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人(续)————晴草
晴草  发于:2008年12月0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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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噗的一声笑了出来。

"聊天还要付钱?你是看病还是陪客啊?"

他也笑了起来,嬉皮笑脸的说:

"和病人聊天就是看病,和你聊天啊,你压根就不是病人,那应该算是陪客吧。"

"滚吧你!"我捧起茶杯,也喝了一口,却止不住手在发颤,几乎把茶水洒了出来。

"呵呵,我要去警察局一趟。"若无其事的,他慢悠悠的说。

手一歪,茶水还是泼到了手上,温热的,湿漉漉的,我嘴里的茶立刻全失了味道。

"人都是自私的,我不希望枫有事,他也不应该有事。"他喝掉了最后一口红茶,开始穿大衣。出门前他似乎不经意的瞟了卧室一眼,回头叮嘱我说,最好谁来都不要开门。我笑着说如果你回来了呢,也不开门?罗翼听了以后,盯着我看了两秒钟,嘴角一撇说随你便吧,然后有些义无返顾的走了出去。

我学着他撇了一下嘴角,罗翼,以前说你白痴真的是我不对。

回到卧室,我看着云那张清丽而消瘦的脸,捋了捋挡在他额前的头发,掖紧了被子,又在他的唇上轻轻的吻了一下。

"云,罗翼相信我,你也要相信我可以保护你,现在继续睡觉就好了,乖。"

走出来,牢牢的锁住了卧室的门,再把钥匙扔到客厅的沙发底下,刚坐在沙发上,我就听见了大门被推开的声音。

"连门也不锁,允,你好粗心啊。"

"为什么要锁?我正等着你呢。"

我微笑的看着从门厅慢悠悠走进来的涅,真高兴他的脸上会有吃惊的表情。

"等我?等我干什么?"他倚在客厅门口,挑着眉毛看着我。他的脸色并不好,有些发白,眼睛里也有些黯淡。

"那要看你来是为了什么。不过来坐吗?"我回视着他,拍了拍身边的位子。

他微微皱着眉头,眼神有些困惑,却还是走了过来,坐在我旁边。

"好玩吗?"我微笑着问他。

"什么?"他眉头皱的更紧了。

"把那么多男孩子关在地下室里当作白老鼠养着好玩吗?用麻醉剂把我关在那个黑屋子里好玩吗?和活死人一样的我上床好玩吗?看他们轮奸我好玩吗?看他们挣扎着死在你面前好玩吗?看我变的像个白痴一样好玩吗?"

"你......"他好象有些被我吓到了。

"我问你,做那些事好玩吗?"

"我......"

"你什么我什么?怎么连话都说不利落了?"

"不是,是,我是说......你怎么了?"涅有些不知所措。

"我?我说话一直就是这样的啊,口齿伶俐的不得了,不信的话你可以去问问罗翼,他还说我说话有时会气死人呢。我只是想知道你难道真的喜欢你做的那些事情吗?你真的觉得那么做有意思吗?"

"你到底想说什么?!别摆出一副心理医生的样子来!你是不是和罗翼在一起呆久了?这种说话的样子真讨人厌!"他焦躁起来,不由的坐直了身子,整个人紧绷绷的。

我却笑了出来。真是奇怪,他的行为,他的想法,明明简单的像个小孩子一样,稍微被说中心事,就会这么焦躁不安,昨天在医院是这样,现在又是这样,我为什么会被这样一个人弄的这么狼狈不堪,束手无策,几乎被逼上死路?真是丢人啊,白活了二十多年。

"你讨厌心理医生?为什么?我记得你一直说枫的心理有问题,可是枫却有一个心理医生做爱人,而且他们很相爱,到是你这个更完美更有资格活在世上的人为什么会讨厌心理医生呢?还是因为害怕?"

"你闭嘴!"

"好,咱们不说这个,回到刚才的话题。你并不喜欢做那些事情对吧?那一点也不能让你快乐,否则你也不会急着想过正常人的生活,急着想把我变成你希望的样子了。在你家过的那几个月你过的更快乐对吧?和我安安静静的过日子比囚禁,强奸,杀人更让你快乐对吧?"

"对......很快乐......"他恍恍惚惚的接口,看到我的笑容,语气又变的强硬起来,只是脸上强硬的表情像玻璃一样的薄而脆。"那个样子不好吗?我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那样的日子啊,我那个时候是真心的希望能让你幸福啊,为什么要打破那样的生活?我只是喜欢你,想让你属于我,这有什么不对?"

"当然不对,什么都不对。那样的何允只是个空壳而已,根本不是我。那样的生活像是你在玩过家家一样,我就像你手里随你摆布的布娃娃。如果你爱我,想了解我,想让我也爱上你,你应该会对那样没骨气的我失望,你应该一巴掌把我打醒,可惜你没有那种气量。你只是在找好玩的玩具,而且越得不到手就越想要,抢到了手里就心满意足,可惜,我何允不是玩具。你口口声声说爱我,其实你只是喜欢把玩具操纵在手里的感觉而已。"

"你凭什么这么说?!我......" 他腾的一下从沙发上站了起来,脸色发白。他对自己是不是被认可太偏执了,所以当罗翼对着他叫"枫",他会慌张无措;他对爱我太偏执了,认为以爱的名义,做什么都是可以被原谅的,如果告诉他其实他对所执着的东西根本一无所知,所有的执着都只是胡闹的借口,他同样会受不了。

"你看你现在矫情又负气的样子,实在是太孩子气了。无论什么事情,如果是按照你计划的进行,你就会得意洋洋,仿佛自己是上帝一样,但是只要与计划有一点偏离,你就会焦躁不安。冒失的把云扔在街上是这样,发现我不见了是这样,和罗翼说话时是这样,现在也是这样。涅,其实你只是个小孩子而已,没长大,不懂事。"

"何允,你......"

"我什么?你问过我爱不爱你,我现在清楚的告诉你,清醒的我不可能爱你,不清醒的我爱没爱过你对现在的我来说都没有意义。你还问过我恨不恨你,我现在也清楚的告诉你,我不恨你,记恨一个小孩子干什么,你不值得我记恨。你的做法你的想法,全都是院长告诉你的,你的人生全都是枫的影子,他承受的,其实你都在承受,只是不愿意承认而已,但是他所享受的,你却不能全心的去感受,这样的你,我觉得可怜可悲多过可恨。"

他脸色几经变换,攥紧拳头又再放开,明明已经想要发作,却最终有些颓然的坐回到沙发上,迷茫的看着我,伸出手来,颤抖着想摸我的脸。我握住他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脸上。

"你知道我过来是为了什么吗?"诧异于我的动作,他的声音都颤抖了起来。

"不知道啊。"我微笑着看他。"我猜也许是想把云掐死,也许是想把我掐死。"

他神情暗淡的把手抽回来,摇了摇头。

"我那天慌慌张张的告诉爸爸说你不见了,他反应平淡的很,后来知道罗翼回来了,他就笑着说这盘棋快下完了,要我在被将军以前随便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吧。我没有什么别的想做的,只想见你,所以去医院看你,来这里看你,全是我一个人的主意,爸爸已经什么都不管了,我也好久没有见他了。"

我皱着眉头想着他说的话,奇怪,院长怎么会是这种反应?

"哦?下棋啊,挺不错的比喻,只不过可怜了咱们这些当棋子的。"

"罗翼?"

他是什么时候进来的?我竟然完全没有注意到。


第十三章

"你说什么?"我呆呆的看着罗翼,脑子一时根本转不过弯来。涅坐在旁边,什么也没说, 只是睁大了眼睛盯着罗翼,嘴唇在微微的颤抖。

"我说你们可爱的院长,死了。我刚才和警察一起去他家,发现他已经自杀了,而且已经死了有些日子了。"罗翼笑着掏出一支烟来,从容的点燃,慢悠悠的吹出一缕清烟,唇边的笑容越发的明显,手指却已经把香烟捏的变了形,这个样子看的我有些脊背生寒。罗翼的笑应该是很单纯的近乎白痴的笑,罗翼的哭应该是很难看的哭的淅沥哗啦的那种,罗翼的发火应该是直接的毫无保留的宣泄,但是他现在的表情却是我从没见过的,似乎有满腔的怒火却又从心底里感到开心,得意又失落,于是脸上是由衷的却有些恶狠狠的笑容。

涅腾的从沙发上站起来,就要往门外走,却被罗翼一把抓住。

"你要去哪儿?"

涅盯着被罗翼抓住的手,脸色发白,眼神分明很茫然,却咬着嘴唇急于想甩开罗翼。

"你放手。"挣脱的努力徒劳无功,只好开口相求,只是语气很不坚定,好象没有方向的惊鹿。

"抱歉,就算你想死,我也绝对不允许。"罗翼一用力,把涅又推回到沙发上。

"想死......?我吗?"涅瘫坐在沙发里,嘴里喃喃的说着,眼睛里一片迷茫的看向罗翼。

"枫。"罗翼温柔的唤了他一声,坐在他身边,握住他发抖的手。

"你并不想死,是吧?"

涅看着他,竟然并没有为了那个称呼而计较,只是慢慢的摇头。

"不想,我一点也不想......我才真正的活了没多久,就算把他的那份一起算上,也不过二十多年,我不想死,也不想去坐牢......"

他说着说着,眼泪流了下来,那么的无助而脆弱,竟然和枫的眼泪一样的晶莹剔透,美的像是水晶。一瞬间,我又有些恍惚,而且这种感觉并不陌生。就算性情怎样的不同,同样的一个身体又怎么能完全的割裂成两个不同的个体呢?同一张脸,无论是哭是笑,总会有另一个影子叠加上来,到底要拿他怎么办才好呢?我无奈的看向罗翼,他显然比我还有震动,眼神直直的看着流泪的涅,自然之极的用双手轻捧着他的脸,温柔的为他擦着眼泪,自己的眼睛却也微微湿润,像是重拾至宝。

"放心,我绝对不会让你出事的,我绝对不允许你出事。"温柔又坚定的说着,罗翼的手从他的脸上滑到肩膀,稍一用力,涅就顺势的窝进了他的怀里。可是涅的身体一僵,立刻挣了出来,防备又警觉的看着罗翼,惶然的紧抿着嘴唇。

罗翼微笑的看着他,把双手张开,耸了耸肩膀。

"不用怕我,这辈子,我是最不可能伤害你的人。我现在不想弄清楚你到底是谁,那个不是目前最重要的事,重要的是如何保证你平安无事,怎么把你从整个事情中择的干干净净,不再受一点伤害。"

"择干净?我吗?怎么能择的干净?我......"涅说了一半,脸色暗淡下来。

"不用担心你做过什么,何允都告诉我了,我又不是什么正义使者,要维护什么世界和平,我只是枫的爱人而已。何况你做的那些事全是那个混帐院长的错,现在那个人死了,虽然这种死法有些便宜了他,但是死无对证,这简直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了,我们该考虑一下怎么样把话说的圆全,混过那些警察,那个王八蛋竟然敢这么对待枫,猪狗不如,死后所有的事都由他来扛也是罪有应得。"

涅显然还不能完全接受罗翼的意思,在他看来,院长怎么对待枫于他而言并没有什么关系。我比罗翼更了解涅,他说过院长是他唯一的偶像,无论如何,他这十几年就是依靠着院长的指挥这么畸形的生活过来的,简直像一根依附在树木上的寄生藤,这种畸形的生活,畸形的性格,想摆脱恐怕不易。但是事到如今,似乎除了按照罗翼指名的路走下去,其余的道路不是通向监狱就是通向鬼门关,所以他低着头,并没有搭话[自由自在]。

"你别傻了,你和枫哪有什么差别,根本全都是棋子。那个王八蛋这么耍着你们玩,我恨不得给他几个嘴巴把他打的活过来,再亲手掐死他,为枫,也为你,出这一口恶气。"看来心理医生还真不是骗饭吃的,罗翼好像能看到涅的心里一样,他从进门开始就闷在心里的火气好象快控制不住了,紧攥着拳头,说话咬牙切齿。

"也为我......?凭什么......为我?你应该恨我才对,恨不得掐死我才对。"涅抬起头来看着罗翼,眼神动摇又困惑。

"别傻了,我为什么要恨你?你刚才也说了,这只是一盘走到了尾声的棋局而已。下棋的人,从头到尾都只有院长一个人,剩下的人都是棋子。有些人是小兵,当了炮灰;而你是将,看起来很重要很风光,其实只能在下棋的人眼皮底下打转,连那个最小的方框都出不去啊,而且如果棋输掉了,被将死的只是你。输棋的人从不会后悔下了这盘棋,对他来说,享受的是过程,赢了自然更好,输了却也无所谓,你知道吗,他死都死了,脸上竟然还带着笑,我想起来就恨的牙痒痒,简直是混蛋!"

罗翼抓起茶几上的玻璃杯就扔了出去,透明的杯子撞在墙上碰的一声碎开,然后跌落一地的碎片。涅呆呆的听完罗翼的话,像是在想什么东西,一时间没有人说话,好安静。过了很久,我听见自己涩涩的开口:

"他死的时候脸上......带着笑......?"

"没错,他死了大概有一个多礼拜的样子,那个笑容已经僵死在脸上了,该死的刺眼,简直是......"罗翼的话字字都是咬着牙挤出来的,我能想象他在看见院长尸体的时候是什么样的心情,惊,喜,怒,瞬间混合着闪过,看见那个笑容时恨不得把他摇醒再亲手掐死的心情,我全都能理解。如果是我,恐怕会冲过去扑到他身上去撕碎他脸上的那个笑容。

从来没有如此的恨过一个人,竟然让他那么轻易的了结了自己......还带着笑......王八蛋......棋局虽然是输掉了,他却似乎成了唯一一个赢家,王八蛋......

"喂,何允?你没事吧?脸色不太好。"

罗翼摇摇我的肩膀,火气随着那个粉身碎骨的杯子消失了大半,他的神情很是担心。

"啊?我没事,只是有些走神而已。说说你刚才去警察局之后发生的事情吧,让我们研究一下该怎么办。"我和罗翼说话,眼睛却是看着涅的。

"我去报警,只是说他猥亵并虐待儿童,对其他的事支字未提,希望尽量不波及到枫和你,但是我手边并没有什么证据,那些警察只是想把他带到警局例行问话而已,把我带去是为了认人,谁知道发现他不但死了,还死的有些日子了,连尸体都不新鲜了。他们要检查现场调查死因之类的,就让我先回来了,说有需要时再请我去警局。据我看他大概死了有10天左右的样子,像是服药物自杀。其实我一直心神不宁,觉得报警的做法太卤莽,后果太难预料,但是又没有别的更好的办法,现在幸亏他死了,我虽然不甘心,却也松了口气。"

"证据?那些录象带......我知道在哪里。"

我和罗翼一起看向涅。

 

第十四章

"就是这里了。"

在郊外的一座房子,周围都是冷冷清清的,没什么人气。涅掏出钥匙打开门,一阵清冷的空气蔓延开来。

"这个房子是他另外一个住处,除了我应该没什么人知道,那些警察要查到这里恐怕要费些时间,赶在他们之前把那些录像整理一下,该毁的毁掉,该留的留下。"

随着涅走进了卧室,里面有一张大床,与它相对的是电视和放映机。涅换了一把略小的钥匙打开锁着的壁柜,里面竟然是满当当的录象带和光盘。

罗翼吹了声口哨,

"电视,放映机,这么多的光盘,还真是别致的卧室。"

说完就要往那张大床上坐下去。

"这床不许坐!你给我起来!"

尖锐的像要撕裂的声音,等我反映过来的时候,我的手竟然正扯着罗翼的领口,太阳穴被自己刚刚喊出来的声音震的有些发疼,眼睛也涩的要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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