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面桃花+番外————葳蕤沉香
葳蕤沉香  发于:2008年12月0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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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上被擦出了细碎的伤痕,好痛好痛。
好痛。

第九章

三月抚住胸口。
挑起唇瓣,微微地轻笑,现在似乎没有那么痛了呢。
后来,后来又发生了什么呢?他略偏了头,有些困难地,再次陷入了回忆中。

"燕然师兄,我想回镜若。"
埋首审阅帐目的白衣青年抬起头来,有些讶意地看着坐在窗边的少年。少年的脸望着窗外,看不见表情。
季燕然随即了然地笑了笑。
"是了,这么久也是该回去看看了。好吧,过几日我派人送你回去。"
"不用了,我明日就走。"
季燕然沉默了半晌。
"青宁,为什么这么急?"
他回首,定定地望着走来的人。
没有回答。
季燕然伸出手来,想抚上他的发,却被他不着痕迹地闪开了。
季燕然还要说些什么,门外传来了"笃""笃"的敲门声。
"什么事?"
"掌门,通洲分堂有事来报。"是二师兄的声音,他的心微微地发疼。
"进来。"
曲明镜推门而入,看见他的时候楞了一下。
"青宁,你也在。"
点了点头,"师兄,你忙吧,我不打扰你们了。"他笑笑,起身离去。
真的,连一刻也无法面对他们。

再回到镜若时,只有满地的残红。
他知道,如果横波的死和二师兄有关,那么燕然师兄必然也脱不了干系。
有些事必须弄清楚,为了横波,也为他自己。
查了很久,只知道他们是孤儿,从小被邱桐收养。而在这之前的事,却如何也查不到。
正因为一点也查不到,才更奇怪。
于是,他写了一封信,约季燕然和曲明镜三天后来镜若。
如果查不出,那便问好了。
这是最直接的办法,不是吗?

那天,他坐在窗前,捧着桃花茶,静静地等待着。
从那桃花林里走出的人,却只得季燕然一个。
多么相似的情景,只是如今,这满园的桃花早已凋谢,而你,也不是当初的那个人。
"你知道我要问什么。"
"我不知道。"白衣的青年坐在他的对面,皱着好看的眉。
"不,你知道。或者,我该喊你,二师兄?"他抬眼,懒懒地说。
白衣青年刹时楞住,随即问道,"你知道了多少?"
"不多,眼前的你是二师兄,而那个二师兄却是燕然师兄。"
"可是,你是怎么知道的?"伸手将脸上的人皮面具撕下,季燕然,不曲明镜问。
"还记得不久前我生病吗?"他拿起桌上了茶杯,为曲明镜斟满。
"当然记得。"
"每年冬天我生了病,二师兄都会喂我喝姜汤的,你每次都会这样笑着对我说‘你看你,总是这么不小心'。那天,你也是这么说的。从那时,我就开始怀疑了,后来我试探那个二师兄,是否记得答应帮我买东西。如果他是真的二师兄,他就该知道,我从来不曾要他帮我买过东西。从来不曾。"
"青宁,你果然很聪明呢。"曲明镜轻尝了一口香茶。
"为什么?二师兄,你为什么要扮成燕然师兄?为什么燕然师兄要扮成你?为什么......你们要杀横波?"他问。
"燕然师兄......你知不知道,你从来只唤我二师兄,却喊他燕然师兄?"苦笑着,曲明镜并没有回答。
"青宁,我说个故事给你听,从前有个小孩,他的爹和娘相亲相爱,一直都很幸福。可是,后来有一天,他爹带来一个小男孩,说是他的哥哥。他才知道,他爹在成亲之前就有了另外一个女人,还为他生了个儿子。只不过那个女人是青楼出身,他的爷爷不同意他爹将她娶进门,后来,那个女人得病死了,他爹才把那个小男孩接回来。
可是,事情并不是如此简单。自从他爹把那个小男孩接回来之后,就再也没碰过他娘。你知道吗?他爹每晚都睡在哪里吗?
就在那个小男孩的房间里,那个小男孩长的跟生他的那个女人一模一样,都是狐狸精!他娘知道了这件事,就上吊自尽了。他恨他那个所谓的哥哥,如果不是他,他娘就不会死!
有天夜里,家里突然起了一场大火,所有的人都被烧死了。
他本以为自己也会死,可是却被人给救了,连同那个孽种一起,被救他们的人收为徒弟。
而,那个孽种却因为额头受伤,失去了记忆。
那个小孩,就是我,那个孽种就是季燕然。
我恨他,我要报复他。于是,我告诉他,他是我的哥哥,我们的家人被仇人杀了,所以我们要隐瞒身份。
他随母姓季,我随父姓曲,连邱桐都不知道他和我是兄弟。
后来,你来了,从我第一次看到你的时候,我就喜欢你。我曾经想过,只要有你,我可以什么都不在乎。可是,为什么,你从来也不看我,从来也不,你只看着他。
还有师父,他准备把北门交给他,为什么?我哪里不如他?
是他,是他害我家破人亡,他欠我的。我跟他说,为了报仇,我有个计划,所以要跟他互换身份。
哈,你知道吗?他对我这个弟弟,可是很好的呢。"
"那么,横波呢?他做错了什么?"
"那次到镜若来看你,我和季燕然说话时,让横波听见了。他追着问,我只好敷衍过去。"
"可是,你怕他说出去,所以你就杀了他。"
"对。"
"告诉我,是谁下的手?你,还是燕然师兄?"
"我,是我下的毒。"曲明镜很慢很慢地说。
他有刹那的恍惚,那张脸,那双眼,那个人,曾经是那样的温暖。
"你不问为什么今日只得我一人来这吗?"
"你会告诉我的。"
"呵呵,青宁,我真很喜欢你呢。他在山下的云来客栈,我对他下了药,一个时辰后,就会有人杀了他。"
他起身欲走,却被曲明镜拦住。
"你认为我会让你去吗?"
"你会。因为那杯茶里,我下了半盏眉。"
"半盏眉?"
"我配的毒,这世上,只有我有解药。所以,你一定会让我走。"
"还记得我说过什么吗?青宁,你的资质很好,本可以超过我们任何一个人的。只要你认真。可是,如果我不呢?"他虽中了毒,可是并不代表他拦不下他。
"我会,现在就杀了你。"
"好,杀了我,否则我不会让你走。"他听见曲明镜这样说,于是,他出手。
他知道自己的武功根本不及二师兄,他也没有真的想杀了他,他只是想伤了他,让他不能再阻止他。
更没想到的是,会一击得手。
"为什么你不闪?"他可以闪开的,为什么不?
"你走吧...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他看着他呕出的殷红的血迹在白色的衣襟上晕开,牙一咬,却还是奔了出去。

第十章

待他到云来客栈,季燕然已被邱桐救下了。原来邱桐离开北门,也是为了弄清横波的死。
之后,他们欲回去找曲明镜,走到山上,却看见远方漫天的大火,就好象三月盛开的桃花一样美丽。
镜若从那天开始,不复存在。
二师兄没有回来,也,不会再回来。
邱桐交代了季燕然一些事后,又一次的离开了。而他,遣散了山庄的仆人,只留下了丫鬟忘卿。
他没有去北门,暂时留在了云来客栈。季燕然始终默默地陪着他。
很多的事情,一瞬间在眼前闪现。
扮做曲明镜的季燕然来镜若时,吞吞吐吐、欲言又止的样子。
书房门口,不慎掉落的那张"罗叶草"。
"燕然师兄,我有很多地方想不通,现在,我明白了。"
"你其实是知道的对吗?"
"你没有失去记忆,你一直都是装的。"
"你答应二师兄互换身份,却处处露出破绽,让横波发现,让我起疑。"
"对横波下毒,你是可以阻止的,可是你没有。"
"那日,你是有意将那张纸落下的,是吗?"
"现在我都知道了,你是不是也要杀了我呢?"
他宁愿自己什么也不知道,叹了口气,他继续问。
"三年前,我看见你鞭伤的那天晚上,你也是要杀我的吧?"
那双冷似冰,烈如火的眸子凝视着他。不回答是,也不回答不是。
良久,他越过季燕然,走到门边。
"我要离开这里,不会再回来了,燕然师兄。"
那个人只是站在那里,没有动,没有说话,甚至没有回头。
从此,你我,只是陌路。
他离开了自己的故乡,到了洛阳,开了这间春峰阁。
常常会想,当时为什么不杀了他灭口呢?是因为没有必要了?还是,因为不忍心?
算起来,横波和二师兄的死,也是季燕然一手造成的。
不想,再看到这个人。
更重要的是,他不想再恨下去。
爱和恨,对于他来说,太过沉重。
后来,偶尔听江湖上传言,北门血洗"塍帮",门主季无思手段狠辣,冷酷无情。
有时也会想起,在北门的那段日子。
摸着他的头叹气的二师兄,柔和的,温润的声音。
在一旁面红耳赤,骂着他的横波。
还有,那白衣的少年寒气迫人的剑招,风中飞扬的墨色长发,清冽的容颜。
有些事,是一开始就忽略的。
季无思字燕然,曲无念字明镜,迟无怀字横波,他,古莨亭字青宁。
从头到尾,他认识的人只有燕然,不是无思。
那个人,他不认识。

再回首,眼前依然是无人的长街。
远处灯火明灭,耳边似乎传来寂寞空灵的歌声,有人在悠悠地唱着:
"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是对人常带三分笑,桃花也盈盈含笑舞春风,烽火忽然连天起,无端惊破鸳鸯梦,一霎时流亡载道庐舍空,不见了卖酒人家旧芳容,一处一处问行踪,指望着劫后重相逢,谁知道人面飘泊何处去,只有那桃花依旧笑春风,笑春风......"
这世上的人来来去去,终也逃不过一个死字。何苦?何必?
春雨湿了身上衣,他抬头望那依旧美丽的月亮,笑。

翌日。
待我醒来时,已是日上三竿。
真没想到,那个冷漠的忘卿昨夜居然会找我来喝酒。
更没想到的是,她的酒量居然很好。
好到我先醉了,她还没醉。
我记得她那样狠狠地看着我,狠狠对我说,她讨厌我。
宿醉的感觉果然不好呢,揉了揉额头,我起身。今日,他会告诉我要替他做什么。
上了春峰阁的二楼,却不见有人,只得忘卿坐在他常坐的位子上。
"他走了。"
"走了?"
"不会回来了。"
"不会回来了?"
我楞楞地,重复她的话。
"他走了,不会回来了!"她对我吼。
桌上有一封信,我拆开。
"我要你帮我做的事,就是照顾忘卿和春峰阁。我走了,你的哥哥。"
他真的是很懒,连写信都只有这么两行。

从那以后,又过了很多年。春峰阁的女儿红依然是洛阳最出名的。
只是,我已由那喝酒的人,变为今日卖酒的人。
不过直到现在我也没弄清楚,为什么春峰阁酿的女儿红会这么的好喝。
我的剑也很久没用过了,从很早以前,我就想过,我杀了那么多人,总有一天,必然也会死在某人手上。可我却活了这么久。
这都是因为有忘卿,她的武功实在是很好,好到根本就用不着我出手。
看的出来,她还是那么讨厌我,只是,我却有些喜欢她了。
她在春风阁的后院,种了很多桃花。可是那些桃树总也活不久,不到花期便死了。
她固执的认为,只要这里种满了桃花,终有一日,他会回来。
三月,她的少爷,我的哥哥,我们决定去等一辈子的人。
只是,一个人等,太寂寞了。
所以,我问忘卿愿不愿意嫁给我。
她看着我,看了我很久很久,然后点了点头。
今年那院中的桃花开的很久,火红火红的一片。
我终于看到到那美极艳极,却也悲伤至极的景象。
今日,是我和她成亲的日子,我们谁也没有邀请。忘卿沏了甜香的桃花茶,我们坐在春风阁的二楼,他常坐的位子。
楼下传来轻轻地脚步声,有人正在走上来。
"对不起,我们今日不做生意。"我回过头,却楞住了。
走上来的是个穿黑衣的少年。清冽的容颜,刹那我恍惚看到了他说的那个人。
可是细看却又不像的,少年的眼,冷,却不似冰,而是淡似水,烈,却不似火,而是温如玉。
"他让我把这封信交给你。"他没有说他是谁,可我和忘卿却知道一定是他。
少年把信放在桌前,转身欲走。
"他......好吗?"忘卿的声音微微地颤抖。
我懂的,其实她是想问他在哪里,可是话到了嘴边却只有这一句他好吗。
少年停住了脚步,微侧了颈,却没有说话,只是指了指桌上的信,然后下楼走了。
忘卿小心地拆开信封,急切地看着,忽然泪流满面。
这艳滟的女子,从来都是冷漠自持的,这是我第一次看到她的眼泪。
我将信接过,那封信,只有一行字。
"忘卿的桃花茶记得帮我留着,有一天,我会回来的。"还是这么懒。
信纸由指间缓缓地滑落,我与她看向窗外。
只见那少年走向街角,一个蓝色的身影迎了过去。
两人越走越远,消失在拥挤的人群中。

记忆里,曾经有个穿蓝衣的青年,坐在窗边,低低哼着首不知名的曲儿。
他脸上那懒懒倦倦地表情,你绝不会知道,那是怎样的美丽。

第十一章
人人尽说江南好,游人只合江南老。
春水碧于天,画船听雨眠。
垆边人似月,皓腕凝霜雪。
未老莫还乡,还乡须断肠。

江南水乡风景秀丽,街市上人声鼎沸,热闹非凡。
深蓝色的衣袂随着暖风轻摆,青年慢吞吞懒洋洋地走着,不时停下脚步,赏玩着路边的小玩意。
自由自在,游遍天下,这便是他一直想做的事了。
前方驶来一辆黑色的马车,停在了不远处。马车的布帘掀起了一角,一人正欲跳下来。
青年仍是悠闲地走着,似是享受那惬意的日光,眯起眼打了个呵欠。
没料到车旁有人,那人一头便向青年撞了过来。
青年微动了动眉,不知怎的,却没避让。
踉跄了几步,还未及呼痛,却听那撞人的骂了起来。
"你是白痴啊!不会闪吗你?!"
好熟的声音,好熟的一句话。抬起眼来,青年楞住了。
眼前这凶神恶煞地瞪着自己的人,是个少年,穿着一身红也似火的衣衫,美丽的惊人。
横波......吗?
不,不会,横波若活着,应该和他同年,这少年怎么看都只有十六七岁。
不可能的。
青年摇了摇头,苦笑着。
"你...你你笑什么?!白痴!你不疼啊你?!!"少年瞧见他的笑,脸竟红了。心里暗自纳闷,这青年容貌普普通通,笑起来怎么这么......这么美丽?
这语气,为什么,这么象?
"小五。"马车里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
"啊,知道啦。井阑,你好罗嗦哪!"被唤做小五的少年不耐烦地皱了眉,旋身向不远处的客栈跑去。跑了几步,又忍不住回过头来瞧那蓝衣青年,见他看向自己,脸又不争气地红了。猛甩了甩头,继续向客栈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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