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让她下定决心,即便现在战争爆发一颗炸弹飞过来炸毁沈含烟的房子,她也要跟沈含烟一起留在里面。
她甚至有点感谢这次醉酒,让沈含烟在她面前流露了意外脆弱的一面。
她把沈含烟扶到沙发上的时候,沈含烟的身子软塌塌的,皮肤还是冷白色,但整个人烫烫的。
她甚至不太舍得把沈含烟放到沙发上,她留恋这种沈含烟能把全部重量压在她身上的时刻。
她给沈含烟冲了蜂蜜水,又给沈含烟拧了张冰毛巾敷额头,然后坐在沈含烟脚边的地毯上开始用手机查,据说手指上有两个穴位可以解酒,她又放下手机拉过沈含烟的手揉捏。
这让她想起了小时候那些季唯民不在的时刻,偌大一间老宅里,只有她和她的娃娃相依为命。
她假装喂娃娃吃饭,喂娃娃喝水,又假装娃娃生病了给娃娃吃药。
现在,沈含烟也变成受她照顾的娃娃了。
直到沈含烟哑着嗓子又叫了她一声:“季童。”
季童悻悻放开沈含烟的手,帮她轻轻把手放回沙发上。
好吧她知道她做的有点多也有点过,在照顾沈含烟这件事上,她过分热情了。
她只是在想,明明她能好好照顾沈含烟的啊。
沈含烟,为什么你一定要跟季唯民纠结不清的,而不选择依赖我?
这时王律师又给季童打了个电话,季童赶紧走到一边去接。
王律师说:“那边设计师收款的时间要提前两天。”
季童小声的说:“怎么这样。”
王律师叹了口气:“季童,你以前的成长环境太单纯了。”
“你以后就会知道,这个世界是很险恶的,人的心,也是很贪婪很复杂的。”
季童默默挂了电话。
她走回沙发边,坐在刚才给沈含烟按摩手指的地毯上。沈含烟是真的喝多了,虽然不吵不闹没有任何撒酒疯的行为,但看上去无比疲惫,而且就在刚才季童走开去接电话的一小会儿时间里,沈含烟睡着了,微微皱着眉。
季童想:沈含烟平时工作很辛苦吗?
她跪起来,凑到沈含烟身边停了一会儿,见沈含烟没醒,才悄悄伸着粉白手指抚了抚沈含烟的眉。
抚也抚不平。
季童怕再动下去惊醒沈含烟,坐回地毯上,压着自己的一条腿。
她凭什么觉得沈含烟应该不跟季唯民纠结,而选择依赖她呢?她现在这个样子,连自己的事都搞得一团糟。
忽然的一阵酒气上涌,让她的头变得越发晕乎乎起来,她端起茶几上沈含烟喝过的蜂蜜水喝了一口,已经凉了,喝到胃里冰冰的。
她把杯子放回茶几,小心的没有发出一点儿声音。
她往沈含烟身边凑了凑,趴在沙发边,伸手握住沈含烟的一点点指尖,然后趴在自己的臂弯里,像只依偎在沈含烟身边的小动物。
她本来只是想这么趴一会儿,她这段时间也好累,沈含烟身上的味道虽然混杂着她不喜欢的香水味,却还是让她好安心。
没想到她竟然睡着了。
再惊醒的时候,发现还留了点口水到自己的臂弯里,她赶紧轻轻放开沈含烟的指尖,扭身抽了张纸巾擦干净了。
所幸沈含烟还没醒,也就没发现她的这些小动作和丢脸的瞬间,她没看手机,只看到窗外的太阳已经沉沉落了下来。
黄昏了。
透过窗子照进来的阳光给沈含烟的脸涂了一层橘黄,季童这时发现自己一直蜷在身下的那只脚麻了,像有成千上万只蚂蚁密密麻麻在爬,可她一点也不想动,任凭那些蚂蚁爬着,她只想呆呆看着沈含烟。
沈含烟好美啊。
夕阳从沈含烟晒在阳台的棉麻衬衫和裤子缝隙里不断往里钻,给沈含烟平添了一种复古的光效。
沈含烟好像变成了一张历经岁月更迭的旧照片,季童忽然想,如果她像自我流放英国的那段时间一样、真的彻底失去了沈含烟,她洗出沈含烟的一张照片,放上几十年,应该就会变成这种效果,然后她会在她去世那天,安排人把沈含烟这张照片放进她冷却的合十的双手之间,带进棺材里去。
然而现在她离进棺材还有几十年的时间,她好端端坐在这里,沈含烟脸上那种旧照片一样的光效却让她恐慌起来。
好像时光深处有个湖,沈含烟一个人沉在了里面,离她好远好远。
她受不了这种恐慌感了,她要叫醒沈含烟了。
就在她要张口的时候,沈含烟的眼睛忽然睁开了。
她问季童:“我睡了多久?”嗓子还是哑的。
季童摸出手机看了看:“两个多小时。”
沈含烟白皙的手臂在额头上搭了一会儿,看上去酒已经醒了不少,但她躺着没有动,就那样垂着眼睛看着季童:“钱的事,你打算怎么办?”
季童:“我会想办法的。”
沈含烟:“想什么办法?”
季童不说话。
沈含烟:“你不愿意找我借钱,是打算去找季唯民要么?”
季童:“打死我也不会去找季唯民要钱的。”
沈含烟:“你倒是有骨气的很呢。”
季童小声说:“你都那么厉害。”
沈含烟:“什么?”
季童:“你都那么厉害,可以一个人搞学术、一个人应酬、一个人搞定那些老头子教授,你什么都可以一个人做到,为什么我就这么没用还要去找季唯民。”
沈含烟笑了一声,那更接近于一声冷笑:“这就是我今天中午带你去吃饭你的感悟?”
季童:“有什么不对吗?”
沈含烟:“很蠢。”
季童瞪着沈含烟。
沈含烟:“你别在我面前厉害,你这叫窝里横。”
在季童还没意识到这句话里藏匿的亲昵意味时,沈含烟就把话题转开了:“我带你去吃饭的意思,你想反了。”
“如你所说,我能一个人做到很多事,你有没有想过这是为什么?”
她缓缓从沙发上坐起来,拢了一下头发,指了一下茶几上的蜂蜜水哑着嗓子说:“给我喝一口。”
季童:“已经凉了。”
她马上爬起来跑进厨房,尽量不要让那只发麻的脚让她显得一瘸一拐的,她重新倒了杯温水又冲了蜂蜜,跑回客厅递给沈含烟。
沈含烟喝了半杯,又递给季童放回茶几上,其实季童也有点渴,但她不好意思当着沈含烟的面,喝沈含烟喝过的水杯。
沈含烟继续说:“因为我会利用我身边一切可利用的资源。”
“联系这两位教授,是我求K大同事帮我牵线搭桥的。今天中午让他俩和朋友喝酒喝尽兴,我又是让你帮我的。”
“至于我的那篇论文,不用他们的这项专利研究也可以,但那至少要多花我一年的时间,有这样一条近路摆在我面前,我为什么不走?”
季童呆呆看着沈含烟。
沈含烟:“季唯民是你拥有的资源之一,用好了,是你聪明。为了所谓的骨气不用,是你蠢。”
“如果你要为了这所谓的骨气,断送自己下半辈子的职业生涯,那就更蠢了。”
“让你陷入这个境地的,是你之前犯的一个愚蠢的错误,但你别用一个更愚蠢的错误,来为之前买单。”
季童深吸了一口气。
沈含烟真的很会摆弄人心啊。
她原以为世界上不会有任何人能说动她去找季唯民,哪怕她妈复活了都不行。
沈含烟说完又闭上眼:“我今天没什么做晚饭的力气,就不留你吃饭了。”
季童挠挠头:“那,我先走了。”
沈含烟:“再见。”
季童轻轻给她带上门,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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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童走后沈含烟又一个人在沙发上坐了好一会儿。
她是真的很累,喝多了,浑身没力气,手和脚都抬不起来。
晚饭就不吃了吧,虽然很久以前她是健**活的倡导者,但这真给她身体带来什么好处了吗?其实她也说不清。
这时门铃响了。
沈含烟没理,门铃就一直响。
沈含烟只好叹了口气去开门,门口是一个外卖员:“你点的粥到了。”
沈含烟接过。
她没点粥,不过她能想到是谁点的。
她拎着粥拖着步子挪到餐桌边,打开一看,是她上次给季童点过的姜丝鸡茸粥。很清淡,但姜丝辣辣的,倒让她喝多了酒吐了好几轮的胃舒服了不少。
餐厅一盏昏黄的顶灯洒下,照着她形单影只吃粥的身影。
明明刚才小兔子在的时候,还觉得屋子没这么空的。
而另一边,季童从沈含烟家出去以后,如沈含烟所料想的那般,拨通了季唯民的电话。
第85章
季童本以为她给季唯民打电话,季唯民会像上次一样不接,没想到季唯民很快接了。
季童反而愣了:“喂。”
“季童,什么事?”
季童这时的脸已经开始红了:“忙么?我到你公司楼下咖啡馆来找你一趟?”
“行,你来吧。”
不久后,季童坐到那家咖啡馆里等季唯民。
因为刚过完儿童节不久,店里到处还挂满了气球没撤,季童盯着那气球,膨胀的边缘有一道道褶,和沈含烟包上的那道褶一样,都像一张张笑嘴,在无声的嘲笑她。
季童粉白的手指摩挲在白色的咖啡托盘上,每一次有人推门进来她都吓得浑身抖一下,赶紧抬头去看,却每一次都不是季唯民。
季童索性低下头不看了,就死死盯着那瓷白的咖啡托盘,盯久了就发现白瓷里混了一个小小黑色的点,不知是什么,季童拿手去抠,抠不掉。
这时,有人坐到了她的对面。
哦妈的,季童在心里骂了一声。
在她一次次做足心理准备的时候,季唯民没来。现在当她全神贯注抠着那小黑点、全无心理准备的时候,季唯民又突然来了。
她紧张到被自己的口水呛得咳嗽了两声。
季唯民看上去很累,微微出神的看着那些气球:“季童,你还记得小时候过儿童节么?”
“那时你才上幼儿园吧,这么高。”季唯民笑着伸手矮矮的比划了一下。
季童心想季唯民真的老了,开始喜欢忆当年了。
季唯民:“我还记得那年儿童节,你们幼儿园给每个小朋友发了个小蛋糕,奶油的,就这么大。”季唯民用手指小小比划了一下:“上面好像还有朵粉色的花,对吧?”
季童呆呆看着季唯民。
季唯民:“那天是王叔叔帮我去幼儿园接的你,回来告诉我说,别的小朋友都把蛋糕吃了,就你把蛋糕给我带回来了。那时候你多小啊,真跟只小兔子似的,宝贝一样把蛋糕拿给我,说爸爸,抱我一下可以吗?”
天哪,季唯民讲的这是真事么?季童心里一片震惊。
其实季童记得有一年,幼儿园的确大肆庆祝了儿童节,好像是因为市里有什么领导要来参观。
她记得幼儿园挂满了拉花,记得要上台演一个宇宙题材的儿童剧,记得每个人被涂了年画娃娃一样的腮红,还有额头上那个小贴纸,她想要月亮的却被贴上了星星的,但她不敢跟老师讲。
她记得表演时她们跳了支很蠢的舞,记得幼儿园准备了小动物形状的饼干和牛奶给她们,甚至记得她去拿饼干的时候被她们班最厉害的小女孩推倒在地上,但她没哭,默默又爬起了。
她甚至记得她拍完裙子后,看看自己的手,手指上沾着细密的灰。
她记得一切细节,为什么就是不记得什么奶油小蛋糕?
莫不是季唯民的记忆出现了偏差?
她问季唯民:“儿童节那天我回来时什么样?”
季唯民笑了:“小脸蛋涂得红红的,像个年画娃娃似的,额头上还贴了个闪亮亮的贴纸,是月亮还是星星?”
季童脱口而出:“是星星。”
天哪,季唯民的记忆竟然跟她重合上了,那这一切就都不是季唯民的臆想。
可她怎么一点不记得有什么该死的奶油蛋糕?
她想了想,开口问:“后来呢?”
季唯民语带遗憾:“那天我很忙,王叔叔送你回来后,刚好就要从家里把我接走,那时催我的电话已经打进来了,我忙着跟客户通话,又被王叔叔叫着往外走,也没来得及抱你一下。”
季童沉默了一下:“那,蛋糕呢?”
季唯民:“蛋糕怎么了?”
季童:“你没来得及吃吧?”
季唯民:“哎,是没来得及。”他看着季童,好像有很多的感慨:“季童,从那天开始,你好像就再没跟我撒过娇了。”
季童默默看着季唯民。
她想起来了。
首先想起的,是季唯民口中那个奶油蛋糕被扔在垃圾桶里的样子,那个蛋糕被她固执的在家摆了一周,可季唯民好像去外地出差了,一直都没回来。
她还想继续留着蛋糕,却被家政阿姨很强硬的扔进垃圾桶:“奶油都坏了!吃了要拉肚子进医院的!”
她想起小小一个自己,站在垃圾桶边低头往里看,奶油蛋糕被摔得乱七八糟,和其他的什么蛋壳、番茄皮、纸巾筒混在一起,那朵粉色的小花也只剩了半朵,看起来像是开败了。
然后她又想起了自己站在季唯民面前,额头上贴着一个不那么好看的星星。
那时她多小啊,可她心里竟然有这样一个想法——如果没拿到想要的月亮贴纸,如果没吃到小动物造型的饼干,如果被班里最霸道的小女孩推的摔了一跤。
如果所有这些坏运气,能换来被爱的好运气,那是很值得的。
现在,成年的她突然被开启了脑中的一扇门,走进自己的记忆,冷眼旁观小时候的自己对季唯民深伸出双臂:“爸爸,抱我一下可以吗?”
成年的她在自己的记忆中冷笑:很天真啊季童。
天真到不知道季唯民的手机很快就会响起。
天真到不知道季唯民以后会越来越忙,也有越来越多的女人。
天真到不知道她当天渴求的那个拥抱,在以后的漫漫人生里再也没得到过。
季童吸吸鼻子。
她从小没出过车祸也没撞到过头,她就说她怎么会失忆。
原来是她主动屏蔽掉了。
屏蔽掉那个最后被狼狈扔进垃圾桶的奶油蛋糕,也屏蔽掉那个可怜得不到回应的自己。
其实季童到现在都不知道,那天季唯民接的到底是工作电话,还是哪个女人的电话。
她的眸子垂下去,盯着咖啡托盘上那个抠不掉的小黑点。
季唯民忽然说:“你想吃蛋糕么?”
季童:“什么?”
季唯民:“你小时候给我带回来的那个蛋糕,我不是没吃到么?”他把服务生叫过来:“你们店里有奶油蛋糕么?圆形的,白色奶油,上面有朵粉色小花。”
季童觉得有点好笑:那种老式的奶油蛋糕,现在早没地方再卖了。
果然服务生摇摇头:“没有,先生,不过我们有很多切片蛋糕,各种口味都有,要不我把餐单拿过来给您看看?”
季唯民犹豫了一下。
季童小声说:“拿来吧。”
服务生把餐单拿过来,季唯民看了眼季童没有接的意思,就自己伸手接过了。
他看着那些精美的图片,芒果,抹茶,海盐,两款巧克力。
季唯民的视线,落在那两款巧克力切片蛋糕上。
一款牛奶巧克力,一款黑巧克力。
季童心想:季唯民,如果你选牛奶巧克力,我就开口跟你借钱。
“借钱”是一个标志性/事件,标志着她在季唯民面前放弃坚持了这么久的自尊。
在这之前,她希望知道,季唯民多少是对她有点感情的,多少是用心记得了她的喜好的。
她不敢抱什么希望,虽然沈含烟无数次告诉过季唯民说季童喜欢牛奶,但这可是季唯民。
季唯民的脑子里,充斥着工作,女人,钱。
像季唯民这么讲排面的人,一定会选那款更贵的黑巧蛋糕吧。
季唯民把服务生叫过来了。
季童的眸子垂下去,再次盯住咖啡托盘上的小黑点,忍不住又伸手去抠,看到自己的手指都在发抖。
季唯民点点餐单对服务生说:“就要这款牛奶巧克力切片吧。”
季童惊讶的一下子抬起头。
季唯民笑笑:“怎么了?还有其他想要的?”
季童摇摇头,服务生拿着餐单走开了,不一会儿,端着一块牛奶巧克力蛋糕放到她们桌上。
季唯民率先拿起一个叉子,那小小的甜品叉在他手里像一个小孩玩具似的,他叫季童:“吃啊。”
季童拿起叉子。
牛奶巧克力的滋味,甜甜软软的化在嘴里。
她吸了吸鼻子:“季唯民。”
季唯民:“什么事?”
她张了张嘴。
本来以为今天借钱的话会很难张口,甚至她想过最终还是说不出口落荒而逃,却没想到被一块巧克力蛋糕撬开了嘴。
“我想借点钱。”
季唯民顿了顿:“多少?”
季童:“四百万。”
季唯民沉默了。
季童继续抠着咖啡托盘上的小黑点。
季唯民问:“干什么用啊?”
季童:“我之前犯了个很蠢的错误,被RID的前上司坑了,现在一个设计师要告我剽窃,除非给他七十万英镑私了,不然我的名誉就毁了,以后我就当不了设计师了。”
她小声说:“我自己有将近一百万,所以……”
季唯民又沉默了。
他重复了一遍:“不给钱的话,你的名誉就毁了,以后你就当不了设计师了?”
季童点点头。
季唯民:“不会坐牢吧?”
季童摇摇头:“应该不会。”王律师很厉害的。
季唯民第三次陷入沉默,缓慢的一小口一小口吃着那块蛋糕。
那块蛋糕上没有什么粉色的小花,但有颗小小的树莓,也是粉粉的可爱。
季唯民把那颗树莓叉进嘴里,嚼碎了,粉色的果浆迸发在齿间,但他看上去在走神想别的事,并没好好品尝蛋糕和树莓的滋味。
终于他再次开口:“季童,我公司这边其实出了点状况,四百万的现金我拿不出来。”
季童想起邓凯曾经提醒过她,季唯民从看守所出来后心态开始失衡,做生意的判读已没以前那么精准了。
但她没想过,曾经叱咤风云的季唯民会到这地步,拿不出四百万现金。
她张了张嘴,刚想说算了,这时,季唯民的手机响了。
季唯民看了一眼,压低声接起来:“喂?”
汪晨的声音传来:“唯民,订妇产医院VIP套房和月子会所的钱,你今天要打给我记得吗?总共是九十四万。”
咖啡馆里很安静,而汪晨那边很嘈杂,声音扬得很高。
季唯民声音却进一步压低:“知道,待会儿跟你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