骷髅的第三只眼睛————可风
可风  发于:2008年12月02日

关灯
护眼

"到了结界,我就会把你老师的身体灵魂一并还给你."他的声音里压抑着巨大的痛苦.那颗深入脑髓的宝石惨不忍睹.

"这么十几年,每一刻,他都受着这种折磨......你难道不想想他的感觉?"

"别说了!"普拉丁上前一步,毫不迟疑把法杖插到了祭坛上.我们没有阻拦的余地.

轰鸣声中,厚厚的墓壁坍塌.

圣骑士的身体飞到了半空中,他的脸开始一点一点的变化,鲜红的尖刺刺破了他的皮肤,连同他的身体一起胀大.

"老师!"

"我说过,他的身体对我毫无用处,到魔殿来找我吧!我会把他的身体还给你的.就像这样!"他一把撕下圣骑士的面皮,斑斑的鲜血再度把祭坛染红.那张惨白的脸皮上,曾经英俊的五官好像还艰难的保持了一个微笑.飘落在普拉丁的盾牌上,面对他曾经的弟子.

不敢看普拉丁的脸,也不愿看空中那张可怖的没有了皮肤的脸.

"我和我的兄弟们在魔殿等你们!"他的狂笑让整个墓穴微微抖动.说完,飞身进了那放置英雄石棺的墓室.

亚马逊拉满弓,一支羽箭和着他的狂笑远去.

没有人说话,我们杀进墓穴,大错已经铸成,我们唯一能做的是制止三大魔王复活.

"有埋伏!"刺客大喊。

已经晚了,没有想到,密闭了百年之久的魔穴里竟然埋伏着魔界的悲苦之王,已经完全变身的度瑞尔.

那是在着漫长岁月中来营救巴尔的魔头之一,被棺木上刻下的古老符咒所困,而被深埋地底.都以为他已经早已魂飞魄散了,没想到他用墓地怨灵的力量苦苦坚持,直到现在被我们放出来.长年的墓穴生涯,和他本身拥有的剧毒魔法相辅相克,在他拥有了惊人魔法的同时,也变身成了一条巨大的毒虫!而他用灵魂的阴冷力量,练成寒毒魔法,可以将进入的人牢牢冻住,动弹不得.

触手全是阴寒,连我放出了火傀儡都变成了淡蓝色,然后在他的利爪下裂成碎片.那种寒意慢慢从脚下升上来,我感觉我全身的骨骼一点点的变的僵硬,连抬起手来放魔法都感觉要把我的皮肤硬生生撕裂.亚马逊姐妹的神箭长矛放出的速度也越来越慢.

跑动是不可能的,很可能一抬腿,一只脚就会被扯下来.

乌苏娜最后放出的一小段火墙终于熄灭的时候,我们已经被牢牢的冻住了.连最微小的移动都变得困难不比,我们像那些守墓的石像,默默僵直着,连眼睛都无法眨动,眼睁睁的看着怪物逼近.

尖利的触角一一划过我们的身体,看来,杀死我们已经成了一种享受.他精心的挑选着他的战利品.

"对不起,我们兄弟先走了,你们能不能再见到我们就看你们的本事了."远远传来魔王的大笑.

我转动眼睛,看见普拉丁眼中的悔恨.

"其实不怪你的."我心里说,反正大家现在都是死,我反而有了一种解脱的快感.

那个巨大的怪物审视了我们好几遍之后,伸出爪子,把野蛮人像拔一颗小树一样从地上轻轻拔起.

"不要!"刺客撕心裂肺的喊出声来,冰冻的脸因为这个动作而被撕裂,鲜血撒在她秀丽的脸上,说不出的诡异.

他回头看了她一眼,好像很奇怪一样.然后回过头来,把尖锐的吸管插入了野蛮人的喉咙.

我听见皮肤破裂的声音,不敢多看,空气变成淡红的颜色,微热的血雾洒在我身上,血的热度让我恢复了一点知觉.我的身体可以微微移动了.

鲜血从野蛮人的喉管流下来,也许是借着自己血液的温度,他的身体在半空中挣扎着,一只带着钢铁手套的手重重的击在了怪物突出的眼睛上.

怪物大吼出声,在地上痛苦的翻滚着,可是仍挣脱不了人类战士最后的一击.

狭小的墓穴变成了人间地狱,飞溅的热血融化了我们身上的寒冰.我用骨墙把他围住,乌苏娜的火球,德鲁依的火雨,亚马逊的排箭纷纷飞向怪物的要害.

怪物仍在痛苦的翻滚,普拉丁的长剑划破了怪物的身体,刺客灵巧的跳上他庞大的身体,手上锋利的尖刺深深的扎进了他的头颅.

如果这个世界有一种魔法可以使时间倒流,我愿意用我的一生来学习它.

可是,没有.怪物终于死去了,魔王也逃脱了,墓室的底部,用铁链捆绑的英雄遗体,无语的躺在那里.胸口插上的灵魂石已经不见.他干枯的面容,死不瞑目.

回程时,有一匹马背上空无一人.最好的医生也回天乏术,刺客坚持用白布包裹野蛮人的尸体,也坚持同乘一马,把他的遗体紧紧抱在怀里.

沙漠的风声,同我们一同呜咽.

------------------------------------------------------------------------

仇恨

我曾经是这片沙漠最优秀的武士,很多人都那么说.

很多年以后,我在冰冷的墓穴里偶尔还能听到风传来远方游吟者对我的歌颂.

他们仍然称我为英雄,甚至是最伟大的英雄.

可是,我却没有那么伟大,我所做的一切,仅仅是因为仇恨.

那种感觉从我第一次看到熟悉的故乡小镇被恶魔的力量变成一座死城,从我看到我心爱的女人被残忍的开膛破肚时,就深深的刻在了我心里.

他们仍然叫我塔尔 拉什,可我知道,我从那一刻开始就完全变了,我的心里有的只有复仇.为我的亲人,为我的朋友,为我的妻子,还有我没有出生的孩子.

还记得我离开小镇的时候,她站在城门口送我,她还是那么美丽,眼里有不舍,更有自豪.

很少有人能像我一样受到大天使泰瑞尔的召唤,做为一个人类,那种感觉是多么的虚荣,以至于我骑马远行的时候都没有回头看她一眼.

这后来让我悔恨一生.

魔王屠掉了整座城,他用他们的灵魂来修炼他在人间的力量.成千上万的灵魂在他的邪恶熔炉倍受煎熬,其中也包括了她的.想到这些,我的心痛得像火烧一样.

我要报仇.

在战场上,看见跟我并肩战斗的战友在魔法的攻击下灰飞烟灭.我却再没有流泪,死亡是最后的结果,我早已漠然.

当我们真正面对巴尔的时候,我们已经对死亡视如平常了.

巴尔的地宫中,血流成河.他用长长的触须把一个又一个鲜活的人撕成几大块,挑衅的抛在空中.

他也是那么对待我的妻儿的吧,多少年来他们的死状仍在我眼前,清晰可见.

仇恨把我的眼睛烧红.

还记得镇上的老者说过,在神,人,魔三者中,人类的力量是最微小的.可是人类却有让神和魔都恐惧的意志,只有他们会上去以性命相博.这是才最可怕的一点.

我相信,因为最终我们还是以灵魂石将魔王封印.

他在那块透明的石头里面挣扎,以他的全部魔力试图挣脱灵魂石的束缚.

一阵轻微的响声之后,这颗大天使交给我们的神石上面裂开了一条缝.

在祭坛上,我用刻了咒语的刀划破我跳动的心脏.在魔法师的法力下,我感觉胸口一冷,用力的低下头,那颗有了裂缝的宝石,深深的插入了我的心脏.血不停的涌出,连那道深深的伤痕都看不见了.

八条粗重的铁链把我牢牢梱住,我听见工匠在上面敲击石头的声音,他们在为我,沙漠的英雄,修建壮观的活葬墓.

然后声音渐渐变小,渐渐远去,我只听见沙漠的风声.

我从不后悔,因为我早就已经死了,我的心也不痛了,因为我早就痛到麻木.

我和我的仇人一起封在了那块石头里,我们都没有力量杀死对方,只能那么默默的对峙着,恨着,过了好几百年.

仇恨在这几百年里,是我灵魂活下去的唯一动力.

直到,那一天,我们的寂寞被一群闯入者打破.我的身体早已干瘪,我只好任由那个武士拔走了我心口的灵魂石.

我的灵魂终于被放了出来,当然,巴尔的灵魂也得到了自由.

看着我一生的仇敌越飘越远,我心里竟然已经找不到一丝恨的感觉.终于还是有这一天,我只好跪倒在命运面前.

我的力量已经很微弱了,可我还是想在我完全消散之前再看一眼我故乡的小镇.

借着风的力量,我艰难的往回飘.

那些打搅我宁静的人类英雄骑着马往回走,带着同伴的尸体.我能感觉他们中间的悲伤,后悔,还有.....仇恨.

终于,我还是没能到达我的故乡.在风沙把我彻底撕碎之前,我看到了那熟悉的城门,恍惚中,看见她美丽的影子,修长的手搭在额上,等我的归来.

我爱,我回来了.我发誓,我们再不会分离.


在这个森林里的村庄已经住了好长时间了.

每天除了去林子里寻找那座古老的神庙,我就一直留在屋子里炼制各种各样的毒药.

越是美丽的动物和植物,毒性就越大.这是老师教给我关于毒系魔法的第一课.而我已经中毒太深.

因为他.

离开沙漠小镇之后,普拉丁变得异常沉默.他不再主动说话,甚至很少听到他的祈祷.我能感觉到他深深的悲伤,可惜,我却无能为力.

同样沉默的还有刺客,她一有空就把手上的尖刺磨亮,有时能磨上一夜,那种声音尖锐得好像是刀子割动心尖上的肉.野蛮人的尸体没有办法带走,只好火化掉.

一个英勇的战士,最后变成一捧温热的灰烬.连同他的两把战斧,成为他最后留在这世上的东西.如果我们之中最后有人能活着到达野蛮人高地,一定要替他把这些东西送回去.

海门也还是跟着我,我试图说服他离去,而他的一句话让我彻底投降

"如果你死了,我还要把你的骨灰送回沼泽地去."

我无言以对.原来以为很遥远的死亡,现在近得让我可以闻到它的味道.

没有人还去在意奴隶的事情,战队里的人也都不再交谈,冷漠让人不寒而栗.

当年的圣骑士罗兰德已经完全变成了魔王,不仅放出了巴尔。魔界的力量迅速加强,而三大魔头中的另一个,化身为树怪的墨菲斯东也冲破了天使所设下的重重结界.唯一值得欣慰的是,这个仇恨之魔是因为被禁锢得太久,所以最后那个封印球还没有被完全冲破.

我们要在丛林里找到连枷才能敲碎那个封印球.当然,连枷也是由好多部分组成的.我们花的全部精力都花费在了寻找各个部分上.

血淋淋的眼睛,心脏,大脑被一一带回了城里.我的任务是把它们和找到的连枷组合在一起,用来达到最大的魔力.

当然,这种工作只能由我这种天天与尸体为伍的亡灵巫师来做.

关上房门.我的屋子里满是内脏的腥臭,拿起那只眼睛,有发绿的黏液从我的手指间滴下来.用沉重的水银浸过,死去的肉身上多了一层金属般的光泽.用魔力把那已经死去的肉体激活,然后驱使它最后的力量来组合整个连枷.这种魔法,必须用法师自己身体的同一部分做为引子,方能有效.白光中,我的眼睛感觉像有千万根针在扎一般.痛得我几乎撞墙.我的痛苦也成为魔法的一部分,这也是死灵魔法的可怕之处.

只有人类才有肉体,也只有人类才有痛苦.

我捧起那颗心脏,它仿佛在我的手指间跳动,我看着它,心里突然有点微微发痛.我的心尽管伤痕累累,可我还是不能肯定我能忍受这样的疼痛.

我抚摸着我的胸口.我的心跳动得平静而有力.

没有关严的窗口吹来凉爽的风,夜晚已经悄悄来到了.

我放下那颗心,走出小屋.

心里郁闷焦躁的感觉一点也没有减少,又传来刺客打磨尖刺的声音,一下一下干涩的扯动我的五脏六腑.

走了凯恩的屋前,这个最后的智者.我扣响门环,我只是想要交流.

他伏在一大堆羊皮手稿中,头发早已是洁白如雪.

"有什么事情么?我的孩子."他从来都没有对我的丑怪外表产生厌恶,很多事情找他谈是最合适不过.

可是我却不知道如何说起.很多的东西在心头乱窜,可是却理不出个头绪来.

"为什么是我们?"我终于问出这个想过很多遍的问题."为什么是我们参与这场战争?为什么天使不来帮助我们."

"好问题."凯恩点点他白发苍苍的头,他的眼睛依旧锐利,看定我的脸.

"因为神魔人三界有自己的结界,一但冲破了结界来到另一个世界,原本的魔力就会慢慢消失."

"那为什么那三个魔王在人间有如此强大的力量?"

"不,他们的力量不像你们想象的那么强大.他们只是利用了人类的弱点."

我一言不发,终于接触到这个坚硬的内核,我不愿打断他.

"神界的力量来自'秩序',而魔界的力量则归根于'混乱'.对于人类而言,'混乱'远比'秩序'容易接受.三大魔王尽管被放逐人间,但他们在地狱里分别掌管的是'恐惧','破坏'和'仇恨'.这恰恰是人类最大的弱点,所以他们可以在人间肆虐."

一点一点的寒意慢慢升了上来,原来我们所对抗的不完全是来自魔界的力量,人类才是我们最大的敌人.

"这不全是真的......."我说出这句话,自己都有点筋疲力尽.

"希望不是,可是,现在的站队里面,这三样东西都具备了."他长叹一声."人类的弱点是无法抗拒的."

我走出他的木屋,心灰如死.以前有的信念开始分崩离析,原来我们不能战胜的还是我们自己.

回到自己的小屋,凝视那颗已经开始发暗的心,很想看看我自己的心是不是一个样子,触摸那还没有完全僵硬的肉体。如果这是一场不会胜利的战争,我为什么要用我自己的痛苦来换取最后的失败呢?

我的心痛如绞.海门推门进来,给我带来了我吩咐的水银.液态的冰冷的金属,散发着诡异的气息.

我拿出一直收藏的宝石,递给他.

"你走吧,"我静静的说"这些宝石足够你在任何地方生存下去.不要再跟着我们了."

"为什么?"

"因为我们一定会失败."说出这话,我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抬起眼睛,看着他,他深蓝的眼中闪过一丝伤痛.

"我不在乎."他的声音非常坚定."失败不是结束."

他拉起身上的兽皮,在贴身的地方找到一个暗袋,套出来的,是一枚光泽暗淡的肩章.他递给我,尽管上面还有血迹残留在缝隙里,我还是可能看见那个圣骑士的标志.

和普拉丁盾上的一模一样.

"我曾经是一个圣骑士,战败了,成为奴隶."他的声音里面全是伤痛.

"我后悔没有像一个真正的骑士一样去死,可后来我才知道,失败不是结束.命运让我和你们一起战斗,这是我的荣幸.像一个圣骑士一样光荣的死去,是我唯一的希望."

他说完,拉开门走出去.

终于知道,如果一定要牺牲,那么也要死的光荣,如果是失败,也要败的悲壮.这才是我们的命运.

撕裂的痛楚,换来那只血痕斑斑的连枷.感觉有东西从我的眼睛里流出来,在面具背后热热的滑落.一直到胸口.

伸手触摸,一手的深红,原来流下的是血,而不是泪水.

呆呆的看着手上的血迹,眼前也好像罩了一层淡红的雾.

取下面具,感觉手在发抖.从墙角的大木桶里打出清凉的水,一点一点清洗我脸上的泪血.水温软的像另一只手,抚摸我的脸,我睁开眼睛,终于,在水中看到了我的样子.

没有办法形容我的像貌,尽管只在水里看了一眼,也让我无法忘记.看过那么多惨不忍睹的场面,我还是被我的样子吓住了.

整张脸,整张脸......

就像是被人狠狠的撞碎了之后,有勉强按以前的位置拼凑出来.一边的颧骨被残忍的削平,多余的地方被放到了另一边,让我的脸变得一高一底,牵扯我的嘴角和眼睛也都变成那种可怕的歪斜,一只眼睛几乎要从眼眶里掉落出来,而另一只眼睛则被挤到了脸的中央,没有光亮的眼睛里仍往下滴着血.一滴一滴落到几乎是半陷在脸上的嘴里,腥腥的甜.脸上的皮肤裂开了口子,如枯死的树皮一般干枯的翻转起来,在水的润湿下仍然触目惊心.

不敢再看下去.手重重的拍下,平静的水面顿时破碎,闪着细碎的光.

文库首页小说排行我的书签回顶部↑

文库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