眠兽(修订版)————古泉
古泉  发于:2008年11月3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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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张沾着血污印有黑白图案的纸被塞在柜子里,纸上丢着一只血淋淋的死老鼠。那不断发出难闻气味的死鼠被人用一根长长的竹签,从它的肛门处一直穿进去再从死鼠大张着的嘴里穿出。
几只苍蝇在老鼠周围徘徊,老鼠的身上似乎还有着不少白色的生物在暗暗蠕动着……
我发觉在老鼠下似乎压着一张写着字的纸条,便用两根手指捏着竹签,将那只老鼠从柜子里取出来,然后用另一只手拿过那张垫在老鼠下面的纸。
这是一张影印的传单,上面有一张甚为模糊的照片,画面的中心是一个半裸的男孩,他的身边还围着几个看不清面孔,赤裸着上半身的男人……
纸上不知是用鼠血呢,还是用红墨水写着两个大大的字——“婊子”!
我仔细地观摩着这张模糊的照片——男孩的双眼紧闭,表情自然,似乎已经陷入了深甜的睡眠之中,他身材瘦削,肤色苍白,身体随意歪倒着,姿势有些僵硬。模糊的图面上雪白的身子和阴暗、运动着的人影配合在一起是如此的格格不入……男孩沉静安详,男人们粗旷模糊。画面是静止的,似乎没有任何的恶意和欲念。可从整张照片上所传递出的意境却又是如此奇特和淫绯!
……
这就是泽吗?
……
我终于明白了。
周围古怪的眼神、老师欲言又止的神情、桥恶意的笑容、整个腐败而恶心的校园……
我仔细地打量着老鼠——
死鼠僵直着挺在竹签上,两眼怒突,没有光彩。
可我却觉着死鼠呆滞的眼睛里倒映着什么……
……
我的手指开始颤抖,胸腔里似乎有什么正在擂动。
眼前的景物开始摇撼,血液开始快速地奔流。
“嗬——”我用喉头发出了叹息,声带的振动让我头晕,皮肤下也蹿动着酥麻的欲望。
看着图片上好似沉睡的泽,我暗自摇了摇头。
终于要开始了……
我甚至是万分欣喜地这样想道。

NO.9
从水龙头里喷溅出的清水在阳光下闪着晶亮的光泽。
我用双手接了满满一把,阳光直射了下来,我可以清楚的从掌中那泓水的倒影中看到自己有些青肿的脸颊和嘴角的那一点红色的破损……
我探出舌尖,轻轻拭了拭那处伤口——疼痛的感觉是麻麻的。
从小,我就对肉体的痛觉不太敏感,现在的我仍旧如此。
口腔里还残留着淡淡的血腥味,舌尖上刚沾上的那点滋味又加重了它们浓郁的味道。
我不喜欢自己血液的味道,总觉得它们太稠,有太多的腥味。所以我总是尽量少受伤。以避免自己会不由自主地去品尝自己的血味,距离上次割破手指大约也有半个月了,真有种久违的感觉,可我还是不喜欢。
将手掌中漏得差不多的水,敷在脸颊上,凉凉的……
对暴力我并没有什么太大的感觉,大概因为我自己本身就不排斥暴力吧。
当桥他们的拳头落在我身上的时候,我的心头只是一片漠然。没有反抗,因为泽不会这样做。
我从没有见过泽,却为什么有这种想法呢?我也无法说清,只是下意识这样觉得。嘴唇和眼角都被打破了,我没有感觉到痛,却觉得相当的好笑。
笑桥他们拙劣的借口,笑自己对泽想法莫名其妙的肯定。
桥他们在课后找到我的时候,我就明白自己今天的演出相当成功。
泽长得纤瘦,不喜欢户外活动,体育成绩也是平平仅仅只达到及格而已,他当然不会打篮球。可在体育课上桥竟然向缩在角落里的我,提出一起打篮球的要求!
我曾经打过六年的篮球,现在却要伪装成一个笨手笨脚篮球生手……可我成功了,桥这队因为我而输得很惨。桥似乎很生气,但我看他早就预料到了这个结果。
他只要一个借口,一个借口而已。
而我也同样需要借口,需要理由……
每当夜晚魔爪够上我的心头的时候;每当欲望无法掩饰地挺立的时候;每当梦中那一双苍白的手抚过我头发的时候;每当那张与我相同的脸出现在我脑海里的时候……我就需要一个理由,一个可以用来发泄或者报复的理由。
桥他们的拳头并不硬,没有身经百战的我的骨头硬,但我的脸颊还是肿了,皮肤破损裂了口子,身上自不必说……
可我仍很想笑,想咧开嘴大笑!
当我匍匐在地上为桥踢向我小腹的那一脚而喘息个不停的时候,就在桥他们打得最起劲的时候,一个高佻挺直的男生,走了过来。
这个拐角位于学校的后部,平时也不算人迹罕至。只是大家看到桥他们几个,都悄悄避开了而已,谁都知道这几个人不好惹,可现在却有一个男生欣欣然走了过来。
那男生有一张让人过目不忘的英俊的脸,他对自己看到的这个场景显得有些意外,但他却只发出一声轻描淡写的:“唷。”
然后他就面不改色,大大方方地越过我们,径直朝角落里的饮料贩卖机走去。
他的动作是那么的自然,好像不论他作什么事都理所当然那样。
而奇怪的是,桥他们几个竟然在见到这个男生之后就停住了手,在姗姗然互视一番之后,他们丢下我悄悄地退走了。
我倒在地上,一边咳嗽,一边觉得奇怪不已。嘴里已经满是血腥的味道了,我轻喘了两口气,放松地睡在地上,侧卧的我可以看见自己搁在地上微颤的手指。
四周挺静,耳边传来了那男生从裤袋里掏零钱的声音,接着便是钱币投入机器中叮叮当当的声响,然后一阵咣里咣当,男生从机器里取出他所买的饮料。
接着脚步声离我越来越近,然后又越来越远……
我从地上抬起头,便迎上一双注视我的明亮黑眼睛。
那买饮料的古怪男生倚在拐角的墙上,玩味地看着我,我认出了他——他正是那个在地铁车厢里盯着我的男生。
“我说——你还是转学吧。”他的凝视没有同情或挑衅,什么也没有。
……
我抬起濡湿的脸庞,难道泽真的是因为那张公开的照片,还有受到桥他们的欺负,才愤而自杀的吗?
凑近水龙头,阴凉的水灌进我干渴的喉咙,失去血腥味的口腔顿时觉得空空的,心底里有什么又开始蠕动,嘶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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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泽的家里,我打开泽的衣柜,慢慢在里面翻拣着。
我知道泽有一套很适合我穿的体恤和牛仔裤。
不久,我就从柜子里找到了我想找的衣物。那是一件黑色的体恤,和一条浅色有着许多破洞的牛仔裤。
真没想到像泽这样看上去这么沉静保守的男孩,还有这么痞的衣服。
衣服穿上后稍有些紧身,可还不错。瘦长的泽似乎很喜欢买大一号的衣服呀!
穿戴停当的我,从抽屉里拿了些泽母亲不久前通过银行汇给我的钱,又从校服口袋里拿了泽那大大的一串钥匙,草草塞进裤袋便出了门。
坐地铁,到京都高中下,然后我就悄悄躲在一个隐蔽的角落里暗暗地等待。
学校还没有放学,不会有学生出来,可我仍早早地守在那里。
今天下午我闪着湿漉漉的眼睛,捂着青肿的脸颊,轻声细气向我的班主任方要求早退回家休息。方果然一口答应,还关怀向我嘘寒问暖。
呵,有时做一个乖学生还真是方便啊,可要是方知道他这个特别关照的泽早就已经不在了,不知他会有什么感想?
……
终于到了放学的时间,从学校里开始陆续有三三两两走出的学生,我在暗处打起了十二万分的小心。
一批又一批的学生从我身旁经过,一直没有我所要等待的人,又大约过了十几分钟,我才看见桥他们几个慢悠悠地从校园里出来。
他们一共五个,在一起一边聊着天,一边慢慢地向地铁走去。
我立即从后面远远地跟了上去。
混在下班和放学的人潮中,我一面小心地避开可能认识我的人,一面紧紧地盯着桥他们五个。
那五个人一无所觉,仍自顾自互相谈笑着,而我则隔了一个车厢悄悄地注视着他们。
到了某一站,他们急急忙忙地下了车,我也赶紧跟上。
出了地铁,他们沿着繁华的街道走了一会儿,就拐进了路边一个大型的卡拉OK厅里。
我不便跟进,在迅速而小心地确定了这个OK厅并没有其他出口后,就走进了街对面的一家有着明亮落地玻璃的咖啡馆里,坐在靠窗的位子上,点了杯咖啡,仔细地监视着OK厅的门口。
卡拉OK厅里人来人往生意繁忙,我耐着性子守在对面,不知不觉已经过了晚上十点,这才看见桥他们几个从厅里出来,我立即走出了咖啡店。
只见他们几个,个个兴高采烈,身边还有几个漂亮的女孩子。他们有说有笑,不久就拐进了一条僻静的小路,小路上行人甚少,路边建有许多花哨的情人旅馆。
转眼间,桥和另外几个男生就和那些女孩分别嘻嘻哈哈地进了旅馆,只有一个叫本的没有女孩在身边,他在门口与桥他们打了会儿哈哈,就独自一个人离开了。
我在一根电线杆后犹豫了片刻,就暗暗跟上了本。
本一个人慢慢地拐出巷子,走到路边的巴士站,上了一班电车。我紧跟在他的身后也上了车,好在本一上车就扭头望着窗外,根本没有留意到随后而来的我。
几站后,本下了车,我还是跟着。
提着书包在前面摇摇晃晃的本,看上去没有了一点在学校的嚣张,反倒显得疲惫不堪。
他慢慢向一处高级公寓走去,我也在后面忽远忽近地慢慢跟着。
可当本快到他家的时候,路边突然蹿出了几个看上去流里流气的男人,他们一下围住了惊慌的本,在简短地说了几句之后,男人们就开始对本推搡起来……
我假装路人缓缓地向他们靠近,那几个流氓发现有人靠近,面露狰狞地威胁了本几句后就匆忙离开了。
本蹲坐在地上垂头丧气,根本没有朝我看一眼,在经过他身边的时候,我不由露出了微笑。
嘴角的伤口被牵动着,破裂开来,丝丝血水渗入我的口中……
那滋味是如此的新鲜而醉人。

NO.10
我回到了泽的房间时,天已经很晚了。对本连续跟踪了几天,我对他这个人也有了大致的了解,一个计划已经在我心底里慢慢成型。
立在房门口,我心不在焉地从裤袋往外掏着钥匙。
口袋里塞满了零钱和纸币,大串的钥匙也被埋在了裤袋的最底部。
我两个口袋轮换着掏,掏着掏着,我的手指触到了一张感觉不一样的纸片。
它被折叠得很小,也很平整,被搁在裤袋内最深的缝隙当中,现在由于我不断的翻找,它跟随着钥匙被一起带了出来。
这是什么?
我捏着这张纸,黑暗楼道里的昏黄光线只描画出这展开纸片的大概轮廓,一张巴掌大小的单子,似乎是一张被人工填写过的表单。
“……?”
劳累的身体和有些昏沉的头脑让我没有过多的心思对这纸片多作研究,我用钥匙打开了门,走进房间,就把手里的纸片随手搁在了书桌上。
匆匆洗完澡,倒在泽的床上,在快入睡前,我决定明天开始我的行动计划。
※※f※※r※※e※※e※※
本有着出色的家庭背景,头脑也不差。从小学到初中,在同为医生的父母的羽翼下,他一直是一位品学兼优的好学生,性格温顺而寡断。只是到了高中,他对自己过往的平庸日子厌倦了,他想要改变。
于是在他高中第一年,他使自己的人生有了些许的改变,而在他高中的第二年,他的人生将会因为一位名叫泽的男生而发生彻底的改变……
……
本提着书包,垂头丧气地走在他过去回家从来不走的一条小路上。虽然这是一条回家的近路,但因为不太安全,所以过去他从不往那里走。
可现在他几乎天天都要从这里走过,因为他要躲避……躲避不能为人道的恐惧。
口袋早已空空了,他已经把下两个月的零花钱都预支了,父母已经对他起疑,再也不会给他钱了;要好的同学那里又都已经负债累累,不能再向他们借钱了;打工的钱又根本不够……
如果把自己现在面临的困境告诉桥……
本下意识地摇摇头,明白自己只是桥的一条走狗,吃喝玩乐在一起也就罢了,若谈到其他……桥恐怕只会在背后疯狂嘲笑他,什么忙也不会帮!
知道桥根本不信任他,只是因为本的学习好,有利用价值,而且桥那伙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也不少,所以才留着本的。这点在本当初决定加入他们的时候,就已经有所觉悟了。
街道十分安静和往常一样,可是本却不由加快了行走的脚步。本能告诉他,似乎有什么危险在悄悄地临近他……
在街角果不其然突然窜出几条人影,使惊慌中的本再次大大地吓了一跳,但看清他们是那几个这些天来一直缠着本讨债的流氓时,本的心竟又出乎意料地平静了下来。
反正该来的总要来的,只怪自己当时迷恋于社会上的一种赌博游戏,结果不但把自己输得精光,还弄成现在这样成天惶惶不可终日,好似被恶鬼缠身!
本放弃似的站在这几个人的包围圈中。
列行公式似的几句问话之后,然后就是一顿惨烈的毒打……
混混们对本下了最后通牒,如果明天再不还清剩余的2万元钱,他们就要亲自向本的父母索讨了。
本的身体在风中颤抖着,他身上各处都疼得厉害,但他最后的一点神智还没有被蒙蔽。
“我已经还了原先输掉的三倍有余了,你们为什么还要……”本的声音已经带着哭腔了。
“可你不要忘记你是签了欠条的,说好按照借一还十的利息算,难道你想赖帐?”
本闷声不语,那张字迹潦草的字条被那个长得獐头鼠目的男人用2根手指夹着不断在本的眼前晃动。本突然疯狂地扑了上去……但他最后还是失败了,鼻青脸肿地倒在地上。
混混们走后,本还在地上爬不起来。
“你还好吗?”一个不知从哪里走出来的男人来到了本的身边。
本茫然地抬起头,却看到一个穿着黑衣的欣长男人背对着月光蹲在他的身边。
“泽……?”本惊讶地发现蹲在身边的竟是那个经常被他们欺负的泽,不过……好像又有些奇怪:今天的泽似乎和往日有些不同……
“你没事吧?”相貌与泽一模一样的男人关切地问他。
“……”在男人的帮助下,本从地上坐了起来。
“唷,伤成这样。” 名叫泽的男人睁着晶亮的眼睛掠过了本脸上的几处伤口和青肿后,啧啧道。
“……”本不由伸手抚上了自己的脸颊,却换来了一声痛呼。我怎么回去,这个样子被父母看到的话……
本忧愁满腹地想。
“今天你回去恐怕不太方便,住我哪儿吧……”“泽”看似随意地建议道。
“……”本还在犹豫着。
“泽”幽幽望向本,他那不同于过去柔弱感觉的坚硬轮廓,在月光的勾勒下散发出一种奇怪的、颓废的诱人气息……
本有些呆怔地望着他,“泽”也望着本,他的嘴角边忽然露出了一抹诡异却妖媚之极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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