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头一尾,与韩宴隔得相当远。
巴佩亲王坐在韩宴的病房里,客套寒暄了几句,又留下一堆昂贵的礼品,这才起身离开。
伽因目送他离去,然后关上了病房的门,不知想起什么,又打开往外看了眼,却见巴佩亲王并没有离开,而是转身进了乔尼所在的病房,挥散了所有侍从,房门关得严严实实。
韩宴坐在病床上,平静问道:“他去见乔尼了?”
伽因关上病房门,闻言看了他一眼:“您怎么知道?”
韩宴:“猜的。”
韩宴今天格外沉默,就算说话,最多也就两三句。他的眼镜在事故中撞坏了,视线就像蒙上了一层白雾,看什么都有些模糊不清,包括那条腿。
伽因原本想给他倒一杯水,结果发现饮水机的开关不知道何时被关了,只好重新打开,静等烧热:“那些做笔录的军雌明天才会过来,您今天可以好好休息一下。”
韩宴嗯了一声,却并没有任何动作。
他的目光一直落在自己那条受伤的右腿上,不知在想些什么,时不时便会调整一下姿势,然而那种麻木的感觉却令他的眉头越皱越紧。
“麻药的感觉还没有消退,再过几个小时应该就差不多了。”
伽因仿佛注意到了韩宴平静表象下的烦躁不安,他帮雄虫整理了一下歪斜的纱布,然后用被子轻轻盖好,低声安抚道:“您很快就会痊愈的,再过几天就可以回家休养,不会留下任何后遗症。”
韩宴闻言一顿,下意识抬眼看向他,伽因却神色认真道:“瘸子有一个就够了,不会再有第二个。”
他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地告诉韩宴:“医生说过了,等伤口结痂,您就可以正常走路了。”
“您的腿很正常,绝不会变得和我一样。”
“绝不会变成和我一样的瘸子。”
他每重复一遍,就好像把自己那道一直未痊愈的伤口又反复撕开,直到鲜血淋漓为止。殊不知那些带着针的字句也深深扎进了韩宴心里,戳中了他前世最隐秘的痛处,揭开了他这辈子不曾宣之于口的秘密——
韩宴也是个瘸子。
他上辈子,也是个瘸子……
他的伤势甚至并不如伽因那么光荣,他不是在战场上受伤,也并不是因为救人负伤,他天生就是个瘸子。
老天爷好似早就预料到了韩宴长大会成为一个不择手段的人,早在他呱呱坠地那一刻开始就提前落下了后半生的惩罚,尽管那时他只是一个懵懂不知的孩童。
韩宴知道伽因说的都是真的,可他依旧从骨子里厌烦这种右腿不良于行的感觉,他也同样不喜欢伽因说的每个字、每句话。
韩宴悄无声息捏住了伽因的下巴,然后缓缓收紧力道,动作并不疼,但足够让后者安静下来。
伽因注视着雄虫,睫毛控制不住颤了颤。
韩宴却一言不发,慢慢贴近伽因的耳畔,轻轻蹭了蹭,堪称耳鬓厮磨。直到这个时候,男人才终于显露出了几分骨子里的冰冷,眼眸平静,声音却愈发低沉温柔,勾唇说了一句话:“我当然不是一个瘸子……”
韩宴骨节分明的指尖在伽因银色的发丝间缓缓穿梭,不知抱着怎样欲盖弥彰的心态,闭眼又低声重复了一遍:“我当然不是一个瘸子。”
当然不是。
不是。
他已经重新活了一遍,怎么能又活成一个瘸子的模样?
饮水机已经加热完毕,发出了咔哒一声轻响,韩宴注意到这一幕,终于缓缓松开了扣住伽因的手,然后掀开被子起身下床,一瘸一拐地朝着饮水机走去。
韩宴应该极其不适应这种“一瘸一拐”的动作,尽管这个动作上辈子曾经伴随他三十余年的时间,堪称熟悉到了骨子里。然而他走了一步就忽然僵住身形,站在原地一动不动,面色阴沉不定,迟迟也迈不开第二步。
伽因跟在他身后,忽然明白了韩宴想做什么,下意识上前道:“我帮您接水……”
韩宴却拒绝了:“不用。”
韩宴的指尖落在自己右腿上,缓缓收紧力道,又往前迈了一步,然而因为麻药未过,踉跄了一瞬险些摔倒,幸亏被伽因眼疾手快扶住了,只听对方语气焦急道:“您的伤口还没好,再这样下去会裂开的,我扶着您吧。”
韩宴牙关无声收紧,冷冷吐出了一句话:“不用你管。”
他第一次用这种语气和伽因说话,语罢用力想甩开对方,然而伽因却死不松手,僵持间就像一根绷紧的皮筋被人忽然从中剪开,最后他们两个谁也没站稳,反而因为作用力齐齐跌倒在了地上。
“砰——!”
“砰——!”
伽因撞到了椅子,韩宴撞到了桌子,他们两个跌坐在冰冷的地板上,互相看着对方,都愣了一瞬。
“……”
窗外阳光西斜,橘色的夕阳透进病房,照亮了地板,也照亮了这两个病入膏肓的瘸子。
韩宴似乎想尝试着站起来,但他稍一用力就又闷哼着跌了回去,一缕蓝色的发丝悄然滑落,神情冰冷而又狼狈,与平日游刃有余的上位者模样大相径庭。
“……”
伽因从未见过如此狼狈的韩宴,他悄无声息攥紧指尖,不知在想些什么,最后从地上站起身,一瘸一拐地走向了韩宴。
伽因这次没有把雄虫扶起来,他只是和对方一起坐在地板上,然后紧紧把韩宴抱入了怀里:“没事的……”
他收紧怀抱,把韩宴抱得很紧很紧,仿佛抱紧了曾经的自己,又好似隔着时空抱住了那个曾经身为人类的韩宴,低声反复道:“没事的……”
第80章 我不讨厌你
韩宴被伽因抱住的时候,身形僵硬了一瞬,他脸色难看地想要挣脱,却反被雌虫抱得更紧。伽因用力攥住韩宴的右手,落在自己那条残疾的右腿上,因为力道过大,指尖都泛起了青白:“您的伤和我不一样。”
伽因以前明明最讨厌旁人触碰他的伤腿,此刻却任由韩宴触碰,甚至强迫他去触碰,红着眼睛一字一句哑声道:“看见了吗,您不会瘸的。”
伽因并不知道韩宴为什么対伤腿的反应如此之大,归根究底,只能认为自己平常一瘸一拐的模样吓到了雄虫,対方担心变成和他一样的瘸子。
伽因忽然有些喘不过气,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咽喉,不止是因为韩宴的伤,更是因为他发现韩宴极其厌恶“瘸子”这个字眼,而他自己偏偏就是个瘸子,当年那种无力感再一次席卷了全身,偏又无法改变现状。
韩宴恍惚间只感觉有什么滚烫的液体落入了自己后颈,下意识想抬手触碰,指尖所及却是伽因的那条残腿,和他是如此像,却又如此不像。
韩宴的那条右腿,膝盖处是变形的,因为肌肉萎缩,比伽因要瘦一些,更孱弱一些……
他孩童时期曾经无比厌恶那条腿,用石头砸,用刀割,上面遍布着密密麻麻的伤痕,直到死的那一刻也未能完全淡去。
他以为自己早就忘了,但原来有些事根本忘不掉,哪怕换了一具身躯也还是忘不掉。
韩宴忽然安静了下来。
他察觉到了自己后颈的湿濡,抬眼看向伽因,这才发现対方不知何时哭了。
为什么?
因为自己的这条腿,还是他的那条腿?
韩宴悄无声息捏住了伽因的下巴,迫使他直视着自己,男人灰蓝色的眼眸就像冰川深海下最寒冷的一块冰,不带丝毫温度,听不出情绪地低声问道:“为什么哭?”
伽因痛苦闭眼,不愿作答。
于是韩宴又问了一遍,他这辈子什么都缺,最不缺的就是耐性:“为什么?”
伽因指尖颤抖,闻言悄无声息攥紧自己的右腿,不知以怎样的心情,沙哑着吐出了这句话:“您很讨厌瘸子,対吗?”
韩宴的指尖瞬间收紧。
伽因却继续道:“也许您当初不该和我结为伴侣的,和一只您如此厌恶的虫结为伴侣。”
他最后红着眼说了一句话:“抱歉,是我没能保护好您,让您受伤了……”
韩宴闻言指尖颤动了一瞬,不知为什么,缓缓散去了力道。他面无表情盯着伽因,却见対方眼角似乎有泪水落下,指腹控制不住动了动,替雌虫温柔拭去。
韩宴心想,伽因哭了。
自己从未対面前这只雌虫说过重话,也从未如此粗暴地掐住対方的下巴,今天却都尽数破例了。
韩宴了解伽因,他能窥见雌虫日常生活中的独占欲,还有眼底偶尔闪过的一丝病态迷恋,刚才那番话实在不像対方能够说出来的。
旁人厌不厌恶又如何?只要自己喜欢,就该紧紧攥在手里,这才是伽因。
雌虫总不会是想离婚。
萨利兰法没有这样的规矩,皇室也没有这样的规矩。
韩宴不允许伽因从他身边逃开。
他们两个的姿势悄然变换,韩宴不知何时将伽因抱进了怀里,然后死死收拢力道。他就像一个吝啬的商人护住了自己最后仅剩的财产,占有欲并不比対方逊色几分。
伽因身形僵硬了一瞬。
韩宴却什么都没说,只是伸手擦掉伽因眼角的泪水,然后抵着他的额头,顺着落下一个又个温热湿濡的吻,最后才是颤抖的唇。
伽因躲了一瞬,韩宴却并没有让雌虫如愿,他熟练撬开対方紧闭的牙关,如同以前无数个抵死缠绵的夜晚一样,亲密到极致的时候连灵魂都在颤栗。
伽因被迫回应着,恍惚间却感觉韩宴的手掀起了他的裤管,指尖顺着那条狰狞的伤疤一路向上,细细抚摸,试图抚平什么。
伽因面色苍白,艰难吐出了一个字:“不……”
他现在忽然不愿意让韩宴触碰这条腿了,因为他察觉到了対方的厌恶,対一个瘸子的厌恶。
“嘘,别哭。”
韩宴声音低沉,依旧专注深吻着伽因,就如同丛林里的野兽在舔舐伤口。他温柔抚摸着雌虫的那条伤腿,仿佛要牢牢记住这份残缺,记得比自己的那份还要牢,过了许久才终于停下动作。
韩宴背靠着床位,抱着伽因席地而坐,他恰好面対着那扇窗户,外面夕阳欲颓,落日熔金,那种温暖的光芒透进来的时候,整间屋子都是橘色的。
有那么一刻,他们两个都触碰到了阳光,尽管并不是初升的太阳,但対于在阴影中蜷缩的人来说,已经弥足珍贵。
他们的心并不明亮,仿佛假使有一天対谁产生了感情,连带着那份感情也是阴暗见不得光的。可除了那条残缺不能示人的腿,老天爷总该给他们一些可以得见天光的东西。
韩宴想起了伽因刚才说的话。
您很讨厌瘸子,対吗?
是的,很讨厌……
韩宴垂眸看向怀里的雌虫,対方不知是不是累了,此刻显得很安静。韩宴抬手摸了摸伽因微红的眼角,短暂沉默一瞬,最后终于吐出了一句话:
“我不讨厌你。”
伽因闻言一怔,下意识看向韩宴,却见対方灰蓝色的眼眸此刻因为夕阳照耀变成了橘金色,而在那种温暖的光芒下,有什么锋利而又冰冷的东西悄然融化了一角,只是因为太过隐晦,并不能窥见。
韩宴摩挲着伽因的指尖,将那枚银戒轻轻摘了下来,连同自己的也摘了下来。他将那两枚残缺的戒指当着伽因的面缓缓合拢,最后变成了一个完美无瑕的戒指。
他的这个举动并没有任何意义,仿佛只是单纯想给雌虫看一看而已,片刻后就又重新分开,将那枚尚带余温的戒指重新戴了回去。
伽因睫毛颤动了一瞬。
韩宴的小腿缝了针,不知是不是因为时间流逝,麻药的效力消失,他终于感到了几分酸麻疼痛,无意识调整了一下姿势。
伽因察觉到他的动作后,本能就想起身,然而目光不经意一瞥,身形却就此怔住——
他刚才一直坐在韩宴的右腿上。
因为这个认知,空气有了片刻凝固,静得针尖落地可闻。
伽因心脏一紧,下意识看向韩宴,却见対方同样也在看着自己。
光影游移间,男人的眼眸重新变成了灰蓝色。他一言不发注视着伽因,修长的指尖慢慢转动着那枚银色的婚戒,目光安静而又沉默。
他从头到尾也不曾推开伽因。
“……”
病房内暗了下来,太阳终于落山。
隔着一条走廊,乔尼住在另外一间病房,只是房门紧闭,一直没有打开过。
光洁的地板上散落着一地衣物,大多来自于雌虫身上,病床上鼓鼓囊囊鼓起一团,隐隐还能听见窃窃私语的声音。
乔尼虽然手受伤了,但并不影响他做别的事,他将巴佩亲王压在身下,无视了対方尴尬涨红的脸色,餍足趴在対方颈间,轻轻蹭了蹭,不满嘟囔道:“你都好久没来找我了。”
巴佩亲王似乎是想推开他,但看见乔尼手臂上缠着纱布,只能歇了念头,低声斥道:“胡闹,你现在受伤了,怎么还这么没规没矩。”
他原本只是打算来看看乔尼的伤势,没想到这只雄虫还是和以前一样不定性,偷偷释放信息素,稀里糊涂就滚到了床上。
乔尼想起刚才的酣战,眨了眨眼:“可你明明也想我了。”
巴佩亲王皱眉反驳:“那是因为你释放了信息素。”
乔尼伸手比划道:“我只释放了一点,没有超过安全线。”
言外之意,是你自己没把持住。
巴佩亲王闻言一噎,但见乔尼一脸委屈,又有些不忍心开口责怪。他叹息着伸手摸了摸対方脸上剐蹭留下的伤痕,眉头无意识皱起:“怎么好好的就出了事故,知不知道是谁做的?”
乔尼原本还有些懒洋洋的,一说起这个就瞬间来了精神,立刻添油加醋把之前的猜测又说了一遍,最后斩钉截铁的道:“肯定是杜兰特家族那些臭虫,除了他们还有谁会这么无聊!”
巴佩亲王心想这可不一定,韩宴最近势头正猛,在商场上得罪的対手不在少数,不过杜兰特家族的嫌疑最大,这一点还是毋庸置疑的。
巴佩亲王揉了揉乔尼的头发,神情若有所思:“这段时间你就在医院好好养伤,别的不用管,知道吗?”
乔尼看了他一眼,又收回视线,不知为什么没吭声,片刻后才闷闷不乐地问了一句话:“那你会不会和我结为伴侣啊?”
乔尼显然不是第一次问这种话,巴佩亲王闻言愣了一瞬,随即又恢复了正常,笑着道:“傻不傻,我的年纪都可以当你叔叔了,万一传出去外面会怎么想?”
闲言碎语,到底不好听。
乔尼哦了一声,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好奇问道:“我大哥前几天说要给我娶雌君,那你说我是答应还是不答应?”
巴佩亲王闻言身形一僵,陡然陷入了静默。
他一开始只是把乔尼当做疼爱的晚辈而已,但自从那个夜晚开始,他们两个的关系就好像怎么也扯不清了,断又断不了,分也分不开,令虫头疼。
乔尼还年轻,心思不定性,现在说要娶他,等以后听见了外面的闲言碎语,难保不会后悔,到时候他们两个又该如何自处?
巴佩亲王年纪大,思虑得难免多一些,他从床上坐起身,捡起衣服穿好,竟不知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心中有些异样的不舒服。
偏偏乔尼又凑上去问了一遍:“你说我娶还是不娶?”
巴佩亲王反问:“那你想娶吗?”
乔尼眨了眨眼,看起来很是无辜:“我不想娶,可我大哥他们万一逼着我娶,我也没办法不听。”
他语罢又补充了一句:“我大哥很凶的。”
巴佩亲王什么都没说,只是帮他掖了掖被子,情绪不明道:“你先休息,这件事等你养好伤再说。”
他需要几天时间来想一想,该怎么处理和乔尼的这段关系。
放开手吗?应该是放不开的,可真正想攥住,要考虑的因素又实在太多。
之后的一段时间,韩宴和乔尼一直在医院休养,期间军方负责调查案件的长官来过一次,详细询问了事发当天的所有经过,言谈间不着痕迹透露了一些消息。
“经过技术科的检验,您在事发当天乘坐的飞行器被虫安装了干扰装置,所以才会偏移原定路线驶向郊区。那两只雌虫的身份档案在数据库内一片空白,初步推测是流窜在外的星际海盗,他们无缘无故対您出手,很可能是受了谁的指使。”
韩宴一直坐在病床上静静倾听,直到听见最后一句话,才终于抬眼看向面前的军部长官:“所以你们查出来是谁了吗?”
凯恩少校解释道:“那只受伤的雌虫经过抢救终于保住了一条命,今天早上就已经被送到了军部接受审讯,应该很快就可以盘问出幕后主使,到时候一有什么消息,我们会立刻通知您的。”
他没说负责审讯的虫就是伽因,毕竟当时的场面太过血腥,不太方便透露。
韩宴习惯性想抬手扶一下眼镜,但忽然意识到自己的眼镜已经碎了,又收回了手,客气道谢:“麻烦你们了。”
“应该的,祝您早日康复,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可以随时联系我们。”
能和一只俊美的雄虫单独相处,无疑是件美差,但凯恩少校想起面前这位阁下的伴侣,就又歇了自己蠢蠢欲动的小心思,转身离开了病房。
凯恩少校经过走廊时,好巧不巧看见了一抹熟悉的身影,他见状走上前敬了一个军礼:“伽因少将。”
伽因刚刚从军部出来,就立刻赶回了医院,他见凯恩少校出现在这里,微不可察皱了皱眉:“笔录不是已经做过了吗,你怎么会在这里?”
凯恩少校犹豫道:“报告少将,我今天来给嫌疑凶犯办理出院手续,刚好阿什亚阁下想得知案情进展,所以我就……”
伽因仿佛明白了什么,声音淡淡道:“他需要养伤,以后有什么事直接联系我,不要再打扰他。”
凯恩少校只能尴尬应是。
伽因这才一瘸一拐走向病房,他进去的时候,韩宴正在垂眸操控终端,似乎是在忙公事,听见脚步声后,就下意识抬起了头。
伽因走上前,轻轻掀开被子检查了一下韩宴那条受伤的腿,伤口拆线之后现在只剩下一条淡粉色的疤,应该很快就能痊愈,低声道:“医生说您今天就可以出院了。”
韩宴嗯了一声,然后伸手拍了拍自己身旁的位置,等伽因坐过来之后,这才问道:“你刚才去哪儿了?”
伽因没有瞒他:“审讯室。”
他的军装里面有一件白衬衫,领口处有星点斑驳的血迹,不仔细看倒也察觉不出。
韩宴抬手摸了摸他的衣领,血痕还是新鲜的,听不出情绪的反问道:“受伤了?”
伽因这才意识到自己衣服上沾了血,犹豫一瞬,摇头解释道:“不是我的血。”
那就是别的虫。
韩宴没再继续追问下去,他掀开被子下床,准备换衣服办理出院手续,经过一段时间的养伤,他右腿行走的时候虽有不便,但已经不太看得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