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城的寂寞————旗子
旗子  发于:2008年12月1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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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没回答,继续数着手里的钱。
"你舅舅也很忙的...."
"好吧,一起去。"看来他真的很想去看他妈的,不然不会那么爽快地答应。
周六的路面还算畅通,疗养院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远。
"小城,下来吧。"我把车停在了停车场。
"我自己进去好了,你在这等我。"他要来拿我手里的伞。
"我送你进去,打着伞怎么滚啊。我在病房外等你,你妈不会看到我的。"从来就知道他妈的存在,只是从未像这一刻,感觉到巨大的压力。
他看了看阴冷漂雨的天空,"好吧。"
"小城,我就在这里等着。你和你妈慢慢聊。"
"我先进去了。"他的眼里尽是温暖。
我被留在了走廊的长椅上。那扇门,并不特别厚,却可以把他从我的世界里拉走。
猜想他妈可能还是比较安静的吧,间或有笑声漂过来,都是他的。
好像等了有20多分钟,突然的一个响声,我跳了起来。来不及判断响声的原委,我冲了进去。
见到他和他妈笑嘻嘻的神情,我不会意识到我做了一件太错的事。

19.〈边城的话〉

椅子被妈不小心踢倒的时候,我已经反应过来了,但还是让他抢了先。也或许,潜意识里的我,一直就渴望可以自豪的告诉老妈,他就是我的最爱。既然都露面了,总不能立马隐形。老妈应该不会认识他的。
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以为是轮椅翻了。
"你?"
"妈,这就是我刚才说的和我一起来的朋友。"我对他快速眨着眼睛,"你的事办好了?这是我妈。"
"你好。"看得出,新的紧张代替了旧的,让他慌张的连称呼也忘了。
"你好。是你送小城来的,谢谢。"老妈凝视着他,一脸的慈爱。
"别,别客气,反正也不远。"他还是没完全放轻松。这么没用,看我以后如何嘲笑你。
"小城,你朋友贵姓?"
"阿?哦,我,我姓闻。"他自动的省略了一个字。看着他的拘束,我想笑,笑容却在瞬间被一股没来由的情绪也冲淡了。
"小城,饿吗?前2天你有个朋友来看我,送了点点心。"
"我朋友?谁?"
"你招待你朋友吃点。"老妈不理睬我的疑问。
"不用了。"我们两异口同声。
老妈已经走到柜子边,拉开了抽屉。
"妈,怎么了?"我不解的看着老妈盯着抽屉不动。
我但愿是自己看错了,老妈手里拿着一张照片,对着他的眼神开始聚焦。
"你,你,杀人犯!"老妈的手里已经不是照片,而是他的脖子了。
"妈!"我才看到那是他的照片,怎么会在这里,我不知道。
"妈。你放开,放开啊!"
他的脸色开始发红,双手各自抓着老妈的左右手腕,没有更多的反抗。
"妈,你放开他,你听我说,他不是什么杀人犯。"
"你给我偿命,偿命!"老妈的眼睛在喷火。
"妈,求求你。"我抱着老妈的腰往后拖,反而被老妈带到了地上。
"妈,求你了,他不是的,不是的,妈!"我紧紧地抓着老妈的脚,"你倒是反抗啊,死人!"
要不是那个人是我妈,他会如此任人宰割吗?
不知道是听到了我的话,还是求生的本能,他出手了。
被推倒在我旁边的老妈,野性被恐惧代替。
"小城,"他来不及好好咳嗽几声,就要来抱我。
"不,不,不..."老妈的嘴里就一个字。
"别过来。你走,快走!"我无法让他再接近老妈,也怕老妈再伤害他。
"小城。"他哀求。
"走啊,你,快去叫人啊。"
他手足无措的站在那里。
"走啊你!"我来不及翻身过来,撑起上身,想用自己的双手给老妈一个安抚的拥抱,无奈今天的我,已经做不到,"妈,是我,我是小城啊,没事的,没事的。不用怕。"
医生来了,护士来了。几乎一样的情节,不久前刚刚上演过,只不过演员和观众对换了一下,是不是要比比谁演的最好。
等老妈终于被药物安抚了。我才捡起那张照片,后面写着"闻人聪的儿子。"
我知道他不会走的,他一定会等我的。
看到我出来,他立刻迎了上来,"怎么样了?"
"睡了。"
"噢。"好像是却下了千斤重担后的轻松,但是也就一瞬间而已,"小城,你没什么吧?"
"我没事。"其实我很累,真的!
看着他眼底透出的无奈,心酸,脖子上那几道红红的印子,我只想哭。
"小城,别啊,都是我不好,我不该进去的。对不起,对不起。"我的眼泪总能让他乱了方寸。
他抓着我的手,在自己的手心里搓着,揉着。
"小城,别哭,好不好?"他像犯错误的孩子一样。
回头看了一眼老妈的病房。妈,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我会改的,一定改!改掉对他的依赖,对他的爱恋。
我们的城堡还是太透明太脆弱,老妈掐着他的时候, 它也被掐碎了,尖尖的玻璃渣让每个人血流。
"回家吧。"
"嗯?"他好像没听清楚。
"我想回去了。"
"噢。只是..."
"我妈没事了。"
"那走吧。"
回到家是晚上9点了。
"小城,饿不饿?要吃什么我去买。" 中午到现在我们都没吃过。
"不饿。你饿了,就去吃点吧。"
"我也不饿。去躺下来吧,坐了很久了。"
"我想洗澡。"
"那好,我去放水。现在还是先去躺着,好了我叫你。"不由分说地被他抱到床上。
他去放水了。
躺在床上,拉开床头柜的抽屉,对着那颗纽扣说:今晚,我会是你的。

20. <闻人诺一的话〉

以前给他放洗澡水的时候,从来不会这样木然的站在浴缸边。
水气在变浓,墙上镜子开始朦胧,朦胧了眼,朦胧了心。不知道这以后要怎么走下去。
我在大床上铺了条大毛巾,抱着他到浴室,"洗好了叫我。"因为一直以来他都是不让我帮他洗的。
"别走。"他坐在浴缸里,拉着我的手不放,没有暧昧,有的只是一种毅然。
我像明白了什么,我不要!如果说你要用这个来画上一个句号,那我宁可永远都不要。
"别走。"他的声音让我不敢回头。
小城,我渴望的要你,千真万确的想要你,只是,这样的给予与所求,是不是太惨酷了?
"好了叫我。"我使劲抛开了他的手,重重的关上门走了。
背靠着浴室的门,我听到怕打水面的声音,和一声闷闷的吼叫。
无法再听下去,我冲了出去。
好想把自己灌醉,就可以不想,不痛。
靠在楼下小花园里的柱子上,风再大,也不能吹干我的眼泪。数着地下的烟头,意识到坏了,他一定早洗好了。
"小城,"一边脱鞋,一边叫,来不及等待回音,我推开了浴室的门。
"小城。"天啊,他一定是找我找急了,才会把自己弄到了地上。
冷色的瓷砖上,他坐着,双手紧抱在胸前,肌肤上残留的水滴,随着他的抖动在摇晃。
不知道他是如何从浴缸里出来的。
"小城,对不起,我不该离开那么久的。"随手抓过大大的浴巾,裹住他,抱着他。
"好冷。"他并不看我,软软的依着我说。
心再一次被刺出了血。
"去哪里?"他已经躺在了床上的大毛巾上,拉着欲离开的我。
"给你拿睡衣。"我往衣橱去。
"啊!"
"怎么了?哪里痛?"条件反射把我拉回到他的床边。
顺着我弯腰下去的姿势,他一把拉着我倒在他的身上。
"别动!"阻止了我要起来的挣扎。
"还疼吗?"他的手指沿着我脖子上淡淡的红印游走。
"不。"我轻轻的摇头。
"吻我。"他命令我。
他没有闭上眼睛,直直的往着我,泄漏了他全部的情绪。
吻过他太多次,可是此刻我却不敢,仿佛他只是一个泡沫,最轻微的接触都会灰飞烟灭。
"小城,不要。"他的手抓住了我的,虽然隔着裤子。
"求你,让我用身体来记住你,我怕我会忘记。"
记忆中,他几乎没求过我什么,此刻,我该笑还是该哭,又有谁能知道?
"好不好?"
"不好不好不好......"一边抗拒着,一边疯狂咬住了他。我承认我再也无法抵抗,面对着他的袒露,他的安抚....
我听到了他的哭叫,夹杂在枕间,满是看不到尽头的绝望。
他没和我提过一个字分手,但是我知道这次他真的要下决心了。
原来"只要我们2个"是一个多么奢侈的梦想,一个多么渺小的谎言,注定的结果,再如何也无法回避。爱了又怎样?记得老妈这么说过。以为拥有了爱就是全部了,却不知道爱在某些时候,根本就是廉价到一文不值,换不来一生的相守。
纵然,我们之间的爱再密再浓,又可以经得起多少次的冲击和反复,莫非真的要到什么都磨光了才甘心?小城,我怎么会不懂你的心思呢?只是,真的没有办法了吗?真的只有认输了吗?
我趴在他的背上,任汗水,泪水涂满他的背脊....
早上醒来的时候,我看到的是2具尸体,会机械心跳的尸体。
抽出被压得麻木的手臂,一点一点,那时候,我相信我的生命同时在远离。
轻轻的把轮椅推近床边,不敢去做什么吻别。
带上房门的那一刻,我们一起悲鸣。
我真的把自己灌醉了,只是再怎么醉,也不过是2,3天的时间,这个世界上只有他,才可以让我一辈子沉迷不醒。
隔了3天,无法按捺的渴望,逼我再次来到小城故事,迎接我的是一张闭门通告。
零零落落的书架和几本散落在角落的书,述说着一城的寂寞。
泡沫碎了,也蒸发了。

21.〈 闻人诺一的话〉
"喂,方煌说定好了,7点半,寒小舍。"孟书群在内线电话那头说。
"7点半?知道了。"我一边握着鼠标在添画着图纸。
"我等会儿要出去,完了后直接去,你别迟到啊,难得聚一次。"语气里竟是不满。
"啰嗦。"
我挂了电话,把重量交给大大的办公椅子,下意识的点了根烟。
难得聚一次?不说还真的忘了上次和他们2个家伙是何时聚过的,连一个公司的孟书群都这么说,我不承认都不行。要不是今天是我的生日,敌不过他们2个的威逼利诱,真的就想回家陪我的大床,即使常常是睁眼到天亮。
好了,今天我是主角,该好好表现。
"难得难得难得,,,"方煌看到我就开始复制词语。
"好了,你不累啊?这位是?"方煌身边有一个小女孩。当然这只是我的视频感觉。
"吉吉,我女朋友。"立马转身搂着那个色彩缤纷的女孩,"大学的哥们,闻人。"
"今天的老寿星啊,闻人,是姓闻?"我有那么老?
"不是,复姓闻人,名字弄得跟小日本似的那么长,累,略称就可以了。"方煌对这女朋友展现他的渊博。
敢情复姓的都是小日本了?狭隘!
"怎么书群呢?"我才发现好像少了什么。
"我还要问你呢,你们不是一起的吗?"
"他下午就出去了,说直接来的。"搞什么,叫我不要迟到自己却姗姗来迟。
我明白了今天的聚会就是3个男人加一个娃娃。
"我们点菜吧?还真有点饿了。"我午饭都没吃。
"好!吉吉,你要吃什么?"宠爱有加。
"随便。"小女孩眼睛不离手里的杂志。
"那我真的随便了,不好吃可别怪我。"
"嗯。"
"寿星,还是你来吧。"
"你不要后悔!"反正今晚不是我掏钱包。
"你说,这个菜是不是看上去很好吃啊?"吉吉把杂志端到方煌的眼前。
"让我看看,嗯,这个是越南菜阿。"
"我想自己做,可是没料理书。"没想到小女孩热爱厨房。
"料理书?不要太多,你书店里到处是。"
"都是些法国菜,意大利菜什么的,没看到有越南菜的书。"
"噢?要不你问问闻人吧。"
"我?"我从来不会做菜。
"看什么啊,你不是准备写本市书市指南了吗?"
"怎么?"吉吉不明白。
"你不知道,这2年来,他走遍了全市的多少书店,整一个鲜活的书市google。"
"去死!你别理他。他哄你呢。"我继续看菜谱。
我都可以写书市指南?我怎么不知道?一家家的探寻,从来没想过找到了能如何,要如何。慢慢的这成了一种让我依恋的习惯。当一种习惯成为本能,是否就不再需要理由?
刚点完,迟到的人来了。
这里不是第一次来,怎么说呢,小资了一点,想必是那个吉吉挑的吧?其实我也不讨厌这里,安静,偶尔也会给你一点浪漫的感觉,只是这种都离我太远。
"干杯!"来了这种地方,也得装文雅,连碰杯也是蜻蜓点水。
这时,从一边的角落里传出了淡淡的钢琴声,这里有伴唱还是有一次知道。如同,钢琴声一样,歌声传出的是清淡,惆怅的感觉,不管唱的是什么歌。
没有去留意身边的音乐,本来吧,音乐在这里最多也是个点缀。隐约的觉得一首一首在流畅着,没有一个字多余的说明。
"今天的最后一首歌,送给你,今天是你的生日,生日快乐!你,你现在还好吗?"
我可以不留意那些个歌,可是无法不留意那个声音,当它从一处的角落里传来的时候。
不会的!我一定是喝多了!
我背过身去。声音躲在毛玻璃后面,隐约的是一个单单的身影,坐在钢琴边。

你的世界距离我遥远
我的爱情你放在一边
不知不觉回忆取代着一切
爱得再深已是从前
你的梦想我不再了解
我的心情是有些抱歉
人来人往寂寞会成为习惯
唯独对你有些想念想着你
你现在还好吗?
是否过着你想要的生活
我不能为你做到的是不是你已拥有
你现在还好吗
是否还是那么苦苦执著
有没有人让你真正的快乐

我现在还好吗?不好!有没有人让我真正的快乐?可能有吗?我不知道餐厅里为数不多的人是不是正看着伫立的我,看着我任眼泪肆意横流。
一定是2年来的自我麻痹让我迟钝,那么多首歌了都不知道是他在唱,甚于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玻璃后,我也是一步也动不了。所有的思念,心痛,苦楚,不甘都只能在心里汇成曾经千万次呼唤的名字:小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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