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话的最后一章————练央
练央  发于:2008年12月0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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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痴吧你!”我骂了一句,可能同时也是在骂我自己。“照片还我!”手伸到他跟前,几乎要戳上他的鼻子。
他闪都没闪,眼睛一直凝视着照片,他突然开口问我:“那个男孩干吗一脸严峻的,一点笑容都没有?我觉得他好象透过相机瞪着某个人。”
我的动作一顿。
想不到他也看出来了。照片中靳的眼神总让我感觉不安。正如Hammer说的那样,他在瞪着一个人,似乎很愤怒的样子。
我一直想不明白,一直不安。

Hammer是来叫我去吃饭的,拿着照片跟我闹了一会儿,见我沉着脸一声不吭的,他不大敢再惹我,拽着我到客厅吃饭。
平心而论,Hammer做的菜的确如他所吹的那样,挺合我口味的。
然后吃着吃着,Hammer突然状似不经意的问我:
“对了,他谁啊?”Hammer喝了口汤。
我用着淡漠的口吻:“我男朋友。”
“咳咳……”Hammer一副被呛到的样子,抽了张面巾纸擦擦嘴,“原来你真有男友啊……”
“骗你们干嘛?!就算是敷衍启相也用不着这滥借口!”
他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那倒是。”


高三那会儿与靳之间没有什么进展。毕竟到了关键时刻,努力奋斗了十二年,谁也不愿意在这时候松劲。
我一向理智,对我来说,没什么感情能够重要到让我奋不顾身。
之后进了大学,第一学期都忙着熟悉环境熟悉课程,挺长的一段时间里我一直没想起他。我觉得是因为那段时间我也很少瞧见文雨的缘故,因为到了第二学期文雨过生日的时候,看见了文雨,我才突然想到他。
我跟文雨说干脆请靳一起来吧。于是文雨给了我他的手机号。他有点别扭又有点期待地说,要请你自个儿请他。
我拨号,靳没有开机,于是我发了条短信给他。很简单的几句话,说文雨生日,要他过来,最后署名小夜。

过了一个多小时,连一向懒散的我都等得有些不耐烦了,文雨还在旁边嘲笑我说我缺乏魅力,我瞪了他一眼,我说你可得搞清楚了,他不来给你过生日,这到底是咱俩谁没魅力!
文雨扁着嘴巴不吭声了,神色有些若隐若现的惨然,但当时的我坚信那点惨然的神情是他在跟我开玩笑,于是我特给面子的指着他哈哈大笑,好象还说了些什么文雨你装得还真像那么回事!他嗷嗷的叫着朝我扑过来。
接着就在我跟文雨的闹腾声中,我的手机才终于响了起来。
他说我在阜成门,来接我吧。
我对文雨家这边不熟悉,只好麻烦文雨。

文雨已经窝回沙发里看电视,听我说要他亲自跑出去接,立马摆出一副老大不情愿的模样,还抱怨说,瞧你惹来的麻烦!
我又拉又拽的把他弄到门口,我开了句玩笑,我说好了好了,就跟你多不想让他来似的!得了,快去吧。
文雨当时愣了一下,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我也没多在意,急急地推了他出去,然后“砰”的一下,顺手关上了大门。

那天在文雨家的还有启香。文雨离开之后,我和启香走进厨房开始准备晚餐。
“啊!醋没了。”启香提着醋瓶转过身。
“那我去买。”
“不了,还是我去吧。”启香说着拉开大门,“你也知道我不太会做饭。那些东西……就全靠你了。”
她留了我一个人在厨房。
摆弄着案板上刚刚切好的菜蔬,我不禁苦笑,她还真看得起我,切菜而没伤到手已经是我的极限了。
至于做菜,我只会凉拌菜。

后来我一个人等了好久。
当我忍不住不停的抱怨启香怎么买瓶醋也要这么半天的时候,大门才有响动。
我冲到门口,没顾得上看清哪位,一边拉门就一边喊上了:“宝贝儿你怎么这么久……才……回来……”声音渐小直至自动消音。
我巨无地自容的闭上了嘴,进来的并非启香,竟然是文雨跟靳。

靳瞥了我一眼,然后我听见文雨的打趣,他冲我一脸色咪咪的笑:“呵呵……才这么一小会儿没见,没想到小夜你想我想成这样啊!”他的声音里除了戏谑还带了点别的什么——原谅我一时的耳拙,我听不出那是什么,可能是因为那时我的一颗心全部放到了靳的身上。
我朝文雨傻笑两声,我骂他:“少臭美了你!”
接着我转向靳,我说:“你……来啦!”
说完这句话我特想抽自个儿的嘴巴。平时我虽然懒惰可也挺能说的,怎么一见他就跟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闺女似的舌头打结了?我心里那叫一个不甘呐!
他看我一眼,脸上总算有了点笑容——虽然看上去很勉强的样子。

“炒菜了没?”文雨边问边进了厨房,“什么?!刚切好?!这么久你干什么去了!启香呢?”
“她买醋去了。”我没好气的跟着进去,我说,“你也知道时间长啊?我还没问你接个人怎么接了那么久!”

当时我只是纯粹的跟他斗嘴,一点儿也没想别的。后来回忆的时候我才发现我总能特不经意的就问出一些很奇妙的问题,那些问题直触到事情的核心或者关键。但当时,我却完全没有留意——自以为敏感的我不得不承认,有些时候,我也会迟钝的要命。

听了我的话,文雨脸色一变,目光很复杂的闪烁着。然后他说:“哈哈你不知道么黑天瞎火的我又是个路痴能活着回来就谢天谢地了小夜你一个人在家呆着什么都不做别不满意了!”他说的很快,好象急着掩饰什么。
我什么都没觉察,我只是狠狠敲他一记爆栗:“你不知道我不会炒菜呀!”
“女人!这么粗鲁!这辈子你别想成贤妻良母了。”
“怎么不会?我当然会很‘闲’啦——闲妻凉母嘛!”
“……算了,不跟你贫了。咱今儿晚上吃什么啊?”

启香正好进门,听见他这一句,她把醋搁下:“声明,我可不会。”
一直沉默的看着我们的靳缓缓开口:“你们出去吧,我来做。”
“你确定你行?”我不太信任的上下打量他。启香的目光传达着同我一样的讯息落在他的身上。
文雨突然将我和启香推出厨房:“放心吧。他做的挺好。”
“你吃过?”
他一怔,随即微笑:“是啊,吃过。”他的笑容很奇怪,似乎有些无可奈何,还有些淡淡的留恋。

靳在厨房与那些菜蔬纠缠的时候,我们则窝进客厅的沙发闲聊。
“抓住他吧!”文雨开口,毫无征兆的把话题转到靳的身上,他对我说,“抓住他吧,小夜,他会是个好丈夫的。”
“咦?这可不像你说的话哟。”我挺不习惯这样正经的文雨。我觉得我还是喜欢那个会揉乱我的头发笑话我白痴的家伙。
他好象听见我心底的话语,笑了笑,伸手过来揉乱我的头发:“我怕你以后没人要啊。”
“去死吧你!”我推开他的手,转向一旁的启香寻求支援,“香香宝贝儿,你怎么不说话?你也认为我以后没人要吗?”
启香笑,点头点得可利索了,“是啊,这的确是个值得担心的事情。”
“你你你!小没良心的,居然跟文雨一个阵线!我吃醋了!”
“是吃我的醋吗?”文雨挺不正经的笑着。
“凭你?!”我故意做出一副趾高气扬颐指气使的样子,不屑的瞟着他。
文雨却猛地展臂箍住我可怜的脖子,把我扯到他怀里,“凭我怎样?”他在我耳边吹着气。

我知道那是怎样一副暧昧的画面!但除了外人眼中的暧昧,我俩之间就真的什么都不剩下了。从高中那会儿一直到现在,我跟他时常这么脱略形骸的玩闹,早已经成为一种习惯,连启香都见怪不怪了。

我在他怀里软了吧唧的求饶:“好了好了!我吃醋!我还等你以后娶我呢。怎么能不吃醋?当然得吃了!不吃白不吃呀……”越说越没谱了。
他终于满意的放开我。
我还想再说点什么,一扭头却瞧见靳正端着盘子站在厨房门口,满脑门子的阴沉。然后我就忘记了我原本想说的话,只是呆呆的看着他走过来。
他将盘子放在桌上,“吃饭。”他说。

一顿饭吃的很平静,但只是表面上的平静。那时我的心很乱,好象眼前蒙着一块轻纱,一切都朦朦胧胧缥缥缈缈。
我突然有种被蒙在鼓里的感觉。
我看看启香,她垂着头喝汤。又看看靳,他埋头扒饭。最后看看文雨,他正望着我。视线相接,他笑了笑,偏开头夹了一筷子菜。
然后我想也许是我多心了吧。
三、亲吻

文雨生日那天过的特别难忘,似乎是个转折点,或者说是一个新起点。我们坐在一列火车上,它安静的行驶着。我们都希望它沿着这条笔直的大道继续行驶,可是不被成全,有人动了手脚,他搬动了轨道,在我们一无所知的时候。或许道路原本就是这样,我们从始至终一无所知——不知道起点不知道终点更不知道沿途的岔道。走过去就是走过去,谁也改变不了什么。
之后我和靳开始交往,我想真正开始的日子应该是那个跟靳一起看流星雨的夜晚。

早就听说那天可以看到狮子座流星雨。我原本是想叫上文雨的,毕竟我俩一所大学,见面再方便不过了。但是在我正准备给文雨拨电话的时候,却先一步接到了靳的电话。
他说:“喂,一起看流星雨如何?我找你去。”声音轻轻淡淡,说的也极俭省,口气却是那种容不得人拒绝的强势——当然我也没想过拒绝。
于是我说:“好啊。”我跟他约在我们学校的草坪,然后放下了电话。

接着我又给文雨去了个电话,告诉他这件事。我问他来不来。那边的文雨沉默了一会儿,他说,算了吧,我还有事,不去了,你们俩好好玩吧。
他挂上电话。
我握着已经结束通话的手机,愣了足足五秒钟,这才有些恋恋不舍的放下电话。其实我是希望文雨来的——虽然连我自己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我们学校教学楼后面有一大片青绿的草坪,柔软的湿漉的。我们都笑说那是这所略显严肃的学校里唯一一块稍稍能跟浪漫挂得上钩的地方。
平时这里就是小情侣们谈情说爱的宝地,而今天这个应该会巨浪漫的日子自然更不例外。放眼望去,草坪上老早就坐满了一对对小情人儿,互相依偎着,甜甜蜜蜜的不得了。
我缓步走上草坪,挑拣了个略微僻静些的地方坐下,远远瞧着那一对对“亲密无间”的小情人们。
然后我突然意识到我和靳之间什么都不算,甚至连情侣的边儿都扯不上。

我们的相处是那么的暧昧不明。我喜欢看他,但是我从来没想过如果有一天我跟他在一块了会是怎样的情形,我一点儿也想象不出。像平常的情侣那样拥抱,亲吻,甚至作爱,这些我都能接受,只是,我实在想象不出除了这些我们还可以做些什么。我们甚至还没有单独的说过话。

我不知道当时我怎么会想那么多,也许是一个人坐着有些无聊吧,于是就有的没的想了一大箩筐。
不过我在一大群小情侣间孤零零的独自坐着,这种行为的确是无聊的人才干的出来。有不少人往我这边儿瞄,眼光里若隐若现着表达的大概就是这个意思。
然后靳来了。他说他一下子就看见我了。他在我身边坐下。

我们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到后来干脆就跟草坪上躺倒,仰望星空。
其实城市的污染是极严重的。夜空乌黑一片,只有零星的几颗芝麻大小的星星镶嵌其上,没有闪亮的光芒,黯淡的几乎可以听见它们的叹息。

围绕在我们身边的空气是那样的静寂,好象我们都陷入了各自的冥想。
我和他都不算是安静寡言的人——即使我经常会懒得开口,但不知怎地只要我跟他凑在一块就会是这种状况。不过好在我们都很喜欢这种静默的氛围,可以说是甘之如饴吧。我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反正我习惯于这种安静的没有阻碍的气氛,这会让我觉得自在,就像鱼在水里游鸟在空中飞那么自在——只要那时没有一张网或者一管猎枪等待着我就好。

那天晚上并没有瞧见流星雨,准确的说应该是一颗流星也没看到。但这丝毫没有影响我的心情。
来看流星雨的情侣们一对对的离开,草坪上渐显空旷。到了最后好象只剩下了我们两人。
记得有人跟我说流星是老天的眼泪,那星辰化作的泪丝,会实现看到它的人许下的心愿。其实那也只不过是情人间浪漫的借口。如今借口不见了,所以情人们纷纷离去。
但我们是不同的。
我们原本就不是纯粹来瞧这漫天的眼泪——我想当我接到靳的电话时我就已经意识到这一点了,因为此时暧昧不明的我们是不拥有浪漫的。这场没有落下的流星雨只是一个契机,或者说是一把钥匙,打开了另一扇大门。

平躺着好一会儿,我支起上身倾向他:“喂……”他的眼睛在黑夜之中闪着光亮,就好象一泓清泉映着诱惑人心的月光,迷蒙并且醉人。我的话未经大脑就流了出来,我跟他说:“我、要、吻、你、了。”我的荒唐的不经大脑的话一字一顿的流出。
然后我慢慢俯下身,贴上他的唇。我微闭住了双眼,我的嘴唇上沾染了他的温度,如咖啡般温暖而醇厚。

这并不是我与他之间的第一个吻。我俩的初吻是在文雨生日那天。
吃过饭他有事先走,临出门的时候,突然低下头,当着启香和文雨的面,一个吻就落上我的唇角。
当时我吓了一跳。

我猜不透他的用意。
他是真的喜欢我吗?因为喜欢才吻的我吗?
我的直觉跟我说这一切并非表面上如此单纯,那个吻尝起来没有味道,那个吻怎么看怎么像一种示威。
我一向相信我的直觉,但这丝毫不影响我与他可能的交往。我无所畏惧,因为他伤害不了我的,我坚信。

他没推开我,也没有回应我。
那一瞬间我觉得他没劲透了,我这样上赶着亲他也没劲透了!即便内心还有少许的一点点不舍,但我仍坚定而又缓慢地离开他的唇——没人愿意吻一块毫无知觉的木头,没人愿意的,即使你肖想那块木头肖想了好久!
然后却很突然的,他伸手搂住我,胳膊一用力,将我压向了他。我完全没有防备,一下子就倒进他的怀中。

那是我头一次跟他距离如此之近,我几乎可以听见他的心跳。我们四目交投,在彼此的眼中看到了赤裸的欲望。我感觉着他胸膛的起伏,以及他越来越急促的喘息。我有些口干舌燥,忍不住微微探出舌头润唇。
顿时从他的喉咙里溢出一个低沉的声响,好象野兽扑向猎物时的低吼。同时他翻了个身,把我压在身下。“我要吻你了。”他说着我刚才说过的话语,可是动作却比我猛烈的多。他的唇袭了下来。

我很奇怪自己在他狂风暴雨般的掠夺中还能保持头脑的清醒——也许那样子根本已经算不上清醒了。那时我想了很多,从湛蓝的一望无际的天空到汹涌的深不可测的大海,从滴落心头的雨滴到迷了双眼的尘埃,然后是从小到大熟识的或者不熟识的脸孔走马灯一样在我脑子里晃过,都是些莫名其妙的东西——就跟你现在不清楚我在说什么一样,当时的我也不明白自己的脑子里为什么会突然多出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好象我的头颅在那一刻成为一只巨大的口袋,里面被疯狂的塞满各式各样疯狂的念头。
我想我的世界真的已经混乱不堪,而我也没有心力去收拾整理——至少此刻没有。
我一直认为我是喜欢他的。但在那一瞬间,在我的心里,竟除了灭顶的快感再也找不出其他。

我伸出手,摸上他性感的眉毛,想要抚开他微皱的眉头。他拉下我的手,放到他的胸口,让我感受着他的心跳——“砰砰……砰砰……”
“我喜欢你。”他说。黑亮的眸子闪烁着令人心醉的光芒。
“我也是。”

他的唇再一次压下来。
温柔的吮吸中夹杂着细碎的啃咬——和他在一起的时候我一直不了解那时的他的压抑以及那痛苦的发泄。当时的我只有在内心深处,才隐隐的感觉到一丝丝的不安,而这仅有的一点不安也很快的被满腔的温情和感动淹没,再也寻不到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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