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森说：“我染点褐色的吧！”
胖子不满：“屁，站在台上根本看不出来。”
他回头对理发师说：“给个他丫来个翠绿色，发型就弄个爆炸式的。”
林森刚想站起来逃跑就被胖子和张瑞一边一个死死按住肩膀，英勇就义。
张瑞心想，我也不能白来啊。
就让师傅给他漂了一头金发，许多人说中国人不适合染黄头发，很俗气，不过也有例外的，就比如说张瑞。
一头黄毛把他的那张娃娃脸衬的白里透红，林森看了恨不得扑上去咬一口。
这三个人一路接受了无数注目礼，回到宿舍，得意的把三颗大头展示给曹郁非看，谁料曹郁非先是一愣，随即一屁股坐在地上，大笑不止，笑得鼻涕都出来了。
三人不明所以的看着他。
胖子斗胆问：“不好看吗？”
曹郁非好不容易笑够了，抹着眼泪：“你们三个别站在一块儿啊，这不是一个可移动红绿灯吗！”
林森面无表情的说了两个字：“扁他！”
………………
没一会政府站到了，林森奔到移动营业厅门口，就看见小虎孤零零的抱着腿坐在台阶上。
“小虎！”
他喊着跑过去。
小虎闻声抬头，接着就“啊……啊……”
啊了半天也没说句话来，眼睛直盯着林森的新发型，一脸惊诧。
林森脸上羞得一阵白一阵红，小声说：“是不是很奇怪？我们学校今天有活动才弄成这样的。”
小虎扑哧笑了：“挺好看的，很酷，呵呵。”
尽管如此，林森还是在想，明天就去还原。
这时，他发现小虎面容毫无血色，衣衫凌乱，尤为奇怪的是他竟然光着脚。
林森伸手抓住他上臂：“走吧，饿不饿？”想把他拉起来，谁知小虎惊叫了一声猛的甩开他的手：“别碰我。”
这可把林森吓了一跳，他不知所措的站在小虎面前，像一个犯了错的孩子。
小虎也不好意思了，他低下头小声说：“我身上有伤，很痛的……”
林森沉默了一会：“我送你，还住上次那家酒店行么？”
“不，我有地方住，你送我回家吧……”
…………
两个人坐上一辆出租，一路无语。
※ Ⅳ 碎 ※
11
小虎解开衣裳，瘦骨嶙峋的脊背上满是玻璃、血痕。
一道道鲜红，翻着皮肉，衬在被灯光照的雪白的皮肤上狰狞恐怖。
“怎么会红成这样…………”
林森倒吸了口凉气，这明显是拿鞭子抽的，到底出了什么事？
“一个客人弄的……”小虎说：“他玩ＳＭ，说一晚给我两千…………”
小虎说着回过头看了林森一眼，小心翼翼试探的说：“我以前没做过这种人的生意，以为咬咬牙就能挺过去的，没想到他那么变态，后来他把台灯砸在他头上，砸晕了他跑出来的。”
“钱，钱，钱，你就知道钱！”林森一生气拿棉签的手就用力了，小虎吃痛的叫了一声。
“你不想活了，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你懂不懂，两千块，两千块你懂不懂！”
林森愤愤的说：“你的钱呢？两千块拿到没有？”
小虎嘿嘿一笑，真从兜里掏出二十张一百的。
他又拿出一个宽大的金戒指说：“这老鬼精的很，除了准备给我的两千块，家里找不到一分钱，我好不容易才发现了他手上套得戒指，好像很值钱，就给顺手牵回来了，这回也算够本了。”
“你……你怎么能这样，跟土匪一样。”林森从没见过这样的人立马叫起来。
小虎突然转过身，面对着林森，目光凶狠：“他往死里玩我，我拿他个戒指怎么了，他搞这种变态的勾当，就是家里被我偷空了也不会有个胆子报警，不抢他抢谁，傻逼才不拿他钱呢！”
他停下来盯着林森的脸，表情绝对像是一个干了坏事儿的孩子试图在大人面前证明自己并没有错。
小虎很瘦，锁骨很突出，两排肋骨也数的出根数，林森看着他苍白的面孔，很想抱抱他，但他还是忍住了。
拼命的告诉自己不要冲动，左手握住成一个拳头，指甲掐进肉里。
沉默了一会儿，林森说：“我们不要为这件事争论下去了，你很累了吧，早点睡。”
小虎目光一转说：“你要走了了吗？”
“嗯，这就回去了，晚了会被记过的，很麻烦，今天又是周末，可能会查寝。”
“我知道，你肯定是觉得我没文化没教养，觉得我很恶心很讨厌对不对！！”小虎的声音高起来，“你一直看不起我对吧！”
“没有，我……”林森急着想要否定，接着就被打断了。
“我见过的多了，你是什么样的人，心里想什么，我一看就知道了，别跟我装了。”
他说完又转过去，把脊背背对着林森。
林森盯着他高高突起的肩胛骨，也不知道小虎此时是什么表情，他试探着问：“你是不是想我走？”
“爱走不走。”小虎闷声闷气的说。
“那我可走了。”
“走吧，走吧。”
“我真走了。”
“……”
“我可真走了，你可别后悔啊！”林森说着就站起来。
小虎回过头眼圈红红的：“走啊，废话那么多。”
林森笑了，伸出一只手摸了摸小虎的头发，像在摸一只委屈的小狗。
他轻声说：“我如果讨厌你，今晚就不会来了。你打电话的时候我马上就要上台表演了，我舞都没跳完就跑了，回去肯定要被骂死了，就这样你还不满意？”
小虎抬起头：“那你不回去了。”
“嗯，不回去了。”
“学校不是不让吗？”
“没事。”林森说，“有办法。”
他拿手机给宿舍打了个电话，半天也没个人接。
难道演出还没完？林森想了想又拨了胖子的号码。
胖子也不知道在干嘛，半天才接，电话那头吵吵嚷嚷的。
胖子一接电话劈头就喊：“林森，你丫的不是东西，关键时刻说走就走，开什么国际玩笑！”
他嘴上虽然这么说，语气却透着高兴。
张瑞的声音马上就传了过来：“我们赢啦，第一，胖子神了，超水平发挥…………”
“一边去，一边去…………”
胖子挤开张瑞，“幸亏又我啊，哈哈哈……朱玲玲…………哈哈哈…………”
林森听胖子在那边语无伦次，心里笑得不行了，他说：“今晚我回不去了，要是查寝，找别的层的哥们帮我顶一下。”
“什么屁大的事，告诉你，我们在外面喝酒庆祝呢，今晚要闹个通宵，谁也不回去。”
胖子又惋惜的说：“林森，党和人民白养你这么多年了，这点胆子也没有，查寝怎么啦，老子都二十几岁的人了，夜不归宿能把我怎么样…………”
林森听出胖子是喝多了，郁闷的挂了线。
小虎在一旁也故做惋惜的小声说道：“唉，林森，党和人民白养培养你啦……”
话还没来的急讲完就被林森死死抓住动弹不得。
林森阴着一张脸说：“臭小子，你还敢嘲笑我，今天让你瞧瞧大爷的厉害！”
说完就去咯吱小虎。
可怜的小虎这孩子长了一身的痒痒肉，被林森折腾得又叫又笑，眼泪纵横还死不投降，一个劲的喊：“林森……你好大胆子……人民培养了你，你还……还反过来欺压人民…………”
…………
这天晚上，两个孩子闹够了后相拥而眠，表情纯真，就像任何一对恋人。
12
星期六的早晨阳光明媚，林森一睁眼就看见小虎把两超市的大购物袋放在桌上。
他只觉腹中一片饥饿，迷迷糊糊的问：“那是早饭吗？”
小虎笑眯眯的跑到他身边，在林森脸上狠狠的“ＣＵ”了一下，“还早饭呢，都１２点半了了，大懒虫，我买了冷冻的菜和肉，过来看看想吃哪个，我给你做。”
林森一路飘到桌前，看见购物袋中堆着买的各种生肉和熟食，他微微皱了下眉头：“怎么买这么多，吃不了怎么办？”
心想你生活又不富裕怎么这么浪费。
小虎眼睛都没抬，只把袋里的东西往外扒拉，嘴上说：“我又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就一样买了一点，今天吃不了我明天吃，明天吃不了我后天吃，再吃不了就扔了，反正钱已经花了，扔不扔都要不回来。”
林森听着有点感动：“其实我不挑食的，什么都能吃。”
小虎抬头冲他一笑，随手拿了点生食进了厨房。
小虎手艺一般做出来的菜色也一般。
韭菜炒蛋，竹笋烧肉，番茄蛋汤，还有现成的半只盐水老鹅。
林森啥也不会，只帮忙烧了壶水。
米饭做出来明显是加多了水，软唧唧水唧唧的，不过这些小小的缺点在两人眼里可以完全忽略不记。
时不时的抬头看着对方……
小虎轻咳了两声。
林森忙问是不是感冒了。
回答着没有，小虎从枕头底下摸出个袖珍收音机。
打开…………
是某交广台午间节目。
XX治疗仪广告……”换台吧。”林森一听这个就头皮发硬。
“一路上收集点点滴滴的欢笑，留到以后坐着轮椅慢慢聊；我能想到最浪漫的事，就是和你一起慢慢变老。直到我们老到哪儿也去不了，你也依然，把我当成，手心里的宝…………”
“好听的歌。”林森不自觉的脸红了。
“嗯，很好听。”
回去的时候，林森并没有忘记他的绿色爆炸头。
他还是跑到那家给他搞出这个发型的店里，拉着师傅特别热情的说：“您还记得我吧，我昨天来过。”
这位师傅也许不记得林森的脸了，但自己弄的发型却是死也忘不掉，特别是这么特别的。
他笑着说：“记得记得，你们一共三个人一起来的对吧。”
林森听了特别高兴特真诚的问：“那您还记得我原来的发型吗？您再给我把它弄回去好不好？”
师傅一脸差异的说：“为什么？你对我的手艺有意见？？”
店里人也都用奇怪的眼神看着这个年轻人。
林森终于不耐烦了，他又想起胖子的另一句名言——人在外就要狠，你不狠他当你是好欺负的；你比他狠，他就是你孙子。
林森想想，口气就跟着凶起来于是说道：“你他妈的问这么多干嘛！叫你弄回来就弄回来。”
他掏出两百块晃了晃：“你要是整得和我原来有一点不一样，一分钱也别想拿。”
“装狠”果然很有效果，两个钟头后，林森又从ＨＩＰ－ＨＯＰ的街头少年变回那个清新干净的帅哥。
走出理发店刚想过马路，发现店门口有一则招聘广告：
诚聘
本店急需人手，现招收理发师2名，学徒3名，包吃包住，有意者欢迎详谈。
林森一下就想到了小虎。
对啊，不如让小虎到这边来当学徒好了，他一直做那种生意怎么行，学门手艺，以后可以自食其力，多好啊。
林森此时感到一种责任。
他想，我一定要让他离开那种阴暗的生活，回到正常人的生活里。
他想着脚步轻快了许多，边走边给小虎打电话。
“喂？”小虎在电话里的感觉还是粘粘的，“阿三哥哥这么快就又想我了？”
“小虎。”林森尽可能的使自己的声音显得更镇定，更严肃些。
“我想过了，觉得你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我看不如你学门手艺，这边有个理发店叫……”林森后退几步抬头去看牌子，“叫秋之韵，里面师傅手艺不错，招学徒呢，你要不要来试试看？”
“好啊，我也觉得理发满有意思的，回头我过去看看。”小虎的声音听起来很乐意。
林森暗地里松了口气，心里高兴极了。
只要小虎能走上正道他就没白帮他这么多。
小虎的确去了那家店，凭他的精明，可爱的长相，被聘用也是在意料之中。
店里真的是缺人，大家都很忙，小虎的手脚勤快，嘴巴也甜，似乎和店里达到人关系融洽。
林森头几天常有意无意的故意路过那家店，向里面张望。
小虎一般都在忙，没注意到他，林森到也希望这样，但他不敢进那家店，毕竟林森同学吼过某位师傅，要是让他知道自己认识小虎，怕他对小虎不好。
这些日子胖子也是好运连连。
街舞大赛那天，胖子超水平发挥，高难度动作做的天衣无缝，水到渠成，还有很多自由发挥的桥断表演很搞逗。
节目ＯＶＥＲ后整个礼堂尖叫声、掌声连成一片。
胖子在后台笑都笑傻了，甚至拿奖的时候腿软差点摔一交。
胖子这次真的是胜利了。
因为原先对他不屑一顾的朱玲玲同学终于被胖子征服了。
朱玲玲找到胖子一句她对上次的事道歉，并要去团委澄清事实，撤消对胖子的处分。
这天过后，处分有没有撤消谁也不清楚，但胖子和朱玲玲俨然是以一对小夫妻的甜蜜样子，频繁亮相于各大公众场合——食堂、图书馆、篮球场，甚至寝室。
胖子的脸每天笑得跟花一样，搞得３０９的其他三位同学上课都不敢跟他一起走，怕被他的光芒杀伤。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已经５月份了。
林森一直被系里的一堆堆破事儿缠着，他毕竟也是个团支书，一会申报“五四”红旗团支部要做的材料，一会儿又有领导的党建工作考察。
他和小虎虽然也通电话，但是林森得避着寝室里一帮耳聪目明的家伙。
有时小虎也一连几天打电话都不在，他们的交流还是少了点。
13
那傍晚林森赶完团里的材料，突发奇想，要去找小虎。
他凭着记忆努力回想起街道的名称和店铺的特征，找了半天才找到小虎住的地方。
上次来是晚上有很匆忙，没注意到。
现在看来这地方够偏僻的，环境也很糟糕。
“小虎？”林森敲门。
“谁啊？”门很快开了，小虎站在那儿，表情惊愕。
林森也有点吃惊。
“你……你要出去吗？”他还是问了，“你要去哪儿？”
小虎重新做过头发，看似凌乱，实则是精心打理过的，透着颓废和性感。
他穿的衣服也是，裤子也是，妖艳、性感，紧贴着包裹着身体，隐隐的勾勒出线条。
“我……去见朋友。”小虎很快镇定下来，“找我有什么事？”
“没事不能找你吗？”林森说，“你去见什么朋友？”
“就是我朋友，说了你也不认识。”
“是吗？我是不认识你那些不三不四的朋友…………”
林森还没讲完小虎的手机就响了，他板着脸说：“我已经出门了，麻烦你再等会儿，马上就到。”
“谁？”林森紧张的看着他，“你的客人？”
小虎瞪了他一眼，想绕过他，结果林森一步抢上前把他堵了回去。
“你干嘛呀？”小虎也不高兴了。
林森死盯住了他黑沉沉的眼睛坚决的说：“不许去！”
“你凭什么管我，你是我什么人我要听你的！”小虎跳起来。
“小虎你怎么还不明白！”林森急了，“你不能再干这个了，你现在不是在理发店工作吗？你怎么还做这个，你怎么这么不要好？”
“理发店？”小虎轻蔑的笑了，“那个鬼地方我他妈的早不干了！起早贪黑的，没完没了的干，有客人得干，没客人也得干！把我当牛使唤，我他妈还得看他脸色呢，整天把我呼来喝去的，一个月才他妈的给我那么点钱，我凭什么要呆在那儿受气！”
“你还受委屈啦！”林森不了解，“你是学徒，受点气怎么了，你有功夫为这个生闷气，还不如早点把手艺学好，到时候甩甩屁股走人多牛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