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花犹似坠楼人————恋恋紫光
恋恋紫光  发于:2008年12月0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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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自从那晚从情贵人那回来,就总是愁眉不展。"她眉宇里却透着担忧,这溢于言表的关切之情是骗不了人。我心下一宽,看来她已经想通了,如此聪慧能干的人能为己用,也不失为一件开怀的事。
"也没什么,只是他乡遇故知,一时有些感怀身世罢了。"门口一阵喧闹,
"公子,我去看看。"y
"嗯,如果是前来阿谀奉承的小角色就替我回了。"
"奴婢明白。"z
"卫才侍,艳公子大驾光临,福荫宫可真是蓬荜生辉阿!"好个清雅淡漠的人啊!俊秀的外貌,内敛的气质,让人顿生好感。
"雅公子可真够娇贵的呀。卫才侍与本公子见上一面也要大费周折才是。"
"哈哈,艳公子莫要动气,一帮不懂事的奴才。卫才侍,艳公子快快请坐。温如,上茶。"
就在温如奉茶时,一只脚悄悄伸出,一声轻呼,虽茶具没有落地,可溅出的茶水仍沾湿了艳公子的衣襟。
"好个放肆的贱婢。"z
"奴婢罪该万死,艳公子开恩阿。"
"哼,一副不知悔改的样子,来人,给我掌嘴。"
"等等,艳公子,是我管教不周,这就以茶代酒向你赔罪,还请您大人有大量。"许是没想到我会阻拦,他吃惊的望着我。
"怎么本公子连个奴婢都教训不了了吗?"
"艳公子打狗还得看主人,在这福荫宫里打我的人,你至本公子于何处?"我看了一眼身边云淡风清的人,"卫才侍可要说句公道话。"
他轻轻放下茶杯,"艳公子和个下婢一般见识,岂不失了身份,何苦失了我们之间的和气,至于这个奴婢我想雅公子自有重罚,来,喝下这口茶,此事就此一笔勾销了。"艳公子还想说话,却被道严厉的眼神给顶了回去,终于接下茶杯,喝了一口。起身离去。
"今日未曾欢谈,改日必定再次登门。告辞。"
"卫才侍客气了,萧若恭迎大驾。"
"温如,你起来吧。"
"公子,奴婢有罪。"
"别人有心挑衅,你不过是个借口罢了,何罪之有,起来吧。"
"公子看见艳公子......?"
"不是,刚才绊你的不是他。"
"是卫才侍?!那公子方才为何不说呢?奴婢多嘴了。"
"没这个必要。想来他这么做也不过是利用艳公子来探探我的虚实吧!至少目前还看不出什么端疑。"
"那公子有何打算。"
"你关心我?"我挑眉看向他,眼见她脸蓦的一红,"唯今只有走一步看一步咯,放心吧,如果他有心,过不久就会有下文的,你先下去吧!今日之事往后休要再提了。"
"奴婢知道,奴婢告退。"
卫才侍,好个清雅脱俗的美人,究竟又是怎样一个人呢?在这后宫不理世事,明则保身是绝不可能的。非但如此,还能坐到才侍的高位,确实不容小觊。唯一的可能就是他裹上的泥泞比谁都多,甚至掩盖了他原来的颜色。一个才侍就让人头痛欲裂,真不知那位素未谋面的贵妃又是何等角色?忽闻,
"皇上驾到。"
"皇上万岁。"
"起来吧!"慵懒地在贵妃椅上躺下。
"谢皇上。"我挥手屏退旁人,走到他的身旁,轻捏肩膀。
"听说今天艳公子到你这来示威了一番?"他状似不经意的问道。
"皇上的消息可真够灵通,真是什么都瞒不过呢!"
"受委屈了?可要朕为你做主?"他舒服得闭上了双眼
"些许小事,岂敢劳烦皇上呢!萧若自会应付。"心中一凉,莫奈不过就是表面说说而已,我当然也不会蠢到一口应承,然后述尽衷肠,你若真心宠我,又岂会放任我当初在宫中受尽委屈而置之不理呢?皇宫是个最为现实的地方,弱肉强食,倘若事事需要倚仗他人,我又岂会生存至今安然无恙,又岂会博得你的另眼相待呢?
翌日传来消息,情贵人身子孱弱,不堪生育,不幸流产。


第 22 章
天完全黑透了,时不时地一道闪电划破天空,不禁让人触目惊心,滂沱的大雨坠地,飞溅而散,一声声由远至近的雷鸣声尾随其后,在哗哗的雨声中夹杂了些闷重的声响。
"公子,您找我?"在吵杂声中,温如微微拔高嗓音。
"把窗子关上吧。我有些事要问你。"房里顿时安静了不少。
"樱贵妃我早有耳闻,不过却是些支离破碎,断章取义的听闻,不知你怎么看。"
"回公子,樱贵妃是丞相之女,为人张扬跋扈,不留余地。后宫众人却是敢怒不敢言,在我看来倒也没什么大能耐,只是说来也奇怪,卫才侍暗地里对她倒是关爱有加,这就是她这些年来还能稳掌后宫的原因。"温如为人一向谨慎,今日听她一番话却让我宽心不少。
"丞相之女?卫才侍和她是怎么回事呢?"
"回公子,奴婢自是有些道听途说之言,公子大可当个笑话,一笑了之。"
"能让你温如上心的道听途说,自是八九不离十。快说吧!"
"公子抬爱了,这卫才侍原是丞相的远方表亲,后家道中落,寄居在相府,因为才华横溢,又深谙为人处世之道,很是得丞相欢欣,视为心腹,常伴左右。而后与樱贵妃也日久生情,丞相一心要把女儿嫁入宫中,棒打鸳鸯,忍痛把卫才侍赶出府邸。后来也不知怎么,卫才侍认了一位朝中要员为义父,从待侍开始,一步步才有了今时今日的地位。但他与樱贵妃之间的这段孽缘,奴婢就不得而知了。"
"好个温如,这宫里可还有你不知道的事吗?"
"谢公子夸奖。奴婢惭愧。"突然,门外一阵惊呼,
"护驾!护驾!"
"公子小心!"温如挡在了我身前。
就在此时,门外闯进一个浑身湿透,披头散发的女子。三分像人,七分倒像鬼。那个滴着水的人影直朝我扑来,我脚下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在地。此时守卫已经赶到,举枪便要向她刺去。
"住手!"我情急大叫。枪在那人身上堪堪停住。
"表哥。"这回我听清楚了。
"你们都下去吧!是情贵人。"
"是,属下告退。"
"等等,此事,算了。退下吧!"这宫里处处眼线,这等大事,又怎么瞒得住呢?说了还不如不说。我瞧着情儿,失魂落魄,已是神志不清,浑身滴着水,哪还有平日的高贵温和之姿。
"表哥,情儿从未求过人,今日求你为我腹中的孩儿报仇,来生我便是作牛作马也会报答你的。"
她的眼神突然恢复了清明。
"情儿,你?"
"不错,我是装的,我深知已无力报仇,难逃冷宫的厄运,只有求表哥念在昔日之情,可怜可怜我。"
"好,我萧若必竭尽全力。"
"谢表哥。"
她突然放声尖叫。"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来人,护驾,快来人。"侍卫冲入房中,正见情儿掐着我的脖子,疯狂至极。便一拥而上,拉开了她。毕竟她是贵人之尊,众人倒也不敢伤她。
"来人,情贵人疯了,把她送回祥临宫。"我跪在地上,喘着粗气喊道。她看了我一眼,是个如释重负的眼神,还有淡淡的笑意。
当夜,情贵人悬梁自尽于寝宫。这个女人,用最极端的方式来让我铭记一个诺言。用自己的鲜血来为这宫墙更添一抹暗红。一个美人的陨落,对深宫而言算不得什么,几天的风言风语就被时间吹得一干二净,踪影全无。


第二十三章
"给樱贵妃请安。"
"噢?你就是雅公子吧。听说你近来甚得皇上宠幸。怎么想到来本宫这坐坐呢?"
"萧若一直有心拜访,可惜苦无机会,今日才得以一见娘娘芳容。"
"本宫对你的大名也是如雷贯耳,能够集三千宠爱于一身,还真是不同寻常的狐媚呢!"
"谢娘娘夸奖。"
我悄悄地打量着,这樱贵妃虽称不上绝代风华,倒也不失为一个清秀佳人。只是过于艳丽的装束大煞风景。说起话来扭捏造作,一派妒妇之姿。然而这寝宫的布置倒是显得简单而又雅致异常。案上余烟袅袅,清香阵阵。书柜上满是书籍,却整整齐齐,一尘不染,想来是主人时常翻阅之故。然而,最让我惊心的是一把琴。我不仅走上前去,
"放肆,别碰我的琴!"她紧张的叫了起来。竟是个爱琴之人。
"《诗》云:"梧桐梓漆,爰伐琴瑟。说的就是这琴以梧桐为面,纹理稀疏坚韧为佳。以楸梓为底,色微紫黑为上。而此琴所伐梧桐必是千年以上,木液已尽,又经风吹日晒。真是与造化同妙。而这制底之梓亦在五七百年以上。琴底凤足,乃是黄杨木所制。足下平坦如铁。足柄琴凿,大小相当,不差毫厘。这琴弦实乃蜀中上品。看来春雨被称为琴中圣物,果是名至实归,萧若得以亲见,确是不枉此生了。"
"雅公子懂琴,能一眼看出这琴的来历,雅公子可说是第一人。樱宁愿为公子抚上一曲,还望公子不吝赐教。" 巧笑倩兮,美目盼兮,与方才竟是派若两人。
说罢,走到几旁,扶正瑶琴。轻挑慢捻,悠悠琴音似化作漫漫细线,牵拌人心,欲断还连,延绵不绝。时而有如间关莺语欢畅淋漓,时而又似幽咽泉流,不复前行。一曲作罢,盈盈一笑。 琴音犹袅,清音未歇,
"樱宁献丑了。"
"娘娘一曲技惊四座,绕梁三日,萧若无以回报,唯有和上一曲,可否借琴一用?"
"公子请。"
信手一抚,流水金石由指尖倾泻而出,果是难得一见的好琴。朗声唱道:
"首夏实清和。余春满郊甸。花树杂为锦。月池皎如练。如何当此时。别离言与宴。留杂已郁纡。行舟亦遥衍。非君不见思。所悲思不见。"
唱到最后,竟是不断轻吟:非君不见思。所悲思不见。恍若已是梦中自语。可是,醉得又岂是我一人,
"人近咫尺,心已天涯,相思难见,可是悲苦!"语罢,竟是泪流满面。区区十六个字,道尽辛酸。
我走下几案,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对于眼前人,不免起了惺惺相惜之情。
"娘娘可好?"
"公子一曲,樱宁感同身受,一时失态,还望公子莫要见怪。"
忽听门外一声通报:"卫才侍求见。"
"快请!"娇颜一片欣喜,好似雨后初晴,绚丽夺目。
"那萧若现行告辞了。""公子一路走好,还望今后多多走动,樱宁在此静候公子了。"
"娘娘才情,萧若折服,他日自当前来讨教。"
与卫才侍擦身而过。探究的眼神自身后射来,想是不舍佳人为我所惑吧!
"公子,今日一行可有收获。"
我笑着看了温如一眼,"好个才华横溢,至情至性的女子,羞煞男儿。"

注:萧若所唱是南北朝谢朓的别王丞僧孺诗


第二十四章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
"今我来思,雨雪霏霏。"
"妙哉妙哉,以实对实,以虚对虚,字字工整,风致嫣然。去时堪悲,正值杨柳依依,春景怡人。来时应乐,却是雨雪霏霏,令人伤感。此番乐景写哀,哀景写乐,真可谓难得一佳对,樱宁可要自干一杯,为公子才情喝彩。"
"哈哈,娘娘也是文采风流,今日难得与娘娘在这亭中举杯共酌,入目群芳,争奇斗艳,实乃人生一大快事,娘娘和人辜负这番姹紫嫣红,何不就着诗兴,咏上一首?"环佩叮咚,莲步搖曳,娇笑连连,
"公子莫是考我不是?"裙裾轻摆,清香暗逸,翦水秋瞳,顾盼生姿,好一朵空谷幽兰。
"碧玉妆成一树高,万条垂下绿丝绦。不知细叶谁裁出,二月春风似剪刀。"
"娘娘不为芳菲所动,却独偏爱这依依杨柳。以比喻状其柳叶,以丝绦状其柳枝,不知细叶谁裁出,二月春风似剪刀。这番自问自答,着实精彩,萧若自愧不如。"
"樱贵妃,雅公子好雅兴,落英缤纷之中花间对饮,吟诗作对,怎么不叫上卫某?"此话一出,引得樱宁两腮绯红,流波欲语 ,真是娇羞动人。
"呵呵,卫才侍说笑了,承蒙卫才侍不弃,萧若出一上联可好?"
"雅公子请。"z
"处处红花红处处。"
微微一沉思:"重重绿树绿重重。""潺潺碧水碧潺潺。"两道声音竟是同时而出。双目对视,流光异彩。仿若天地之大,只此二人,旁人再也无法突兀一般。
"呵呵,娘娘与卫才侍可谓不分伯仲,萧若佩服。"
"公子过奖了。"y
"萧若不胜酒力,看来有些醉了,就先告辞了。"
"雅公子看来是酒不醉人,人自醉吧!"
"噢?面对如此美景佳人醉了又何妨?"
"呵呵,那就卫某与公子同行可好?"眼见美人面蒙轻愁,我忙送去一个安抚的眼神,只觉一阵寒意涌来,看来某人真是已经沉不住气了。
一路走来,身边人始终面色铁青,饶我再是风花雪月,也没了这种闲情雅致了。
"我说卫才侍,现在正是乍暖还寒时分,怎不知为何萧若总有如坠冰窖之感?"他停下脚步,看着我,那目光好似要把我射穿一般。我不自然的笑笑:
"卫才侍可有话要说?前方有一水榭,卫才侍可否移步一去?"
"好。"z
花影婆娑,清波粼粼。
"你究竟想怎么样?"
"卫才侍之言,萧若听不明白。"他双拳紧握,青经微凸,满面怒容,哪还有一丝平日里翩翩佳公子的俊美。
"正所谓有花堪折直须折,皎若太阳升朝霞,灼若芙蕖出渌波,美人如斯,怎不叫君子趋之若鹜呢?"
"你好大的胆子,竟敢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不怕我上秉皇上吗?"
"我所说得不正是卫才侍心中所想吗?众人皆知,卫才侍与樱贵妃状似亲密,你就不怕我反咬一口吗?"
他提起拳头,咬牙切齿的看着我,时间仿佛停下了脚步。终于,他放下了手,无力地问道:
"萧若,你究竟要做什么?"z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只此而已。"我微微朝他一笑,"人生得意需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说完我转身大步向前走去,独留那个在身后不住轻吟的人:人生得意需尽欢。
"温如,我要你准备的东西可好了?"
"回公子,已经准备妥当。"
"有它就可以了。万事俱备,只需静候佳音了。"

注:1. 《诗经 小雅 采薇》。
2. 唐朝贺知章的《咏柳》。

第二十五章
"萧若,是你!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 目裂眦睚,狂吼连声。
"卫才侍,你与樱贵妃做出如此苟且之事,本宫也是爱莫能助,你等被艳公子捉奸在床,怎么反倒怪起本宫来了?"我一脸无辜。
"艳公子,就凭他?萧若,反正你也奸计得逞,何不痛快地告诉我们实话呢?"
"贵妃娘娘可记得那盘熏香,白烟袅袅,随风飘渺,却又似凝结不散,若有若无,可惜它还有一个最大的功效:催情。" 眉笑眼柔的面具掩不住本性的暴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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