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话的最后一章————练央
练央  发于:2008年12月05日

关灯
护眼

他说这话的时候启香的眼里闪过一道光芒。

然后他又说到Hammer。好象他要接手一家什么公司,以后大概在这里定居了——与我无关。一切由左耳进去,在脑子里打个旋儿,再迅速从右耳飘出,难留下什么痕迹。
接着他话题一转,落到我身上:“小夜你别干坐着啊,说说你自己吧。”
我没干坐着,我有在吃啊。
我懒懒的耸肩,给他一个“没什么好说”的表情。其实我已经够给启相面子了,我起码很规矩的运用了肢体语言——耸肩,换了别人我根本连眼都不带眨一下的。我想启相不应该笨到看不懂。
启相倒没再拿话逼我开口,却摆出了一副看上去“好象”、“似乎”很礼貌很有分寸的笑容,内里有着不容拒绝的强势。
我也跟他大摆微笑阵。你想耗我就陪着你耗,懒惰的人都很有耐心,我没道理拥有了懒人的一切特质就这点例外。

我非常、非常讨厌勉强——我发誓如果不是因为启香我绝对不会开口。可是,启香,她拽拽我的衣角,她的神情令我不忍……我的心一下子就软了。
我终于开口:“小夜,女,二十岁,大学二年级,会计专业。父母早逝,一个人住。”完了,简洁明了。
“对不起,我不知道你父母……”启相开口。
我瞪他一眼:“都说不知道了还有什么歉可道的!?没事,我一个人习惯了。”

很多时候我真的觉得自个儿是个挺冷血的女人。
父母去世也有四年了吧,我却一滴泪也没掉过,因为实在不觉得有什么可伤心遗憾的。他们N度蜜月时飞机失事——挺俗的,不过在这个飞机失事多如牛毛的时代也算是平常。好歹他们同年同月同日同时而死还能同穴而葬——飞机是一头坠进深谷估计爆炸是免不了的所以尸体大概化成灰烬混在一起随风飘荡。
我想对于一对深爱着的爱侣,这可以说是一种幸运,在爱情未淡未逝之际以死画上一个完美的句点。若是活到白发苍苍鹤发鸡皮老态龙钟,手颤抖抖抓起笔——不管它是毛笔铅笔水笔钢笔还是什么签字笔,我是说不管古今中外,在那个时刻抓起笔,抖抖嗦嗦颤颤巍巍的落在纸上,绝对画不出什么浑圆漂亮的句点。
你得明白我的譬喻,没有什么爱情会永垂不朽,长久的不是爱情,而是感情与习惯。

有些想法我不可能说出口。大人们不耐烦听我们的诉说,也许是因为我们的青涩与偏激——我不否认这一点,我们生来都是有棱角的人,在某些方面的偏激无可厚非。人不是神,没人能做到真正的圆润通达。而青涩,更是每个人都难逃的经历。
我从来就不是个喜欢或者说擅长讨长辈欢喜的女孩,当然我也不愿意令人厌烦,所以我只好闭嘴。
跟小孩子说话更是对牛弹琴。而我又是个早熟的孩子,同龄人常会让我感觉幼稚,所以我最终还是选择闭嘴。我觉得大概这些就是我懒散——确切说是懒得说话的根源。

当然还是会有例外。
像启香,还有我另一个好朋友,文雨。
和文雨在一起会很放松很开怀的贫嘴——一开始我非常诧异自己居然会有这么开朗的时候。而启香,可能是我们太过相象的缘故,我们总是很轻易的碰触到彼此的灵魂,甚至无须言语。

当我回过神的时候正听到他们讨论什么住房问题。似乎是Hammer要定居,可一时找不到住处。
启香看向我:“要不让他住你那儿?正好你家也挺大的。”
我拒绝!
“不……”
刚冒出一个音就被他打断。我不甘的闭上嘴。
他说:“如果小夜你能够提供住房的话,除了按月支付房钱,我还可以兼顾打扫房间和煮饭的工作。”
奸诈!这么快就抓到我的弱点。
不过不可否认,他开出的价码很诱人。我有些动心——可是谁知道你做饭好不好吃啊!一个大男人,可别把米饭炒成弹球。
他似乎看出我的想法:“放心,我的手艺不亚于大厨。”
狂妄!自以为是!
……但是,好象完全动心了……
“……好吧。”我说。

“我也要去我也要去!”启相笑着接口,好象在开玩笑,“不介意再多我一个吧。”
我一愣。凭直觉我断定他在试探什么。
我瞟一眼启香,她的小脸煞白,垂下了眼帘。然后我对着启相微笑:“好啊!正好这阵子启香也跟我家住着呢。大家在一起,热闹啊!”
我笑得无辜,迎视他的目光。
启相深深看了我一眼,他说:“你挺聪明的,我来追你如何?”
我说:“对不起,我已经有男朋友了。”
启相的笑容不变:“那还真是可惜哟。”
“呵呵。”我皮笑肉不笑的冲着他,诚心诚意地让他看出这张笑脸的虚假,“大家心照不宣。别总惦记着伤害自己最亲的人。”
看见他脸色一窒,我心里立马爽得不知天高地厚了。

我巨得意的笑起来,然后就听见对面的Hammer突然“哈”的一声。
我挺疑惑的望向他,却被他那一脸微笑慑住。
尽管他上弯的唇角仍脱不去一贯淡漠的神情,可一双眼里灿烂的笑意好象在连绵的阴雨间忽然看见了太阳似的,让人舒心,并且,有点移不开目光了。
我愣愣的看着,而后听见他的声音:“你果然跟我想象的一样呢,真好!”


二、男友

我说我有男朋友并不是用来搪塞启相的,而是确有其人。
他是学医的,我一直习惯叫他靳,甚至到了最后反而忘记了他的本名。
我跟他是高中同学,同级不同班。高中那会儿仅仅和他见过几面,点头之交而已,等到真正交往起来还是到了大学之后的事情了。

提到他就不能不提另一个人,我的同桌,李文雨。他长的是那种小男孩的帅气,有些些叛逆,有些些单纯,但更多的还是——可爱。
我经常嘲笑他的名字:明明是个货真价实的男孩,偏偏却要叫什么“文雨”!柔柔弱弱文文静静,整个一小丫头片子——其实我还是挺喜欢他的名字的,只不过想有事没事的跟他斗斗嘴瞎闹一番。

接下来他会冲我扬起拳头。
最开始他只是吓唬我,可我特没眼力价儿的当了真,又特没气质的伸手架住他的拳头接着另一只手朝他的脑袋拍了过去……一来一往的立马就混熟了,而我从此以后也甭想在他面前保留我的懒散个性佯装我的淑女气质了。
他老笑我说:“小夜你这么野蛮以后可没人敢娶你了。”
我野蛮?哈!你去我幼儿园小学初中打听去,一准儿异口同声的告诉你:小夜啊……就是那个成天挂着一脸微笑不大爱理人的小女孩。
野蛮?这词儿跟我绝缘。
当然这些话我才不会跟他说。
我会恶狠狠地回瞪他:“少笑了你!没人嫁你才是真的。”

第一次说这话的时候我恍惚的看见他眼中的暗淡,特别触动我。当时我都愣了,还被他的拳头击中脑袋——胡撸我的头发。以后我有意识的又说了好几遍,并注意看他的反应。可惜一无所获,反而被他嘲笑说:“言辞贫乏吧你,来回来去的就这么一句!”弄的最后我忍不住怀疑当初那个暗淡的眼神是否只是自己的幻觉。

我跟他做了三年同桌,应该可以算上“感情深厚”了吧,奇怪的是我们一直没有往男女之情那方面发展。
当然我对我自个儿是很有信心的,而他也算得上突出,特别是他的Hip-hop跳的巨棒,虽然我一向对跳舞啦运动啦的男孩特没抵抗力,但我们就是没那种此天雷勾动彼地火的震撼,甚至连一点点暧昧的气息都难以嗅到。
似乎我们之间注定了就是一派单纯。
于是我将此归结为命运的安排——人类的通病,把不可探知不可解释的事物归结为神秘的命运,好象那句常说的话“冥冥之中早有定数”。

他是狮子座而我是水瓶座,无所谓什么和与不和。
我想也许这样太过无谓太过淡然所以燃不起火花,然而很快就有人推翻我的论断。那个人就是靳,文雨的好友,同样一只狮子。

靳和文雨从小时候就认识了。
据说他俩是从大院里出来的,后来小学初中都在一个班,一直是那种巨铁巨磁巨……的哥们。
我曾经跟文雨开玩笑说你们俩都可以算得上青梅竹马了,如果是一男一女大概早就成双成对了吧。
那阵子我正看耽美看的入迷,于是我又说其实俩男的也没关系——我记得当时我还勾住了文雨的肩——我故意三八兮兮的摸着他的脸说文雨你这么漂亮这么可爱一定是个小受吧。
那时文雨的脸红得像西红柿,推了我一把,吼我,瞎说什么呢你!
我听了哈哈大笑,笑过了也没再往心里去——至少很长一段时间里我是忘记了这段小插曲的。

我以为我对靳的感觉就是所谓的一见钟情了吧。
我跟他并不同班,见面的机会少之又少,更甭提了解他这个人了。我俩走路上碰见了的话也只是因了文雨的关系打个招呼——点头之交。
他带给我的冲击应该说是视觉上的:他的身材很棒,宽宽的肩,长长的腿,还有细细的腰,特符合我的审美。
我无可否认如此看来我是个注重外表的所谓肤浅的人,我的确很依赖我的感官:眼睛,鼻子,耳朵——他的身材让我满意,他的身上有很清新的肥皂香味,他的声音低沉而撩人心弦。

我基本是上了高三才注意到他的。
我特清楚的记得那天他理着干净的平头穿着干净的格子衬衫站在我们班门口。
他找文雨。

我那会儿正跟文雨巨热烈的讨论一道习题——到现在我还没忘那是一道物理中有关弹性碰撞的问题。
我做得有点焦头烂额,听到他在门口打断我们的讨论说要借篮球的时候,特没好气的从文雨的座位下面扒拉出那颗橘黄色的球就泄愤般的朝他砸了过去。

接下来发生的极具戏剧性,戏剧的让我忽略了很多不应该忽略的细节。
后来我一直没弄清楚当时的我究竟是迟钝还是在自欺欺人,到了最后也就懒得分辨了,反正不管怎样,那都是没办法改变的了。

当时靳十分敏捷的闪过了冲他砸去的球。
然后球击在门板上反弹回来,不偏不斜的恰好打中了文雨的脑袋。
我一愣,随即大笑。
我好象说了什么文雨你恶人终有恶报谁叫你平时老拍我脑袋之类的话。
接着我看见靳已经走了进来,皱紧了眉头。我突然发现原来男生皱眉的样子这么……好看。
“没事吧?”他开口了。于是我接着又发现这个男生的声音这么……好听。

文雨冲他摆摆手,呲牙咧嘴的揉着脑袋,骂我:“你越来越野蛮了!当心没人敢要你!”
又是那句习以为常的玩笑,我下意识的接口:“那你娶我得了,反正我这么野蛮也是你的责任。”话刚出口,就瞧见靳瞥我一眼。我居然特丢人的红了脸。
为了掩饰窘态,我“呵呵”的干笑几声,伸手搭上文雨的脑袋,打算替他揉揉就当是歉意吧。没想到当我的手落到他的头顶,与此同时,另一只大手也抚了上去,正好搭到我的手上。
我抬眼,与靳的视线相碰。
他很快的缩回手,连同他的视线也很快移开。

一切相触——不论是目光还是肢体,都是那么短暂,快的让我一无所知。染不上他的温度更看不进他的心里,只留下一抹缥缈而惆怅的回味。
我想我喜欢上了他。

第一个知道的是启香。
她欲言又止,最后叹了口气,当心被狮子吃了,连骨头都不剩!她说。我笑答,跟一只狮子处了三年相安无事应该可以应付另一只狮子吧。于是她没再说什么。
当时过于兴奋的我竟然忘记了这两只狮子实际是完全不同的——最大的区别便是我对他们投放的感情,完完全全不同!

第二个知道的自然是文雨。
我不知道他是否告诉了靳,我没问,因为我不太在乎这些。一向是自我而任性的人,认为自己的情感跟其他人毫无关联。
文雨当时是什么反应我已经忘记了,好象他笑了笑然后说了句什么——我是真的忘记了。或许不该忘记,但确实就是记不得了。

快毕业的时候我与靳合了张影,是文雨帮我们照的。
照片洗出来之后,文雨嘲笑我说一个蛮力女居然也能笑得这么甜,就跟偷吃了几十桶蜂蜜没被发现似的。
我瞪他一眼,没回嘴,仅给了他一巴掌,任他在一旁叫嚣什么“蛮力女就是蛮力女这辈子甭想嫁人了”之类的话。我的视线一直没离开手里的照片。

移不开的目光并不全是被靳吸引,其实是更大一部分原因是由于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真的,每次看到照片我都会觉得……心慌,有那么一种淡淡的却无孔不入的隐忧弥散在心头,挥不开吹不散。
——这种感觉到了后来的后来,我想通了一切之后才渐渐消逝。


“你的照片?”
手中的照片突然被人抽走。我抬头,不知什么时候Hammer已经溜进我的房间,而我竟然一无所知。
“还我。”我说,并把手伸到他的面前。我懒得跟他抢,心头的那股子飘荡的不安已然搅的我没了心力。
Hammer没理会我伸出去的手,他凝神看着照片,他语气不明的说:“想不到你也有笑的这么灿烂的时候。”

你居然敢这么说!难道我平时的笑脸看起来很阴沉吗?
我明明记得每次绽放的笑容都是精心设计好的——打招呼是二十五度给足人家面子通常增加到五十五度就算生气也会稍稍上扬唇角十度左右,还有什么温暖诚恳谦虚恭敬之类的通通搀杂在其中甚至必要的话还会加上些许亲近之意,只有开心并且放松的时候才会习惯性的挂上十分的懒散零分的做作——这样完美的笑容难道不灿烂?

Hammer的目光从照片上移开。
他好象看穿了我的想法,他冷着一张脸说:“你这样不累么?你不是一向懒得要命?不是想逃避虚伪吗?可你那样子笑也是一种虚伪你知道么!?”
我心口一窒,他的话压得我喘不过气。
我不喜欢他浑身散发出那种令人琢磨不透的气势的时候——就像在机场初见,他也是这样给了我很深重的压迫感。好象什么都能看透,什么都能掌握。自以为是的让人不喜欢!
只听他继续说道,“如果是那样的话,我倒宁愿看到你懒散的叫人抓狂的笑容……”
我大不爽地瞪了他一眼。

他说的那叫什么话!他凭什么跟认识了我四五年似的教训我!?
我突然想起几天前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说的——“你果然跟我想象的一样呢,真好!”
什么意思!什么叫“你果然跟我想象的一样”?他凭什么想象我?!还“真好”?!
我努力将他与我连成一条线:他是启相的朋友,启相是启香的哥哥,启香是我的好友——应该是这样联系下来的吧?我想。
我一直很想问他,可基本上和他相处时我会忘记这件事,而曾经想起来的几次却总是发现我们正谈论一个很有意思的话题,我不愿意打断它。于是这个问题就这样留在我的脑子里,在很长一段时间内没有得到解答。

他扬扬照片:“这和懒散的你是一样的吧?”他放柔了脸部的线条,整个人给人的感觉是亲切而无害——这细微的改变让我瞬间轻松下来。
“……啊?”不过我还是一时没能明白他的话。
“我说啊,这些才是真正的你吧,没有任何伪装和面具的你。”他笑了笑,有点遗憾,还有点黯然,“照相的时候很高兴吧……什么时候,你能够这么开心的笑给我看……”声音似乎越来越小,到了最后几乎成为喃喃自语。

我突然觉得茫然了,就好象一个人孤单单站在没有边际的平原或是冰原或是沙漠总之四周空荡荡的别说生物哪怕是一棵草一朵花也看不到,无所适从的呆呆的站着,不知道该做些什么,甚至也忘记了曾经做过什么。
然后我回过神,动作很轻的甩甩头,似乎这样就能甩开那种感觉。

文库首页小说排行我的书签回顶部↑

文库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