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派蒙更加不懂,她感觉里面好像有很复杂的原因,可钟离不打算告诉他们。
好可恶啊。
派蒙想要抱怨,结果却听见空抢先开口。
“也就是说你现在是凡人了吗?”空试探性的问,如果是这样那他认为他彻底明白了钟离之前的话。
“是的,从此我不再是岩神摩拉克斯,只是钟离,属于我的责任已被交给璃月每个人的手里。”钟离坦然的说道,不经意间他又想起那日的雨后,在这不知不觉中他真的按规划的那样成为了‘凡人’。
明明只是行走在璃月的街道上,本是如过去千百年中一样,过着最平常的一天,可他却开始因为无意中听到的一句话思考是不是要退位。
可能他真的有些累了,不然怎么会被最简单的一句,你已经完成自己的责任,可以去休息了而打动。
“还真是难以想象啊。”派蒙挠挠头,“神明变成凡人,不对,应该是身份上变成凡人,这样我好像明白了你为什么不爱带钱,你之前还没完全转变过来凡人的身份,无法想象没办法变出钱的自己。”
派蒙说着恍然大悟,“而且你也不会饿死。”她还是在意这件事。
对此钟离非常的无奈,“为何会想到饿死?”
“作为凡人来说,没有钱吃饭当然会饿死。”派蒙理所当然的回应。
“在贸易之都,不只有摩拉能换来食物,知识也是可交易的一种,同样身份,人脉以及眼光也同样如此。”钟离认真的讲解,“置备送仙典仪所需物品时,你们应该看到了。”
“可是你说的那些都不是像给摩拉那样直观,在不知情的人看起来,你还是像个白吃白喝,要别人请客买单的社会废人。”摊了摊手,派蒙直白的说出自己的想法。
在讲完后,她还特意补了句,“说不定伊戈尔他们就这么看你。”在她的印象里,之前的那些花销可都是愚人众出的,而伊戈尔作为审账的那个人肯定知道。
钟离被这句话弄得有些沉默,一时间竟然找不到反驳的方向。
“伊戈尔不会这么想。”空终于忍不住,以他对伊戈尔的印象来看,对方说不定会觉得花点摩拉就把神之心拿到手算是划算的买卖,唯一值得苦恼的就是账目以及给达达利亚善后的问题。
派蒙却不这样想,她坚持认为伊戈尔的看法和她一样。
“正好我们去往生堂,不如顺便问一问。”派蒙觉得她和空没必要争论,这种事可以直接问当事人。
“也好。”同样想知道的钟离觉得派蒙的提议很合理。
多倾听他人的评价,能有助于发现自己的另一面,尤其是对于人来说。
空想了想也同意,于是他们也不再闲聊,径直走出北国银行走向往生堂。
再次来到街上,这次钟离的心境不同以往,过去他无论以哪个身份出现在街道上,都是作为岩王帝君在与民同乐,不像是今日这般放松。
“在得知钟离的真实身份后,和他走在一起的感觉不同了。”派蒙附在空的耳边念叨,“不知道该以神明的身份看待他,还是真把他当成凡人。”
空叹了口气,提醒派蒙几分钟前她才在北国银行给钟离起了个难听的外号,现在他们去往生堂,也是为了问问别人是不是这样看。
“那还是凡人吧。”派蒙赶忙说,这要是神明的话,她以后就只能在宝箱里开到卷心菜。
面对派蒙陡然转变的态度,空调侃了她转变的实在是太快了。
派蒙则纠正她是为了旅行考虑。
窃窃私语之间,往生堂也快到了。
隔着几步远的距离,他们就看见正站在门口与达达利亚以及伊戈尔谈话的胡桃。
“那就是胡堂主?”派蒙楞了一下,她没想到钟离的老板这么年轻,她还以为对方是和萍姥姥那样大。
胡桃听到脚步声转过头,然后她意外的挑了挑眉。
“旅行者。”在胡桃对面的达达利亚挥挥手。
这时伊戈尔也转过头,“你们过来了。”这比他想象的要快,他还以为他们要在北国银行多聊一会。
“是啊,我们要问一个关于钟离的问题。”派蒙还没走近就赶忙说出另一个目的,刚刚在路上和空关于钟离争论好久完全无法达成一致。
伊戈尔因为这个问题僵了一下,就在他要转过身问派蒙是什么问题的时候,胡桃先一步站出来。
“问关于钟离的问题?莫非你们也知道了?”压低声音,胡桃故作神秘的问。
派蒙眨眨眼,这一刻她感觉胡桃不简单。
“所以你早就知道了?”派蒙反问道,他想钟离是岩神这件事原来这位胡堂主是知道的。
回忆起提议为钟离安排的‘相亲’,胡桃笑眯眯的说,“当然。”
“那……那你怎么看?”这下派蒙好奇了,她想知道胡桃是抱着什么心情,在明知钟离是岩神的前提下还敢雇佣他。
“还能怎么看?这种事情很平常吧,不能因为是钟离,就觉得意外。”胡桃说完看见的是派蒙吃惊的样子,这令她不禁补充,“虽然我在知道后也挺意外,但是我一直很支持。”
追求感情这种事她当然很支持,往生堂做了这么多年白事生意,都忘记红事怎么做了。
“竟然是这样?怪不得是由往生堂举办送仙典仪。”彻底被胡桃的发言震撼到,派蒙此时再看向钟离,不禁发自内心的说,“你真的是有个好老板。”
“胡堂主一向如此。”钟离不着声色的回答,他早看出派蒙和胡桃聊得不是一件事,不过在这种情况下,他没有必要要戳穿她们。
被夸奖的胡桃笑了两声,旋即作起我介绍,“我是胡桃,往生堂第七十七代堂主,也是钟离的老板。”说着她做出请的姿态,“旅行者,接下来我想和你以及公子阁下聊聊送仙典仪事。”
她特意只点了空和达达利亚,没有提伊戈尔。
伊戈尔也明白胡桃的意图,他微微吸气,在主动提出一起进去,还是和钟离一起留下之间,最终选了后者。
有些事不是逃避能解决,至少现在有空和派蒙在,整体的气氛不是那么的尴尬,所以趁着这时候和钟离面对面聊一下也挺好的。
“那我们一会再问伊戈尔吧。”派蒙觉得谈正事要紧。
空犹豫了几秒,他下看向伊戈尔,正好和他的眼睛对上。
在目光相接的瞬间,伊戈尔在空眼里读出关心,突然间他明白空为什么要一起过来。
“那你们先进去谈送仙典仪,我在门口等你们,毕竟接下来的事我帮不了多少忙。”伊戈尔特意说道,好让空不用太担心,对于接下来的事他有心理准备。
自知是说给自己听,这令空心情变得复杂,更加想再问问伊戈尔要不要进去。
可是这次他还没说就一道声音打断。
“是啊旅行者,我们先进往生堂里,别让胡堂主等太久。”
达达利亚的语气来带上几分无奈,“送仙典仪可是马上开始了,我花了这么多摩拉,可不能在最后关头打水漂。”他听起来像是真的很在乎那些花费一样。
“好,我明白了。”空把嘴边的话换下去。
“嗯嗯,那我们快点聊完,钟离就不用来了,不然说不定又会多些花销。”眼看差不多,胡桃终于把她那句安排说出来。
钟离闻言笑了一下,他怎么能不知道胡桃要做什么。
不过也好,他是想和伊戈尔说一些话。
“那快点进去吧。”等的不耐烦的派蒙开始觉得这群人好啰嗦,而胡桃也是的,嘴上说着很急,可表现的一点都不急。
所以这是为什么啊?
派蒙终于察觉出不太对,可她还未深入想下去,就见空等人走进往生堂。
没办法派蒙只好忘记那种古怪的感觉,跟着他们一起进去。
一时间原本热闹的往生堂门口变得安静。
“换个地方吧。”钟离轻声提议。
点点头,伊戈尔没出声,跟着钟离的脚步绕到往生堂门口的一颗树下。
伊戈尔对草木没有什么研究,但即便如此他也能看出这是一株却砂木,在下面还有块类似于石碑的石块,由于有一定的年份,所以已经看不出上面的字。
“这是胡堂主年幼时种下,那块石碑亦是她雕刻。”钟离对伊戈尔说道,“你已调查过我的资料,想必也知道我那些的‘经历’。”
“是的,那份经历的完美无缺。”轻叹一声,伊戈尔承认,然后他忍不住问,“胡堂主的爷爷,知道您的身份吗?”他觉得这份履历应该是有真实的部分。
钟离回想着回答,“也许,我不能确定。”仔细想来那位往生堂的七十五代堂主从未正式的提起过。
“神还有不确定的事?”伊戈尔下意识的反问,然后他才意识到,他陷入了刻板印象,认为神明无所不知。
“作为摩拉克斯我并不需要知晓身份是否暴露。”然而钟离并不觉得有什么,他娓娓道来,“但我想我确实担心过,因为我不希望钟离这个身份被认为神明的化身。”
如此一来就前功尽弃了。
伊戈尔在心里补充,随后他说,“您在这个身份上倾注了不少的心血。”制定一个完美的身份有多困难,他很清楚。
“到不能说是心血,而是一份愿望。”钟离看着因他的话变得迷茫的伊戈尔,他笑了笑,“也是我的第一个私心。”
听到这里,伊戈尔不知道为什么很想接一句,对神来说,他们不能有私心,可他想想如今的钟离,以是‘凡人’,说出这句话已没有意义。
没有私心的是岩神摩拉克斯,不是往生堂的客卿。
“为此我开始尝试真正以凡人的身份行走于璃月。”钟离说着不免想起那些事,身份何时又是那么容易转变。
“这就是您不爱带钱的理由吗。”实在是没忍住,伊戈尔把心里话讲出来。
钟离有了派蒙的经历,对此他坦然的点点头,“是的,但也是在这个过程中我意识到对于凡人不只有摩拉有价值。”
对此伊戈尔无言以对,要是其他人这么说,他会觉得对方没有尝试,可偏偏是钟离,他说这句话就很正常。
某种程度来说,过去身为摩拉克斯就是财富本身。
就算是成为钟离,他也很难说快速转变过来观念,以契约和摩拉来衡量一切。
不过让象征摩拉的神,产生新认知的原因竟然是他缺钱……
伊戈尔对此实在是想不出说什么,他只好继续问道,“那您发现除了这些意外有价值的东西是有什么?”
这次钟离很快给出答复,“知识,见闻,人脉以及眼光,当然也包括自身的能力,这些全都是有价值,但不能用摩拉衡量的存在。”末了他想起什么,补充道,“还有感情。”
这个补充令伊戈尔呼吸一滞,他想了想问出那句话,“是我吗?”他知道这样太戏剧化,就像那些璃月流行的小说。
人们总是喜爱以感情将神明拉下神坛。
可真当这件事发生在自己的身上,却是另一种感受。
再一次的伊戈尔希望自己是自作多情了。
可惜事实与他的想法完全不同,钟离抬头看向那株树叶又一次变黄的树叶,“是,我最初接近你,是为实现我的第一个私心,既卸下神的责任。”
“直到那日与你交谈后,我发现我想让你留下。”
钟离的话令伊戈尔嘴唇动了动,他想说些什么,比如真的想让他留下,钟离完全可以直接向冰之女皇要求,他不会违抗命令,再说璃月也是个好地方,单论气候就比至冬好多了。
可是这些话他说不出口,那可以对摩拉克斯说,但不能钟离说。
既然他已要从岩神的位置上离开,那何必要再提起,再说伊戈尔感觉这说出来就像他在不满一样。
问题是他没有什么可不满的,一场对七星的考验换取一枚神之心,最终的结果不过是一名执行官被驱逐加赔点钱和做些退让,这笔买卖简直是太划算了。
伊戈尔的思维逐渐飘远,这像是一种防卫机制,好让他不注意接下来会到来的事。
“身为统治璃月的神明,我想要你留下是因爱才之心,可对于身为人来说却不同。”钟离这时视线下移,看向那块在时光中看不清字迹的石碑,“正是那一刻我有了私情。”
这时候钟离注视着伊戈尔,“自那时起我开始希望你能留在我的身边。”
伊戈尔闻言如本能般错开视线,他想问为什么是我,但又觉得说这句话没有意义。
对于伊戈尔的抗拒,钟离没有表现出失望的情绪,他只是陈述道,“这正是我发现的另一面,对一个人的喜爱,当我开始思考它之时,它便已经诞生。”
那是独属于钟离的一面,他或许可以融入凡人,但他终究不是真正的凡人。可当他产生对身为他神的一面近乎自私的想法时,他才真正意识到自己真的是个凡人了。
也是从那时起,他竟感谢起当初下定决心要走下神位,把璃月交给璃月人的自己。
千百年来,有无数的凡人,仙人乃至神明自他身边离开。而作为璃月的神,摩拉克斯不能长时间的为他们停留,他必须肩负着身为神明的责任向前走,如此一来才能让那些留在过去的朋友们安心。
可作为钟离他可以希望有人为他留下,也可以让自己停下脚步。
这个念头一经诞生,钟离忽然诞生几分轻松。
在把神之心交出的时候,他只觉得自己终于正式脱下那覆盖在脸上的面具,戴于头上的冠冕,可是此时他感觉如同一个为情所困的普通人。
以普遍理性而论,这种体验对他来说还是第一次。
也因这轻微的走神,他没注意到伊戈尔终于看向他,并且没有在他的身上读出那份轻松。
伊戈尔在听完钟离的诉说后,他心里浮现出一句话,他一直很孤独。
神与人的转变的,厚重的过去,那是作为凡人的他无法体验到的东西,但在看到钟离的时候,他感知到对方很孤独,不论是作为人还是神。
也许那份喜欢,这份告白,确实是自私的。
但这份自私是在对于神明,对人而言,希望另一个人留在身边是无比正常的一件事。
这一刻伊戈尔发觉自己无法再把钟离当做神明来看,同时他想如果对方再说一遍让他留下,那他真的可能会留下,并且他的预感告诉他,钟离会这么说。
出乎预料的是钟离没有这样说,他回过神,这次伊戈尔没有再错开眼睛。
“我不会强迫你留在璃月,你有你的责任。”钟离以近乎鼓励的语气说道,他看到伊戈尔错愕的神情,“但我会等你也卸下责任的那天。”
说完钟离又笑了一下,“或许这是我的第三个私心,当你想要选定一个地方的时候,我希望你能优先考虑璃月。”他到底无法要求一个同样追逐的人停下脚步,就像过去也无人要求他一样。
有些路总要走,这就是命运。
听到这句话伊戈尔咬了下嘴唇,不知道为何他又明白了人与神的差别。
也是在这时候他听到钟离近乎安慰般的话,“可能还有一点私情,我不想你是因为我的这些话才想留下。”这对他来说很像一份同情,虽然他不觉得不贴切,一时间却也找不到合适的词了。
听闻此言,伊戈尔深吸一口,他也跟着笑了下,“我明白了。”
这时他再看钟离,一种释然自内心涌现,“等哪天我想清楚,我想我会做出决定。”说罢他很想走上去和钟离拥抱一下,但想了想他没选择那么做。
每个喜欢他的人都比他懂喜欢的意义,他们很明确的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伊戈尔想起老师在酒后发出感慨,说他有一颗冰凌做成的心,晶莹剔透却又空无一物。这不是刻薄的评价,他的老师说那是女皇对他的祝福,也是他的劫难。
当他开始思考如何将心填满时,他会或许会比很多人都苦恼。
想到这里伊戈尔反倒开始期待了,因为他从不害怕苦恼,那本就是人活在世上的一种最常见的感受。
正巧一阵微风吹过,一片金色的叶子从那株树上落下。
“说来,你对一个人有无摩拉如何看待?”钟离突然问出一个很世俗的问题。
伊戈尔眨眨眼,他认真的思考后如实回答,“我觉得还是有摩拉比没有摩拉好。”不然他为什么要跳槽到愚人众,除了不想再参加各项典礼,不就是他们实在是给的太多了。
“是吗?那看来我该适当储备些。”钟离若有所思的说。
这令伊戈尔笑出声,他接着告诉钟离他加入愚人众的原因。
在讲述到一半的时候,终于谈完的三人走出来,看见有说有笑的两人,胡桃露出欣慰的笑容。
伊戈尔注意到达达利亚他们出来,停止了说话,向钟离道别,“那我先回去了。”现在回去,他还能稍微休息一会,顺便看看文件之类的。
“回去吧,路上慢些。”钟离自然的回应。
胡桃这下更满意了,这和在她旁边的达达利亚和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唯有派蒙还在状况外,然后她灵光一现,一下子想起来钟离好像说过他对伊戈尔有私情。
派蒙这下可算知道之前那份不对劲是从哪里来的。
哼,这是背着他们谈情说爱。
如此一想,派蒙好想知道伊戈尔和钟离到底说了什么,俩人进展到哪一步了。
“旅行者,我们晚上不如就去愚人众的据点吃饭吧。”派蒙为了听八卦,提出大胆的构想,“我想吃至冬菜了。”
空看了眼派蒙,想提醒她可以换个更合理的借口。
正当空想拒绝的时候,伊戈尔却先一步同意了。
“好啊,正好厨师正想念你们。”伊戈尔顺着派蒙的话说道。
达达利亚得知空和派蒙要回去,他摇摇头,“那我去找女士商量点事情,先不和你们一起走了,虽然不想见那个女人,可是公事归公事。”
对于达达利亚的话,空感觉这起码比派蒙的借口有点水平。
伊戈尔没有阻拦,又和达达利亚交流了几句工作上的安排后目送他离开,随即与空和派蒙一起登上来时的车。
车辆缓缓启动,胡桃挥着手向他们说再见。
等车子刚一走远,她就迫不及待的问钟离,“是不是成功了?”
钟离没有肯定也否定,他只是说,“我告知了他,我对他有私情。”这是他早就打算好的,等到一切落幕以后要做的事。
得知钟离说出来了,胡桃想起那些花,然后在心里想,她就说他把那些花拿走,就代表这事还有戏。
然而钟离的下一句就给她浇了一盆冷水。
“但他没有留下。”钟离直白的说道。
胡桃的笑直接在脸上消失,她怀疑自己听错了。
面对这样的胡桃,钟离解释,“他尚未想清楚,若是今日因我的这番诉说留下,那是对他的不公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