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秋月————宇宁
宇宁  发于:2008年12月0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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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月希抿了抿嘴,说了句:我可以说服我的家人同意。
林晓风突然抓住黄月希的手,强掰过来,让手腕上的伤口暴露在两人的视线之下:就这样?你想再自我残害几次?你以为你为我这样我会开心?你死了我同样活不了多久,我跟你说这些只是在告诉你事实,我们要面对的是我们自己,而且我也没多大信心可以继续坚持下去了!
黄月希叫了声林晓风的名字,企图不让他再说下去。可是林晓风依旧照说不误,字字如刀割,且也句句属实。
黄月希终于怒吼一声,林晓风被他吓住,停止了滔滔不绝的诘问。
我脱离黄家,我决定了为了你我努力过平民生活,我和你永远活在一个世界里。
林晓风叹息了声,但外面阴霾的天空也真的透出一丝光亮来。
……

38
黄月希拎着笨重的行李上楼敲门,林晓风打开门,从他手里接过一部分东西后,说:怎么这么多?
黄月希也是一脸沮丧,终于收拾停当,才抽出一点空来打量一下林晓风租的房间。一室一厅,配有厨房和卫生间,但租金还是达到一千元一个月。他不禁开口骂了句:没想到现在房市这么黑,这样的房子都要一千块。
林晓风帮他收拾好,煮了两包方便面吃了。林晓风有些忧心忡忡地问他:你姑怎么说,你把房和车都还给她,她什么反应?
黄月希不抬头,唏溜吸着泡面,半会才开口:她让我以后不要再回黄家了,说不想再看到我,但答应暂且向爷爷那边保密,以后她就不管了。
林晓风默然,当然也心知肚明黄箫亚其实帮了他们大忙,更大的阻碍还在后面,只是还没降临罢了。面对现在这种局面,林晓风已经无所谓说好和不好了。黄月希不肯就此分开,并答应下来一改他少爷的派头,化身平民,他还能说什么。只是想到未来,他依旧乐观不起来。
晚上,他和黄月希自半个月前分开后第一次同床。林晓风说很累,不想做。黄月希则只好静静搂着他,或亲一下他的脸,或捏一下手,也没做其他过分的举动。
黄月希从背后抱着他,无比满足地说:明天我就去人才市场,看看有没有我适合的工作。
林晓风被黄月希抱着,依旧背对着,没有动。
黄月希继续说:以后我也不开车了,每天和你一起挤公交车上下班好不好?以前那些名贵的西服我也卖掉了好几套,只剩下两三件,预备留着正式场合时穿。还有那些名表名鞋什么的,也能卖的都卖了。现在手头上的钱不少,就算一时找不到工作,我们也能维持好长时间。
林晓风听到这,终于翻过身,面对面注视着,但太过直接的对视又让他觉得窘困不已。好久没这样接近过,身体上的亲密接触让彼此之间心的距离也缩短,林晓风不禁发颤,低下头去。一股柔情也不由从黄月希心底升起,收紧手臂,作势就要吻过去,林晓风终于制止了他。
你真的打算这样跟我过一辈子吗?
黄月希耸耸肩,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为什么不可以?我不介意住小房子,也不介意是不是有足够的钱花,我们如今这样,我就觉得非常心满意足了。
林晓风看定他,心底也真的有一片柔软的地方被彻底打动:可是生活不仅仅是这样,你明白吗?坚持的了一时,坚持不了一辈子。
黄月希不甘示弱,勉强笑了笑,说:可是我们还没有开始,你怎么就知道我们做不到呢?我们总可以试试不是吗?
林晓风终于没再说话,白皙的面孔嘴唇抿成一条线,眼神也渐渐黯淡下去。
不要再想那么多了,总之我们一起努力,我不首先放弃你,你就不要放弃我。我们一定会走到天荒地老的那一步的。
林晓风无奈地笑了,黄月希则把他搂在了怀里。

黄月希第二天一大早就去了人才市场。他是T大毕业生,先前又在大型企业里做过,找一份工作应该不难,只是看称不称心。
林晓风则也开始上班,林娟还是老样子,不认人,也不愿下床走路,身体状况倒不如先前好了。医生也说现在的情况不太乐观,照常理说,林娟理应想起从前的事了,如今这样要么就是昏迷前受过太大刺激患了选择性失忆症,还有种可能她把自己伪装起来了。
林晓风不论诊断出的结果是什么,照样把工作之余的大部分时间花在照顾林娟上,自己的身体状况倒是每况愈下。终有一天,他在林娟的病床下累倒了。当时也在场的被吓坏了的陈剑峰立刻就给黄月希拨了电话。黄月希赶到医院,林晓风已经经由医生检查完毕送至病房了。
黄月希责骂林晓风为何不爱惜自己的身体,而一直守护在一旁的陈剑峰,黄月希也不知醋意大发伺机发难还是真的有心责备也大骂她,怪她没照顾好林晓风。
被惹毛了的陈剑峰最后终于发了怒,吼道:他是你男朋友,凭什么责备我没照看好他!
黄月希被堵了个严严实实,铁青着脸终于不再说一句话。
林晓风躺在床上,也好歹得了清净,仰头看着天花板,打从心底觉得,生活于他真的再不能似从前那样平静了。他已经隐隐感到了什么东西正一步步向他逼近。

林晓风在医院躺了三个小时后便回家了。黄月希第一次下厨煮东西给他吃,拿冰箱里还剩的一些排骨喝白萝卜,在林晓风的指点下,炖了汤,还煮了一小锅米饭。林晓风在卧室休息,感动于生活的那么一点点温馨。可是第二天,他照常早起去上了班,上班之前还又去了一趟医院,看了眼林娟。
医生找到他,说有事跟他说。林晓风说急着去上班,没多少时间。医生叹了口气,说:拿你自己回去看吧,有什么事再打电话给我。说完就递给他一张病历。
林晓风到单位后就把病历撕碎扔进了垃圾箱。下班时,公司有顿招待客户的工作宴,林晓风一改常态,跟着领导就去了酒楼,平时不喝酒的他那天也喝到酩酊大醉,可他就不明白为什么怎么喝脑子却都是清楚的。
黄月希打电话来问为什么他还没回去。林晓风在电话中笑着说:我正在医院陪我妈呢,马上就回去。说完电话,林晓风就去了长江医院,看着安详地睡在床上的林娟,他忍不住哭意,跌跌撞撞跑出病房,刚走出医院大门,终于克制不住蹲在黑暗的一角哭起来。
记忆中他已经忘记上次是什么时候号啕大哭过了,仿佛还是在福利院时,他被几个年龄比他大的孩子欺负,他坐在地上肆无忌惮地就哭了,等苦醒,发现周围其实还是什么也没变,自己依旧是那个常受人欺负的年弱的小孩,别的小孩也依旧冷眼相待。
但如今他明知哭没有用,还是忍不住哭出来,并不是不知道哭不能解决问题,而是真的只想发泄一下。他想自己再怎么一无所有,哭的权利倒是还是有的。
林晓风正手足无措时,一只手搭上了林晓风的肩膀。林晓风抬眼望去,一张充满担心和关爱的脸呈现在面前,林晓风本想一擦眼泪站起来,但当触及到陈剑峰无限深意的目光时,他扑在她身上竟又哭起来。

林晓风一夜没回去。凌晨五点时,大概等人等到睡着的黄月希,睁眼时看见旁边空无一人,心急之下就打电话来了。林晓风告诉他林娟晚上出了点小状况,所以临时决定留在医院陪她了。黄月希怪他为什么事先也不给他打个电话告诉他。林晓风支支吾吾,最后只好说怕吵他睡觉,就没打。

陈剑峰第二天一早六点的飞机。林晓风一个人送她。临走时,陈剑峰问他:真的考虑清楚了吗?
林晓风点点头说:考虑清楚了。
陈剑峰又叹口气说:那好,我回去跟我爸妈说一声,打点一下,不会有问题,关键还是在于你,你真的打算这样做,他会恨你一辈子的。
良久,林晓风说:我都想清楚了,你就走吧。
陈剑峰终于拖着行李反身走进了登机口。林晓风在原地伫立了一会,然后往候机大厅外走去。外面的行人车辆正熙攘,林晓风不禁又加快了脚步,想还有很多事等着他去做呢。

39
林晓风在家的几天突然性情大变,让黄月希感到不可置信。林晓风跟他没再做过一次爱,下班后以在医院陪林娟为理由总是很晚回来,对他在适应新生活过程中发的一些牢骚也是经常采用讥讽的口吻。黄月希不知他怎么了,但肯定必然发生了一些事。他曾试图平下心静下气耐心询问过林晓风,林晓风却仅仅说是因为看不惯他虽过着平民生活却依然保持高姿态才每每口出恶言。
那天晚上,有史以来他们第一次大吵。虽然黄月希已经努力控制音量,但两个人还是吵的连整座公寓楼都听得到,家里闹成一片。
我怎么少爷模样了?我天天挤公交车上班,下班后怕你辛苦还去菜场买菜,出门也舍不得打个的,我都这样了,你还说我少爷牧羊,我他妈都快龟孙子了!
林晓风冷笑了声:碗还不是我刷,衣服我洗,又怎么委屈了你?
黄月希继续吼:我他妈是来和你过日子的,不是男仆!
穷人就是这样,你别觉得有什么不甘心!
我没觉得不甘心,我挺受的了,就是你这段时间一直找我茬。
说来说去,你就是不适应,你早该滚回去的。
黄月希突然揪住林晓风的领子:林晓风,我告诉你你可别逼我!
林晓风坦然迎视:我没逼你。
两人僵持片刻,黄月希到底放了手:有什么我们不能好好说呢?我知道有些地方我可能没做好,但你就不能原谅我吗?我们好不容易在一起。
林晓风毅然决然:我早就说过,你坚持不了就算了,你回去再做你的少爷。
那天他们第一次分床,黄月希在客厅将就了一夜,一早却还是为林晓风做了早餐。临出门时,让林晓风等他一会,两人一道乘公共汽车,林晓风没有理他,抢先一步走了。
林晓风到底夜不归宿了一次,等他等到天亮的黄月希忍住没给他打一通电话。
林晓风联系到还在海南的陈剑峰,问她情况怎么样。陈剑峰说,她父母已经答应了,过几天她就回来。
林晓风决定落实他下一步打算。
陈剑峰回T城当天,林晓风领她回家做了客。惊艳出场的陈剑峰让黄月希大大吃醋了一番。从头到尾,他就没给另外两个人好脸色看过。林晓风喝令他去洗碗时,他在厨房把锅碗瓢盆弄的噼里啪啦乱响,以表明他的不满,最后更是接连打破了三个碟子,才草草收场。
陈剑峰走后,林晓风便立刻与黄月希摊了牌。
我和陈剑峰现在正在交往,名义上她是我女朋友。
黄月希吃惊地看着他,继而冷笑:不可能!
是真的。林晓风没有一丝波澜。
黄月希揪住林晓风的衣领:你耍我?
林晓风再次坚决地说:没有,和你在一起我已经累了,所以决定跟你分手。
黄月希放开,哈哈大笑起来:这绝对不可能,你不会那么做的。
林晓风继续说:我已经烦透你的少爷脾气,不要以为你喜欢谁谁就一定要和你在一起。我他妈不乐意了!
黄月希依旧笑:晓风,你还真会开玩笑,这一点都不好玩,说说就算了啊。前些天你不开心,大不了我再牺牲点让你骂几句,但说这种话伤人心的!
林晓风说:我没和你开玩笑,今天我让陈剑峰来就是打算跟你挑明,但她说怕你一时接受不了,才没让我说。
黄月希笑着说:她倒是关心我,那你呢?
林晓风说:你认真点,我决不是开玩笑。今天晚上我就搬走。
黄月希终于暴怒,复抓住林晓风的衣领:你再说一次搬走看看,我杀了你!
林晓风则无所畏惧看着他:你杀了我好了!
黄月希瞪红了眼:为什么这样对我?
林晓风说:跟你在一起我永远不会幸福,你让我觉得痛苦!
黄月希强忍着泪水:我为你付出这么多,你就回报给我这些?
林晓风扭过头:那是你自愿的,没人逼你。
黄月希终于撒开手,疯了般的叫起来:你滚,你滚,永远别让我再看到你!
林晓风站在他背后,泪水突然涌上来,趁黄月希没注意,林晓风又赶紧用袖子擦掉。他转过身子,从房间收拾了几样衣服后,拖着行李就走了!

陈剑峰是在第三天找到他的。她告诉林晓风,黄月希到她暂居的酒店大闹了一次,让几乎所有的保安出动,却依然在大厅上大骂她是婊子!
林晓风对陈剑峰有些歉意,本与她无关,只因找她帮忙,才让她背上了如此的骂名。
陈剑峰再次问他是不是真的打算这么做。林晓风笑着说:事已至此了,还能怎么办?况且与其让他长时间的痛苦,不如让他恨他。

林晓风本以为事情到底可以暂缓一段时间了,却不想黄月希当天晚上便跑去肖家找到了他。肖老太见到他当然没有好脸色,黄月希则说有话跟林晓风说。林晓风把他拉至屋子外,两人才面对面彼此站着了。
林晓风说:你还来找我干什么?
黄月希突然当街扑的一声跪下,说:我不能没有你,我求你不要离开我好吗?
林晓风慌张的连忙去拉他,黄月希却依旧跪在地上纹丝不动。
我不起来,你不答应,我就永远不起来。
黄月希,你这是干什么?话都跟你说清楚了,你这样苦苦相逼又有什么意思!
不,我不同意,我不会放弃你,我也不相信你舍得的我!我们曾经那么相爱,为什么现在你要这么做?
林晓风依旧去拉他:不是跟你说过,我受不了了,觉得和你在一起很累,我只想好好谈一场正常的恋爱,然后结婚生子,你也可以,可以去找一个女人!
黄月希扒住他的腰:我不要,不要什么女人,我只要你,你也不要好不好?
林晓风叹一口气:不可能,我和陈剑峰已经准备下个月结婚,你趁早死了心。
黄月希突然站起来大吼:你这个混蛋,为什么要骗我,你为什么骗我!
林晓风默然,一阵风吹来,吹走了他最后一丝内疚。
黄月希抓住林晓风的肩膀剧烈摇晃:我不许你和那个女人结婚,和那个女人在一起,不然我就杀了你们,再杀了我自己!
林晓风突然说:那你先杀了我吧!
黄月希掐住林晓风的脖子,林晓风的脸瞬间变成死白。他没有任何反抗,甚至真想就这么死去,死在爱人的手里,他做这一切就也都值了。
黄月希却在关键时刻撒了手。他倒退几步,惊恐地看着林晓风,又看看自己的手。
我恨你,我永远恨你!
黄月希踉跄往回跑几步,身影很快就消失在了昏黄的路灯里。

林娟的主治医师又打电话来,林晓风听完电话便立刻赶去了医院。林娟再次昏迷,只不过这次是因为身体过于虚弱导致了神志不清。林晓风仔细询问后才得知林娟最近都在拒食,甚至起床都懒得动了。主治医师劝林晓风为林娟多做做思想工作,重度昏迷后苏醒过来的患者大多都有肌肉萎缩,只要多加锻炼身体就会很快恢复的,而林晓风知道林娟不仅仅因为这个而拒绝求生,一个与他同样身心俱疲的人,他能体会继续活着的痛苦。
医师又问他自己的事怎样,有没有跟家里人说,让他尽快拿定主意,在最短时间内住进医院。林晓风只说他会和家人商量,其他的就什么也没再说。

40
林晓风刚从公司大厦大门出来,头部被人从后击中,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睁开眼时,是一个星期前离开的地方,手脚均被缚住,嘴里塞了东西。林晓风登时想发作,却发现房间里根本空无一人。抬头看了眼挂钟,时针指向下午三点,黄月希应该还在上班,没有回来。他努力朝餐桌上一把水果刀的方向移动,却无奈黄月希把他绑在椅子上紧紧的,甚至想呼叫都不可能。
他怎么也没没想到黄月希会失控刀绑架他,脑中还残留临昏过去前木棒打在头上的剧痛,如今被五花大绑,更不知道还会发生怎样离谱的事。
恨,让恨就这样猛烈的袭击我吧,身体上遭重击后的隐隐作痛和被绑的地方硌的生疼,让心口上的创伤都减轻了几分,他情愿被这样身体上遭受折磨,也不愿以后黄月希陪伴在他身边,他则面临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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