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地无声————寂地
寂地  发于:2008年12月0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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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是否总在做後悔的事情,说了违背本意的话,爱上不该爱的人。娶妻或者嫁人,不是真心。
不知世上有多少人,落寞而又卑微的活著,抛弃梦想,流入世俗,等到临死的那一刻,才开始後悔,今生过得这麽苍白。
韦惜烨本来也是世俗苍生的一个,他本来也会像大多数人一样,大学毕业,找一份好工作,买房买车,找个女人娶妻生子,再把孩子养大,等到孩子有了孩子,自己也该老了,然後一生也就这样完了。
除了喜欢欣赏风景,韦惜烨没有特别喜欢的东西,他仿佛天生欠缺一种热情,活得十分淡然。你要他跑业务,跑销售,他不会抱怨;你要他坐办公室,一杯清茶到下班,他也没什麽反对意见。反正怎麽也都是这样活著 ,晒晒太阳,看看云,日子就这麽过了。
韦惜烨的人生在他预想的轨道上安然行驶著,直到他遇到江宗焕,命运就像脱了缰的野马,放任驰骋,不受控制。
一切,都缘於那场宴会──

1
吴桐是那种你在人群中一眼就看到的人,不是因为他有多麽伟岸英俊,也不是因为他有多麽气质出众,你看到他,是因为他的大嗓门,他的热烈言论。
吴桐声如洪锺,消息灵通又喜好交际,因此他的周围永远聚集著一群人等著从他那里接受新闻。
吴桐喜欢怎麽做,本来和韦惜烨无关,可是上帝偏偏安排他们俩是同乡,不可避免,依吴桐的性格,他们俩的关系比别的同事要来的亲近些。
也正因此,一向不喜欢热闹的韦惜烨无法拒绝吴桐提出的宴会邀请。

宴会在本市著名的富人区"碧海花园"的一栋别墅举行,主题是庆祝别墅主人──亦是他们的重要客户──儿子的十六岁生日。
香车美女,美景佳肴似乎是这种宴会永不改变的基调。吴桐的目的亦很明显,从他到场不到三分锺撇下惜烨,到一晚上都在一位美女身旁充当护花使者,他的心思,一目了然。对於吴桐的举动,惜烨并没有什麽不屑,飞上枝头,并不只是女孩子的特权。只是他更喜欢平淡的生活,这些宴会中的女子,要麽过於虚荣,只注重你的荷包,要麽过於清高,对男子抱有敌意,再不就是游戏人间,把感情当作战利品。偶尔也会有几个不同的,却又是你看他顺眼,他对你无意,总是单方面欣赏,幕帘还没拉起,戏剧便已结束。
几次下来,韦惜烨对宴会早就不抱什麽兴趣,能吸引他来的是这里的美景。虽然碧海花园整片都是富人区,但是亦分地段和档次,像今天举行宴会的这栋别墅,坐山临海,可以看到全市的夜景,整个花园也只有一座,主人的财富地位可想而知。
韦惜烨伏在二楼露台的栏杆上,凭栏远眺,万千灯火连成一片,错落起伏,仿佛棋盘上被镀上七色光的白子,霎是好看。
"想不到有人比我先来享受这美景!"太过沈醉的惜烨直到声音响起才察觉有人。
来者的面孔是你看过就不会忘记的英俊面容,坚毅的眉斜飞入鬓,狭长的眼睛闪著优雅却带点邪气的光芒,鼻梁似山,薄唇如樱。
韦惜烨在打量他的时候,他也在打量自己,韦惜烨看到他眼中闪过一道光芒,随即又恢复平静。
"这麽好的美景,怎能少了美酒助兴?"男人像变戏法一样从空中拿出一瓶葡萄酒,伸出手递给他,又变了两个杯子出来。
韦惜烨只稍微睁大了眼睛表示惊异,随即便轻轻笑起来。
虽不懂酒,却知是上品,色泽优美,口感绝佳,再配上这独一无二的星罗织锦,当真是绝景!
"你说这景色像什麽?"男人突然问他。
"你说的可是这繁星密布的棋盘?"韦惜烨将脸贴在冰凉的栏杆上,已有些醉意。
"棋盘?不错,你我皆是命运的棋子!你可信命?"
"信。"
"那我说为了达到目的,即使是轨道上的星子我也要让它移动,你又否相信?"
"我信。"
"为什麽,我们甚至不认识!"
"因为是你。"其实连韦惜烨也不知道自己为什麽会这样说,但是当他看到男子停住把玩的酒杯,望向自己时,答案就这麽不假思索的出来了。
男子望著他,五秒,突然大笑起来,"我叫江宗焕。"
"韦惜烨。"
韦惜烨的命运齿轮,由此,开始运转──

2
公司垮的莫名其妙,好像是一笔大单出了问题,韦惜烨成了无业游民。
正在这时,江氏服饰招人,由於跟自己刚刚失去的工作有些类似,再加上薪酬可观,虽然不抱太大希望,韦惜烨还是决定试试。
一路过关斩将,竟然进入最後一轮面试。主考官问他:"一加一等於多少?"
早就听说现在面试的题目千奇百怪,但是没想到会出这个问题,韦惜烨略一迟疑,答道:二。
第二天,他收到录取信函,成了1000:8,那8个幸运儿中的一个。

一个月的培训期结束,韦惜烨正式开始了他的工作。他的直属上司赵丰是一个很严厉的人,一旦他哪点没做好就会遭到很苛刻的责骂,那天,他把打印的资料放反了两张,立刻又是一顿无情的训斥。韦惜烨不是那种喜欢跟人较劲的人,但是被人责骂,心情还是有些低落。他决定去好好吃一顿,暂且把烦恼忘掉。
由於时间有限,他只好选择了大厦的顶楼餐厅,这是韦惜烨第一次上来,因为听同事说公司的高层经常在那里就餐,他怕碰到自己的上司,一直没有来过。
典型的欧式旋转餐厅,就座後,可以俯瞰全城。韦惜烨没想到这麽高档,又想价格肯定不便宜,但是来就来了,奢侈一回吧。
他挑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正想点一份猪排,一个有些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这里的黑椒牛排比较好吃哦!"
韦惜烨一抬头,一双俊朗的眼睛望著他,溢著淡淡的笑意。"江宗焕!"才一出口,惜烨马上意识到自己叫错了,"不,是江总。你也在这儿就餐吗?"
不错,上次在江家别墅遇到的男人就是公司的副总江宗焕,那次韦惜烨做梦也没有想到自己会来江氏。
"叫我宗焕吧!这顿我请!"江宗焕不请自坐的坐倒惜烨对面,对站在一旁的侍者说到:"请来两份黑椒牛排。"
"可是江总,这样不太好意思。"对於仅仅有一面之缘又是自己的上司请客这回事,任谁都会有些不习惯。
"宗焕!"男人笑著看著他,眼神却透露著不容拒绝的讯息。
韦惜烨摆摆手,作出一个无奈的表情,"宗焕,谢谢上次你的美酒!"
"不用客气,为什麽要变得这样拘谨呢?像上次那样痛快的接受就好了,你对我,永远不用道谢!"
虽然觉得男人说得话有些奇怪,却被脚下的景致吸引了,他们现在旋转到的地方正好对著一个美丽的公园。
"你似乎特别喜欢美景!"待公园逐渐从眼前消失,男人望著惜烨饶有兴致的说。
"在闹市中看一看这样的景色,会暂时忘了自己。"
"恩?"
"身处俗世,内心却是寂地,是我理想的境界,也只有看著那些景色时才会接近寂地无声。"
"好有佛法,小生参悟不透。"
"施主只要诚心修炼,必有参透的一天,阿弥陀佛!"韦惜烨说完,两人都大笑起来,一时惹得旁人注目,两人互看一眼,又是默契一笑。
经过刚才一闹又食得了美味的午餐,惜烨上午的不快一扫而空。
"谢谢你。"
"我不是说了你对我永远都不用道谢的吗!"
"可是我还是想谢谢你。"韦惜烨轻轻笑著,他看到男人的眼睛似乎变沈了些,"你若永远都是这麽笑著便好了──"说完这句令人不解的话,男人走出电梯对他挥挥手,"下次,带你见更美的地方。"
电梯门关上继续向下走著,韦惜烨却在回味江宗焕给予的承诺,更美的地方,有多美?看到的时候,会不会更加接近无声?

3
"惜烨,这不是赵经理开会要用的文件吗,怎麽没有拿去?"
韦惜烨一看,真是糟糕,两分文件的封面一致,自己给赵经理的那份又弄错了,"我给他送去。"暗想又少不了一顿责备,韦惜烨快速向会议室跑去。
韦惜烨在外面看了看,好像会议还没有开始,他敲敲门进去,赶忙给赵经理把文件换过来,碍於很多人在场,赵经理并没有为难他,只是让他以後细心点。
韦惜烨正想退出会议室,门开了,走进来的正是江氏服饰的总经理江宗旗,他身後站的是江宗焕。江宗焕看到他,微微一笑,他也点点头准备出去。
"秀莲!"江宗旗突然叫出这个名字,众人都一愣,顺著他的目光看过去,韦惜烨夜顺势往身後一看,只看到雪白的墙壁。
"不,不是。"江宗旗自语般,眼神闪过一丝失望,朝他的位置走去。
惜烨一看会议马上要开始了,连忙对赵经理点点头,退了出去。

第二天韦惜烨来上班,赵经理对他格外客气,一些小错也没有再摆什麽脸色,弄得韦惜烨一头雾水,暗想他是不是吃错了什麽药。
直到周末江宗焕约他出来,他才弄清楚原因。原来是董事长亲自告诉赵丰要他多照顾自己。
"为什麽?"韦惜烨靠在副驾驶座上,问开著跑车的江宗焕。
"会议室,你不是听他叫了秀莲吗?这就是原因。"
"咦?"
"你长得像秀莲,她是他过世的妻子。"
第一次听人说自己长得像女人,韦惜烨看著前视镜里普通的脸,虽说没有那麽有男人味,但是也不至於看起来像女人呀?难道说世界上有三个人和自己长得相似是真的?
"现场采访一下,韦先生,现在有什麽感想?"
"太神奇了。没想到我这样的皮囊也会有能争取利益的一天!"
"不要这样贬低自己,至少在我眼里,你无人可比!"江宗焕说这句话的时候侧过头来看著惜烨,满含深情。
韦惜烨一下子呆了,男人的神情看起来那样性感僚人,尤其是那双眼睛,仿佛要把你吸进去似的。他脸一红,转头看向窗外,不敢直视他。
江宗焕也没有再说话,只是打开了音乐,任暧昧继续缠绵。

目的地是城市近郊的公园,这里以景色优美著称,是城中情侣周末休闲的好去处,韦惜烨以前也常来,不过由於最近工作比较忙已经有很久没来了。
在公园风景秀丽的特色餐厅用过午餐,两人在外面的草坪晒太阳,身边坐了很多对情侣,惜烨突然觉得有点尴尬,自己和江宗焕今天的行程,怎麽看都有点像约会。
"别人看到我们这样会不会以为我们是一对?"好像知道他心里的想法,男人笑著望著他。
"别开玩笑了!"韦惜烨有点脸红,不知为什麽他对他的玩笑一点都不反感。
"如果是真的就好了!"男人似真似假的说著,趟下去,闭上眼睛。
韦惜烨也趟了下去,却是茫然的望著缓缓移动的白云,"如果是真的就好了。"男人的话像魔咒般不断在他耳边重复,心脏亦没来由的急跳起来。
我这是怎麽了,为什麽会为一个男人而动心,韦惜烨,振作起来,我可不记得你喜欢的是男人!暗暗安慰自己,脑海中却不断浮现男人的笑脸,惜烨的脸又红起来,他偷偷看了看旁边的江宗焕,幸好,他还在假寐,不然自己这副模样真不知要怎样解释才好!

下午两人打了会儿网球,韦惜烨不小心扭伤了脚,江宗焕把他扶著坐下。
"把脚伸出来我看看!"男人的表情一脸心疼。
"不碍事!"男人的关心惹得惜烨更加不自然。
"不用怕,我会按摩的!"男人不容拒绝的将惜烨的袜子脱下,把脚架在自己腿上,"还说没事,都肿了!"男人的手扶上去,时重时轻的按著。
"感觉是不是好点?"
惜烨点点头,说不出一句话来,他根本感觉不到痛楚,只感觉温度从男人手指接触的皮肤传来,向上蔓延,越升越高。
"你的脸为什麽这麽红,是不是难受的很厉害?"
"不,不是,可能是天气有些热。"韦惜烨慌乱的说,根本不敢抬头。
"等会儿,我去买俩罐饮料,你喜欢橙味的吧?刚才吃饭我看你点的是橙汁。"
"恩。"为什麽要这麽细心,你到底想要怎样呢?江宗焕,你心里到底在想什麽?

"惜烨你看!"回来的江宗焕手中除了拿了两份饮料,还拿了一张海报,"这是公园新增的项目星月河,你应该很喜欢看星星吧!"
"现在已经建好了吗?不是说下个月才开放的吗?"惜烨接过传单,兴奋的说道。但是当他的眼睛看到地点时,顿时泄了气,"只好等下次了,为什麽要今天扭到脚呢?"
星象馆的位置正是公园所在山的山顶,以往有索道直接上去,这两天却正在检修暂时关闭。本来那千层台阶是难不到惜烨的,可是今天却实在不容易走上去。
"没关系,我背你上去。"
"不行!"几乎不假思索,韦惜烨拒绝道。
"为什麽,你怕我背不动你吗?"
"不是,只是──"
"好了,你扭到脚是我让你陪我打网球造成的,就算是补偿好了,今天一定要让你看到星星!"
最後,韦惜烨只好让步,但是他怎麽也不肯男人背他,只肯让男人搀扶著走。
男人的肩臂有力的托扶著惜烨,身上淡淡的古龙水味伴著悠悠山风,四溢开来,韦惜烨第一次和男人这麽近,心头一阵荡漾,他突然萌生出一个念头,希望就这样永远不要走到山顶。

可能是因为索道停了的缘故,偌大的星象馆竟只有他们两人。当灯光熄灭,放映开始,天空开始旋转,随著播音员抑扬顿挫的解说声,惜烨感觉仿佛置身於宇宙,万事万物都已不存在,自己好像化作一粒尘埃,飞扬在渺茫中。正在这时,他感到自己的手被握住了。
"你好像要被带走了似的。"男人低低的说,狭长的眼睛闪著悠悠的光芒,韦惜烨看到自己清晰的映在男人眼中。
"是有那麽一会儿。"
"你是否感受到你的无声了呢?"
韦惜烨没有回答,至此,他明白了一件事,只要男人存在,自己就永远无法到达无声。
"早知道就不带你来看星星了,你的眼中除了它们什麽也不存在了吧?"
"哪里,还有银河!"韦惜烨望著空中璀璨的那条丝带,播音员正讲解到牛郎织女星。其实一年一次银河连接的那天他们可以相见只是人们的想象,等到彼此的光芒到达对方,对方早就已经不存在了。所谓相见,只是一个神话。
"还有其他吗?"
韦惜烨没有回答,他怕会忍不住泄露自己对男人的感情。
"答应我",男人的手轻轻握了他一下,"至少给我留个位置。"
惜烨猛的抬头看向男人,男人也正在看他,男人的眼睛深邃不可见底,惜烨的心又开始狂跳。正在这时灯光亮起,广播里传来结束的讯息。
"我们走吧。"惜烨甩开男人的手,率先向出口走去。
回去的路上两人都没有说话,惜烨望著车窗上映著的自己和男人的影子,忽然有些伤感,是是非非,真真假假,男人出现的毫无防备,只是几句暧昧的话语,几次深情的注视,自己,却被俘虏。
心中有所牵挂,就算是寂地,又怎会无声?

4
夜已经很深了,惜烨还没有睡,他在电脑前努力奋战著。今天赵经理交给他一个case,让他三天内写一份企划书出来,本来像这种大型活动的企划轮不到他这种新人作主,但是任务却结实落在他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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