来。笛哈尔在内心深处呐喊着,惊恐的表情任谁也看得出。
「夫人说我们应该好好相处,笛哈尔,你不听她的话了?为什么站在那里?」弗拉远远的叫嚷着。
他只是在巨蛇狩猎范围内的猎物罢了,弗拉仿佛胜利者的姿态如此告诉他,令笛哈尔不住的发抖。
「笛哈尔。」洪亮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如同太阳驱散乌云。克萨维耶骑士把大手按在他肩头:「成为骑士要学会很多东西,你要学习克服自己的恐惧,弗拉也一样要学习仁慈公正。别害怕,你的敌人并不是他,而是自己的恐惧。」
于是笛哈尔开始移动脚步,缓缓的走向站在人群中央的弗拉。
初次进入城堡时,笛哈尔同样忐忑着。弗拉看到克萨维耶骑士什么,小鬼才以蜗牛的速度挪动过来。
「看在上帝的份上,我们和解吧!」弗拉伸出手。
……咬着牙把双手奉上,立刻被大手包裹住。
「当你答应了,笛哈尔。我发誓再不捉弄你……」附在他耳边说了什么,笛哈尔猛的一震,却被弗拉拽在身边。
「因为再没有必要……我真是很想看看愚蠢的你如何成为一个骑士啊?笛哈尔。」
视线被吸入弗拉充满恶意的眼眸,笛哈尔觉悟到把自己交到了恶魔手中。若想要成为骑士,不战胜这个人不行。
十四岁的时候,年长一岁的弗拉穿上父亲送来的华贵礼服,像位外国的王子。编结在脑后的华丽金发收敛掉张狂,皮靴尖端的银底座上镶着绿松石的珠子,光彩夺目的外表连梅拉妮夫人也大为惊讶。
他站在镜前,十分难得的打量着自己的仪容,挑剔的从脚尖看到发稍。
「长得真象科洛肯特领主。」
「我才没老爹肥。」
弗拉抱怨着,抬了抬下巴:「笛哈尔,你不把镜子再抬一点?」
双手拖着沉重的硬木镜架,被迫成为弗拉形影不离的好友的笛哈尔只得听从。
他只是正式被克萨维耶领主收为「侍从」而已,科洛肯特家却一齐出动。厨子啦、马夫啦、连园丁也跑来别人的城堡里为少爷做准备,浩浩荡荡阵势令人惊讶,他们就差没把城堡搬过来了。¬
笛哈尔认为弗拉的家人太招摇,梅拉妮夫人却不赞同。
「和圣母的婚宴相同,那是科洛肯特家族昭示继承人的仪式,并非为了我们的食欲。」
形式化的交到夫人手中的菜单丰富的可比国王的晚宴,许多连听也没听过的菜名位列其中,更别提奢侈的矖监和布施了。」
厨房里在杀鸡宰鹅,园丁宰灌木叶上修剪出庭院,年轻漂亮的女仆四处穿梭,连城堡本身也联络了工匠来修理粉饰。
听说他是少爷朋友的胖厨子笑眯眯的塞给他一块烤得焦黄的水果馅饼、只品尝过奶油蛋白松饼的笛哈尔咬着不知名的美味水果,忘却被单方欺压的事实,立刻期待起盛宴来临。
一切都是为了弗拉成为「侍从」,一切都是为了他走上了成为骑士的第一步……
在分检贺礼时,他意外的发现了佩雷斯舅舅送来的贺礼,一柄任何男孩子都会喜欢的精巧短剑放在铺着黑丝绒的匣子里,黄铜的外壳雕着猎捕梅花鹿的图案;即使在梦里笛哈尔也没有想过拥有的礼物却被熟练的女仆取走,顺手放在送给弗拉的礼物山上。
弗拉是真正的王子呢!想到这里,他自卑的低下头,把自己藏在镜子后面。
怀念的气氛令梅拉妮夫人气色大好,温和了不少。「你母亲期盼你能成为骑士。」为弗拉整理着领结上的宝石扣,他的眼睛由多蓝,那颗红宝石就有多美。
「因为老爹的体重可以压死马的缘故,她想嫁一名骑士的愿望落空了对吧?」
教区的主教也被请来,在宴会上讲着溢美之词,说弗拉是个多么高贵的青年,将为他的家族带来荣誉和财富。
笛哈尔做男仆的打扮,站在人群外羡慕的看着一切,不用努力就让所有人期待。出身的差别就像鸿沟一样横在通往天堂的台阶上,叫笛哈尔的是上帝不爱的孩子,弗拉却是伴在宝座边的宠儿。
耀眼的金发像黄金冠冕戴在头上,银台座上的烛光把大厅照得无比明亮,混着花油的香味飘出,笛哈尔无比沉醉。
上帝啊!为什么教他看见不属于自己的宝物落在别人手里?又为何不是痛苦的嫉妒降临在头顶?渴望成为弗拉的信念盖过了一切,他要成为骑士,要成为和弗拉一样站在众人面前的人物。
克萨维耶穿着漂亮的盔甲,持着宝剑站在弗拉面前。金发少年低下头,屈下一条腿宣誓成为高尚骑士的侍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