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叫广濑,因为一些原因现在暂时住在我的家里。”蓝悠进一步解释,并且介绍了两人“广濑,他是我的朋友,叫赵俊。”
赵俊对广濑露出友好的微笑,广濑不太情愿的牵了牵嘴角,算是打了声招呼,看见赵俊进了屋子,便一下子从沙发上站起来。
“老师,今天晚上你有客人,我就先离开吧。”说着,广濑就从两人之间越过,往门口走去,蓝悠连忙一把扯着他:“等一下,小直。”
广濑挣脱蓝悠手的缠绕,头也不回的说:“老师你的床应该没本事容下三个人吧?”
“可是,已经这么晚了……”
“放心,我不是那种晚归了就会出问题的脆弱小孩!”不顾蓝悠的挽留,广濑离开了宿舍,赵俊担心的问:“没问题吧?我好像来得不是时候。”
“没问题的……”蓝悠深深吐了一口气,转头问赵俊“肚子饿吗?冰箱里有干粮。”
结果,这个本来应该带广濑上自己家吃晚餐的周末,就变成蓝悠带赵俊回去的日子,到最后,广濑都没有跟他回去。
在赵俊回来的第三天中午,蓝悠接到刘如打过来的电话,支支吾吾绕了半天圈子,说了些没有营养的废话,蓝悠终于感到不耐烦了:“你打电话来是干什么的?你没有必要告诉我你每一天的行程!”
真是的,明明是关心赵俊的事情才来电话的,为什么不老老实实的就问?刘如的个性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别扭了?
“嘿嘿!小悠你还真的了解我!”刘如打了两声哈哈,终于转入了正题“俊好像找你去了。”
“嗯,是这样没错,怎么了?你也打算回来吗?”
“是想回,不过现在真忙得不得抽身。小悠,俊有没有对你说些什么?”刘如小心翼翼的问。
“没有说什么,也很少提起你们间的事情,怎么呢?这次闹大了?”
这几年来,他们两个有什么大吵小闹都会找蓝悠商量的,只有这次用这种暧昧不明的态度敷衍他,这令蓝悠感到担心。
“也不是啦……就是怎么说呢……觉得气氛变得有点古怪。那个……他好像有很多事情瞒着我似的……你也知道我神经有多大条,他不说出来的话我怎么知道他在生什么闷气?一个月前他到北京出差找我,原来说好留三天的,可第二天却突然不声不响的走了,你叫我如何是好?”
刘如在那边发泄般的说着,蓝悠静静听着,听到最后不由得叹一口气,的确,以刘如直来直去的个性,确是不习惯这种耍阴的生闷气,也难怪他这么紧张。
安慰好刘如以后,蓝悠去了教室一趟。
透过玻璃窗看见,教室最后排的位置上,广濑把脸埋在双臂间,似乎是睡着了,蓝悠放轻脚步走进去,站在他的身后看了一会儿,不知怎地就伸出手轻轻压在他柔软的黑发上,嘴里不明所以的谓叹一声,一种颇为复杂的情绪绕上心头。
他们之间,于对方来说到底是什么意义?
是师生?是朋友?还是……
不能再深入往下想去,蓝悠收起放在他头上的手,又沉思一会儿,才缓缓地离开教室。埋在手臂下的脑袋轻轻转过来,探出一双如黑夜般漆黑静寂的眼睛,一层带着柔软情愫的迷惘悄然无息的染了上去。
13
赵俊这一趟回来,也并非完全没事可干。最近他父亲看中中国内陆优越的发展形势,打算把业职扩展到内陆经营,赵俊这次回来,是奉了他父亲的旨意,到这个城市看看发展的商机有多少。
联络好本地的客商后,赵俊几乎每天都出外,往往到深夜才回来,蓝悠突然就觉得,自己的宿舍对于他来说也不过是免费旅馆罢。
不过当个免费旅馆也不错,至少能看到他的人,就已经觉得很高兴。从七年前赵俊离开以后,他们几乎都没什么见面的机会。
因为广濑这一段时间都没有过,小狗便又再次趴在门口巴望着。其实,希望广濑来的又岂止小狗?不过蓝悠想,要广濑再次上来,至少要等赵俊离开以后吧。还有下次一定要把他带回家里去喝母亲做的汤水。
第五天晚上,蓝悠坐在书桌上批改作业到十二点,因为之前喝了两杯咖啡,所以改过作业后并不觉得困,于是就到大厅里看报纸。
凌晨一时半,赵俊回来了,见蓝悠居然还没有睡,感到有点惊奇:“小悠,怎么还在这里?不去睡觉?你明天不用上课吗?”
一边说着,他一边把外套脱下来放在沙发上,顺便在蓝悠身边坐下。
“怎么可能不用呢?刚才喝过咖啡,所以睡不着。我无所谓,当教师这一行的都很辛苦,每天凌晨时分才睡觉是正常,要不然你以为那些三四十岁的阿姨咋地看上去像个老太婆?”
蓝悠轻描淡写的说,赵俊便接话了:“要干得这么辛苦就不要干了!反正又挣不了多少钱,不如过来帮我的忙吧。”
以为他只是随口说说,蓝悠也没有在意,然后,赵俊就进洗澡房了。
洗过澡出来的时候,看蓝悠还在厅子里坐着不动,赵俊想了想,又坐到他身边去,从他手上夺过报纸叠起放在茶几上,一本正经的看着他眼睛说:“我是说真的,小悠,你就别再当教师了,反正这一行根本不适合你!”
蓝悠有点愕然:“那……你叫我过去也没用的啊,商业这一行我根本不懂。”
“我不是告诉过你,我们打算把业职延伸到这个地方的吗?再过两年,这里就会有我们的分公司。既然公司是从这里开的,当然也需要这里的人手,我不是叫你做业务经是什么的职位,只是,你不觉得四年大学的律师知识就这样用到在政治课上很浪费吗?”
蓝悠推推鼻梁上的眼镜:“是这样的没错,不过,我应该也说过,律师这一行其实不适合我吧?”
“那么,就做我的私人律师吧。”
“什么?”蓝悠一下子瞪大眼睛。
“我现在已经有一个私人律师,可我不那么相信他。毕竟是外人,但小悠你不一样,我想,以我们的关系,一定会合作得很好吧!而且,如果是你的话,我想我爸应该也没什么意见,你知道,他一向都很相信你的,从小到大,我身边的朋友,他从来只相信你一个。”
“可是……”蓝悠有些犹豫“我已经好几年没碰这个了,而且律师的牌照也没正式考上……”
“那有什么所谓?我给你两年的时间,以你的聪明应该没有问题吧。而且我又没有一开始就让你正式上岗。过来的话,我会让公司给你更多的培训,直到你可以胜任为止。”赵俊轻轻吐一口气,紧紧握住蓝悠的手“这么多年来,都是你一直在关照我,我从来都没有为你做过些什么,这一次,就让我帮你吧。”
蓝悠低下头。
“当然,我不想强迫你做不愿意做的事情,如果真觉得很勉强,你拒绝我也没有关系,总之,我等你的答覆!”
赵俊笑容温和的摸摸蓝悠的头,就把他从沙发上拉起来,催促他赶快进去睡觉。
那一夜,蓝悠几乎没有入眠。
对蓝悠生气的事情过去了一段时间,火气也平息下来,可是广濑仍然没有去找蓝悠,理由跟蓝悠所想的一样,因为赵俊在那里。
广濑不喜欢接近陌生人,这是众所周知的,理解他脾性的蓝悠自然更明白这一点,所以这几天也没特别去打扰他。
不能去蓝悠的宿舍,也实在不愿意上方硫太过热闹的家,他只好回到自己的家里。幸好,这几天母亲都在男人那边,没有回来,家就变得舒服起来。
今天轮到广濑值日,他们班负责打扫的地方是物理实验室,因为跟广濑一起值日的那个女生有点急事离开了,因此诺大一个物理室只有广濑一个在打扫。
不过广濑并不在意这点小事情,早点离开学校跟迟点离开学校对他来说根本没有区别,因此他打扫的动作也变得缓慢起来,从旁观者的角度来说,那根本已经不叫打扫,叫无聊的拿着抹布和扫把打发时间。
拖拖拉拉的弄了半天,终于从实验室出来,锁上门,广濑慢悠悠的踱步回教室取书包,还没有到教室门口,就听到钟竞天的声音。
“……这个星期天有没有空?到我的家去看影碟,我家里新买了一台DVD,我爸爸一高兴就进了十来套电影片子,全是好莱坞的新片。”
星期天?广濑停下脚步,星期天他已经跟方硫约好了一起去打球,他会怎么说呢?突然的,广濑就对方硫的答案感到有兴趣。
他会跟谁去?跟他?还是跟姓钟的?
“星期天?”似乎犹豫了一下子,方硫才回答道“不行,我跟小直约好了,要么改星期六吧,星期六我正好有空。”
钟竞天的语气变得为难而焦躁:“可是星期六我没有空……你跟广濑约好了吗?能不能把时间推前一天?”
真奇怪,为什么方硫就非得要为去你家看影碟甩了跟我约好的事情?广濑心里想着,里面的方硫显然跟广濑一个想法:“那怎么可以?不如这样吧,那天你也一起出来打球好了。”
“那……”钟竞天的语气更为难了“不行吧,那家伙不会欢迎我。”
“也是……你们的关系一向都这么好,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啊,谁叫我跟他约好在前?这事还是改天再说吧。”
“……”
教室里陷入一阵沉默。
以为他们的话已经说完了,正要踏进教室,钟竞天却又突然开口:“你为什么特别在意那小子?”
广濑停下脚步。
‘那小子’是指他吗?广濑努努嘴唇,真是不礼貌的称谓啊!
教室里的方硫没有回答,也不知是不懂回答,还是只在考虑该如何回答。
又一阵沉默以后,才听见方硫用不太肯定的语气说:“怎么说‘在意’呢?我跟小直是好朋友嘛……你真奇怪,干嘛突然问起这个来了?”
广濑轻拍额头,有时真觉得方硫实在有够迟钝的。连他也能隐约感觉出来的意思,他小子身为当事人居然还要问‘为什么’。
“不说这个,我不想在这问题上纠缠,那么,你告诉我另一件事,为什么突然不理我了?”
又是一个为难的问题,方硫这次支吾得更久。
“什……么?不理你?这问题……你的人缘那么好,有要我理你的必要吗?”
“你……”被方硫的话噎住了,钟竞天竟也一时找不出回应的方式,看着方硫直白的,十分无辜的眼神,钟竞天什么气势都没有了,如果现在就有笔墨砚的话,他马上用最傲人的书法给他写一个大大的‘服’字!
这是怎么样的粗神经?他印象中有点精明的方硫是这样子的吗?还是他对某方面的事情的确极端迟钝?
广濑好心的在这个时候出现,帮可怜的钟竞天解围,无他的,他跟钟竞天一样,对方硫的迟钝看不下去,站不住脚步擅自跑了出来。
可是他的出现非但没有帮钟竞天解除烦恼,反而惹起钟竞天更不悦的情绪,倒是方硫,一见广濑就高兴起来:“小直,你做什么搞得这么晚,亏我在这里一直等你呢。”
一直坐在课桌上的方硫跳下来,顺手抓起放在旁边的书包。
“等我?”一股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等我干什么?”
“上我家呀!”方硫理所当然的说“我炒菜给你吃,你还没有尝过我的手艺吧?”
“啊?”
“我的爸妈今天晚上都不在,我姐姐带着两个弟弟上表叔家里玩,要很晚才回来,我一个人吃饭无聊得要死,你过来陪我吧。”
方硫一个人径自看着广濑说了一堆,广濑一边嗯嗯哦哦的答应着,一边用眉梢眼角看钟竞天的脸五颜六色轮流变化。
“那样就说好了,你的书包我已经帮你收拾了,走吧,回去的时候顺便到我家楼下的小卖部买冰棍,那里卖的冰棍特好吃的!”方硫继续快乐的说着,广濑听了用力一点头,拿着书包跟他走出教室。
走到教室门口,似乎想起什么,方硫回头对钟竞天说:“那么,我们先走……咦?竞天,你的脸怎么这么白?身体不舒服吗?拉肚子了?”
方硫一本正经的问,还真的紧张起来,广濑一把用力扯着他,阻止他回头:“他没事,真拉肚子的话,教坛下面有治拉肚子的药,死不了的。倒是我已经快饿死了,就赶快上你的家吧。”
“哦!”又看了钟竞天一眼,方硫才跟着广濑离开,留下已经变得一脸焦黑的钟竞天!
广濑直人你这小死子!我让你不得好死!
想着,钟竞天狠狠踹了旁边桌子一脚。浑身冲天的火焰只差没引起自焚。
有两个人,躲在暗处用像要烧死人的灼热目光在紧紧盯着自己。
自从那天当着姓钟的面跟了方硫回家吃饭以后,广濑就分明有了这样的感觉。不管是在上课,下课,甚至放学的路上,都能感受到这两双眼睛炽热的目光,那种清晰的灼热感像火焰一样烫在皮肤上,不管广濑想如何忽略都无法躲免。
是两个人一个在明,叫钟竞天,广濑也十分清楚从前已经跟他不和,他刚来到这个地方不多久的时候,还曾经跟他打过一架,平时没什么多余的话会说,只是最近,不知为何的他老是用一种莫名奇妙的像火一样的眼神看自己。当然,十分有自知之明的广濑不会笨得以为他是因为‘迷上自己’才会这样的‘虎视眈眈’,在一个星期前调到他座位前面的班学习委员方硫也许是真正的导火线吧。
不过,对于钟竞天的视线,广濑并不十分关心,反正都是他自己在自作聪明自寻烦恼,关他什么事呢?只要不要影响到他的日常生活,他是绝对不会理会的。
真正令广濑在意的,是另一对奇怪的视钱。
这道奇怪的视线只会是下课或放学的时候出现,对象是高年级一个叫不出名字的学长,半把头发染上金毛,一个耳朵穿了三个耳洞却只戴了一个耳环,听说是十分喜欢打架闹事的人,经常见他与外校的不良分子来往,长着一张一看便知道很火爆的脸。
最近不知为何的,下课和放学经常看见他的身影。不,也许从以前开始就经常会碰见,只是以前的话这个还不曾那么的‘注意’自己,所以广濑也一向当他是透明的,可最近一段时间却一直被这个用奇怪的眼神注视着,这令广濑感到十分不舒服。
我跟他又不是认识的,以前又没有任何交集,这个为什么用这种像欠了他祖宗十八代的眼神瞪着别人瞧?
疑惑归疑惑,广濑还是一直没有找他问个究竟,一来太唐突,二来太麻烦,综合以上两个原因广濑暂时忍着不理会他,还是像以前一样的照常生活。
直到那一天,广濑坐在校操场单杠上等上厕所十五分钟还没有出来的方硫时,便从二百米开外的跑步上,看见那个‘金毛’从跑道外经过,恰好就看上这一边。
像以往那样,一看见广濑那家伙就面色凛然的停下脚步,广濑坐在单杠上轻轻摇晃着双脚,用挑衅的眼神回望那人不友善的目光,那眼神仿佛在说:有种的话,就过来打我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