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痕————莫离
莫离  发于:2008年12月1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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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说着,那边罗伊笑着过来,朝莫非扔来一罐啤酒:“莫……师兄,先干为敬!”言毕又大口喝起手上那罐,莫非温和道:“罗伊,少喝点,今天你生日,别最后躺着回去。”
“哈!”罗伊笑出声来,弯下腰,直视他的眼睛,但是莫非发现她的目光已经开始涣散,她吃吃笑道:“你关心我?——为什么……”
Richard面色开始发白。
莫非勉强微笑:“果然乐极生悲,海量的罗伊竟也有这等时刻。”一边抬头叫两个女同事过来帮忙照顾。
“不要!放开我……”罗伊咕哝着,无力挣扎,冷不防一把攥住莫非领口,努力企图将他拉向自己:“为什么……我还有哪里不够好?呜呜……求求你……”
周围突然安静下来,所有眼睛都看向这边,有人低低惊呼,莫非猛然醒悟,自己被扯开一小片的衬衫下,胸口的皮肤密密麻麻布满暧昧淤红,情色无比。不由“啊嗷”一声,霎时脸涨的通红,用力掰开罗伊手指,然后手忙脚乱扣上扣子,连最上面一颗也不放过。
晚了,众人已然尴尬的别过头,努力控制面上表情,暗自开始揣测罗伊同他有何不可告人的关系……
莫非在那里窘的要死,偏这种时候又一句话都说不得——如今说什么都是错,只怕越描越黑。饶是他磨炼多年,竟是不知所措,钱柜空调大开,莫非额头却开始密密布满汗珠。
罗伊半歪在沙发上,还在笑着,却是泪流满面,跟着音乐断断续续哼着:“……我愿意为你,忘记我姓名……什么都愿意……”
本来欢欢喜喜一场生日会弄成这副模样,实在所料未及。众人面上都有些讪讪的,一个一个找借口开始撤退,不多时已走得差不多,包房一下空落落的。莫非看着唯一还留下来的Richard,有些歉意的勉力微笑:“怕要烦你和我一同送她回去了。”
Richard不作声,清秀干净的脸庞有点苍白,表情莫测,半天轻声道:“喧哗半天,莫先生想必累了,不如我来送她。”言毕,上前小心将那犹自呜咽的女子扶起,艰难移步。
看着眼前场景,莫非突然一阵萧索,说不出的郁郁,只得道:“罗家地址是……”
“不用了!”Richard大喝一声,沉默片刻,然后低低道,“我都知道的。”连抱带拉,夺门而去。
终于只剩自家一个,莫非狠狠拉开一罐啤酒,屏住呼吸大口大口喝个精尽,然后一把捏扁,用力朝地上砸去。
真是,钱柜有那么好的隔音效果。
慢慢用手背抹去嘴角液体痕迹,莫非召来服务生,准备付帐。生平少有的尴尬发生——早上匆忙混乱,忘了带钱包!呆滞三秒,一股脑情绪翻腾过来,莫非竟笑出声,且愈笑愈不可止。面庞尚不脱稚气的服务生静静立在那里,神色如常。这种场所做的孩子,早见惯三教九流,千奇百怪事件,面皮功夫炉火纯青。
一时笑岔气,莫非不住咳嗽起来,边掏出手机,想也不想就拨通那个号码。 “洛君平,我忘带钱包被扣下,请速带上银两赎人。”
那边呆了一秒,然后是压抑着笑意的温柔声音:“地点?对方可曾善待人质?”
莫非开掉最后一罐啤酒,猛灌一口,剧烈咳嗽,那一头洛君平声音严厉起来:“怎么回事?你在哪里?为何咳成这般?”
“钱柜xx店。”莫非咕哝一句,头开始疼痛,仿佛有尖锐钢针慢慢刺入。
“二十分钟,等我。”那边立刻挂断,干脆利落。

出钱柜大门,两人一前一后走向泊车处。洛君平表情尚有余悸:“权当教训,下次切记不可狠灌。”
莫非不作声,面上神情奇异,忽而温柔,忽而索然。洛君平为他拉开车门,莫非看看他,眉头轻轻纠结,轻声道:“我又不是女人,自己来便可。”
洛君平呆了呆,竟是怔怔望着他,说不出话来。莫非脸上淡淡的,弓身坐上副驾驶位。洛君平独自在那里站了一会儿,默默坐上驾驶位。
一路无话。 自 由 自 在
40码匀速慢慢开,许久才到莫非住处。洛君平伸手欲为他开车门,忽然又顿住了,手臂停滞在半空,进退不得。莫非侧过头,正好对上他的眼,纯黑色黑曜石,微微惶惑的张着,莫非突然觉得心脏某个角落变的非常柔软,轻轻揽过他的头,细细吻上那双漂亮的眼,纤长的睫毛颤抖着,却不肯闪避。莫非紧紧抱住他,小声呢喃,像说给他,又像说给自己:“Forgive me…下次不会了。”
洛君平不说话,只是把他抱的更紧。
许久,松开,两人都有些不好意思,看着对方,不约而同“你……”相视一笑。“你先说!”又是异口同声——这下两人都笑出来了。洛君平叹道:“昔周幽王烽火戏诸侯,只为搏美人一笑,原来真能销魂。”
莫非似笑非笑,托起他下巴,故作端详:“唔,果然颇有姿色。”
洛君平失笑,配合的略低头作羞怯状:“残花败柳,有辱尊目。”
莫非之前不快早抛诸脑后,此刻邪邪一笑,伸手拉住他领带,缓缓将他拉向自己,在他耳边吹口气,声线迷离:“你已占尽便宜,今晚换我。”
可怜那头正陶醉的某人,这话入耳,需要思索片刻方才明白过来,登时愕然。莫非看这他脸上一点一点爬上红晕,竟然心情大好,愈发戏道:“保证落力服务,尽心尽职——阁下不妨考虑。”
洛君平咬牙微笑:“洛某一把年纪,肌体僵硬,莫非何苦来哉?”
“放心,我不嫌弃。”莫非闲闲一笑。
“我会自惭形秽。”洛君平苦着脸。
莫非惊讶:“这般漂亮健美身体,已是生平仅见——洛君平,你真以为昨晚我什么都没注意看?”
洛君平闭上眼,似努力压抑情绪,半天,还是没忍住,小小声咕哝一句:“会……很痛诶。”
莫非瞪大眼,仿佛看到外星人,胸口起伏,终于爆发:“那我就不痛啊?洛君平你这头猪!”
腾腾杀气,铺天盖地。
没奈何,洛君平终于服软,不情不愿挣扎出一句:“You win.”满脸悲壮神色,仿若献祭。
莫非笑容霎时灿烂无比。

10(上)
什么都可以不管,什么都可以不要,只要每天睁开眼,你就在我可以伸手触得到的地方。
——题记

初秋早晨的太阳光琐琐碎碎的从未拉严的窗帘空隙里漏进来,轻轻柔柔涂满房间中央的大床,床上是大片大片浅麦色皮肤,被阳光抹上蜜糖色,诱人之极。莫非慢慢睁开眼睛,有些迷惘的眨两下,伸个懒腰,手碰到一个温暖的身体,不由视线移过去,入目是洛君平沉睡的脸——啊,想起来了,昨晚,那番激烈……笑意慢慢爬上嘴角。
洛君平整晚都是趴着睡的,想来极不舒服,因为他偏过来的脸上,两道好看的眉轻轻皱着,仿佛还未从疼痛中解除。莫非有些心疼,小心的凑上前去吻了吻他下唇,并没有得到回应,他还在梦里。微微一笑,莫非开始回味昨晚情形……
洛君平看来是真的没有做0的经验,只是顺从的任凭莫非动作。只是,虽然莫非耐心做足前戏,并且用掉整瓶KY,进入的时候也是小心翼翼,却还是疼的他满头大汗。偏他又死不吭声,疼到极点也只是紧闭双眼狠咬下唇,满脸隐忍痛楚,竟是媚到不可言说。莫非被弄的进退不得——继续吧,实在不舍得看他这般苦楚;放弃吧,箭在弦上,且面对的又是这样极至美味——当下滞在那里。大约是觉察到他的犹豫,洛君平努力争开眼,艰难的对他温柔微笑:“That’s OK. I’m fine.”言毕,小心的轻轻动了动身体。莫非好容易强自压抑的欲望顿时如开闸洪水,肆虐不可收……
深深看着眼前睡颜,莫非表情稍许恍惚。
这是真的,洛君平,你是真的,对不对?
什么都可以不管,什么都可以不要,只要每天睁开眼,你就在我可以伸手触得到的地方。
只要,你在。

那人依然未醒,莫非轻手轻脚下床,进浴室洗漱。 晨浴进行到一半,哗哗水声里传来清脆电话铃声,莫非浑身一激灵,猛然想起今日乃本月最后一个周末,照例要回家陪父母吃饭,这个时候的电话多半是母亲打来,催促兼告知午间菜式云云。难道就这样冲出去?总好过他接吧?……
却说这头,洛君平迷迷糊糊接起电话,又迷迷糊糊应了一句:“Hello?”
那头楞了一下,然后传来一个中年妇女疑惑的不确定的口吻:“莫非……在么?”
半秒钟,洛君平大脑立时清醒过来,彬彬有礼道:“不好意思,您打错了。”赶紧挂断。
隔了十几秒,电话再度响起,正好莫非有一点踉跄的披了件裕袍就奔过来,发上泡沫尤未冲洗干净,水珠淋漓。急急抓起电话:“喂?”
“小非,是妈妈。” 自 由 自 在
“妈,近来可好?”莫非侧身坐上床沿,见洛君平已醒,投以微笑眼神,后者伸手抹去他鼻尖上一点水珠,将指尖放入口中轻吮,眼波带笑,挑逗意味十足。
“妈妈煮了你欢喜的小菜,可要回家午饭?”
“呃……”莫非挥开身上游走的某人狼爪,并狠狠瞪他一眼以示警告,一边看看时间,为难道:“中午怕是来不及了,妈,我来吃晚饭吧。”
“……也好,那早些回来。”
接下去是一段短暂的空白,仿佛母子都不知道该如何继续话题,那边是小心翼翼生怕触到隐疾,这边却是许多言语只在喉头哽着,艰于表达。
隔了许久,莫母方才轻声叮嘱道:“小非,早些回来,你爸爸嘴上不说,其实很想你。”
莫非脸上泛起复杂神色,自责自抑。洛君平见情形早已猜出大概,此时轻轻握起他左手,十指交叉,掌心相抵,莫非只觉一阵暖意,有些感激的对他一笑,换回对方一个调皮的眨眼。
莫非突然下定决心:“妈,我想带一个人来吃晚饭,可以么?”
洛君平霎时觉得心脏停滞。他从床上坐起身,不敢置信的看着他,满脸震动。莫非低头,很迅速的在他嘴角一吻,然后是无声的挑衅的笑。洛君平眼睛一亮,立刻反攻,非要占据主动地位,慌的莫非连连摆手,握紧电话往旁边闪避。
线路那一头,莫母终于开口,声音有细微的颤抖:“小非,你……说真的?你会带人回来?”
莫非安静下来,表情柔和,鼻子微微的酸:“是的,妈妈,我会带人回来。”
“……好,好的,那妈妈晚上多做些菜……哦,我去告诉你爸爸……”那边的声音竟有些哽咽。
莫非眼睛已然开始潮湿,他轻声道:“妈,没关系,不用刻意准备。”
那头又细细嘱咐几句,这才依依不舍的挂断。
这边,洛君平讶异:“你要带回的人……不会是我吧?”
“不要跟我说你今天加班。”莫非下巴一扬,方才温柔表情立刻换成凶恶面孔,十足霸道。
“不是不是……我是说,伯母知道你要带一个男人回家?”
“是。”
“这个男人不是同事,也不是朋友,而是……呃,You know what I mean?”
“当然。”莫非嘴角笑意盎然。
半晌,洛君平叹道:“伯父伯母好开通。”
莫非不做声,许久,方才低低道:“自三年前的事后,他们已只求我能够好好活着,如果可能,活的快乐。”
洛君平恻然,伸手将他揽进怀里,无声亲吻。
10(下)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有些手忙脚乱。初次拜访,洛君平认为需要准备礼物,莫非不以为然,觉得简单吃餐饭便好——“莫家人还不至于沦落到凭礼包丰厚来判断人品高下。”但是洛君平坚持,笑道:“头回拜见泰山,岂能失礼?”
莫非先是被逗乐,随即回味过来,随手抓起靠垫就砸:“是‘公婆’!洛君平,你休想占口舌便宜!”
可怜洛君平连招架都不舍得,只好哭笑不得由他虐待,一边啧啧叹气:“哎唷——这么凶,当心打坏了,今天下午二老面前给你丢脸!”
“你敢!”莫非横他一眼,扬起下巴,薄唇抿成一线——真是漂亮。
罢了,罢了,洛君平忍不住,大手一伸拉他入怀,丝绒般轻吻纷纷落下。方才还张牙舞爪的莫非突然红了脸,极乖极安分的将脸埋进他肩胛,半晌,小声道:“洛君平,你会宠坏我。”
“求之不得。”洛君平微笑,声音放的低低,似贮藏二十年红酒,醇厚醉人。

最终,温情战术下洛君平大获全胜,一边不住旁敲侧击莫氏夫妇背景喜好,一边迅速盘算。
莫父乃城中师大教授,专攻清史,书生意气、孤洁风骨数十年如一日,故而多少年来只赚得满腹学识、两袖清风,莫母本是大家出身,学业未竟便嫁与莫弈人,从此专心相夫教子,不问世事。
急急趋车返回自家住处,洛君平取出珍藏的两小瓶极品碧螺春,又专程折到精品店选购乌木镶银丝匣子,亲手小心封入,这才轻轻呼口气,转过头对着莫非微微的笑。莫非不作声,默默坐回车内,待开动后许久,方才幽幽道:“你……诶!”
洛君平表情稍许慨然,依然专心开车,只是分出一只手轻轻拍了下他左手,这才惊觉他竟然破天荒的没有戴那块手表,曾经被严密掩藏的手腕就这样赤裸裸暴露在空气里,已经不在意。 洛君平突然脑中轰然一声,每个细胞似乎都爆炸开来,热辣辣的翻腾。他紧紧扣住他五指,死命纠缠。
仿佛明白他的感受,莫非淡淡微笑,反手扣住他的手。

师大旧公寓楼,莫家门口,洛君平竟然有些紧张,这是许久不曾出现的情绪,不由自嘲的笑笑。莫非悄悄握下他的手,然后掏出钥匙开门,里面人听到钥匙声赶过来,于是一拉开便是母子相对的场景。洛君平立刻明白莫非精致的眉眼来自何方。
“妈,我回来了。” 自 由 自 在
“小非,”莫母仰起脸,微笑着仔细观察分别一月的儿子,然后欣慰道,“终于胖一点了,人也看着精神。”
莫非眼眶霎时发烫,忙侧身让出身后洛君平,犹豫了一下,小声道:“妈,这是洛君平。”
“伯母。”洛君平微笑欠身,双手奉上礼物。
莫母有些嗔怪:“家常便饭而已,何必破费。”因转头看向莫非,笑道:“定是小非不懂事,敲人竹杠。”
莫非很委屈:“怎么又怪到我头上来。”洛君平忙拍拍他背心以示安抚,换回一个警告眼神。
莫母将一切看在眼里,心头百味杂陈,只是,面上依旧笑微微的。

对在场每一个人,这一餐饭吃的都不容易。
莫氏夫妇毕竟有些无奈有些尴尬,虽然风度教养极好,难免细节上流露一二。莫非很是窘迫,从头到尾埋头白饭,全然辜负莫母精心备下满桌小菜。至于洛君平,他非常清楚自己的出现对于一个普通家庭意味着什么,表现稍有差池只怕便万劫不复。于是打点起精神,施展全部外交手腕,捕捉话题,铺展气氛,尽量照顾到每个人,又不能表现的太活跃以免流于轻浮,还要恰到好处的谦逊斯文……
一顿晚饭,简直比钩心斗角商业谈判更耗心智,不知不觉,洛君平额角细细密密爬满汗珠。莫非看在眼里,心中明镜似了然,不由偷偷自下面伸过手来握住他的,洛君平只觉掌心一暖,抬眼浅浅一笑,正好对上莫非关切目光,于是二人再度相视微笑。
这厢眉眼纠缠,落在二老眼里,也只得暗自叹口气,交换个意会眼神——罢了,罢了,这两个孩子,且由他们去吧。
莫母亲自布菜与洛君平,仿佛不经意道:“君平,听小非说,你是美籍?”
“是。”洛君平忙谢过,答道,“自祖父移民美利坚,叶家定居西雅图,迄今已有三代。”
“叶家?”莫非首先发觉不对,“你不是姓洛?”
莫氏夫妇也投来询问目光。
洛君平有些窘,笑笑道:“我随母姓。”
众人沉默片刻,明白触到隐痛,立时有些讪讪的,颇觉过意不去。
洛君平故作轻松的抿一口酒,笑容却不免艰涩:“叶家容不得此等伤风败俗的子孙,自18岁起,君平便与家中脱离关系,只身赴上海。”恋恋的看一眼莫非,洛君平低声道:“莫非,伯父伯母如此开明,你要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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