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林深登时万箭穿心地疼。
　　“小鹿，你为什么会这么想，”他问：“是给我你的安全感还不够吗？”
　　路汀抬眼看他，眼眶微红，说不出话。
　　唐林深抚摸路汀的眼角：“是我的错。”
　　“不对，这是我的问题，”路汀抬掌，轻轻贴住唐林深的手背，“我的心理医生告诉我，因为我的病，所以产生不了正确的共情能力，我一直在……在自我怀疑。”
　　唐林深之所以循序渐进，就是怕太直白了会吓着路汀，没想到进度慢了，也会产生反效果。
　　他亲吻路汀的唇，是以安慰，也是藉慰。
　　这个吻很短暂，分开了，路汀咂摸着嘴回味片刻。
　　“哥，小杨是不是喜欢你？”
　　“是，”这种事情唐林深不会对路汀有所隐瞒，“我在今晚之前确实不知道这事儿，现在说清楚了。”
　　路汀在意的不是唐林深知不知道，他问：“她有我喜欢你吗？”
　　唐林深骤然间神魂动荡，“你说什么？”
　　路汀目光真挚动人，他又说了一遍，说给唐林深听。
　　“哥，她有我喜欢你吗？”
 
 
第60章 我爱你
　　这冲击力太大了，唐林深虽不是个在情路上身经百战的人，但毕竟年龄在这儿，人情世故经历得多，不会有特别震撼的感受了。
　　当下除外，他被路汀震荡得回不了魂。
　　路汀低头，缓缓伏在唐林深腿上，撒娇似的叫他，“哥。”
　　“嗯。”唐林深在开口时声音暗哑，很有质感，路汀喜欢。
　　“你不能这么说，”唐林深抚摸路汀的头发，又软又顺，“小鹿，没有人能比得上你。”
　　“我那天跟你去诊所，看见你忙，”路汀有些哽咽，委屈又无所适从，“哥，我觉得自己好像跟你……不是站在同一个台阶上的。你特别、特别遥不可及。”
　　路汀很紧张，唐林深顺他头发的手停了，停在路汀的后颈，轻轻捏了捏，他说：“我们都是吃五谷杂粮过日子的普通人，没有这么多区别。”
　　“有的，”路汀说：“我从小就是生活在这种区别里的。我的家人对我很好，社会怜悯我。可是哥，怜悯不等同于接纳，我花了很大力气才能走第一步，可也仅仅只是第一步。”
　　路汀说着话，眼泪流下来，顺着眼角滴在唐林深的腿上，渗透血肉。
　　“小鹿……”
　　“直到我遇见了你。”路汀哭得凶了，发颤的身体怎么也止不住：“我舍不得放开你。”
　　所以唐林深之前不敢轻举妄动，他也怕路汀跑了。
　　彼此都对自己不自信，于是两厢对抗下，竟成了这种局面。
　　路汀的症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仔细回想了一下，也跟唐林深说了实话。
　　“那天外婆出院，我跟妈妈回家，”路汀的哭腔还没收回去，依旧楚楚可怜，“她说我不可能永远跟你在一起的，你会成家。到时候，我对你来说就、就只是个普通朋友了。”
　　普通朋友，永远无法亲密无间。
　　唐林深听闻此言，沉默良久。
　　安静得让路汀觉得害怕：“哥？”
　　“小鹿，”唐林深温和地问：“你想听听我的陈情吗？”
　　路汀稍怔：“什么？”
　　“我的性格其实挺闷的，对人冷漠，没多少人愿意跟我相处。相处了也觉得我乏善可陈，没什么情趣。”
　　路汀笑了笑，说：“乱说，我觉得你特别好。”
　　“嗯，因为我只对你好。我之前那一段感情、我跟他谈恋爱，随泼逐流地想尝试所谓感情上的波动，但一无所获，甚至觉得自己单独过一辈子也挺好的。”唐林深护着路汀的后颈摩挲到他的耳垂，不轻不重地捏，“小鹿我见到你的第一眼就想把这世上最好的东西都给你——我也遇到了你。”
　　路汀将要溺死在深海里，被唐林深捞了出来，他摄取新鲜空气，有了豁然开朗的心境。
　　“哥，”路汀坐直了，脸上还有泪痕，他跟唐林深对视，不再回避目光，“你会跟别人谈恋爱吗？我、我只要一想到你跟别人好，我就特别、特别难过。”
　　唐林深亲吻路汀的眉眼，缓缓向下。“以后不会了。”
　　“那你能跟我谈恋爱吗？”
　　唐林深的吻怔住了，停在路汀的鼻尖上。
　　路汀微微抬高下巴，他回吻唐林深，主动伸出舌尖，“就跟俏俏姐和张老板那样，好像也不太一样。这种该叫什么？哥，是男朋友吗？”
　　唐林深有极大的克制力才能显得八风不动，但他依旧热泪盈眶，酸涩又甜腻。
　　“小鹿，”唐林深说：“这些话原本应该我对你说。”
　　“没关系，我明白的。”
　　唐林深笑了笑，问：“什么时候明白的？”
　　“那天除夕夜，你吻我的时候，”路汀抬眸，继续吻他：“我知道接吻是因为喜欢，不是安抚——哥，我特别喜欢跟你接吻。”
　　他们口齿相缠，发出黏湿的声响。
　　“以前怎么不说。”
　　路汀猫似的笑：“不敢说。”
　　唐林深难得局促：“我也不敢，只能小心翼翼，怕你疏远我。”
　　不过现在敢了，什么都敢做。
　　沙发坐着太累了，唐林深架着路汀的腿弯起身往床上走，他将人轻放在床铺上，俯下 身又吻。
　　“小鹿，”唐林深简单又直白，有些衷肠也没必要诉说了，“我们谈恋爱好不好？”
　　“好呀，”路汀很青涩：“可是我不太会。”
　　唐林深说：“没关系的，我教你。”
　　路汀双手挂上唐林深的肩，说嗯。
　　他嗯完了，唐林深也没有下一步动作了，他们面面相觑。
　　路汀问：“哥，我们说完话了吗？”
　　唐林深微不可见地点头，“说完了。”
　　“那接下来该干什么？”
　　唐林深有些生理反应了，不好启齿。他不想找借口，干脆直接要说了，突然余光看见放在床头柜下的花。
　　唐林深的脸埋在路汀肩上舒缓心绪，试图分散注意力，他问：“你怎么把天竺葵拿来了？”
　　“我要送给你的。”
　　唐林深缓缓抬起脸，他们鼻尖抵着鼻尖，滚烫呼吸交缠不休。
　　“好，我收了，”唐林深笑着问：“它代表什么？”
　　路汀眼眸微颤，皆是虔诚爱意，“思念、相遇，你在我脑海挥之不去。”
　　唐林深半靠在床头，他内心震荡不止，将路汀捞起，跪坐在自己小腹之上。呼吸间带出嘶哑的低鸣声，像一只困顿许久的野兽。
　　“好，乖孩子。”
　　唐林深的手进入路汀单薄的睡衣内，落在他莹润肌肤之上，顺着脊椎骨摩挲往下，最后停在尾椎。这位置很敏感，他指尖轻轻打了个旋。
　　路汀受不住，颤得太厉害了。
　　“哥，”路汀急于寻找更加结实的安全感，他攥紧唐林深的身体，问道：“你会一直喜欢我吗？”
　　唐林深咬路汀，哪儿都咬，“我会一辈子爱你。”
　　陌生的身体反应再度席卷而来，路汀低头看，发现唐林深也是这样的，他心安理得地接受了。
　　单纯的接吻已经缓解不了欲望之下迸发出来的火热爱意。
　　唐林深试着突破，但太困难了。
　　路汀呜咽着挣扎：“哥，难受。”
　　唐林深把他捉了回来，问：“疼吗？”

　　路汀点头说有一点。
　　唐林深就不忍心往深的继续了。
　　室外月光被乌云遮蔽，空气骤然闷热难捱，湿润空气在阵阵雷鸣下显得不那么含蓄了，就跟凌乱床铺上的景色相似，是风雨欲来的狂浪。
　　温雾屿盘腿坐在竹棚下赏月，他双目半阖，抬手指天，在东南方向比了个圈，“明月直入，无心可猜。”
　　“别背诗了，”扶曜在他身边，轻轻拨董他手腕，调整了方向：“月亮在这儿。”
　　温雾屿问：“今晚的月亮好看吗？”
　　“刚才挺好看的，现在没有了。”
　　“嗯？”
　　扶曜叹气：“要下雨了，没听见雷声吗？”
　　“听见了。”
　　温雾屿话音刚落，暴雨就下来了，赏月成了赏雨。温雾屿觉得无趣极了：“他俩什么时候能完事儿，今晚这顿海鲜还吃得上吗？”
　　扶曜没说话。
　　温雾屿伸手摸，没摸到人，“阿曜？”
　　扶曜拉住了他的手，“我在。”
　　“想什么呢？”
　　扶曜思忖片刻，说：“想让你去治眼睛。”
　　温雾屿无言以对：“你怎么又提这事儿，我还没全瞎。”
　　“你别为这事跟我置气，我这段时间很焦虑。”
　　“焦虑什么？”
　　扶曜苦笑：“我怕你彻底看不见，那就真的来不及了。”
　　温雾屿笑了笑，轻描淡写：“没事儿。”
　　“雾屿...”
　　温雾屿摸到了扶曜的胳膊，很潮，也滑，汗水混着雨水，抓不住。于是他点着手指往下，勾住了扶曜的手指，轻轻一缠，百媚微笑：“看不见也好，以后墨镜不戴了，盲杖也不需要了——阿曜，你当我的眼睛，好不好？”
　　扶曜说好，心却在刀山火海里滚，他总认为自己抓不住温雾屿。
　　雷阵雨来得快去得也快，在烘热的土地上留下水迹，立即被蒸干了。雁过不留痕，被折腾惨的好像只有路汀。
　　但其实唐林深也没怎么折腾。
　　路汀第一次经历这种事情。
　　他青春期有过几次反应，都是在慌乱中度过的。路雅芬认为性不可言，所以没有跟路汀解释，含糊其辞的过去了。
　　这次不一样，他含糊不了，只能直面唐林深的冲击。于是青涩之下给予唐林深的反应是最真实的战栗。
　　也带着唐林深经历了一次最纯粹的鱼水之欢。
　　路汀侧躺在凌乱的床上，身体半曲，捂着小腹，他一条腿不由自主地往里缩，整个身体透着熟红的水色。
　　路汀身上沾了痕迹，不多，大部分都落在唐林深的掌心里了。
　　唐林深抵着额头碰了碰路汀的脸颊，他问：“小鹿，还难受吗？”
　　“不、不难受了。”
　　“嗯，好。”
　　路汀的脖颈有痕迹，唐林深咬的，他抬眼看，问道：“哥，这就好了吗？”
　　唐林深含蓄摇头。
　　“啊？”路汀似懂非懂：“还、还有啊？”
　　这反应有点可爱了。
　　唐林深抽纸巾擦干净黏腻的痕迹，“怎么了？”
　　路汀收回目光，又把脸埋回枕头里，“我肚子饿。”
　　唐林深：“……”
　　哦，对，还没吃晚饭。
　　情感上的试探可以因为某个契机突飞猛进，但身体不行，循序渐进的习惯是日后生活的铺垫，这个急不来。
　　“先洗澡，”唐林深笑了笑，“洗完澡下楼吃饭。”
　　路汀问：“热水器坏啦，去哪儿洗？”
　　唐林深扬眉，他给扶曜打了个电话。
　　高效率交流，简明扼要地说了重点需求。唐林深挂了电话，他找了条浴巾，把路汀裹牢了抱紧。
　　路汀有气无力，“哥，去哪儿？”
　　“温老板的房间空着没人住，暂时借我们洗个澡。”唐林深端着大尾巴狼的模样，温润微笑，“海鲜餐已经上桌了，他们等着我们呢。”
 
 
第61章 谈恋爱
　　洗个澡也没能消停，他们坦诚相待，总会起点摩擦。
　　路汀腿软走不动路，看起来倦恹恹的。温雾屿看见了，还得装作看不见，心里暗骂一句唐林深衣冠禽兽。
　　月下不饮酒，浪费月光了。竹棚下铺了一桌海鲜，路汀想吃，但懒得剥开。唐林深替他剥，剥完了亲自喂。
　　这二位你浓我浓，快速从捅不开窗户纸的暧昧状态进展为热恋期，没一点儿过渡。
　　“喝点酒吗？”扶曜问。
　　温雾屿眼不见为净，又被扶曜挑起了酒瘾，他说好。
　　“海鲜配酒，容易痛风，”唐林深偏头看了眼温雾屿的腿，问：“温老板，你的腿还好吗？”
　　“好啊，”温雾屿笑着说：“唐医生妙手回春。”
　　唐林深淡定收下夸赞：“好了也要注意，需要定期复查的——你来复查过吗？”
　　温雾屿说没有。
　　他很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唐林深看出来了，也没继续往下说。
　　扶曜等了等，没等出所以然，挺无奈的，回房拿酒去了。
　　倒是路汀，没那么多曲折离奇的心思，他问：“温老板，你腿也不好吗？”
　　“嗯，”温雾屿淡淡地应一句，“旧伤了。”
　　“我之前也受过伤，哥给治好的，也总疼，”路汀给温雾屿倒水，“你要注意身体呀。”
　　唐林深微怔，立马不搭理温雾屿了，他偏头问：“小鹿，你最近的腿还疼吗？”
　　“不疼了，”路汀跟唐林深对视，又想起不久前他们在房间里做的那些事，心还是烫的，忍不住脸红了，“不、不疼了。”
　　唐林深蹭蹭他的头发，“明天就回家了，晚上早点睡。”
　　温雾屿阴阳怪气地‘哎哟’一声。
　　唐林深斜眼过去，“有事儿？”
　　“没事。”
　　扶曜端着酒坛子过来了，“杨梅酒，少喝一点不会痛风——你们在聊什么？”
　　温雾屿知道扶曜在套话，他给自己打掩护：“唐医生和汀汀明天就走了。”
　　“不是后天吗？”扶曜问。
　　唐林深很久没喝酒了，酒味一飘出来他就馋，也不敢多喝，倒了杯底一点，抿一口，放下了，“我们先走，其他人后天走。”
　　扶曜好像有话跟唐林深说，没找着机会，温雾屿一直看着他。
　　晚饭吃成了宵夜，味道也不错。路汀给唐林深添酒，特别贴心，“哥，你再喝一点儿，没事的。”
　　杨梅小酒口味醇厚浓烈，入口灼心，就跟路汀似的让唐林深上瘾。到最后唐林深还是有点醉了，他酒量减退不少。
　　唐林深醉酒的状态很好伺候，他没有酒后乱性的德行，最多讨一杯水喝。路汀第一次照顾人，他觉得新奇，且无微不至。
　　夜深了，唐林深把路汀搂得紧，低声呢喃——乖，别跑。
　　在水云湾的最后一晚，很惬意。
　　路汀反应慢，他晕晕乎乎的，似乎还没正式进入‘我跟哥谈恋爱’的状态。他害怕一场美梦醒了，觉得特别不可思议。
　　第二天离岛，他们不高调，只有扶曜和温雾屿出来送。
　　温雾屿盲杖不拄了，墨镜没带了，他眼清目明，行动自如。
　　路汀时不时打量他，又不敢盯得太明显。
　　“乖崽，看什么呢？”
　　路汀往后缩了缩脖子，挺不好意思的：“温老板，你到底、到底……”
　　“偶尔能看见，”温雾屿不多解释，他伸手掐路汀的脸颊，说：“长得真可爱。”
　　唐林深和扶曜走在前面，听见这话回头了，“温老板，自重啊。”
　　扶曜也说：“自重。”
　　温雾屿懒得理他们，继续逗路汀玩儿，路汀要跑，叫了声哥，却被温雾屿拉回来，“你等会儿，他们话没聊完。”
　　“啊？”
　　温雾屿轻叹，又自言自语：“他憋一晚上了。”
　　扶曜知道温雾屿身上一堆毛病，但毛病也有轻重缓急之分，首先是眼睛。他想请唐林深帮忙，找个好点的医生来看看温雾屿的眼睛。
　　唐林深回忆温雾屿的病例，他如实跟扶曜讲了：“温老板伤在头部，直接关系到眼睛，可能眼科医生还解决不了的。这样吧，你们确定了去华朝的时间，提前跟我说一声，我联系眼科专家，再约一个神经外科主任——放心，都是医院一把手。”
　　扶曜感激不尽。
　　唐林深倒是另有担心：“阿曜，我看温老板不太愿意上医院看病。”
　　“是，别说医院了，给他吃药也难。”扶曜不可抑制地笑，满是无奈和宠溺，“他腿疼，都是后遗症，医院治不好，我给他找了个老中医。药熬出来了，他嫌苦不肯喝，每次都要哄，跟小孩儿似的。”
　　唐林深又觉得路汀乖了，“这么难伺候啊。”
　　“好不容易落我手里了，难伺候也得伺候着。”扶曜想了想，又说：“医院是一定要去的，联系专家的事就麻烦你了。”
　　唐林深说行，他仔细一琢磨扶曜说的话，对其中一点产生了兴趣。
　　“你刚说的老中医能治腿疼，效果怎么样？”
　　“还行，”扶曜说：“雾屿最近没怎么再提了，他也肯乖乖喝药，估计还是有效果的——怎么了？”
　　唐林深也想给路汀试试，“有药方吗？”
　　扶曜打趣：“唐医生，你不是西医么，还信中医偏方呢？”
　　“中医调养，老祖宗千百年流传下来的东西有他一定的道理，”唐林深扬眉：“中西结合，有科学依据的。”
　　这边两位似乎密谋达成了某种共识，气氛挺愉快的。温雾屿没眼看，轻轻推了路汀一下，“行了，他们说完了，找你哥去吧。”
　　路汀说哦，他又喊了声哥。
　　唐林深回头，看见路汀，也看见不远处的小杨。
　　小杨不知从哪儿打听过来唐林深今天要走的消息，她依旧不死心，特意来送。
　　唐林深不清楚这姑娘还有什么前因后果，他自认把话说得很明白了，无言以对的同时又突然想做点什么。
　　“小鹿，”唐林深冲路汀招手，“来。”
　　路汀小步跑到唐林深身边，“怎么啦哥？”
　　唐林深捧住路汀的脸，没有回避任何人的目光，不由分说地吻了下去。
　　路汀微微睁大眼睛，后知后觉地想起唐林深教他的应该什么接吻，要享受，得闭上眼睛。
　　可今天的这个吻跟以往又不太一样了。他们呼吸交缠的间隙，唐林深温柔又霸道，他摁着路汀的腰，有点儿急不可耐，尤其大庭广众之下，少了静谧时的暧昧，全成刺激了。
　　路汀本来胆子就小，这会儿让唐林深揉捏着，连气也喘不上了，他顾不上诧异，眨巴眼睛，说不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