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你狗屎运,否则Randy这会儿应该待在我家里。Gavin瞥了他一眼,抢在Denny前面截下Austin的话茬,接着转身走进厨房、从操作台上拿起太阳镜重新戴上,却似乎并没有在意Austin与他的肢体接触。
Denny因此而不可思议地扬起眉,Randy看见了,轻轻一笑,告诉他:上星期他和Austin打了赌,现在正在努力习惯与Austin的肢体接触。
Denny听了Randy的话,了然地点了点头。他的脸上依然挂着笑容,但眼里却渐渐地淡了笑意。
不可否认,他有种失落,像是久居他乡终归故里却发现物是人非的感慨Randy变了,Gavin变了,甚至与他相熟十多年的Austin也变 了,而他不过与他们分开了五个月在很多时候,他其实并不觉得这五个月有多久,但是当一些情绪或是感情纷杂地涌现出来的时候,他才真正感觉到这是一段多 久的时间。
Denny?似乎是发现了他的走神,Randy抬手在他眼前挥了挥,叫着他的名字。
什么?蓦然回神,他对他抱歉地笑笑,同时抬眼看向另两个人,我错过了什么?
暂时还没有,不过如果你再继续发愣,很难保证不会错过Randy亲自下厨做的牛排。Austin说话的时候人已经坐在了餐桌旁,平静地注视着他的双眼令Denny有一种像要被看穿的错觉。
哦,那可不行。Denny飞快地看了他一眼,接着下意识地避开,揽着Randy走到桌边,这顿饭的主角是我不是吗,Randy宝贝儿?
那是当然。Randy一边说,一边端起一杯香槟给他,欢迎回来,Denny。
Denny觉得,自己并不是一个很容易被感动的人,但是不知为什么,Randy那句欢迎回来却实实在在地感动了他。他的心里有一种情绪蠢蠢地 悸动起来,使他莫名地兴奋,一口气喝了好几杯酒。酒很凉,但咽到胃里之后又飞快地火热起来,通过鲜血的流动冲上脸颊,那种滚烫的触感令他不只一次地怀疑自 己的血液是不是在沸腾。
直到吃过晚餐,那种火烫的感觉仍旧没有消失。Denny因此没有去帮Randy收拾餐具,而是一个人从起居室的侧门走出去,通过小楼梯爬上与一楼的院子平齐的平台。
那个时候月亮已经升上了半空中,乳白色的月牙静静地悬挂在稀疏的云絮里,像一首南部乡村的歌谣;闭上眼睛,能感到风像月光一样轻轻地流淌着,有时候掠过耳郭,有时候滑过指尖。
想什么呢?突来的声响,是Gavin来到了身后,而且很难得的没有用那种神经质的语调。
想你们。Denny睁开眼睛看着他在身边坐下,曲起一只腿用膝盖支着自己的下巴。
想我们什么?有没有闻到你血液沸腾的香味?Gavin侧过脸来看他,带着笑的嘴唇有一下没一下的蠕动着咀嚼口香糖。
你该去做心理医生。Denny笑了,不否认他的猜测。
免了,我还怕再分出第三个人格。
Gavin随即跟着笑起来,过了一会儿才重新开口:我以为你已经不怕了。
我的确已经不怕了。Denny继续用下巴枕着膝盖,双眼一动不动地看着面前平台上的某一点,模样看起来像个陷入青春期疑问的少年,但是人就是这样,既然已经让这个名词在自己脑海中立体化了,那么由之产生的联想也就多了。
这是个过程。Gavin挑眉,抬眼看向天空,同时不着痕迹地玩味着身后不远处传来的几不可闻的脚步声。
Denny点头,顺着他的目光也向着天空看去: 而且会是个很长的过程。
那你和Austin?顿了一下,Gavin在提问的同时侧过头去看Denny脸上的表情。
早就不可能了。Denny也在这个时候侧过脸来看他,脸上的笑容很安静。
Chapter 4
曾经有本书上这样写过:人类的感情关系总是奇妙而脆弱的。你也许会因为一件极小的事情而与一个认识不久的人成为莫逆之交,同样地,也会因为一件看起来微不足道的事情而与交往几十年的朋友不再相见。
这也许听起来有些不可思议,但如果仔细回想,实际上每个人都可能有过类似的经历,而真正令人觉得不可思议的,却是这两者之间的诱因恰恰是同一种东西。
信任这是个名词,却具有形容词的感性与动词的行动性。它可以使相识不久的人相见恨晚、知心相谈;同样的,也能使多年知交割袍断义、分道扬镳。
它是人类感情关系的构造基础,在任何一段感情中都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呃,是的,比如人与自然、人与宇宙生物,还有人与吸血鬼。
当Jesse的脑海中浮现出那句人与吸血鬼的可笑标语的时候,他正斜靠在正对着海面的阳台上,眯起双眼静静地望着与他的双眼同样平静的海面。那是在夕阳的余晖照射下呈现46%灰的亮红色,应着四周的光线,闪着金属般的光亮。
太阳还留着不到十分之一的弧面在海面上,周围天空的颜色因此而达到了灰度67%深紫,这该是多么美妙而浪漫的颜色,如同那些徜徉在沙滩上的少女们在旋转群摆的同时编织出的一个个缱绻的梦。
唇角若有似无地一勾,他淡淡地哼了一声,抿了一口手里拿着的玫瑰红葡萄酒。那颗红色的圆球几乎在同时完全落入了海面,只在地平线附近留下浅薄的颜色。
41%灰,浅桃红,中国人会叫它嫣红,是少女面含羞涩时会在脸颊上呈现的颜色;而在他而言,这样的颜色通常预示着今晚会有一顿美餐,无论对方是个情窦初开的少女,或是健康朝气的少年。
牙根下的犬齿由于他的联想而变得蠢蠢欲动起来,Jesse于是又喝了一口酒,让冰镇过的酒的温度暂时将它们安抚下去。他的心中同时升起一丝不耐,因为他忆起了Denny Lance脖子上的香水味。
那味道很清淡,几乎不像是男人用的香水,柏木和白麝香混合的芳香温暖而清澈,像东普鲁士山道上夏日的晨风当他闻着这样的味道咬开他的大动脉让滚烫的鲜血流进自己口中的时候,有一秒,他竟觉得自己的眼眶是湿润的。
不可否认是因为这个原因而想要更加接近他这或许是血族嗜血的本能,就像人类喜爱口味上乘或是拥有家乡口味的食物;但接近之后的相处却是让他更 加喜欢上了这个人,像是朋友,或是别的什么可以约在周末出来一起吃饭、交谈、说说一周见闻的家伙那小子笑起来很吸引人,尤其是站在阳光下的时候。
只是可惜,今后要再见面恐怕不太容易了。
颇觉惋惜地扬起眉梢,Jesse一口喝光了杯子里剩下的酒,放下酒杯,走进与阳台相连的卧室。
他的家不在这里,更何况他已经知道这个新朋友的吸血鬼身份,作为一个人类,即使他原本就有一个吸血鬼的朋友,也不可能再像之前一样丝毫没有芥蒂。
他走到衣橱前拉开橱门,随便从里面拿出一套可以穿去酒吧的简装,对着镜子换下了身上的西装,然后拿了车钥匙,开门出去。
所以还是算了。好吃的东西可遇而不可求,更何况是朋友。
从Austin的住所出去向西乘车20分钟,是G市最大的酒吧街。他们叫它天火,意思大约是说这里每到午夜都会热火朝天,五颜六色的霓虹灯像火光一样将天空照得如同白昼。
这里有火辣性感的姑娘们和帅气强壮的小伙,街口、巷尾,到处都看得见人们跟随音乐疯狂摇摆的身躯
哦,上帝,这里可比那个什么暮下街有趣多了。Gavin Sidney在走进街口时跟一个褐色头发的姑娘打了照面,眉梢一挑,回身朝Denny露出一个笑脸。
我劝你可别这么说。Denny两手插在裤兜里,微微侧过去一点凑近他,暮下街可是Austin的天堂,我敢保证他非常思念那个地方。
哦,他那些该死的金发男孩们,Gavin翻了翻白眼,天知道他怎么会对那些纠结的肌肉感兴趣。发现Denny抿着嘴看着他微笑,他这才想起什么,接着解释:哦,哦,你知道,我说的那些男孩们可不包括你。
啊哈,你是想说我没有纠结的肌肉?Denny似乎被他的模样引发了捉弄人的坏心眼儿,收起了笑容高高扬起眉毛,我可是每个星期都去健身房。
哦,不,亲爱的,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其实我想说呃,我想说,你的身材保持得很好是的,很棒,你的身材很棒。由于急着想解释,Gavin下意识地提高的音调,那模样像极了一个因为偷看了别的姑娘而慌忙向自己女朋友解释的大男孩。
原本已经向他走来的褐发姑娘清楚地听见了他的话,暧昧地冲着Denny一笑,努起红唇吹了声口哨走开了,临走前还不忘向Gavin做了个祝你好运 的鬼脸。Gavin这才明白自己又被这该死的金发小子涮了,瞪大了两只眼睛看向他:上帝Lance!你真不愧是Austin教出来的学生。
Denny这时候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上前一把揽住他的肩,用力地拍了拍:哦,医生,请别生气,我只是想开个玩笑。
开玩笑?他说他在开玩笑,我刚刚错过了一个有拉丁血统的AB血型的美丽姑娘,可他却说那不过只是个玩笑。Gavin显然没有打算这么快就原谅他,不过倒也没有甩开他搭上自己肩膀的手臂。
哦,是的,也许他只是觉得那姑娘不够漂亮你得原谅他,因为他并不知道有拉丁血统的AB血型尝起来会有野草莓的香气。另一个声音紧跟着从他嘴里冒了出来,配合他脸上的表情,看起来相个宽宏大量的绅士。
哦,是的,没错,医生说得对,我并不知道。Denny适时接下话题,同时微笑着避开了一个浅色头发的姑娘对他示好的笑容,而且我只是想你能多陪我一会儿至少待到Austin或是Randy采血回来,你知道,这里有这么多姑娘,我其实有些害羞。
是这样?Gavin看向他,茶色镜片下的目光带着询问。
是的,是这样。Denny耸耸肩,看起来有些无奈却很认真地点点头。
那么好吧,我会待到他们回来。Gavin这才点点头,学着他之前的样子把手插进裤兜里,看起来一点也没有生气的样子。
Denny看看他,突然想到什么,抿了抿嘴唇,问道:呃医生,你刚刚是不是故意拐我说实话?
哦,他发现了!Gavin立刻高高扬起了眉毛,极度不可思议似的转过头来看他,却不是在对他说话。
嘿,你这家伙Denny笑了,一副败给他的模样摇了摇头,同时松开了揽着他肩膀的手臂,手肘用力拐了他一下。
Jesse看见Denny的时候,他正用手肘在Gavin左肩上用力一拐。那个动作看起来很亲密,像是多年的老友在互相开着玩笑。
Jesse的眉锋随之轻轻一剔,薄而好看的唇向上弯出一个几乎看不出的弧度他从来不知道,他的领地里居然存在着这么多的同类,并且好死不死地还都与Denny Lance过从甚密或许他应该好好让这些家伙记起那些该死的戒律。
完全懒得去理会脑中所得出的结论究竟有没有逻辑可言,Jesse抬手捋 了捋额前的碎发,不紧不慢地朝着Denny的方向走过去。
站在Denny身边的那个同类在他迈出第十步的时候蓦地抬眼向这里看了过来,看起来警觉性与等级都不算低。
但是那又怎么样?
Jesse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只是睫毛轻轻抖动了一下,脚下的步伐没有任何变化。接着,他在距离Denny十米左右的地方开口叫了他的名字:Denny。然后很满意地看见他与他的伙伴同样吃惊地回头看向自己。
呃,嗨,Jesse,好久不见。不可否认一瞬间的尴尬,Denny尽量保持着冷静地态度向他打了招呼。
Jesse微笑,冰蓝色的眼睛被夜色吞噬了颜色,但却一样高贵而明亮。
他看向Gavin:这位看起来也像是我的同类我是Jesse,就住这儿附近。
Gavin立刻明白了自己该做什么,把手从裤兜里拿出来伸向他:哦,嗨,你好,阁下,我是Gavin Sidney,从P市来,刚到这里四天,还有三天就回离开。
玩得开心点,G市是个不错的地方。Gavin很大方地跟他握了手,接着重新看向Denny,你呢?玩得还愉快吗?
还不错。Denny抿了抿嘴,Austin对这儿也算熟门熟路,我们去了很多有趣的地方。
Jesse点点头,抬头看向四周,看起来像是有话要说。Gavin看看他,接着抬手拍了拍Denny的肩:那儿有个漂亮姑娘,我走开一下。
呃?好。Denny点点头,看着他走开,然后回头重新看向Jesse。什么?他问,看样子他也明白Jesse有话要说。
没什么。Jesse摇头,而后突地一笑,一起走走?
Denny扬了扬眉,抿着嘴点了点头,然后沿着街边的路灯率先向前走去。
我以为你会拒绝我。大约走出了二十米之后,Jesse开口打破了沉默。他声音中的金属质感跟周围的音乐声莫名地协调,就像现代POP MUSIC里的爵士鼓搭配小提琴演奏。
为什么?因为你是血族?Denny笑起来,抬眼看他,金色的头发在霓虹灯下看起来很有些耀眼。
Jesse点头:你那天在机场看起来很生气。
Denny也点头:当时的确很吃惊。
只是吃惊?似乎是对这个答案感到有些不可思议,Jesse暂时停下了脚步,面向他站定。
只是吃惊。Denny也跟着停下来,看着他说,因为我理解任何一个血族都不可能主动去跟人类说明自己的身份,除非他自己不要命了。
这是你的经验?Jesse微笑,抬手捋了捋额前的碎发。
算是吧。Denny也笑,毕竟不是什么人都能像我一样,在十几年间不断地与血族交上朋友。
Jesse闻言更深地看进他的双眼,过了好久才再度开口:老实说你有没有怕过?
Denny点头:不过是最近的事情,而且我并不会因此而认为他们会伤害我。
他们?Jesse挑眉,借着光线,Denny看出他的双眸变得幽深。
他们。Denny又一次点头,目光直视他的双眼,恕我直言,对你,我还不敢抱持这么大的信心,因为我并不能十分确定我在你眼中究竟更像是朋友,还是食物。
预期中的沉默,或者说,是某种僵持。Jesse没有立刻对Denny的话做出任何表示,只是看着他,静静地,只有额前的碎发偶尔被路过的风吹动。
Denny猜他自己也在权衡朋友,或是食物,就像一个猎人在淡猎的季节里窝在火堆旁思考他的狗的去留。当然,这两者之间存在着相当大的差别,但是该死的,他想不出别的形容。
我该说什么?终于,Jesse像是结束了思考,双眉一扬露出一个妥协似的微笑。他耸了耸肩,同时抬手去捋额前的碎发:我想,我喜欢你的直率,这是一个朋友应该拥有的非常好的特质。
Denny闻言露出一个我很荣幸的微笑,却没有说话,静等下文。Jesse于是微抿了一下嘴唇,接着说:但我同样喜欢你血的味道。
这是本能,知道吗,Denny?见Denny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Jesse紧接着继续说,我不可能否认在飞机上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促使我跟你接近的是你血管中翻腾的鲜血的香气;但我同样不能否认在之后的接触中令我更加感兴趣的,是你这个人。
也就是说如果有机会,你还是会想要咬我?突然开口,Denny看着Jesse的眼神变得深沉,反射着周围霓虹灯光线的双眸里丝毫看不出喜怒。
是的。Jesse毫不迟疑地点头,就像他早就料到Denny会这么问,但是我会先征得你的同意。
Denny因为他的回答而紧紧抿起了唇,然后唇角向上翘起一个弧度。我很高兴你回答得这么直接,他说,这样明确的答复在未来可以让我避免许多不必要的猜测和伤神。
你说未来?Jesse仔细听着他说的每一个字,然后挑中了一个关键词,用他那总是泛着金属光泽的声音不太确定地重复了一遍。
Denny这回彻底地笑开了:是的,未来。但我希望你不要有什么把我当作储备粮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