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清楚地记得娘给他说的最后一句话,"好好活着,替你爹,替我幸福地活着." 那一年,他七岁.....
记着这句话,他努力地活着,尽量快乐,满足,幸福地活下去.不管吃了多少苦,他从不轻易放弃......
他不是神经大条,只是有些看地开,有些顺其自然罢了。
1.客栈
肃州,边陲小城。
纷扬的大雪已经飘了不知多少天,极目望去,整个天地是一片的洁白,一眼望不到头。人走到这里,似乎是来到了天的尽头,再往前走,就是绵延无尽的雪山。。。。。。。
天近黄昏,但雪却似乎愈发飘地紧了。城里的福来酒楼中坐了不少人,吃饭的,喝酒的,猜拳的,行令的,倒是热闹不已。天寒地冻,日短夜长,这里的人多喜喝酒,一来暖身,二来打发时间。这酒楼的掌柜除了稍微有些小气外,倒也好客,不管你是贩夫走卒,还是江湖豪客,抑或自诩的"达官显贵",他表面上都一样对待,所以,这酒楼中人气倒也旺相。
一阵冷气袭来,却是门帘被掀开,一个五十多岁的汉子走了进来。只听有人喊了声,"老胡,这里。"那被喊作老胡的人走了过去,几个人拍着肩,都说等他好久了。
等几人重新落座,一人问道,"老胡,你消息灵通。你可知道,今天城里那些人。。。。。。是干什么的?"那老胡呷了口酒,眯着眼睛说,"这个呀,你们不知道也罢。"众人听他如此说,哪里肯依,都说这顿酒他们请了,一定要老胡讲出来。
那老胡看众人的目光,又老神在在地喝了口酒,冲一干人招了招手,大家的头凑成一堆,那老胡压低嗓音说,"你们不会看不出来他们是雪山派的吧?"
众人作出"果然如此"的眼神,对望了几眼。这雪山派就在这雪山上,对普通老百姓来说,那是比这城里的县太爷还要神圣的存在。他们总是一身白衣,走起路来,都是带风的。平常也下山到这城里走动,遇到不平的事也出手管,有些连县太爷都怕的恶霸,他们可不当回事。不过,象这次那么多人同时涌到城里,倒是首次。
"山里出了事?"
那老胡又把嗓音压了压,说,"听说,有人,跑到山里,偷了他们的东西。"众人又是一惊,且不论那雪山派的所在是连鸟都不太容易飞上去的地方,但说那些人一根指头都能把恶霸戳翻的神技,谁有本事能偷地走他们的东西?
等愣怔够了,一人又问,"偷地是什么?"
"听说呀,是。。。。。"老胡的话还没说完,一阵冷风灌了进来,大家均朝门口看去,这一看,却都定住了。门口赫然站着三个白衣人,象三棵雪松立在门前,均是一脸的冷然。那带头的人用冷地似乎能杀死人的目光从左看到右,最后把眼光定格在了角落里一个黑衣人的身上。那黑衣人坐在角落里,又是灯光打不到的地方,根本不惹人注意,他是什么时候坐那里的,几乎没人知道。如今,那人滋滋地喝着酒,浑然不觉周围吓死人的寂静。
众人有所觉,慢慢站了起来,溜到了门边,一个个都跑了出去。那老胡和同伴是第一批溜出去的,这江湖寻仇,可千万要躲远点,离地近了,恐怕怎么死的都不知道?看那架势,莫非那黑衣人是偷东西的贼不成?
屋里的人瞬间走地精光,连小二和掌柜的也都躲了起来。那三个人慢慢靠近角落,带头之人抱拳道,"这位兄台,不知是否从本派取了点不属于自己的东西?"那人连眼都没抬,好似根本没听到对方说话。那白衣人略提高了声音,语气中隐隐有了一丝怒意,"阁下不说话,是否就默认了我刚才的话?"那人还是不说话,却是"滋"又喝了口酒。
"师兄,和他罗嗦什么。他不说话,就是承认自己是那偷盗之人。"一人刷抽出了剑,指着对方,冷然道,"交出来!"
那人放下了酒杯,终于抬起了眼睛,那眼神中透出的竟是"嗜血"。其余两人没有丝毫犹豫,也刷抽了剑出来,三把剑赫然把那人封了个严严实实。。。。。。。。
千钧一发之际。。。。。。。
门帘再次被掀开,一个灰色的身影旋风般跑了进来,边跑边喊,"二子,二子,快给我弄壶酒。我快被冻成人干了。。。。"话还没说完,那人已经跑到了店中央的炉子前,边烤火边大声嘟囔,"掌柜的,火快熄了,还不加炭,你也太抠门了。。。。。。"说完这句话,好象觉得有些不对劲,又喊道,"二子,今天人怎么这么少呀?人都跑。。。。。。"说着说着,眼神已经扫到了角落,看到那寒光闪闪的三把剑,那人脸色突然僵住了,话却继续讲了下去,"哪。。。里。。。去。。。。了?"讲完了,他拼命扯了个笑脸出来,却比哭还难看,"你们。。。。。。继续,继续,当我没来过。。。。。继续,继续。。。。。"他边说边往后退,最后退到柜台里面,看到里面已经蹲了两个人,却是小二和那掌柜的。他拂了下胸,朝小二低声嚷嚷道,"二子,掌柜的,太不够意思了,也不提醒一声。。。。。。幸亏我机灵,不然那剑扔过来,我可就死地太冤枉了。。。"他还继续想说,那掌柜的给了他头一下,让他禁声。那人摇了摇头,不再说话,也竖起耳朵听外面的动静。
刚才外面的那台戏被打断了下,但那些人显然已经调整好心情,把戏继续唱了下去。很快的,外面就噼里啪啦,淅沥哗啦响了起来。每响一下,掌柜的脸就抽搐一吓,心疼呀,这"哗"的声音肯定是那个从苏州运来的大花瓶,刚放那里没多长时间,这"噼"的声音肯定是那个屏风,那是从金陵运来的,那"扑"的声音绝对是那个县太爷用过后给供起来的酒壶,还有那个,那个,那个。。。。。。。最后,响的声音太频繁了,掌柜的脸抽搐个不停,结果。。。。。。。他干脆昏过去了。。。。。两人又是掐人中,又是拍脑袋,总算把掌柜的给弄醒了。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所有的声音突然消失了,只有炉火的劈啪声跳跃在空荡荡的屋子里。柜台后慢慢探出了三颗头。看着眼前的一片狼稽,那掌柜的嗷了一声,又昏了过去,那小二忙又去掐他人中。。。。。。。
另外那人猫着腰从柜台后走了出来,看那几个人都不动,显然没什么危险,才直起腰来,往跟前蹭了蹭。那三个白衣人都呈大字趴在地上,白色的衣服染上了些许血迹,显然受了伤,也不知死了没有。黑衣人则盘腿坐在地上,闭着眼睛,看那架势却是在疗伤。
那人靠近了些,去探其中一人鼻息,好象没了气,他心头一惊,又去探另外一人,也没呼吸,还有一个。。。。。。。正想伸手,却不料斜地里伸出一只手来,一下子扣住了他的脉搏,那人"哇"的大叫了一声,想往后撤,却哪里动地了分毫。一张绿幽幽的脸呈放大状靠近他,竟然朝他脖子咬去。那人大骇不已,头拼命往后仰,但另外一人却更快,白惨惨的牙利索不已地咬在了他的脖子上,那人想骂想叫想喊,但却不知是被吓的,还是别的原因,总之他一点声音也没发出来。。。。。。
意识朦胧的时候,那人想,怎么死不好,偏偏是被僵尸咬死的。他娘的怎么这么倒霉?!!老天爷,自己不会变成僵尸吧?!!!!!
二子折腾了半天,也没把那掌柜的弄醒,那"哇"的一声大喊把他给喊地哆嗦了一下。他忙直起了腰,就看到那黑衣人趴到一个人的脖子上,象是在。。。。。。吸血?那人赫然便是刚才跑出去的王英。二子腿抖了抖,想往前噌,可脚怎么也不听使唤。却不知过了多久,那黑衣人终于抬起了头,二子就看到他嘴边的一抹艳红。二子的眼睛瞪地象凸出来一般,那人竟然真地在吸王英的血!难道他是僵尸?二子的脸立时由白转绿,然后他竟然看到那黑衣人笑了,绿惨惨的脸上露出了白惨惨的牙。二子象是落进了冰窟,浑身给冻住了。然后他就看到那"僵尸"竟望柜台这里扫了一眼,二子吓地一屁股坐到了地上,浑身如抽筋般不住地哆嗦。。。。。。。。
再然后,他就看到那黑衣人象拖死狗一样把王英给拖了出去。二子想,王英变了僵尸,会不会来找他,也来吸他的血?越想越怕,然后,他也晕了。。。。。。。
2.噩梦
王英醒来后,没有立刻睁开眼睛,他怕周围有群蹦跳状的"东西"围着自己,他也怕自己躺在棺材里,他更怕会看到黑白无常。。。。。。。
在闭地眼睛都累的时候,王英发了下狠,终于睁开了眼,因为他听到火的劈啪声。很庆幸,他没在棺材里,他也没看到无常鬼,更没有蹦跳的僵尸。他抬手,抚上脖子,好象已经结了痂,侧头,看到了火堆,还有火堆旁打坐的僵尸,绿幽幽的脸在火光的映衬下不时泛着红光,更显恐怖。不过王英是鬼门关闯过几次的人,既然确定自己没死,他放了不少心,也就不那么害怕了。
费了好大的工夫,王英总算靠着墙委坐了下来。看看周围环境,好象是在一个木屋里,屋子不大,空荡荡的。眼睛转了一圈,王英最后把眼光定格到黑衣人身上,终于决定还是开口说话,"鬼兄,你打算怎么处置我?"那人眼皮也没抬一下,好象压根没听见。
王英继续道,"你要想吸我的血,我也没办法,不过,我先说好,我不想变成僵尸。我死了,你就把我随便找个地方给埋了,就行。其他没什么要求。"看那人仍然没有动静,王英作恍然大悟状,"咦,我忘了,僵尸是不能说话的。但你难道是聋子不成?"看那人依旧不动,王英叹了口气,"唉,又聋又哑,你也太可怜了。不过,你吸人血,就又太可恶了。可怜之人必有可恶之处,果然是大实话呀。"那人眼皮动了一下,不过王英正在发感慨,他没看见。
"鬼兄呀,你是怎么死的?难道也是被人吸血吸死的?不过,我比你还可怜。你把我留下来,肯定是要慢慢享用。唉,真怕自己最后成了人干。话又说回来了,作干尸还不如作僵尸。不过,作个象你老兄这样的僵尸,也没意思,又聋又哑,还不如死了好。。。。。。。但我又不想死,我娘告诉我要好好活着,不管怎样都要好好活着。。。。。。"王英象是回忆起什么,声音慢慢低了下来,眼神有些黯淡。。。。。。。。
"不说这些了,对了,鬼兄,你是怎么惹上雪山派的,你好象杀人了。雪山派那是好惹的?即使你是僵尸,他们肯定也能捉住你。我劝你呀,还是早点躲起来,被他们抓到,你就彻底进不了轮回了。你带着我,总是个累赘,还不如把我放了,让我自生自灭,我看自己也动不了了,这浑身的血肯定也被你吸个差不多了,你就算给自己积点德,把我放了。我上有八十岁老母,下有三岁娇儿,你杀了我一条命,连累好几条命,这阎王面前也不好说是吧。等我下去,我肯定给你说些好话。。。。。。。"王英还想往下说,但突然象是明白了什么,刚打起的精神有委靡下来,"我忘了,你是聋子。。。。。。。"
委顿了半天,王英突然又精神起来,看着那人,突然想发泄些什么,于是换了个表情,开始破口大骂起来,"你他娘的你个臭僵尸,我咒你下十八层地狱,咒你上刀山下火海,剥皮抽筋刮骨,让你求生不能求死不得。你爹你娘怎么生出你这个杂碎出来,有娘生没爹教的家伙。。。。。。"王英还想继续往下骂,却不料一个黑影突然站到了他的面前,然后就是一个响亮的耳光扇来,把他好不容易才坐起来的身体给扇趴下,王英感到口内一阵腥甜,牙却不知被扇掉了几颗?看着那人眼中嗜血的光芒,王英不禁打了个冷战。那人看着他,慢慢张开口,一字一顿,象是擂的闷鼓,声音嘶哑刺耳,带着地狱里传来的冷意,"你-很-想-死?"王英下意识地摇了摇头,浑身止不住地哆嗦着。"那-就-闭-嘴!"听完这句话,王英立马紧紧抿住嘴唇,生怕再发出一个音来。。。。。。。
看着那人又坐回了火堆旁去打坐,王英暗捋了把汗,他娘的,这僵尸鬼能听能说还跑那么快,这还是僵尸吗这?此时,王英已经知道眼前的这个黑衣人是人,不是鬼,只是他是个武林高手罢了。是人,就好办,总比个聋哑鬼强地多。王英觉地生的希望又多了几分,心里的高兴竟然超过了恐惧,脸上竟不自觉浮出了一丝笑意来。细想刚才自己说了那么多,那人全当没听见,自己最后说什么来着,他那么生气?对了,自己好象骂他是"杂碎"来着。。。。。。
头越来越沉,眼睛也有些睁不开,可能是失血太多,刚才又说了那么多话,再加上精神又高度紧张了一回,王英拼命不想睡过去,可却怎么也阻止不了排山倒海来的悃意,结果他还是没了意识。。。。。。。
等醒过来,又冷又饿,王英睁开眼,感到一丝光亮从窗户间漏了进来,好象天已经亮了。皱着眉头朝周围看看,屋里只有自己一个,屋里的火还没熄透,那人却不知到哪里去了。王英拼命想爬起来,却碰到了什么。仔细看去,却是一碗水,旁边还扔着一块象咸肉样的东西。王英一下端起水,往嘴里灌去。这水可真他娘的凉,不过,此时他可管不了那么多,嗓子渴地要命,有水喝已经不错了。水喝完了,王英又拿起咸肉啃了起来,可真硬。啃了半天,他突然笑了,因为想起了镖局里喂的狗---阿黄。阿黄总是两个前踢抱着根骨头卧在雪地里拼命啃呀啃,好象那骨头是天底下最好的美味,越啃越有滋味。自己比阿黄还强些,毕竟自己啃地是咸肉,还不用卧在雪地里。所以,王英也啃地有滋有味。
等稍微有了点力气,王英站了起来,费力地走到门边,意外地发现门竟然没有锁。心头一喜,用尽力气拉开了门,一阵风夹杂着雪扑面袭来,要不是他扶着门,王英感觉自己几乎要象个风筝样飞起来。又用尽力气把门关上,终于知道那门没有上锁不是那人的疏忽,而是他根本不担心自己会跑掉。那是因为自己根本跑不掉。如果刚才没看错的话,自己现在应该是在雪山上的某处,而这个屋子显然是猎人上山打猎休息的地方。而这个地方是在夏季用的,寒冬腊月天,这山上除了野兽外,没其他人。别说现在王英全身无力,即使他一点伤都没有,让他走出这山,也不可能。他现在所有的希望就是雪山派能找来,自己或许还有逃生的机会。否则,自己可真要葬身在这雪山了。。。。。。
他不想死呀。。。。。。。。
3.心事
既然逃不出去,王英在火堆旁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坐下,顺手添了把柴进去,火势一时大了起来。他又把刚才没吃完的肉从怀里掏了出来,穿到一根细些的木柴上,放到火上烤着。一时那肉竟然滋滋响了起来。王英闻到肉香,脸上泛出了笑意。从靴子里掏出把匕首,切了一小块下来,放到嘴里,美美地嚼着,又切了一块,正打算放入口中的当口,门却突然开了,冷风陡地钻了进来,把火吹地东倒西歪。王英立刻把肉放进嘴里,又猛力地在那块烤好的肉上咬了几下,才抬起头。
既然知道那人不是僵尸,却也叫不得他"鬼兄"了。王英扯了个笑脸出来,对着那人说,"兄台回来了。"那人看他如此,似乎有些诧异,但眼神稍纵即逝,又恢复了冷然。他回身关上门,把肩上的东西扔到了地上。王英展眼看去,笑意更强,但这个笑却不是硬扯出来的。
地上是一头雪羚。这是雪山上特有的羚羊,个体小,善跳跃,机警多疑,一般的猎人根本逮不到它。不过,王英自知道眼前的人哪里是一般的人,喝血的人扒扒捡捡也找不出几个。那人能逮住这种羚羊,也不是什么希奇的事情。看到这个羚羊,他知道自己不用再去啃那连阿黄都不怎么乐意啃的咸肉了,那肉显然是去年的猎人在这屋里留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