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干什么!李益湘有些恼了!显然已经不记得自己也曾经想要给郑笑天一口。
没干什么,只是想要你!郑笑天吼了起来。他话刚出口就有些后悔,自己怎么会这么大火气,忘记如以往一样保持风度,而且还说出这么露骨的话来。
李益湘从头到尾也没告诉过自己他是gay或者接受和男人上床,刚刚那个吻他也不过是当作一个男人之间相互不服气的比拼罢了。自己这会子算是怎么回事!
李益湘显然没想到郑笑天会将话说得这么直白,有些惊讶。其实他更惊讶的是自己,一向在人前是不露声色,今天竟然会头脑发昏,受他的挑衅与他接吻。虽然他是喜欢男人的,但郑笑天应该是不知道的吧?而且这一次与郑接吻,不过是为了赌一口气罢了;他不想别人知道他的取向,那样会被当作变态吧。
你搞错对象了,郑先生。李益湘镇定了一下,故意将语气弄得很疏远。我并没有那个意思。
房间里的温度骤降,气氛尴尬。
我知道,我也不过是和李警官你开个玩笑罢了。郑笑天勉强找了个台阶给自己下,心情一下子暗淡了下来。他努力装出一副游戏的样子,还伸手过去想要帮李益湘把衣服拢一拢好。李益湘避开了,他的手便悬在那一会,好不尴尬。
你的胃还疼不疼,不疼早点睡吧。郑生硬的转换话题。
恩,李益湘答道,谢谢你照顾我啊,你今天也累了吧,早点睡吧。
好,你先睡吧,我先去洗个澡再睡。郑笑天没再说什么,就赶紧拿了衣服去洗澡。
李益湘看着他的背影,出神想了一会儿什么,便躺下睡了;侧着身子,紧靠着这张大床的一侧。
18.
星期六是个好天气,阳光灿烂,在李益湘拉开窗帘的那一瞬,毫无保留的充盈了整个房间。李益湘起床的时候看见郑笑天那么大一个人蜷在小小的沙发上,觉得有点可笑有点解气但又不是那么气,还有些乱七八糟说不出来的感觉。大概是自己睡着了又占满了床不肯留块地方给别人吧。他想到昨天晚上发生的一切,除了后悔自己明明酒量不算太好还要死撑,才会弄到今日这种尴尬的地步。他,平心而论,实在是不想与这个让人摸不清头脑的大律师有什么纠缠。一下子无赖泼皮,一下子又温柔体贴,这种接近从地狱到天堂的变化让人接受不了。而且,这个人离自己的工作、生活圈子都太接近,让自己有强烈的不安全感。何况,有些吸引并不一定是爱情。
想了这许多,原本有些想要让郑笑天多睡一下,就算是自己对他悉心照顾的感谢这种想法自然就收起来了。若有这样的举动,很难会不被他误会,不如直接摆明了态度,拉开两人的关系,就如同昨晚一样。
于是李益湘便将窗帘打开,让阳光刺到郑笑天熟睡时如天使一样无辜的脸上,用这种方式继续他一整晚没有停止过的对郑睡眠的打扰。
郑笑天一整夜都睡得不好,这会子好不容易困极了,才睡得沉些,却又被这忽如其来的光线刺激的只好醒来,当然脾气臭的要命。睁开眼睛,适应了一会,看见是李益湘干的好事,更是恨得牙痒痒,后悔昨天晚上没有一鼓作气将他吃干抹净,今早就不会这么一大早,就由哪种死白老鼠状又变成这副摸不清但明显生龙活虎多的甲醇小猫,在这里搅和得他不得安生。
郑先生,已经八点多了,该起来了。李益湘这话一出口,就觉得味道有些不对劲。原本郑先生这可以生疏的称呼,加上后面的话,在现在这样的场景里,竟然变得有些其他的,调情的含义了。只是他还是不露声色,继续说话,要把这劣势圆回来。
因为昨天休息的很好,所以今天一大早就醒了。我想应该要跟你道个谢再走,以后工作上有什么能帮忙的,我一定帮。一会儿我还有事,先走了。
李益湘一口气说完,脸上的表情还是那样温温和和,在郑笑天看来,却是心凉的厉害,半点不如昨晚那个坏脾气的小孩子惹人心疼。
那李警官,我就不送了。郑笑天觉得这个人实在是太能装了,让他抓不到节奏,找不到窍门,便无端的气了起来。反正,也没人需要他送。过河拆桥,卸磨杀驴,他的脑海里忽然蹦出这样的字眼,觉得自己昨日都白对他好了,眼前这个已经转身溜走的家伙就是这么一个猥琐的东西,走路还装得那么正经,越看越让他受不了。
等李益湘一出门,郑笑天就跳起来把门狠狠地关上,“砰”的声音特别响,让刚刚出门的李益湘惊了一下。这人还有这么一面?!李摇了摇头,走了。今天虽然是假日,可是王德发昨天就告诉李益湘今天去他们家找他,大概是要谈与案子有关的事情吧。他昨天那样狼狈,现在得先赶回家去换身衣服,整理一下,再去王队长家。
郑笑天在宾馆里呆着,还在独自气恼。
其实他气恼的不过是个和自己一样的人,只是别人气他的时候他自然不理解也不满,但事情到了他头上,也不过是一样。许多人都害怕这种深不可测的对手,害怕这种摸不透的感觉和永远使不上力,无论花多长时间多少精力多少心血都无动于衷毫不迟疑的全部给你反弹回来的挫败感。
面对能给自己这样感觉的人,郑笑天算是第一回。真真叫做现世报,以往都是他一副无辜状,今儿变成李益湘来气的他直跳脚都无济于事。不过郑笑天毕竟算是个情场老手,虽然以往失利的经验不算多,但谁在情场上能是一帆风顺的呢?没经历过大风大浪,小哭小闹,小风小雨的他还是经历过,况且还有周围友人的各种经验供他参考,所以他虽然沮丧、生气一阵,但总算振作精神,下定决心要有天将李益湘弄上床。不仅如此,还要让他爱上自己,然后自己再把他甩掉,看他到时候拿沮丧表情才好!想到这个,郑笑天忽然又觉得没有什么信心,李益湘这个人若是个完全对男人不感兴趣的,他还有什么希望。哎,不过,就算他接受和男人上床,像他的个性,要让他爱上自己比登天也容易不到哪去吧。想到这里,郑笑天又觉得有几分丧气,加之昨天没有休息好,便一头倒在床上——既然暂时什么都搞不定,干脆做点有实际意义的事情——睡一觉,等有了精神,再来思考这恼人的问题好了。
19.
李益湘回到家里,洗澡,换衣服,然后开车去王德发家。
路上他自然会猜测王德发到底要他去干什么,难道是案情又有了新发展。他觉得可能性不大,毕竟,昨天一直都在等验尸报告,这两天又碰上周末,验尸报告怎么也要等周一才能出来。加之昨天大家都在办公室里谈笑,晚上又狂玩一通,也不可能拿到什么新的线索阿。
李益湘想了一会,发现自己怎么猜测都是无用功,于是便不再想,反正等到了王队家里,一切就都知道了。
或许是昨日又吐又胃痛还与郑笑天上演一段奇怪戏码的原因,李益湘眼前总会不是的浮出郑的那双眼睛,让他有些烦。他就是这样一个人,什么事,表面上过去的特别快,但实际总是他最过不去,要停在原地很久,也不一定能够摆脱的彻彻底底。这种无力挣脱的感觉涌上来,让他浑身不舒服,忽然竟想要回去吸两口大麻才好。不过他还是不至于在去队长家之前吸毒的,于是一只手从旁边拿起一包烟,往外抖了抖,拈出那根露出来最多的,然后盖上烟盒的盖子放回去,再将香烟送到嘴边好用嘴叼着,腾出刚刚的手点燃了香烟。
香烟其实对于李益湘而言,是没有多大功效的,最多只是缓解一下而已。李益湘对自己最近总是想要破坏自己所定规则的行为感到讨厌,他不想沉迷于毒品,只想将它作为一种减压的工具来使用,这也是为什么他选择大麻而不是可卡因之类的原因。
他对毒品小有研究,知道大麻在身体上是不成瘾的,要戒只要戒心瘾就行了。而可卡因之类则不同,长期吸食会在身体上造成极度依赖。他忽然又想到以前有人告诉他,罂粟花很美丽,而且可以入药,如果正确适量的使用,也算是个好东西。除此之外,它还有另外一个很美丽的名字,叫做“阿芙蓉”。李益湘想到这些过去的事情就笑了,无论是罂粟或者是阿芙蓉,它在今日也不过是一种毒品罢了。越漂亮,就越让人觉得可怕;那满山遍野都是阿芙蓉的情形,有几个人见过,体会过,了解那撼动人心的美,那知道它到底是什么东西之后越发觉得妖异的美。那美丽的东西,魅惑的让人无法不靠近,可一旦靠近了,被诱惑了,它就会让你失去自我,家破人亡,一生一世都摆脱不了,亦不能马上解脱,只能看生命一日又一日的流逝,还在幻觉之中因为有它而感到欢欣鼓舞。
李益湘笑了笑,觉得自己的想的太远、太多了,实在有点无病呻吟的味道,就不再去想,认真开车。又开了一小段路,终于到了王德发家,李益湘的车里亦全是烟味,他下了车,在外面吹了一会儿风,等身上的烟味稍微散去了一些,才走进王德发他们家的单元楼,往王德发住的三楼去了。
王德发虽然是个刑警队长,平时多少也有点灰色收入,但毕竟官不算大,在这个房价吓人的城市里,能买下一套这样百来平米的二室二厅也算是不错了。不过说实话,许多房子大,能够花钱如流水的人虽然不用整日为钱发愁,但他们过得却不一定能有王德发幸福。王德发虽说破了不少大案,立过不少功,可总的来说还就能算是一个平头百姓,有着一个幸福家庭的平头老百姓,妻子不是如花似玉的美娇娘,但是贤惠;女儿不算特别聪明也不算特别乖,但是伶俐可爱,至少在他这个做爸爸的眼中,绝对是个小天使。他的父母自己有房子,退休金也不少,身体健康,不怎么需要他操心,只是每周例行公事的带着老婆孩子去看看二老,他们就开心的很了。
在这样一个家庭,王德发又不是个特别不知足的人,也不想为了往上爬干太多昧着良心的事情,便就这么过着,也觉得是有滋有味。不是说有情饮水饱么?何况他收入也不算少,真没有什么非要奢求的了。
王德发今天找李益湘来,其实不能算说是全为了案子上的事情。小李虽然来他们队的时间不长,但是毕竟是名牌大学的高才生,各方面又都优秀,在最近的案子上表现都很突出,人又非常的温和,与同事关系都很好,王德发便有心提拔他,什么疑难的案子,重要的行动,都会尽量带着他,希望这小子以后能接自己的班。
不仅如此,李益湘是个外地人,在这也没有亲人,所以王德发作为领导和长辈,对这个讨他喜欢的后生仔不免多照顾些。今天叫他来家里,也是想让他吃吃家常菜,毕竟快过年了,小伙子表面上不说,心里估计怎么都会有些想家。而且,王德发中意这个后生仔,老婆也见过小李,觉得挺中意的,想起自己有个与他年龄相仿的侄女,便有心介绍两人认识,这回吃饭,另一个目的自然就是要探探他的口风,看他愿不愿意了。
“叮咚”,王德发听见门铃响,知道是李益湘来了,便赶紧过去开门。
小李,来了阿,快进屋来坐吧。王德发笑眯眯的说,比平时在工作场合要热情几分。
是阿,王队。李益湘答应着,换上王德发给他拿来的鞋,进了屋。
王德发把他领到沙发边,让他坐下,自己则招呼老婆给客人倒茶。
李益湘见王德发没坐,原本也不想坐,后来一想,觉得那样显得太生疏,便坐了。但听见王德发招呼倒茶的声音,便连连阻拦,说不用那么客气。
茶自然还是上来了,李益湘自然是一面赶紧起身接着,一面对着王德发的老婆说谢谢嫂子。
小李,别这么见外,到我们家就跟自己家一样。待会儿嫂子给你烧好菜,现在你们两个大男人先聊会天。
王德发的妻子打心眼里喜欢这个干净有礼的小伙子,且自己又是个爽朗的人,便把他看作自家的后生一样,热乎极了。
李益湘被这几句简单的话说得心里一阵暖意,有种久违的感动。
20.
郑笑天一觉醒来已经是下午了,总算是好好的睡了一觉,补充了体力。他正在思索晚上应该干什么的时候,电话便响了。一看来电,原来是陈沧海。
喂,陈伯伯阿,您怎么想起打电话来了?
笑天阿,今天你陈伯伯让人买了上好的海鲜,怎么样,晚上要是没有什么应酬,就过来陪陪我们两位老人吧。你伯母她心情不大好,我想,见见年轻人能够好一些。
陈沧海的话里多少有些恳求,郑笑天猜想大概夏女士心情很低落,他实在没有办法,才会想到自己的吧。在这种情况下,他实在是没有什么理由拒绝,便答应了。
他快速的梳洗了一下,便开车去陈沧海家。
陈沧海和夫人早就在家里等着他了,一见他来了,陈是分外高兴,热情的招呼他过来坐下。夏女士虽然也对他客客气气,但看的出来,是心不在焉的——丧子之痛让原本端庄典雅的她变得憔悴不堪,仿佛一时间老了几十岁。
他们三个人坐在一起寒暄了几句,便到了开饭的时间,于是便一边吃饭,一边聊天。
饭菜非常可口,陈沧海和夏天都不时地让他尝尝这个,吃吃那个,语气中的亲切关爱,简直就像对自己的孩子一样。但夏女士自己却不怎么动筷子,仿佛味觉早已随着儿子的离去而失掉,吃饭于她,不过是维持生命,无论怎样的好菜,也没有香甜可言。她的强颜欢笑,在郑笑天看来,也是非常心痛的。
于是郑笑天便夹了一大块鱼肉给她,笑嘻嘻的对她说,陈伯母,多吃点鱼吧,这个鱼烧得味道真好啊!
夏天看见他夹鱼给自己,眼里有些惊喜有些悲伤,似乎有些什么想说,但最终是黯淡了下去,只是多吃了两口鱼。
饭后陈沧海偷偷告诉他,笑天,以前小维也最爱吃这个鱼。而且你今天的样子,实在是像极了他,尤其是刚刚给你伯母夹鱼的时候,简直一模一样。
郑笑天看过陈维的照片,自然知道这里说的一样大概是某种感觉,而非长相。但他觉得只是二老丧子之后过于悲痛,对于任何一个和他们儿子年纪相仿的人,都会忍不住思念起儿子,并不是真的有什么相像。
陈沧海忧心忡忡地对郑笑天说,马上验尸报告就要出来了,你伯母现在情绪越来越差,虽然我的要求有些无理,但是你若有空,就当帮帮你陈伯父,多过来看看她吧。你看,刚刚你给她夹菜,她就多吃了几口。
郑笑天应承下来。原本这几天也不会有别的好事找上他了,陪陪老人,也算积德。何况,他对这两位尤其是夏女士,非常有好感。
说着,两人便又来到夏天身边,三个人坐在一起聊天,想让夏天开心一点。
其实他们三个坐在一起,能聊得话题也不多,无非是郑笑天以前的事情,和二位以前的经历。说着说着,不知道怎么就说到了两人相识相知的事情上,于是陈沧海指着夏天手上的戒指说,这戒指就是当初我们结婚的时候,我送给她的。上面的花纹据说是象征爱情长久的,原本是一对的。可是那时候拿给小维,说让他以后喜欢哪个女孩子,就把这个送给人家,可是现在只剩下小维这一只。
另外一只,是不是陈维送给别人了?!郑笑天忽然觉得戒指有些眼熟。
应该是吧。谈到陈维,夏天有些激动,但她还是接过话来,或许能够提及一下儿子也算是一种缅怀,他以前好像有个要好的女朋友,可能是送给她了。可是出事之后,这个人再也没出现,我们想也许这个女孩子也接受不了吧,就没有再去找了。本来,维儿都已经送给了她,就是属于她的了。
是啊,陈沧海握住妻子的手,人都没了,要个戒指又有什么用。这戒指不是值钱的东西,若那孩子喜欢留着,大概是真的对小维有情义,那就让她留着作纪念吧。
伯母,能不能把戒指脱下来给我看看?郑请求道。
可以。夏天有些不愿意,但看见郑笑天期待的眼光,还是摘了下来,递到郑笑天手上。
这的确不是一枚多么贵重的戒指,一般的铂金制品,但花纹有些独特,有些眼熟,只是郑笑天一时想不起在那里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