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见闻枫燃,穆瑜就想起了队里那只红毛小公鸡——闻枫燃和项光远乍看很像,但其实完全不一样,不能用戳小红鸡的办法来养炸着毛龇牙的大野狼。
倘若也生在同样的家庭,甚至只是生在父母双全的普通家庭里,闻枫燃或许也有机会像别的孩子那样长大,尽情做他喜欢的事,长成个又骄傲又嘚瑟的张扬少年。
可闻枫燃偏偏生在枫树林的落叶底下,困在孤儿院,长在这片电线密集处看不见天的小筒子楼。
一个自己都还没长大的孩子,拖着三十几个更小的孩子,浑身是伤筋疲力竭,榨干能榨出的最后一点力气。
他把自己早早当成大人,没求过人没低过头,绷到极点护着自己的家,连骄傲都是伤痕累累的,连带着强烈的自毁倾向。
闻枫燃和穆瑜说过几次“别管我”,他在潜意识里已经种下自弃的本能。就连掏钱雇穆瑜留下,那么开心那么高兴,也是在托付孤儿院里其他的孩子。
没有鞘又锋利无匹的刀,固然危险,理当警惕。
但其实调转过来,好好擦拭妥善照顾,就会发现上面原来早就伤痕遍布。
刃口锐极必伤,最易折损。
烧昏过去的闻枫燃还抓着穆瑜的袖子,那只手上全是伤,指节虎口都有粗糙茧痕。
穆瑜单手将他抱起来,少年的胳膊脱力垂下去,滚烫的额头被西服遮住,脸上是大片的泪。
“出门向右拐,跑三百块砖是一家药店。”穆瑜拿出闻枫燃给他的报酬,交给旁边那个脸色苍白的孩子,“买一盒退烧药,手掌这么大,盒子是蓝白绿三种颜色。上蓝下绿,中间白。”
除了上学,孤儿院的孩子平时从不跟外面打交道,一切都是闻枫燃出去办。那孩子愣了下,随即用力点头,攥着钱就往外跑。
小傻子拽着穆瑜的裤腿,用力扯着他往闻枫燃的房间走。
穆瑜一边走,边给寸步不离跟着的一群小不点发任务:“需要用盆装一些冷水,还需要一条毛巾,对的,要熬姜汤。”
“姜在菜市场有卖,菜市场在出门左拐那条街上,要走三个路口,第二个路口有红绿灯。”
“不用都去,两个人就够了,烧热水也是非常重要的工作。”
“对,哥哥的病必须要热水,姜和热水都很有用。”
“需要被子和干净的床单,被子不用太厚,你们几个屋里都有吗?抱过来的路上小心一点,不要滑倒。”
……
系统逐渐恢复冷静,抱着毛巾往冷水里按,敬佩地跟着它的宿主。
要知道,任何一个未经训练的成年人——不论有多强,也绝对无法徒手控制住三十几个情绪失控、年龄在三岁到十岁不等的小孩子。
那就不是小孩子。
那是三十几只会哭、会跑、会尖叫,会自己把自己绊倒,说不定还会咬人的人形小野狼。
孤儿院的孩子从没见过闻枫燃就这么倒下去。
伤了的闻枫燃不回家,病了也不回。像他这么大的孩子要么被领养、要么去给人家当学徒早离开孤儿院,只有他不开窍地死守着这个地方。
他是这个家里的主心骨,主心骨不能有半点儿毛病,没了他护着,会有坏人来欺负小屁孩。
这还是第一次,闻枫燃生出“小屁孩们以后有更好的人管”的想法。
他实在是太累了,累到全靠脑子里那一根弦死撑着,甚至完全来不及细想、来不及歇下来缓口气,就被陡然松下来的心神拽进脱力的昏厥。
吓疯了的孩子们乱成一团,好几个都摔了跤,系统扶完这个扶那个,终于被一串互相绊倒的五六个小黄人压在底下。
但穆瑜把闻枫燃安置妥当,只是不断温声低头分配新的任务,原本混乱的局面就也跟着逐渐稳定。
最小的两个扯着嗓子哭的小豆包,也被穆瑜捞起来,一左一右塞进被窝里,给烧昏过去的闻枫燃当了人形热水袋。
“要感谢花滑队。”穆瑜和系统讨论,总结经验,“一回生,二回熟。”
做教练之前,穆瑜也没有接受过相关训练。
演戏和做任务的确可以开拓见识,但穆瑜生性喜静,接任务也大都以平淡温和为主,不会主动去招惹程度过界的刺激局面。
他生平曾见过最混乱的场面,也只是去黑土星种树时,不慎打扰了两千只正在决斗的野猪。
#人类幼崽的战斗力胜野猪远矣#
花滑运动员的启蒙年龄很早,大多三四岁就开始正式训练,五岁都已经算是晚的。
项目的特殊性使然,作为伯格黑德花滑队少年组的教练,要面对的人类幼崽不光会跑、会摔,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还会飞。
一个手插兜冷酷巡场的雪团,就能把原本不听话偷懒玩闹的小队员原地吓飞,穆瑜练就了一手徒手捞崽的本事,在这里刚好用上。
上个世界能搞定二十个花滑小队员,这个世界自然也能搞定三十个惊慌的小黄人。
系统相当信服:“宿主再进化一个世界,甚至可以统领四十个崽!!”
穆瑜正替闻枫燃用冷毛巾敷额头,闻言放下叠好的毛巾,和系统讨论:“下个世界为什么会有四十个崽?”
系统:“……”
是啊。
他们是来打反派的,又不是来养崽。
“思,思维定式。”系统想起来,“对了,宿主……局里说这次的意外,应该是负责关键词定位的模块出现了误判。”
系统之前杀回去问时间线,得到回复后,还一直没来得及汇报。
按理来说,他们应当被投放到“闻枫燃给庄衍发短信,约庄衍私下见面”的时间节点。
但意外就意外在,这个世界里,存在两个这样的时间节点。
一次是成年的闻枫燃准备对庄衍下手,一次则是十三岁的闻枫燃雇经纪人,两次的关键词完全一致。模块误判后,把他们投放到了更靠前的那个。
穆瑜点了点头:“错得很好。”
“是啊。”系统也忍不住高兴,它更喜欢现在这个会高兴会炸毛血红大野狼,“局里还说,这是他们的问题,要给我们赔钱。”
穆瑜:“……”
系统:“……”
系统:“我,我拒绝了。”
穆瑜从后台给它包了个辛苦红包。
系统被红包的数额刺激出一串感叹号,含着热泪在工作群一口气炫耀一百条,变回个冰袋啪一声贴在闻枫燃的额头上。
有穆瑜从商城买来的康复卡,路上摔了好几跤的小黄人举着退烧药、红着眼圈一阵风一样跑回来的时候,闻枫燃其实就已经退了烧。
烧一退,人自然也跟着清醒,睁开眼睛的闻枫燃愣了好几秒钟,才迟钝地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
大野狼没想到自己居然能活活烧昏过去,羞得整个人跟头发差不多红,拿被子蒙脑袋:“啊啊啊我没脸见人了……”
被窝里两个小豆丁抱着他,哭着哭着就累睡了,被动静吵醒,一左一右揉着肿眼泡抬起脸。
闻枫燃:“……”
#血红冷酷大野狼·卒#
卒归卒,吓坏了的一堆小屁孩还不是得哄。
闻枫燃假装豪迈吃了药,喝了三次热水、五次加盐的温水、七碗被摇摇晃晃端来的姜汤。
把小屁孩拎到一块儿点了名,发现少一个。
闻枫燃撑着爬起来,里里外外找了三趟,终于找到了躲在床底下的小傻子,心力交瘁地把一只蜷着不出声的小土球捞出来洗干净。
闻枫燃蹲在水池边上给小傻子洗头发,反反复复保证了十次自己只是生病了、现在完全好了、绝对不会死,绝对比他这个只会啃大肉包的小傻子活得长。
回来看见房间里的穆瑜,闻枫燃甩着两只手上没擦干的水,还有点儿不自在:“那个……你,你也去休息吧。”
穆瑜把一盒红色的口服液递给他,告诉他这是保健药品:“都送回去了吗?”
闻枫燃看都没看就接过来,咬着吸管,心不在焉大口大口喝:“嗯。”
保健药原来是奶味儿的。
还挺甜。
“都睡了。”闻枫燃松了口气,“一个都没少。”
他也没想到这些小屁孩居然这么能干,竟然能去药店买药、去菜市场买姜,去的时候没迷路,还能带着买对了的东西跑回来。
除了上学,闻枫燃平时都不准他们出孤儿院的大院门,需要的东西都是他带着司机开车拉回来。
闻枫燃自己其实也知道,他总有点儿超出常规过了头的担心——要么怕这些孩子过马路出意外、不小心跑丢,要么担心有拍花子拐小孩儿的,把哪个抓走卖钱。
他有时候离家远了,当天晚上回不去,躺在床上睁着眼睛睡不着,脑子里全是这些吓人的事儿。
“去买菜的孩子都满十岁了,个头很高。”穆瑜摸摸他的额头,“那个时间也过了晚高峰,路上车不多,我问过了,他们都会看红绿灯。”
小狼崽的身体确实抗造,只是一张修复卡,体温已经完全正常了,一脑门冰冰凉凉的汗。
闻枫燃忙活了一通,好不容易才安抚下这一群小屁孩,连小傻子也一块儿轰回去睡觉。气势还没撂下,就被额头上的温度暖得一僵:“啊?啊……哦。”
屋子里清净了,就剩下一盏台灯,一个假经纪人。
闻枫燃蔫了半天,发现对方好像没有立刻要走的意思,松了口气,磨磨蹭蹭跟着假经纪人回到床边,低着脑袋坐好:“哦。”
他身上的衣服已经被换过了,被子和床单也都是干净的。小屁孩们大概是打算拿被把他埋了,还是闻枫燃一个一个拎着耳朵吓唬,才不情不愿把每个屋的被子抱回去。
“谢谢……你。”闻枫燃不习惯说这种话,每个字都硬邦邦往外蹦,跟机器人似的,“麻烦,你了。”
穆瑜反倒温声学他说话,拿过挂在一旁的西服外套,示意他披上:“拿工资嘛。”
闻枫燃眼睛微弱地亮了一下,像是给自己找到了理由,身后看不见的尾巴忍不住甩了两下。
他接过那件外套,稀罕地摸了摸,抚平皱褶才披在自己身上。
“对……我肯定给你多开点儿工资。”闻枫燃学着看过的架势,特别沉稳地拍他肩膀,“你放心。”
穆瑜点了点头:“好。”
他眼睛里有些笑意,闻枫燃看见了,却不知怎么,没和之前一样炸毛。
可能是因为毕竟还是发了次烧,多少还有那么点虚。可能是今晚确实冷,可能是第一次能把病生得这么舒服……闻枫燃中间其实醒过一次。
他习惯了,再难受也绷着根弦,要是咬着腮帮子靠疼清醒,其实能挣扎着爬起来。
可被他叼回来的这个大人不松手,还用那件外套盖住他,在他背上轻轻拍了两下。
血红大野狼一人单挑十几个小混混,木棍板砖轮流抡下来都砸不断的骨气,愣是都被那两下轻飘飘地拍散了。
睡得好舒服啊。
他好像十年没睡过这么舒服的觉了。
闻枫燃抱着膝盖,把脸埋进胳膊里臊得不抬头,憋了半天才闷声说:“我不是小孩。”
“我不是小孩了,我能养一家人,我是户主。”闻枫燃用力咬腮帮子,“你别把我当小孩。”
“我想叫你闻先生。”穆瑜从容翻旧账,“是你要我叫小老板的。”
闻枫燃:“……”
可!恶!
还!真!是!
他憋了半天,挪了挪,小心翼翼戳穆瑜胳膊:“那还能改吗?”
他当时是怎么想的,为什么要拒绝“闻先生”?
闻先生多帅啊!!
“能是能,但影响运气。”穆瑜拿过一旁炉子上热着的青菜瘦肉粥,搅了搅,递给他,“开口叫的是什么,后面最好就不要改。”
“一以贯之会更顺利,如果开头就改的话,后面也会有波折。”
穆瑜温声解释:“小老板很了解我们这一行,应该知道,我说的是不是假话。”
闻枫燃僵硬地接过来,僵硬地拿勺子舀粥,僵硬地嘎嘣一声咬住了勺子。
……可恶啊!
他!不!知!道!
原来这一行还有这种规矩!
没关系,不要紧,必须沉稳必须得装成早就知道只是随口一说的样子……
闻枫燃从容地点了点头,生硬微笑:“哦。”
穆瑜问:“要腐乳吗?”
“要!”大野狼嘴里快淡得升天了,火急火燎递碗,“要大块的!”
红亮鲜艳的腐乳块高台跳水,一二三蹦进粥碗里。
淡淡的玫瑰色散开,把米粥和绿菜叶也染成漂亮的枫叶红。
闻枫燃连刨三口粥,舒坦地长出一口气,幸福地咬着勺子,研究起了今天的粥为什么这么好吃。
系统在边上旁听,也信以为真:“宿主,原来娱乐圈里还有这种说法吗!”
“怎么会。”穆瑜在意识里回答,“我说的是假话。”
系统:“……”
闻枫燃低头唏哩呼噜喝粥,他的确饿坏了,喝得太急,有一点不小心掉到了衣服领子上。
穆瑜打开一包纸巾,闻枫燃一手端碗一手拿勺子腾不开手,被穆瑜打了手势示意,下意识就坐着让对方帮忙擦。
房间里的东西虽然陈旧但很整洁,台灯的光柔和,灯罩是个包着布的绿雪碧瓶子,边缘剪出来了漂亮的花边。
十三岁的小少年,乖乖坐在床上被擦衣服领子,舒舒服服晃悠着两条腿,鼓着的腮帮子里还有一大口粥。
穆瑜单方面认为“小老板”比“闻先生”更适合这个场景。
有他来兜住这个底,闻枫燃可以不必那么着急地长大,不必献祭似的逼着自己长高,削肉剔骨地长成一位闻先生,去替一个孤儿院的孩子遮风挡雨。
小红枫可以先扎根,把根扎得足够深足够稳,去吸取足够的养料和水分。
扎好根,然后再抽枝散叶,去拥抱太阳。
穆瑜问他:“还要不要喝保健药?”
“要!”闻枫燃眼睛歘地一亮,“这个药贵不贵,对身体好吗?对身体哪好?在哪能买到?”
这里的小卖部里不会卖超过一块五的零食。所谓的“甜牛奶”是那种香精甜味素勾兑出来的,五毛一袋,喝在嘴里既甜又有种古怪的回苦,已经是这些孩子最珍贵的饮料。
穆瑜又拿出一盒托S03世界AI代购的特产旺崽牛奶,插好吸管递给他:“我家小朋友上幼儿园的地方,喝了可以变聪明。”
闻枫燃正大口大口喝牛奶,闻言动作一顿,晃了晃手里还剩的小半盒,趁穆瑜不注意,悄悄往身后藏。
……喝了可以变聪明!
小傻子那个转不过轴的脑袋,要是喝了这个……
“还有一箱,是幼儿园发的,免费提供。”
穆瑜问:“我拿过来,小老板能给我加一百块工资吗?”
“能能能!”闻枫燃眼睛一亮,又扯着他确认,“你家小孩有没有喝的?我们当大人的可不能和小孩抢。”
雪团的口味随穆瑜,S03世界的特产旺崽牛奶对小家伙来说有些太甜、奶味太浓了,只喝了一次就不感兴趣,依旧沉迷于用奶糖泡水。
穆瑜点了点头,和闻枫燃解释清楚,又约好下次来就把那一箱保健品都带过来。
闻枫燃乐颠颠地在记账本上又给他加了一百五十块工资,想了想干脆划掉,豪气地改成两百块。
那小半盒能让人变聪明的“保健品”,他还是没舍得喝,小心翼翼捧着藏床头柜抽屉里了,准备明天哄小傻子喝下去。
冷酷的大野狼蹲在小床头柜旁边,狗狗祟祟藏了半天,一抬头就刚好看见去而复返的穆瑜:“……”
穆瑜温声打招呼:“小老板。”
“……嗯。”闻枫燃有点心虚,生硬地一屁股坐在了床头柜上,“小老板脑子挺聪明,不用补了。”
他不敢抬头,盯着穆瑜的肩膀,从肩膀盯到袖子,从袖子盯到手,然后盯到了穆瑜手里自己的成绩单:“……”
“你教他们就行,不用管我了,反正我也不读书了。”
闻枫燃顶着张大红脸,去抢成绩单:“别管我,我没救的。”
“有救。”穆瑜说。
“没有没有,我一看书就脑袋疼。”闻枫燃说完这句才意识到这跟“小老板脑子挺聪明”有矛盾,结结巴巴补充,“我是说,我在别的地方挺聪明,比如赚钱。”
“嗯。”穆瑜把成绩单看了一遍,折起来收好,“有救。”
闻枫燃愁得不行:“你有没有听懂我说话?我说了你不用管我,你管他们就行,我雇你是让你教他们——”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沉默着站在了原地。
穆瑜的手放在他头顶,揉了揉硬得扎手的小红毛,掌心的温度拢着他的发顶,然后落在后脑。
听不懂话的大人揽着他的后脑,有很温柔的力道加上来,一点一点等他允准,揽着他靠在盯了半天的肩膀上。
闻枫燃的手又开始抖,他下意识去攥胸口的衣料,大口大口喘气,嗓子疼得破音:“放开。”
他的脑子和身体好像在做两件事,他拼命呵斥自己,命令自己现在立刻掉头就走,可就像是个戏台上孤零零的将军,号令半天不见回应。
不见回应,因为有人轻轻摸他的头发,对他说“有救”。
“放开。”闻枫燃低声重复,“放开,放开,放开,放开……”
“你有救。”穆瑜把手放下来,背在身后,“我是做老师的,我知道。”
“我控制不住自己,我会动手,你惹我我就会动手,他们说让我退学,说我没救了,我迟早要闯大祸。”
闻枫燃不敢让那群小屁孩听见,压着嗓子几乎不敢出声地喊:“我早晚会闯祸,会闯那种以后要死掉的祸你懂吗!”
闻枫燃耳旁全是嗡鸣,根本听不清他说什么:“你别浪费时间管我,你是好人,你去救救他们,我求你去救救他们,他们都乖,我弟弟……”
温暖干燥的手掌忽然隔绝了一切声音。
包括他脑海里嘈杂的、好像停不下来,好像永远也不会停下的极度焦虑的念头。
他被藏在外套遮住的空间里,浑身发着抖。
他发现自己正抓着对方的袖子——不是攥领口,也不是挥拳头,他抓着那件衬衫不放,像个自己最不想当的小屁孩。
那两只温暖的手覆在他的耳朵上,然后好像就真的什么都听不见了,听不见谩骂、听不见鄙夷,听不见或远或近的指指点点。连同脑子里的声音也消失不见,安静得能听见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