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错错————寒衣
寒衣  发于:2008年11月3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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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嗽声厉害了些,净天连忙拍打少年后背,让他平缓气息,也便忘了适才脑中场景。饭菜上来,净天忙着喂少年,少年却在雷晚亭吩咐下不停让净天吃,净天只顾吃,认为只要他高兴,就算把所有东西都吃下去也没关系。
结果吃多了,连回房都走不动,还是雷晚亭抱他回去的。净天拉着少年死不放手,到床边说什么也不肯躺下,只是看着少年,像是少看一眼他就会消失一般。
雷晚亭没办法,只好对少年道:"你就睡这里吧,好好照顾他,他说什么都顺着他,别让他不安。沈......错。"
那沈错看了他一眼,叹了口气,点点头。


"错,外面冷,你别出去。"净天拉住少年,少年看了他一眼,无奈道:"我已经在房里待两天了,你总得让我出去透透气吧!"
"可是你一直在咳嗽,外面那么冷,再着凉怎么办?"净天只管拉着他,道,"错,你爹都跟我说了,你娘怀你的时候想打掉你,所以你胎里就做了病......等冬天过了我带你去江南好不好?那里暖和。"
"我只是在房里待得太闷了,想到外面转悠下。"少年道,"天天闷在屋里也会生病好不好?你不要把我当成废物一样!"
他有微微的不悦,脸沉了下来,净天忙道:"我知道了,你别生气......"去为他找裘衣。少年趁他不注意,一转身出了议事厅,到得外面。
长长出了口气,方觉得放松了些。少年看着山上一片白茫茫,不禁出神,直到雷晚亭走到他身边。
"终于肯放你出来了?"雷晚亭开口道,"还以为他会一直把你关在房里呢。"
"雷公子,我出来就是想问你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还有我什么时候才可以不去扮什么沈错。"少年目光犀利看着他,问道。
"你不就是沈错么?"雷晚亭一挑眉,道,"我六哥疯疯癫癫盼了你两年,就算他曾对你不起,你也该消气了吧?你就不能原谅他么?"
少年一震:"你的意思是我要一直以这身份在他身边待下去?"
雷晚亭点头,道:"你也看到了,只有你劝他他才肯吃饭,只有你在他身边他才能睡觉。如果你离开,他也许真的会死。"
"你拿他的命来威胁我?"少年带些讽刺笑道,"你们都不考虑我的意愿,我为何要考虑他的生死?"
雷晚亭深深看他一眼,忽然扑通一声跪倒在雪地之中,仰头看少年:"你说得不错,我和墨儿......甚至说我们这些人都是自私的,但至少有一点我们能做到,就是为了关心的人怎样都可以。因此我求你,你有什么要求我都可以做到,请你照顾六哥到他不需要你为止,好么?"
他这一跪吓到了少年,少年向后退了半步,想扶雷晚亭,又有些迟疑。雷晚亭低道:"六哥他一直活得很辛苦。曾经我们这些人的命不比地上蝼蚁尊贵,因此只要能活下去,我们可以漠视我们之外的人。六哥尤其如此,我们这些人里,五哥把所有东西都让给我们,六哥千方百计为我们争取活下去的机会。也许你觉得我这是强行囚禁你限制你自由,也许你认为六哥死活跟你无关,但对我们而言,没有什么比六哥活着更重要......"
少年眼里有着什么闪过,雷晚亭跪得有些冷,他不想运内力抵抗寒气,只是任其上袭:"其实并不会太妨碍你,你看六哥都这样了,你说什么他就会听什么,你就当多了个小厮也好。过些日子他身体好了,你可以带他随便去哪里都行。也许六哥今天看你像沈错,明天就觉得不像了呢。到时候你就可以走了,我会补偿你的......"
"那人,死了么?"少年清脆声音问道,雷晚亭已知这少年心软了,道:"是,看到的人说是一刀穿心而死,六哥就是因此疯了的。"
"你起来吧,地上很冷。"少年叹口气,道,"谁叫我哪里不好去,非到了这函山,又偏偏被你那六哥当成别人呢!"
脚步声响起,雷晚亭连忙起来,见净天出门朝这边走过来。他忙道:"六哥,你烧还没退,怎么出来了?快回去?"
净天是笑着的,手里拿着雪白的狐裘,讨好地对少年道:"错,披上这个,会暖和些。"
少年看着他仍然烧得泛红的脸和讨好的笑,任他为自己披上狐裘,咳了两声,道:"外面是有些冷,我还是回去吧。"净天点头,跟着他走回房。
雷晚亭看着两人背影,欣慰笑了。

虽然神志不清,但净天对少年几乎是放到手心里的呵护,少年咳嗽一声净天就像是天塌下来一般,跑前跑后端茶倒水外加捶背。少年身体大概不是很好,经常咳个不停,有时夜间还会冻得直发抖。他和净天本来是同房分床,后来净天担心他,干脆两人同床共枕。到了晚上净天便紧紧抱住他,倒也暖和些。
只是这耳鬓厮磨的,于净天固然是难忍,对少年来说却也不是什么好事。二十左右本就是血气方刚的时候,何况他从未和人有过什么肢体纠缠,更是经不起挑拨。
又来了!少年把横在自己腰上的手拿到一边,看着睡熟的净天,深觉无奈。
不是说他吃不下睡不好么,怎么看起来倒像猪一样吃得好睡得香,还不忘了手脚不规矩一下。倒也奇怪,他就算神志不清,也该分得出自己是男是女吧?居然能这么毫无障碍地占身为男性的自己的便宜,真是奇怪。
倒是这么睡熟了满是依赖表情的天真面孔,让人看了真是别扭啊。少年心里这么想着,恶意地伸手点住净天鼻子,看他憋得不能呼吸的样子,有些孩童般的得意。随即想到自己真是无聊,眼前这人那么可恨,居然只是这样幼稚的报复。
真像掐死他踹死他拿鞭子缠死他砍死他。少年想着,却放开了手指,让净天得以大口呼吸。少年叹了一声,手指沿着净天消瘦脸颊下去:"你真是麻烦,搞得倒像是我对不起你一样,真狡猾。"
净天低声咕哝些什么,少年吓了一跳,以为他醒了,急忙把手指收回。不想净天动作更快,嘴微微张开,把他手指啣住,还满足地哼了两声。
少年又急又恼,叫了声:"林净天!你给我放开!"
净天却是再翻了个身,把少年搂在怀里,还无意识似的摩擦了两下。少年拼命去推他,但净天已经恢复了些力气,少年哪里推得动。他睡得迷迷糊糊,只觉这样抱着极是舒服,便抱得更紧。舌在少年手上舔舐着,而手在少年后背摩挲,甚至不规矩地到了前面。
少年挣扎,净天却抱得加倍紧,梦中甚至也在担心,呢喃着:"错,不要走......我不要离开你......"少年感觉到颊边有微微的湿润,不由一怔,也就不挣扎由他抱着。
然而净天手臂缩紧,让少年甚是难受,终于忍不住咳了起来,随即越咳越厉害,脸胀得通红,完全停不下来。这样剧烈的咳嗽,即使净天睡得再熟也醒了,起身看着少年:"错,怎么了?"
少年仍是咳着,净天忙为他拿水,用内力加热了让他喝下,然后拍打后背,忙了半天才稍稍缓过气来,瞪他一眼道:"你抱我抱得死紧,害我都喘不上气!要是窒息而死肯定是你害的!"
净天挠头,傻傻地笑了下,又有些担心地道:"错,你到底是着凉了还是怎样,为什么总在咳嗽啊?我让三哥来给你看看好不好?"
他这么说还是有点傻气,少年道:"你那三哥远在京城,哪里是说来就来的。我这病也有几年了,只要你别那么用力抱我就没事。"
净天忙不迭点头道:"我知道,我会小点力气的。"说完仍是把少年扑倒,"错你身体不好就要多睡觉,墨儿说要乖乖吃饭睡觉身体才会好。"
少年也确实有些倦了,他身体不是很好,本也熬不起。此刻喝了热水又被净天笼在怀中,觉得很舒服,便也睡去。只是净天倒不敢睡得太熟,怕自己又把他抱得太紧让他咳嗽,一直处于半清醒状态,时刻注意怀里的人。
这样小心翼翼地抱着,就是整个世界。

第二天一早,净天陪着少年吃过早饭之后,便离开大厅,一个人不知去做什么了。反正这函山他也熟悉,现在有沈错在,也没有人担心他会再做什么自伤的事情。雷晚亭准备回去处理他军营事务,忙着整理行囊还有交待墨儿照料净天。
结果过了中午净天还不回来,雷晚亭便有些担心。净天虽然到处乱跑,沈错不在的时候,连几天找不到人的情况也有。但自沈错来后,他三餐都要看着沈错吃,午后更要抱着他睡。现在居然人跑没影,实在奇怪,也让人担心。
雷晚亭也不吃饭,直接跑出去找净天。沈错坐在桌边不紧不慢地吃着饭,墨儿不满地看他一眼:"少爷对你那么好,现在你连急都不急一下,真是......"
"不就是跑出去没回来么,有什么可着急的。那家伙傻是傻了,可他一身武功,别人不吃他的亏就不错了。"沈错笑嘻嘻道,墨儿瞪他,却拿他没办法,只好转身出去,寻他的少爷去。
墨儿出了门,沈错方才大声咳嗽起来。刚才饭吃得急了,喉咙一直难受,却坚持不表露出来,搞得现在呛得煞是狼狈。心里想着那家伙真是讨厌啊,明明是像个孩子般的痴傻,竟然还要别人操心。
没办法,饭也不想吃了,出去找人吧。
这一找就是一天,到了天黑,墨儿和雷晚亭先回到大厅,看到净天已经回来,松了口气。净天却急得快要哭出来,见两人连忙迎上去:"错呢?"
"他不在房里?"雷晚亭一惊问道,看着净天不安表情,道,"我们中午出去找你的时候他还在,怎么这就不见了?"
"我不知道,我都找过了,错不在。"净天咬住唇,一脸要哭出来的表情,"他会不会掉下山,会不会......"
他脸色忽然变得苍白,雷晚亭马上意识到掉下山这三个字,可能让净天想到了什么,忙道:"他好像是去找你了,肯定没走远。你在这里等一下,我出去找找看。"
"你是不是在骗我?错是不是已经走了?"净天抓住雷晚亭手臂,紧紧盯着他,"他不想要我了,他又离开了对不对?他不会回来了......"
他怔怔落下泪来,目光有些涣散,便要放开雷晚亭向外面跑:"不会......他不会再丢下我......"
雷晚亭却一翻腕子,点住他天府穴,然后中府天池玉堂一溜点过去,最后还记得封了他哑穴。墨儿忙道:"九公子你做什么,为什么要点住少爷?"
"要是这么让六哥出去,万一出了事怎么办?"雷晚亭道,"你看好他,千万别让他解了穴道,我出去找人。"心道若是那家伙真逃了自己也要把他追回来,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净天再受什么刺激了。
净天身不能动口不能言,心中只是想着沈错,心里迷糊着,有时觉得他好像回来了就站在自己身前,有时却觉得他忽然之间消失然后再也找不到了。心里焦急,运内力不停冲着穴道。他武功虽高,但现在人半疯半傻,经脉被他走了个乱七八糟。心中更急,心血上涌,便是一口血吐出来。
雷晚亭正要出去,听到墨儿惊慌大喊,连忙折回来。净天已是脸色惨白,唇角处不停往外涌着鲜红血液,两人都吓傻了,雷晚亭马上看出是他内力行错经脉,立即为他解穴。
净天一得自由,马上起身要向外跑。雷晚亭忙拉住他:"六哥,你内力行差,若不快些导一归元......"
"我要去找错!"净天用力去挣,然而他体内正虚,哪里能挣脱得了雷晚亭,虽然打出几掌,也都是歪歪斜斜的无甚力气,对他自身却损害极大。雷晚亭怕他再吐血,只用柔劲围住他:"六哥,沈错马上就回来,你不要急等一下......"
净天脑中只有沈错,哪里听得进他的话,还在拼命挣着。却听门声一响,一个清脆声音传来:"你们在做什么?"
净天猛地停住动作,雷晚亭也同时放开他,倒使他向后跌出去。墨儿高兴地叫出来:"沈公子,你终于回来了!"
沈错进了大厅,奇怪于他们叠成一团的热闹,看向几人。净天这一跌开去倒让他看清楚他唇边血迹,不由大惊失色,上前扶起净天:"你怎么了?受伤?谁对你动手?"
净天摇头,看着沈错露出笑来,血红为苍白脸色加了些鲜艳:"错,你回来就好。"说完低下头去,将脸贴在他胸前,紧紧地抱住沈错。沈错怔了一下,眼神微地一敛,也便由他抱着。感觉他像只小兽一样不安地颤抖着,在自己胸前磨蹭来磨蹭去,竟然连肺的不适都忽略了。伸手抚着他头顶,感觉他柔顺的发在手心滑过。明明是这么偏激差劲的人,发丝却那么柔软,害怕的样子也那么......
喉间还是不舒服,清了清嗓子,净天马上放松他:"错,我又忘了,很难受吗?"然后忙去拿水,雷晚亭哪里能让他这么一个受了伤的人折腾,早一步拿了水给他。净天才注意到周围还有雷晚亭和墨儿,吩咐墨儿去打盆热水来。
他喂沈错喝水,雷晚亭却是站在他身边查看他内息。净天推开雷晚亭的手,沈错脸色微变,却柔声道:"别乱动,让雷公子看看你内力,你受了内伤知道么?"见净天还有些微的挣扎,便将他抱在怀里,沿着他后颈摸下去,像是在抚摸乍毛的猫一样,甚至加了声"乖"。净天还是真的听话,在沈错怀里,乖乖不动。
雷晚亭和净天武功同出一门,为他归气倒也容易些。只是净天内力颇乱,他好不容易才将其导到正路上来。净天却又不老实想起来,雷晚亭连忙拉住他,而沈错也皱起眉:"净天,乖,听话。"
净天摇头,指着墨儿端来的热水,从怀里拿出一堆奇奇怪怪的草来,扔到水里,对着沈错道:"错,洗脚。"
沈错傻了:"啊?"
"书里说热水加艾草可以治咳嗽的。"净天道,一副想俯下身为沈错脱袜洗脚的样子,却是不敢动。
沈错心头一热,看着他关注的神情,一时间竟觉心疼。想这冰天雪地的,这家伙又头脑不清,也不知道去什么地方找来开春才有的艾草,便觉怜惜,忍不住叹了声:"笨蛋,我是肺叶受伤才咳嗽的,又不是风寒。"
净天不太明白他的话是什么意思,抬头奇怪地看着他。雷晚亭眸光一闪,似是想到了什么。

总算净天身体恢复了些,雷晚亭才放心离去,临走之前把沈错叫到外面谈天,迎面第一句就是:"沈错,六哥可能对不起你过,但请你好好照顾他。"
沈错侧过头去,道:"果然被发现了......看来我这张脸也没什么意义,谁都认得出。"
说完在脸上一抹,竟然褪下一层皮来,然后低叫了一声 "疼......"却是撕得急了,把鬓角的皮肤带得出了点血。
面皮之下是一张略有些苍白却十分美丽的脸,雷晚亭在北疆多年,自然认识沈其楚容貌,两年过去,他却没变多少,略显成熟的五官和眉宇间明显的英气被消瘦的轮廓淡化,略微的病容让他看起来颇有些蹙眉捧心的味道。一双眼没有了任何掩饰,气势逼人看着他。
"其实我早该知道是你的,六哥虽然神志不清,直觉却准。"雷晚亭叹道,"而且诚王爷就算来不了,一般也会让月儿过来。到现在还没有人,就是说他并不担心六哥会撑不住,自然就是因为你上山了。"
"我本来也只是不想让爹这天气还来折腾。"沈错淡道。
"诚王爷之所以能原谅六哥,就是因为你没死吧?"雷晚亭道,看着沈错,"诚王爷的意思是不是就是你的意思?你也已经原谅六哥了,是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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