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住一个宿舍的他————沃沃
沃沃  发于:2008年12月0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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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高考的疲惫被滞留在6月。
9月,我去了一个远离家的城市。
X城市的繁华是我的家乡无法比拟的,新鲜的感觉充斥在我的身体里,欲找寻出口似的冲撞着,彭湃着……
报到后,拖着沉甸甸的行李箱,手里抓着分配宿舍的纸条和钥匙,我在楼层里有些艰难地找着那将要承载我四年生活的房间。
“210……”嘴里喃喃着确认眼前的房间,“是这间了。”我把钥匙插进了孔,一转,打开了我的大学生活……
四人间的宿舍挺宽敞,设备也齐全,还算对得起那1200块钱。
有两个舍友是北方来的,其中一个嗓门洪亮的吓人,报到那天刚进宿舍的时候,他就用那特有破坏力的声音给我问好,惊得我差点把钥匙抛出去。他的名字叫李立坚,估计是他爸妈想要他立志坚强一类的,不过这只是我的猜想。
另一个是个沉默的高个子,一点也没有北方人豪爽的性格,只给我点个头算是打过招呼了。于是,这个叫沈誉的人过于冷漠的态度一开始就令我及其不爽。
还有一个舍友和我一样是从靠南方的F城市来的,这令我觉得有些惊喜,若不是考到同一个学校住到一起,我和他在F城大约是没有机会认识的吧。他的名字叫吴夏,看起来有些腼腆,话不是很多。但大概是同乡的缘故吧,他给我的感觉很亲切,而且我和他的床位是连在一起的……
也许是因为宿舍人员在地理上的均匀分布,一开始的友情分布也有一点偏颇,南北两方各自为营。
很快地,为期两周的军训开始了,烈日下大伙都狠狠挥霍了一把男儿汗,越见黝黑的皮肤衬得一口白牙。
军训过后,大学的学习就要正式开始了。
退下军装,女生就开始花枝招展起来,虽然皮肤还透着那股黑,但是不影响军训那会隐藏的美女一个个冒出来,而男生就像是狩猎的好手似的开始寻找目标。大学,是恋爱的地方啊……
没课的时候,北方的两个舍友经常都不在宿舍,更不用说周末了,连影都看不到,不知道是不是一起出去泡妞了,我都懒得问。
我和吴夏就常常两个人待在了宿舍。其实,我并不喜欢没事老窝在宿舍里,但是,吴夏喜欢。他喜欢躺在床上静静地看书,都是一些古代文学或是易经之类玄妙的书籍。我对这些没有兴趣,就在电脑前戴着耳机奋力地拼搏着我的游戏。然而游戏中,我无意识的咒骂声令夏异常烦闷,就像是清修被粗俗的人打扰了。
有时候,他会问我为什么不和立坚他们一起出去玩。我就说,听不惯他们说话的口音。很牵强的理由,他还是相信了。
一直都和他一起,最主要是觉得他是个需要人照顾的家伙,作为他的老乡,我觉得我应该多关心关心他。
吴夏对自己的事情都很不在意,他在意的只有那些书,只要有书,课可以不上,饭可以不吃,觉也可以不睡,真不知道他是怎么考上的。或许以前也有人天天在照顾着他,引导着他生活。
原来我觉得应该是他的妈妈之类的人,但是又不像,开学以来找他的电话根本就没有,而按理说这样的人在外念书,过去一直照顾着他的人一定会几乎每天一通电话来唠叨着交待一些事情。而在学校的他却像是没有人理似的。
我就抱着牺牲自我的伟大精神,每天都和他混在一起,提醒他什么时候了该做什么了。而吴夏也接受得理所当然,也可以说是漠然地接受着,而且他对人也挺冷漠,似乎不把任何人放在心上,自己独自沉浸在自己构筑的世界里。这令我非常非常不爽。
这种不爽的感觉和对沈誉的是不同的,后者我不会一直放在心上,而对于前者,我就一直很希望他能够注意到我,不要对我也那样冷淡,那种总是可有可无的态度令我郁闷至极。尽管这样,我仍天天和他一起,连我自己也觉得莫名其妙。
直到有一天晚饭后……
铃……铃……
“喂。”难得在宿舍的李立坚飞也似地抓下了话筒,“啊,你等一下。吴夏,电话!”
“哦。”吴夏慢吞吞地从床上爬了下来,从李立坚手中接过了话筒。
我虽然坐在电脑前没有动,耳朵却已经是一级偷听的状态,因为这是开学以来第一个找吴夏的电话。
“喂?……是你吗?!”吴夏的声音突然激动了起来,手也握紧了话筒,“……嗯,挺好……嗯,我知道……嗯……”
我感觉到吴夏的声音有点哽咽了,到底是谁呢?是谁让他有这样的反应?
“拜拜……”吴夏无力地将话筒挂上了,没有马上爬上床,而是静静立在电话前。
“吴夏?”我走到他身边,拍了下他的肩膀,“你怎么了?”
“……”
“说话啊!”我将他的身子转了过来,可是他始终低着头,身子竟然在微微地发抖。
“喂!你说话啊!怎么了?”
“不要管我。”吴夏将我的手挡开,绕过我,默默地爬上了他的床。
我有点生气了,“你到底在耍什么脾气,啊?”
“……”
“喂!说话!你***说话啊!”他的沉默引得我火气直往上冒,“问你话呢!吴夏!”
“……”
“靠!你娘的真带种!”
“算了算了,他一向都这样的,你又不是不知道。”一旁的李立坚过来好心地劝着我,“他自己的事情自己会解决,你急什么呀。来,玩游戏,玩游戏。”
李立坚拉着我在电脑前坐下了,然而平时集聚心里的被无视的不快助长了此时的怒气,我愤恨的使劲虐待着手柄,脏话从嘴里一个连着一个的蹦出来,而吴夏仍然一声不吭地背对着我们躺在他的床上。
一个晚上我们都没有再说过话。
第二天是周末,李立坚他们破天荒地问我要不要一起去邻近的Z城玩,我一口就答应了下来。反正我就是不想管吴夏那家伙了。就这样,在他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我、李立坚和沈誉一大早去了Z城,在海边玩了个痛快,晚上在那 一所大学的招待所里过了一夜,虽然我心里还是有点惦记着他着,但那口气还堵在心头,想我平时多照着他,关心他才问他出什么事了,竟然还敢摆脸给我看,去——于是隔天我们又在Z城闲逛了大半天,直到很晚才回到学校。
那时候,我才知道这两个家伙一直都在到处找乐子,天天都在疯玩着,且不说运动或是跑到沿边地区游玩,他们甚至提起去红灯区找女人的事,真替他们捏把汗,也不怕染上病,更让我意外的是像沈誉那样的闷葫芦也能出去找女人?
后来回到Z城的时候,李立坚他俩哥们去喝酒了,我没跟去。不过,我也没有直接回去,在学校的操场绕着跑道跑了十几圈。
后来回到宿舍的时候,里面还是漆黑一片。
打开灯,我不由自主地瞥了一眼吴夏的床,只见他蜷成一团躺在床上,似乎没有发现有人回来了,稍显急促的呼吸声在安静的寝室里听得很清楚。
我进浴室开了电热水器,准备好好的洗个澡。在等待水烧开的这段时间,我坐在书桌前,随手抓了一本闲书,心不在焉地翻着,耳朵一直注意着他床上的动静。
突然,吴夏翻了个身,我以为他醒了,结果却听到了他的呓语。
“不要……不要这样……呜呜……”他的呼吸越发的急促起来,“为什么…… 骗我……呜呜……”
我有点愣住了,呆呆的听着,猜测着这些话的含意,过了一会,他似乎又安静下来了,只是呼吸频率还是有点乱,好像睡得很不安稳。
我蹑手蹑脚地踏上了一阶扶梯,这样可以清楚看到吴夏。“啊!?糟!好像发烧了。”他的脸绯红,双眼紧闭,眉头也紧锁,嘴唇干的有点裂了。我伸手探了探了他的额头,好烫。
“吴夏!吴夏!你醒醒!”我想摇醒他,好带他出去看病。
好一会,他才睁开了眼睛,茫然望向我,灼热的气息喷在了我的脸上。
“吴夏,你起得来吗?”我焦急的问他。
布满血丝的双眼找到焦距后,干裂的嘴唇艰难地吐出了几个字:“一帆…你…去…哪里…”
“我……我和立坚他们出去了。”
“你……你不是……咳!咳!咳咳……”他开始剧烈地咳嗽起来,我连忙去给他倒水,却发现开水壶里的水早已经凉了。
“我去打水给你,你不要乱动。”
“你……又要……走……吗?”声音幽幽地从床上飘了下来,“呜呜……果然……没有人……咳咳……”
“胡说什么,我去打个水就回来。”
“没……没、有人……要我……咳咳……延年……不要我…… 为什么……咳……呜呜……”吴夏在床上喃喃着,完全不理会我的话,径自胡言乱语着。
我有些焦躁起来了,心想还是先想办法送他去医院才行。
可是要怎么把他从床上弄下来?于是,我掏出手机拨通了沈誉的电话……(李立坚没有用手机,他都用沈誉的。)
之后,我们七手八脚地把他从床上转移到了医院,打了一夜的点滴。沈誉他俩没一会就走,他们认为帮我把吴夏送到医院,这样属于他们的任务就已经完成了,而我有责任留下来去照顾生病的同乡。
这一夜,吴夏闲着的那只手一直都紧紧拽着我的手,没有放开。我就从他呓语中知道了一个叫延年的人。但是这个人到底是何许人却不得而知。
(二)

第二天凌晨的时候,吴夏不再打点滴了,我才在他的床位边趴着睡着了,一直到吴夏把手收回去的时候,我才被惊醒。
看到他醒过来,我松了一口气,生气的事情早就忘到九霄云外了。不过他略显苍白的脸上仍有不正常的红晕,为了确认一下他是否已经退烧,我的手探向他的额头。
不料,吴夏却闪开了,接着就有点结巴地说:“我、我没、没事了。”
我有点不解,但熬夜的疲惫令我不想在此刻追问什么。而从医院到宿舍的这段时间,吴夏都很沉默,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现在的他就像是藏匿在茧里的蛹,把自己和外面的世界隔开。我很想拿剪刀剪破它,但我忍住了。有时候,当他只是静静地待在我身旁,我就会有一种很安心的感觉。
或许正是因为这样我不愿去破坏这份平衡,害怕他破茧后会飞离我的视线,我就拼命忍住了这股冲动,就像个仆人似的守在一旁,耐心地等待他愿意出来的一天……
然而在吴夏病愈后的一段时间里, 他开始和以前有点不一样了。他偶尔也会来叫我一起去吃饭,甚至有一次还主动和李立坚说话。
我开始揣测吴夏的改变是否缘于那通电话亦或是那场高烧,还是另有其因,现在都没有答案,而之后的大半个学期风平浪静,生活松散,大家混日子都混得很是惬意。
沈誉和李立坚更是在下半学期的时候各自添置了一台电脑,不知道是不是整天看我摆弄,心也痒了。于是,这两头北方的狼守巢的时间明显比最初多了很多。原本就不算很安静的宿舍更是闹腾开了,我们开始昏天暗地地玩起了游戏。
吴夏无法忍受,课余时间就移驾学校图书馆去了。
刚开始,我还担心他会饿死在那里,但意外的是他竟也会记得到点了去吃饭。有时,当我们还在宿舍奋战,他就拎着盒饭回来享用。那饭菜的香味免不了让我们几个饥肠辘辘又只有碗面在一旁候着的饿鬼垂涎不止。
对于吴夏的事,表面上我有些不闻不问了,原因有二:一来他似乎又像个成年人一样可以大致搞定自己的生活了,二来李立坚他们一直找我玩游戏。
但是,我一直都有在注意他。我发现在我们几个沉醉在游戏中的时候,吴夏除了看原来那类的书之外(那些书对我来说简直就跟恶梦没有什么两样 ),还开始认真读书了,尤其是英语,格外用功。
他仍然是安静的有点可怕,若你不去注意,就感受不到他的存在,有点像生活的旁观者,来去都和别人无关。
看着他在我身边安静的生活,和任何人没有交集,我竟不可思议地感到我可以很安心地和沈誉他们一起在虚拟世界里打拼。
我们三游戏狂人浑浑噩噩的日子一直到了期末才被迫停止,接着便是为了60分而挑灯夜战的日子。
吴夏几乎成了我们的救星,那两个家伙也只有在这个时候才会整天巴着他。这似乎还真是有点为难吴夏。他平时能够在我们制造的恶劣环境下睡得着,该算是很厉害的了。现在又要放弃自己复习的大把时间,来教导我们三个贪玩的人,真是个以德报怨的好人啊。
不过,说句实话,我有些不想让他们靠吴夏太近,不知道这算不算是我对他的占有欲,估计大致只算是老母鸡想要护着小鸡的心理。
可是就在复习期间的一个晚上,我发现其实自己对他已经有了越来越强烈的占有欲,就在不知不觉中……
当时吴夏正在为我们三懒虫讲解微积分,这可是最后一科了,意味着我们即将解放了。大伙心中都蠢蠢欲动。
我就坐在吴夏的右手侧。
结果听着听着,我的注意力就不知不觉转移了。
盯着吴夏的侧脸,我竟发起呆来。想想以前也没有好好的看过他的脸。当时只是一直觉得他的周围都一片昏暗,让我下意识地不去注意他的脸,并且他的头发那时也挺长的。而此刻削短的头发大方地衬出他的有些秀气的脸形。在灯光下,他的皮肤更是像是有了光晕似的柔白细腻,我不禁有了想要触摸的冲动。
与此同时,“一帆,一帆。”耳边传来了吴夏的声音。
“啊?”我回过神随口应了一句。
“你懂了没?”
我正要开口说话,谁知竟然在看到吴夏的眼睛后又发起呆。这样清澈的眼神,完全想象不出他之前还是那样的灰暗,到底是什么让他有了改变?我竟然不知道,但肯定的是——不是我。对此,我感到很不爽。
“一帆?”
“啊?”我又傻愣着应了一句。
“你听懂了?”
“哈~你丫是不是听傻了啊~~”李立坚的大嗓门令我瞬间就完全清醒过来了,“这题我可是听透彻了,沈誉你也晓得了吧?”
沈誉点头。
“看你平时也挺机灵的嘛~这时候倒傻啦。看看,又要麻烦我们吴夏再讲一遍了!”
说完,李立坚还很大力地拍了拍吴夏的肩膀,一副哥们样。
我听他说“我们的吴夏”,再看他都快把吴夏拍得把晚饭吐出来了,心里又是一阵的不爽。
“好吧,我再讲一次。”接着,吴夏没有再多说什么,又耐心地为我单独讲了一遍。我才发现这题我懂!这题是我***懂得不多的几道题之一!
此外,我还发现吴夏刚刚看我的眼中有疑惑不解,难道他发现我在看着他发呆?想到这里,我的心有点虚,于是赶紧敛了敛心神,开始听后面的讲解。这之后我不敢再有一点分神了,毕竟平时还真没花时间在学习上面,白天上课几乎睡觉,晚上就逍遥自在的和游戏同在。人啊,如果都到这节骨眼了还不努力努力,那还真得玩完了。
后来,我们系先考完了,宿舍楼差点都给我们闹掀了,完全不顾仍在煎熬的各位同僚们的感受。
我和吴夏是要一起坐火车回去的,大概需要两天的时间才能到F城。
但据我的推测,他原来是要坐飞机回去的而不是慢吞吞的火车。
记得在考微积分的前几天,本学期第二通找吴夏的电话响起了。
当时又是李立坚那个急性子的人接的电话,“吴夏,电话!”末了还嘟囔了一句,“怎么不是找我的啊?”

也不知道他是在期待谁的电话。
吴夏接过电话后,我就在一旁假装K书,实则又在不动声色地偷听。
“喂?……延年?”吴夏像是要确定对方身份似的说出了这个已经在我的记忆里深埋已久的名字。于是,我的偷听状态立马提升了一级。
“你怎么知道?……不用了……我不想坐飞机……嗯,是的。我要和舍友一起坐火车回去。”
接着,吴夏没有说话,好像是对方正在讲。突然,吴夏提高了声调说:“不要你来接!我自己可以!……好了,就这样。拜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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