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改天再说吧!」话落，东不犹疑，转身就走。

锦伸手要拦，不料小纪突然抱著肚子倒在地上呻吟起来，锦见状忙蹲了下来探看。

东却知道小纪是在作戏，心底更加厌烦，看也不看一眼迳自开门离去。

锦却以为东对小纪的敌意当真如此之深，平日这样疼爱师弟的人见了小纪倒地不起竟连探问也没有，心头闪过一丝不悦，连追人的念头也冷了。

抱起小纪安置在床上，小纪蜷著身子，双眼盈满了泪，可怜兮兮的道:「锦师兄，你去追东师兄，快跟他解释清楚…」

揉揉小纪的头，锦温声笑道:「没关系，过二天他气消也就没事了。」

小纪红著眼眶低下头，歉疚说道:「对不起，都是我…」忍著哭声的话语听来更让人怜惜。

小纪脸上的手印又红又肿，半边脸上已经变形，看来东的手劲不小。明明受了这般委屈还犹自担心著他跟东的误会，锦对他不禁又多了几分怜惜。多善解人意的孩子啊，以往东也是这样体贴的，怎麽这次…唉!

83

唉! 东轻叹了口气自埋首的公文中抬起头来，揉了揉眉间，这是第一次这麽提不起劲来，看来对锦的感情远超乎自己想像，面对小纪的压力也比自己认为的更大。情字恼人啊! 东的嘴角不禁浮起一抹苦笑。

敲门声起，东瞬间恢复平日镇静，应道:「请进。」

推门进来的是锦。东挑眉看著他，心想，真难得! 有事也请不到他来杰尼斯办公室，今日倒来了。

「东…前天怎麽说走就走了?!人家特意在家等你呢!」锦温声问道。

「嗯，临时有事。你呢?!今天兴致倒好。」要真在意，这二天怎麽又没声没息?! 东脸上勉强装著笑脸。

「来看你啊…」锦瞅著东的眼神有点虚浮。

「想说什麽就说吧!」看出锦的表情不同，东心中暗叹一声，垂下眼又望向文件，脸上连笑也不愿装了。

「东还在生小纪的气吗?!他要是不懂事得罪了你，我替他跟你赔罪，你别往心里去。」

「你跟小纪的感情好到这般田地了?!要你来替他道歉?!」东漫不经心的淡淡讽道。

「人是我救的嘛! 又住我那里，他惹你不高兴自然是我的责任罗!」锦原是好意怕东气坏了，所以把责任全往自己身上揽，想说东看在自已的面上好歹也会消消气，但他却不知这番话听在东的耳里全然是回护小纪的意思。

东无奈笑了二声:「他没惹我不高兴。」

「那你是原谅他了?!」锦的口气里掩不住的高兴，喊道:「小纪，进来!」

皱著眉，东的脸上有些不悦。锦，你连我也用上了心机?!

「东师兄…对不起!」小纪一进来便低著头嗫嚅道。

「为了哪一椿呢?!」东犀利的眼光直透小纪。

「我…」求助的抬眼看看锦，小纪咬著唇说不出半句话。

见状，锦连忙解围:「东，你刚才…」

锦的话尚未说完，已叫东截断，他冷冷的对著小纪道:「你是对不起我，但今日道歉是真为了对不起我的那件事?!还是又做戏来著?!」

「东师兄…你误会我了。」泫然欲泣的迷蒙双眼可怜兮兮的看著东，连东也不得不为他的演技喝采。

「你还要继续扮可怜吗?!那你走吧! 我没空欣赏。」

小纪闻言泪不由得滴了下来，紧抿著唇不敢开口反驳，但唇角轻轻颤抖，看来当真委屈万分。

锦看了不忍，开口劝道:「东…别太过份…」

冷眼看著锦，东连解释都懒。认识了这麽久你还不了解我?!

看东这种态度，锦也有些不悦，陪笑的脸有些僵硬:「看在我的面子上，你就原谅小纪了吧!」锦想东再恼也不会一点面子不留给他吧?!

「你要我原谅他?!那就是迫我放弃你罗?!」东见锦一再维护小纪，心里来气，话也冲了起来。

气东咄咄逼人，恼他是非不分，更怒他这麽轻易把分手说出口，难道在一起这麽久，都是假的吗?!

脸色一变，锦喝道:「你这话什麽意思?!是想分手吗?!」

东只冷冷看著锦，一言不发。

等了半天不见东的回应，锦更加愤怒，咆哮道:「我们的感情在你心里到底算什麽?!是你谈判的筹码还是要胁我的工具?!」

其实话一出口，东已後悔自己话说太重，如果锦像以往胡混笑闹一阵，反而让东觉得不好意思，事情也就过了，偏锦为了小纪的事已对东心生不满，再听到东这话竟也认真起来。

东的性子一向要强，在这段感情里更是锦包容退让、呵护疼惜的多，何曾受过这般疾言厉色和大声斥责，而且还是在小纪面前，心头觉得委曲，更加赌气，冷著个脸，硬是不肯解释半句。

况且他只认为自己话说重了，可不认为话说错了，小纪本来就是想夺走锦，要他原谅小纪不就是要他把锦拱手让人?!可东实在气昏了，这麽聪明的人竟也忘了锦根本不知道这事。

锦见东不但态度冷然，脸上甚至没一点悔意，想不到多年感情东竟没一点珍惜!

心里起了阵阵寒意，不由恨声道:「看来是我把你给宠坏了，既然你不把我们的感情当回事，我…又何必死守著不放?!」话落拉著小纪，说道:「我们走!」

眼看著锦拉著小纪的手走出自己视线，东只觉心里的某些东西也给带走了，闷闷的、空盪盪的好难受。

宠坏我?!你是宠坏我了，可你怎能在宠坏我之後再要我视若无睹的看你宠别人!?

颓然往後一倒，东闭上眼。呵! 可笑啊! 说什麽永远?! 才短短几日，你的”我们”已经没有我了!

84

东看见自己站在崖顶上，就他一个人，而锦和小纪在山脚下，二人说说笑笑愈爬愈上，随著上来的脚步小纪的脸却愈来愈像自己，待他们上到崖顶，小纪竟已变成了自己。

锦笑问东:「你是谁啊?!怎麽和我的小纪长得这般相像。」

话落不避嫌地在小纪脸上亲上一口，而小纪脸上是自己学也学不来的婉转娇媚。

「我是东啊!」东说话间只觉自己的语气微微颤抖，是崖上风大还是心里寒冷已分辨不出。

「东?!」锦客气一问:「我认得你吗?!」不待回答，转眼又向著小纪深情凝视:「我只要有小纪就够了。」

随著锦的话语，世界突然在眼前崩解彷如镜片破散般四处飞散，再拚不回原样…

东倏地自梦中惊醒。原来是梦! 还好是梦! 喘了几口气才发现竟被这恶梦惊出一身冷汗。

他猛地掀被起床，来到浴室，看著镜中的自己，小纪的脸叠上他的，好像…真的好像，用手指刻画著镜中的自己，再怎麽不显老也已经三十几了，如何比起上小纪正当青春年少的耀眼光华。

锦对自己如何再不用怀疑，但如果是另一个自己呢?!另一个更加年轻貌美的自己，另一个更加惹人怜爱的自己，另一个曲意承欢的自己…锦真的还能不变吗?!自信，也随梦中的世界崩解…

*****

锦虽然气极可也只是一时，事後一想东这麽反常也是为了自己，那里还舍得恼他，隔了二天料得东也该消气了，便到办公室找他。

尚未开门便听到里面东不悦的语声。

「出去! 」

从未见东用这般严厉的口气与人说话，到底发生什麽事?!但锦怕东在讲公事也不敢冒然进去。

另一人低声不知又讲了什麽，锦也听不清，只听得东再次叱骂:「你再不收歛你的行为，别怪我把你自杰尼斯开除，出去! 我们没什麽好讲的了。」

随著叱骂声结束，开门出来的竟是小纪。

他乍看到锦有些惊讶，但随即红了眼眶，委委曲曲的喊道:「锦师兄…」

「东师兄又找你麻烦吗?!」锦皱著眉头问道。心里的不悦无法控制的再次升起。

「没…没有!」小纪低下头，吸吸鼻子，嗫嚅道:「是我惹东师兄不高兴。」

拍拍小纪单薄的肩膀，锦安慰说道:「好了，没事了，我跟他谈谈。」

锦轻轻推开门只见东斜倚在窗边，眼神悠远的看著窗外不知想些什麽。手上夹著的烟掉了一地烟灰都没发现，看来心情当真不好。

「东…」

东听到喊声回过头来，却把锦吓了一跳，才几天没见怎麽变得这麽憔悴，眼下有淡淡的黑影，眉紧蹙著，转过身时眼神还带点迷惘，可一瞬间又恢复冷静锐利。

「有事?!」东扬眉问道。

「没睡好吗?!脸色这麽难看!」锦心疼的问道。可他一开口随即後悔，想也知道是为了小纪，这麽一提怕要更不高兴了。

「有事吗?!」不理会锦的问话，东又问了一次。

知道再问也没结果，锦叹了口气:「想跟你谈谈小纪的事。」

东的脸明显冷了下来，为了小纪，锦竟然二次到了平日最不爱来的地方，倒真是疼他。

口气淡漠:「要谈私事还是公事呢?!」

「看东怎麽认定罗!」锦把问题又丢回给东。

淡淡笑了笑，眼里却没什麽暖意:「那就下班谈吧，别耽误我办公的时间。」

「好。」

「啊…」

锦才要开门出去却听身後东一声轻呼，转头只见他反射性的把手上的烟甩掉。

原来东刚才一直把烟挟在手上，心烦竟也忘了，疏忽之下让烟给烫上手指。

连忙拉起东的手，看到烫红了一块，锦不住关心埋怨:「怎麽这麽不小心。」

急急拉过东往浴室走去，锦把东发红的手指放在水龙头下冲水，一面冲一面还不忘细细观察有没有再好一点。

「没事了。」东红著脸不自然的说道。

「还说没事，都红了那麽一大块，要起水泡有你好受的。」

锦毫不掩饰的关心让东阴霾的心情有了短暂的光明，但一想到这温柔不只是对著自己，心里竟感到有点酸楚难受。

是妒忌吗?!自己何时也有了这般丑陋的感情?!东张著眼怔怔地看著锦。锦，如果有一天你的温柔再不能给我，我…会怎麽样呢?!

85

自从锦救了小纪後二人很少再这样一起单独吃饭。东刻意不提小纪，锦却不知从何提起，二人就这麽闷闷吃著。东心情郁闷吃不了多少，锦贪看多日未细看的容颜，餐点却连动也没动。

东抹抹嘴表示已经吃饱。

锦看了皱皱眉，不满说道:「吃那麽少，再吃点吧。」

挑眉看了看锦一口未动的餐点，东淡淡说道:「你也有资格说别人。」

「东的吃相太好看，一时看呆了。而且我是还没吃可不像你已经不吃了。」

平日锦这话不是惹得东双颊发红就是揶揄嘲讽，今日却一点反应也没有，只是更显漠然:「有什麽话你说吧!」

「东…不喜欢小纪吗?!」锦小小心心的开口。

「他存心不让我喜欢，我也没法。」东冷漠的笑笑。小纪为了锦对自己敌意甚深还使上计谋，这事又要怎麽说明?!

想起小纪早上泪眼朦胧的委屈模样，再听到这话，锦心里再次确定，东果然对小纪有很深的敌意。一个是最爱的人，一个是疼爱的师弟，锦一心只想劝解。

拉著东的手，锦陪笑道:「我疼小纪多半也是那孩子太像你，但再像终究也不是你，再疼终究也不及你，你不必担心。小纪也是个可怜孩子，看在我的面上，对他好一点，好吗?!」

「有你对他好还不够?!非得人人把他捧在手心上才行?!」听到锦开门见山就是直指自己不对，东心里不禁冒火，脱口而出。

唉! 平时这样大方，怎麽就对小纪另眼相看，你到底在担心什麽?! 难道我还舍得下你吗?!

「也不是，不过你对人人都好，就对他严厉，小孩子难免心里委屈难受。」

心下原本不悦，再听得锦这般维护小纪，东更加恼火:「你现在只在乎小纪心里委屈难受，眼里还有我吗?!」我的委屈难受便不算什麽了?!

锦的心里兀自不满，二人在一起这麽久，他又解释了这麽多，东竟然还是不能信任他?!还这麽小心眼的跟一个小孩斤斤计较!

拉著东的手一放，锦口气也淡了下来:「何必呢! 东，小纪不过是个孩子，你不必处处针对他。」

「我…」原来在锦心里他是这种人?!东脸色顿时冷了下来:「便算我是针对小纪吧! 下面的话你爱听就听，小纪喜欢你，用了计谋在挑拨。」

几次亲眼看到的事自然不会假，半哄半劝自小纪口中听到的也与东说的全然相反，锦的眼底有著不信任，但顾著东的面子却也不便明说。

看出锦的迟疑，东连声冷笑:「好，你不信我，认识这麽久你对我的信任还不及一个孩子，那也没什麽好说的了。」看也不看锦一眼，东起身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