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城轶事————arui
arui  发于:2008年12月0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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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乾看了孩子一眼,喃喃地说:"儿子,原谅爹狠心扔下你。实在是......"说着,举起瓷片向自己颈上划去。
梁文清急叫:"不要!不要!"合身扑上,一撞之下,瓷片微偏,划伤了张乾的下巴,又在梁文清脸上开了一条深深的血口。
梁文清抢去瓷片,远远地扔在地上。脸上的伤口火辣辣地痛,他感到血顺着脖子流了下来。猛然间,梁文清觉得愤怒,他不知这怒火源于张乾还是源于自己。他突然狠狠地打了张乾一记耳光。张乾万万没想到梁文清会对他动手,一下被打愣了,满腔的悲愤憋在那里。
两人四目相对,梁文清解下腰间的剑扔在张乾身上,说:"好,你要自杀,就先用剑杀了我。"他恨恨地说:"做为父亲,你如果不愿意看着孩子长大,而是执意要给凉城给死去的凉城人陪葬,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但你别想,我会赎罪似的替你养育孩子,不!活,我和你在一起;死,你也别想丢下我一个。"
张乾缓缓抽出长剑,剑色如水,闪着银光。张乾看看剑,又看看身旁的儿子,手轻轻抖动着。良久,手一松,长剑落地。随着当的一响,梁文清心中的怒气陡然消失了,他抱住张乾,把他的头紧紧地搂在怀里,只觉得天地虽大,却无两人容身之地。

深秋,万木开始凋零,凉城笼罩着肃杀之气。
梁文清从厨房出来,手里托着一只托盘。盘中放的一碗粥不知是什么熬成的,散发着浓浓的药味。
张乾的身体一天比一天差,总是咳血。原来健壮的身躯,现在几乎瘦成了一把骨头。梁文清知道,身体上的病易治,对精神上的自我放弃毫无办法,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如秋天的荒草一般枯萎下去。
梁文清不理会院子里垂手而站的侍卫,先推开了东厢房的门。他一进去,屋里一男一女马上站了起来,局促不安地望着他。梁文清摆摆手,径直走到床边。床上躺着两个小孩,一个大概半岁,另一个更小些,才满月的样子,睡得正熟。
梁文清用空着的那只手摸摸小婴儿的脸蛋儿,微笑了一下。吃乳娘的奶果然比吃马奶好,现在那个瘦瘦的小脸儿已经逐渐圆润起来,染上健康的红色。
他直起身,问陪着笑脸的男人:"都准备好了?"男人赶紧点头:"是,遵照您的吩咐,都准备好了。"梁文清眼里闪过一丝寒光,说:"别说我没提醒你,出了什么茬子,我让你全家死无葬身之地。"那对小夫妻腿一软,跪了下来,直说:"不敢,不敢。"梁文清问:"大丫,二丫呢?"女子颤声说:"在.....在她爹那里。"
卧房里光线有些暗,张乾背靠床头坐着,两个小姑娘在他脚边玩一个娃娃。看见梁文清,二丫笑着扑上来:"梁叔叔。"梁文清躲闪着把托盘放在桌子上,然后抱起二丫坐在床边,笑问:"你乖不乖?"二丫有些惧意地望望父亲,点点头。梁文清暗中叹了口气,回手摸摸大丫的头发,大丫一扭身避开,嘴里嘟囔了一句。自妈妈离去以后,大丫变得沉默而冷淡。
张乾突然严厉地说:"你说什么,再说一遍。"三个人都是一愣,大丫瞪大眼睛,又说了一遍。梁文清忽然意识到,她说的是辽语。刚想开口劝慰,张乾的手已经打在大丫脸上。大丫吓得呆了,捂着脸哭都不敢哭,倒是二丫,在梁文清怀里挣扎着嚎叫起来。
梁文清抓住张乾的手,怒吼:"你干什么!"张乾此时已无力地倒下去,咳成一团。梁文清向门外急叫。不多时,进来两个侍女,将孩子抱了出去。
很久,张乾的喘息才平复,朝墙扭过脸,不做声。梁文清的脸痛苦地扭曲着,无法相信张乾会对女儿动手,他说:"大丫只是和侍女学了两句辽语,你何必???"张乾没有回头,只是肩膀轻轻颤动,攥紧了拳头。
梁文清黯然摇头,抱起张乾,往他身后塞了两个枕头,扶他重新坐起。张乾低垂着目光,任他摆布,一句话也没有。梁文清端过桌上的粥碗,舀起一勺送到他嘴边。张乾闻到药味皱起眉头,待要推开勺子,却抵不住梁文清殷切的目光,终于张口吃了下去。
一碗粥喂完,张乾靠回枕头上,松了口气。他头有些晕,晃晃脑袋,觉得眼前人影模糊。在半睡半醒之间,他听到梁文清的声音:"你一定要好好等着我。""等?"张乾想问,却敌不过睡意,人事不知了。
梁文清愣愣地看着张乾,伸手轻抚他的脸,泪水一滴一滴落在他身上。他俯下身,将头抵在张乾胸口,轻轻蹭着,又一次倾听那沉稳的心跳声。半晌,在张乾唇上印下一吻。
梁文清走出屋,朝外面等候的侍卫挥挥手。侍卫绕过他进入房间,不多时抱出张乾,送进大门口停的一辆马车中。那一对夫妻领着还在哭泣的大丫、二丫,抱着两个小婴儿走出来,也上到马车上。随后,那男人跳上车辕,扬起鞭子,赶车向城门驶去。
梁文清目送着马车远走,掩饰不住满脸的萧索。他回身面对不知何时站在身后的萧天,说:"走吧。"

凉城县衙,已成了辽军的中军帐。此时,人来人往,好不热闹。每个辽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喜悦,离家已快半年,终于可以回去了。
梁文清和萧天在门前下马,一路沉默地走进县衙内堂。耶律文钰背着手站在窗前,正在等他们。萧天上前行礼,说:"二公子来了。"
耶律文钰点头,说:"你下去吧。"萧天静静地退下,关好房门。屋里只剩下兄弟两人,面对面站着。
沉默了很久,耶律文钰问:"你把他送走了?"
"是。"梁文清低低的声音回答。
耶律文钰露出奇怪的笑容,说:"没想到,你真能为了他???"
梁文清拦住了他的话头,说:"你答应我的做了,我也会给你一个交代。"
耶律文钰脸色沉了沉,说:"好,我倒想看看你怎么交代。"
梁文清从袖中拿出一个小盒,从中取出一根银针,慢而坚定地说:"我保证绝不会威胁到你继承王位。"
耶律文钰讽刺地一笑:"哦,保证?你用什么保证?"
梁文清用银针刺向双眼。耶律文钰大惊,扑上来抢银针,可是已经晚了,鲜血顺着梁文清惨白的面颊流下。
他的声音没有一丝颤抖:"他们决不会让一个瞎子当王爷的。"

张乾醒来,发现自己躺在一辆很大的马车里,身边是陌生的一对夫妇。他想动,身体却不听使唤。那两个人小心翼翼地伺候他和三个孩子,却对他的问题沉默不答。逼得急了,只是求饶。
张乾无法,努力挣扎之际,手在胸口碰到一块凉凉的东西。喊人拿出来一看,却是梁文清的那块玉佩。

十年后。
江南,春暖花开。
凤来客栈里人满为患。跑堂的伙计托着食盘忙得脚不沾地,呼朋唤友的,猜拳行令的,碗勺相碰声响成一片,混着各色美食的香味,构成一幅午饭时分活色生香的招牌画面。
楼下是饭馆,楼上是客房。关上门,屋里到能图个清净。此刻,客栈老板张乾就在卧房里,和一个妇人在商议大事。
妇人打扮得花枝招展,脸上的粉厚得直往下掉沫。她挥着一条粉色手帕说:"张老板,那这事儿就这么定了,聘礼我让他家后天一早就送过来。您放心,以刘家的家底,准错不了。"
"我倒不是看上刘家的钱了,秦嫂。"斜倚在炕上的张乾笑笑,"我是觉得刘长利这小子够厚道,书也念得好。"
"是呀,是呀。"秦嫂掩嘴一笑,"今年他就要去考秀才呢。张老板的眼光,那还有的挑?就看您这么大的店面,这么多银子,两个姑娘又都那么俊,多少人提亲啊。刘家还真是福气。"
张乾挥挥手,这些恭维早已听腻了,当耳旁风一般。他看相貌有四十出头,头发略有些斑白,使得气度上愈加的沉稳。
张老板身旁还腻着个小男孩,十岁左右年纪,此时正从床下往床上蹦着玩儿。不留神绊在床沿上,张乾连忙伸臂接住,活动之间皱了皱眉头。秦嫂把小男孩揽过来,说:"快别闹了,阿凉。你爹的腰还没好呢。"阿凉挣脱了她的怀抱,仍然跳上跳下。
张乾望着儿子无可奈何地摇摇头。秦嫂笑道:"这么大小子就是淘,你也没功夫管他,要是他妈在就好了。对了,张老板,女儿的婚事定了,你也该考虑考虑自己的终身大事了吧。孩子都这么大了,没个女人操持总是不行。"
阿凉一听,扭头冲秦嫂做了个鬼脸,窜上炕去扑到爹爹身上,叫:"不要,不要!"张乾爱怜地摸着孩子的头,说:"好好,你说不要就不要。"
秦嫂叹口气,转了话题:"您这腰也伤了好多天了吧。"张乾歉意地笑笑,说:"是啊,人不服老可不行,搬点儿重的就吃不住劲儿了。"
秦嫂撇撇嘴:"行了行了,你还老,那我不是要老掉牙了吗!我看你是不是以前伤过腰啊,伤过一次就容易再受伤。"
"是。"张乾的声音低沉下来,陷入到往事的回忆中,半晌答道:"十年前,我扭伤过 一次。"
"可不就是。"秦嫂忽闪着手帕,说,"这两天镇上来了个跌打大夫,那按摩手法可是一流的,可惜就是个瞎子。要不把他请来给你看看?"
张乾摆手:"什么大事,不用看了,养养自会好。"
秦嫂还想再说,一个伙计匆匆跑了进来,对张乾的禀告:"掌柜的,您下去看看吧。两拨客人因为抢位子打起来了。"
张乾皱起眉头,问:"李先生呢?"
伙计垂头,嘟囔着说:"有人要抄家伙呢,李先生不敢动。"
张乾暗骂一句,把手伸给伙计:"扶着我,下去看看。"他扭头冲秦嫂:"您先坐着?"
秦嫂站起来:"不啦,我走了。"看张乾痛苦地蹭出去,她拉住阿凉:"你帮你爹一个忙,跟我去把跌打郎中请来。"阿凉听说是让他出门,雀跃着点头答应。

张乾下楼,连哄带吓安抚了两拨客人。做生意讲究有后台,这几年他与地方上各级官员都有来往,别人多少都要卖他些面子。然后该加桌的加桌,该送菜的送菜,皆大欢喜。
张乾围着饭堂敬了一圈酒,有与他相熟的,都过来搭话。站得久了,渐渐支持不住,他同众人告了个罪,扶着伙计慢慢上楼去。
走上几级台阶,忽听身后秦嫂喊:"张老板,跌打郎中我给你请来了。"他慢慢转身看,一个高个着青衫的人立在客栈门口,肩背药箱,手里拄着一根盲杖。阳光闪烁,晃得他眼前一片昏花,觉得有泪水要流出来。张乾抬手揉揉眼,再看过去,消瘦的身形,安详的神态,是那么熟悉。只是脸上多了块蒙目的青布,颊上多了一条细细的红痕。
阿凉在门前跳跳蹦蹦,抓起盲杖的一端向前扯:"您跟我来啊。"
郎中笑了,问:"你叫什么?"
"阿凉。"
"哦,是‘善良'的‘良'吗?"
"不是,是‘凉快'的‘凉'。"小男孩清脆的声音在店里回响。
"是吗?"郎中笑出了声,"那生你那年一定很热。"
一大一小两个人说着,走到了楼梯口。阿凉往上一望,惊喜地叫:"爹!"郎中停下脚步,也向上仰起头。
张乾嘴唇哆嗦着,半晌,轻轻地说:"文清......"
郎中的脸色变了,身子一颤,肩上的药箱掉落,发出砰然声响。酒楼里突然静了下来。众人莫名其妙地望着楼梯上的两人。
阿凉从来没有见过爹爹这样的神色,怕得跑过去拉住张乾的衣襟,说:"爹,你怎么哭了。"

----全文完---


《凉城轶事》新年番外之 "穿越时空的洗发水"
这是个恶搞的番外,所以我没放在正贴里。
作为给朋友的新年礼物,大家看个乐儿吧。
只是名字相同,性格相同,跟正文没什么关系。
柚子,希望你能喜欢。
穿越时空的洗发水

第一篇 我
还有一个小时就要到2006年了。我起身换上浴衣,拿出瓶新的海飞丝洗发水,准备过一个干干净净的新年。谁想到,浴室地砖上有滩水,我不小心滑倒了,头重重地磕在浴缸边上,昏了过去。
等我醒来时,发现自己被毒辣辣的太阳暴晒着。这是在哪儿?我揉着脑袋坐起来。眼前一片绿油油的庄稼地,远处有几间农舍,冒着渺渺的炊烟。我看看身上,仍然穿着浴衣,而身边居然躺着那瓶海飞丝洗发水。
难道是梦游了?我吓得一哆嗦,这样到2006年的方式可不怎么样。没办法,家还是要回的,只是身上连个打车钱都没有。我为难地扯扯身上的浴衣,还是到农民兄弟家求助吧,这瓶洗发水能换点儿钱不?
我沿着田埂走了几步,突然觉得不对,我昏过去时明明是冬天,现在怎么.....。我越想越害怕,开始向农舍疯跑,拖鞋掉了都顾不得拣。
转过这片田,前方出现了个扛着锄头的人。我顾不得害臊,狂奔过去一拍他的肩膀,说:"喂,同志,请问...."
那人吓了一跳,转过身来看到我,忽然大叫一声,向后猛退两步,一脚踩空翻到水沟里。我急忙伸手去拉他,嘴里说:"对不起,对不起,我不知道会吓着你。"那人双手乱挥,在水沟里连滚带爬,活象见了鬼似的。
我很奇怪,就算我穿得暴露了点儿,也不用这样吧,这都什么年代了。想起年代,我忽然全身发冷,因为我发现那人身上居然穿了电视剧里店小二的服装,还有那双千层底的鞋,那梳头的式样。我极力咬住嘴唇才没有尖叫出来。
眼见那人想逃,我过去一把揪住他的脖领子,咬牙切齿地问:"说,这是什么朝代?"那人浑身直哆嗦,喃喃吐出几个字:"朝....什么代?"我不耐烦地摇晃他:"你是那个国的人你不知道!"那人声音已经带上哭腔:"宋.....宋....."我手一松,那人摔倒在地,连锄头都不要,一溜烟地跑了。
我望望天,望望地,歇斯底里地想:"我他妈居然穿越了!!!!"猛然,我想到一个实质性的问题,连忙解开浴袍看了看,然后忍不住痛骂一句:"靠,人家穿越都可以转换性别,我为什么就不可以!"

第二篇 张乾与梁文清
一早起来,张乾和梁文清乘车出城。今天是张乾的生日,梁文清说要送给他一个特别的礼物。张乾十分好奇,千方百计地盘问,梁文清只是摇头不说。出门的时候,张乾特别注意到梁文清带了个大大的包袱上车。那里面就是礼物吗?张乾几次三番想打开看看,无奈梁文清看得紧,都没能得手,逗得他的心痒痒的。
梁文清不肯让张乾赶车,把他塞到车厢里,不许出来。张乾争了几次,也就由他。马车晃晃悠悠地走着,中午时分终于停了下来。张乾掀帘一看,居然是他和梁文清初次偷情的小土地庙。
张乾笑着望向梁文清,只见他正从车上拎那个包袱。阳光洒在脸上,带出眉梢眼角的无限春色。张乾不由得心中一动,跑过去接过布包,顺势拖住梁文清的手:"你带我来这里,干什么?"
梁文清不答,挽着张乾走进小庙。庙里仍然是那么破败,庄稼长得好,村民们就把土地老爷给遗忘了。张乾抬头四下望望,想起那一夜的风雨情浓,忍不住搂过身边人,在唇上一吻。
梁文清却微笑着推开他。张乾有些诧异,看着他在供台上打开包袱,里面却是几条上好的幔帐。张乾失笑,问:"你这是....."梁文清伸手抻起一条抖开,黄色的幔帐如灵蛇般在空中飞舞。梁文清笑道:"你忘了,你说要给土地爷新装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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