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行车也照撞。”穆瑜清楚这时候不该心软,“我们轻轻的。”
系统:“……好的。”
穆瑜对照自己的余额,计算出不会被投入最终考核的安全线,松了口气。
看。
只要找对方法,花钱其实很容易。
“这样就行了。”
穆瑜轻轻握拳,以示庆祝:“我是全责方,赔他两个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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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对车的款式和价格不太了解,但穆瑜开车的水平其实不错。
天气恶劣又是深夜,切换回手动驾驶的车辆在他手里,全程依旧从容平稳,穿过铺天盖地的雪雾。
驶入市区时,系统也整理好了这一次的相关资料:“宿主。”
穆瑜放缓车速,抬手擦去前窗雾气:“开得太快了吗?”
系统:“……没有。”
它看了看仪表盘。
从一开始,那里显示的速度就没变过,始终都是安全到令乘客热泪盈眶的四十五迈。
反派要是非常擅长自行车,比如骑着一辆变速山地自行车锻炼身体,他们开着车在后面追,都不一定能追得上。
就在上个路口,这辆以速度著称、从静止加速到100km/h仅需2.7秒、巅峰时速能飙到450km/h的顶级豪车,负责自动驾驶的人工智能已经被憋得钻进油箱自闭了。
“是这个世界的资料。”
系统莫名心有戚戚,陪着它一起在油箱吐了几个泡泡:“反派的名字是燕隼,您叫余牧。”
“我们不用主动去找反派。”系统说,“三天后,您将和反派共同参加一档综艺……宿主?”
系统忽然回神,才发现穆瑜已经解开安全带,熄火下了车。
穿着制服的门童跑下台阶,鞠了一躬,接过穆瑜手里的车钥匙。
“在听。”穆瑜温声答应,“你说的是正事,继续就好。”
系统暂时完全忘了正事:“宿主……要住酒店吗?”
它看着门童去泊车,接收到自动驾驶的人工智能传来“我屮艸芔有电梯好豪华好兄弟我上天了”的信号波动,下意识去看灯火通明的空中停车场,又转向面前金碧辉煌的酒店。
穆瑜点了点头:“要多花些钱。”
“我没有仔细看过手册。”穆瑜在路上已经反思过,“以为即使进了最终考核,也只要踩井盖就能强退。”
没想到,居然还有“必须死在反派手里”的隐藏规则。
穆瑜不习惯给人添麻烦,回想起过去的几百次强退,总觉得未免有些太过打扰。
他对系统解释:“既然是这种规定,还是尽量避免被抓进来好些。”
系统抱紧贫穷的余额,掐断自动驾驶的通讯频道,看着眼前金碧辉煌的酒店:“可是……”
系统还有仅存的理智:“可是宿主,如果要住酒店的话,可能要用当前世界的通行货币才行。”
这和穆瑜直接用通用存款交易,在系统商城里买一辆车,然后具现化到当前世界中的操作是不同的。
通用存款不能直接用于兑换下级世界的通行货币,至于穆瑜领到的这个“余牧”的身份……更是彻彻底底的穷光蛋一个,口袋里除了身份证、一把钥匙和一台破旧的手机,连半个钢镚都没有。
换句话说,穆瑜手里并没有可用于支配的现金。
穆瑜向小跑回来的门童道了谢,收好钥匙,走进酒店大堂:“的确。”
他取出一张黑色的银行卡,和身份证件一起交给大堂经理,开了三晚金额最高的房间。
有系统的提醒,穆瑜示意门口的门童,询问前台:“可以帮我兑一些现金,给他做小费吗?”
系统:“……?”
系统飘在穆瑜的意识海里,看着其中一个收纳隔间,排列整齐、笔迹工整标了编号,至少来自一千个世界的世界银行贵宾VIP卡。
它不想努力了,落在免费提供的洗浴用品睡衣浴袍上,一起被送到了位于酒店顶层的总统套房。
作者有话说:
“自行车也照撞,我们轻轻的。”
第一个世界关键词:五岁/小哭包/摇摇车
舅舅:单身,很闲,想花钱。
第4章 养一只万人嫌崽崽
直到现在,系统才终于开始理解,穆瑜“走过的世界比别人多、在每个子世界都薄有资产”的真正概念。
薄有资产的穆先生靠在门边,签出一张不限额支票,金额部分空着,交给了酒店跟上来的金钥匙。
除了一辆车,需要重新置办的东西还有不少。
“余牧”没有什么随身衣物,穆瑜平时习惯穿白衬衫,但既然接下来的流程是上综艺,总要有几套像样的衣服。
至于原本口袋里的那部手机,在车祸的时候就已经报废,彻底开不了机了。
在用四十五迈一路兜风过来的路上,穆瑜已经靠路旁的广告牌,收集到了所有需要的信息。
他选择了一部昂贵的新手机、几套比手机还昂贵的衣物,购置了一些平时几乎完全用不到的不必需品,又要了一个华而不实完全不防撞的行李箱。
等这些东西置办齐全,穆瑜就可以拎着行李箱离开酒店,去综艺的拍摄地点蹲守反派,安心等待反派把自己撞出世界。
“宿主……”系统躺在托盘里,和高档洗发水一起被端上来,听到了穆瑜和对方说的话,“系统商城里的货物,物美价廉,其实也很不错的。”
“就是物美价廉。”
穆瑜说:“性价比太高了。”
在系统商城,的确也能买到这些东西。但商城的定价几乎是成本价,数据化后还能带去下一个世界,核算资产时也会折算进去。
还不如就在这里买,假设一切顺利,在综艺开始前,他和反派的车意外发生车祸,就能在送医的路上退出世界。
这样一来,只要行李箱足够不结实,新买的手机和衣服自然报废,又可以顺利花出去一些钱。
……
接下支票的金钥匙西装考究,业务水平相当精湛,向穆瑜躬身行过礼,合上记事本收进口袋,转身利落进了电梯。
系统在“宿主怎么确定这个世界的银行卡编号”和“金钥匙是什么”之间抉择了几秒,跟上穆瑜,问了后一个问题。
“高星级酒店服务端的联盟组织,类似全面升级的酒店管家。”
穆瑜合上门,简单解释:“为住客处理问题,解决麻烦,提供委托代办服务,满足各种需要。”
相比起其他世界,S03号世界对服务业的需求更高,一名足够优秀的金钥匙,能让酒店的营收和入住率翻上几倍。
也是由于这个原因,做到行业最顶端的金钥匙,可以调动整个金钥匙联盟。作为这份荣誉的象征、以及对忠诚伙伴的感激,在退休后,他们甚至有资格独立继承一家酒店。
系统正在打算盘,噼里啪啦扒拉着这家酒店的数据,从停车场扒到停机坪,好几个代码都崩成了金钱的形状:“继承这种级别的酒店吗?!”
……它也想有机会做金钥匙QAQ。
系统抱着算盘心绞痛,完全没有注意到穆瑜正靠在门边,垂着头,摸索门把手上镌刻的玉兰花暗纹。
穆瑜收回手,不易觉察地停顿了下:“……对。”
系统:“真好QAQ。”
穆瑜习惯性做聊天里最后一个说话的人,不太有共鸣地配合它:“嗯。”
……这也是穆瑜不太愿意在考核世界滞留的原因之一。
最终考核的99个世界他都经历过,最初的时候,穆瑜还抱着随遇而安的心态,认真工作过一段时间。
在这里,有不少他听过的事、见过的人,留下的东西。
速战速决,来了就走还好。
一旦停留的时间过长,审核仔细起来,很可能就会发现一些新的小问题。
他的花钱大业,也很可能会受到这些意外的干扰,变得不那么顺利。
穆瑜用指腹揉了揉额角。
他打开后台,检查过存款的新增余额,轻轻叹了口气。
系统立刻惊醒:“宿主?”
穆瑜不想告诉它钱又多了的噩耗,摆了摆手,把那支合金手杖靠在一旁。
室内的地毯很柔软,穆瑜走到窗边的沙发旁,撑着膝盖坐下来。
送死重要。
这种正事,他还是更习惯做个思维导图,
穆瑜尽量放松右腿,向后靠进沙发里,抬手凭空框出一小块方格做黑板,在上面写下几个字。
【燕隼、余牧。】
【S03】
系统飘在一旁,终于找到机会:“宿主,您怎么知道这个世界的编号是S03?”
“嗯?”穆瑜停下回忆,抬起头,“只是普通的排除法,很好推理。”
最终考核里,包含现代都市背景的世界有七个,每个世界的树种都有细微区别。
那辆SUV被他好不容易开翻,却没能顺利把他送出去。穆瑜靠着树干给自己缝缝补补,没坐稳撞了下树,捡到了一颗玉兰花苞。
现在是冬天,这里的环境有明显的高纬度特征,通常不该大量栽种玉兰。
培育出能在高寒地区种植的玉兰树,成树依然有明显灰白色树皮、平滑少裂,树干上有类似白桦纹路的,能在经冬时节藏苞的,就只有S03一个。
系统:“……”
穆瑜问:“怎么了?”
系统哗啦啦摇晃:“没什么,宿主。”
前辈留下的笔记说,穆瑜的爱好很少,除了一个人坐在窗边看风景,就只有做饭和种树。
前者还好理解,后者出现在爱好里实在有些违和……喜欢养花、养多肉的人有不少,养苔藓也是相当雅致的爱好,但什么人才会喜欢种树?
……反正穆瑜看来的确很喜欢种树。
穆瑜从窗外收回视线,笑了下。
他似乎经常因为这个爱好受到质疑,并没多在意,只是把手探进口袋。
系统微怔。
它看着穆瑜摊开手掌。
那颗掉下来的玉兰花苞被穆瑜捡了回来。
在穆瑜的掌心,那颗幼小的花苞悄然绽放,花瓣莹白剔透,缓缓向四周舒展,溢出一缕极淡的清香。
冬夜冷寂,窗外白雪皑皑,这个房间却像是被春意突兀地笼罩了。
“好看吗?”穆瑜问。
系统:“好看。”
穆瑜撑着膝起身。
走到博古架上的花瓶旁时,他手中的玉兰花已经重新抽出嫩绿枝条、发了几片新叶,开得生机勃勃。
穆瑜把花瓶拿去简单冲洗,接了些水,又把那一枝花插进去。
不用手杖的时候,他其实也能走路。只是右侧膝盖支撑不了太久,时间稍微一长,就会显出轻微的跛态。
像这种刻在意识体上的旧伤,多半是因为拖的时间太久,始终没有痊愈,已经成了自身核心数据的一部分。
所以,不论换什么人设,换多少个世界,都一样会顽固存在,无法抹除。
只不过……时间实在太久,膝盖的伤究竟是哪来的,穆瑜的印象也已经不深了。
“我和燕隼之间。”穆瑜问,“发生过什么事?”
系统愣了几秒,才意识到穆瑜口中的“我”,是已经代入了余牧的身份。
……穆瑜的这个习惯,笔记里其实也有。
在现实世界,穆瑜的职业是演员和教师。
穆瑜是科班出身,教他的老师是那种典型的沉浸式体验派宗师,在艺考的时候一眼看中了穆瑜的天赋,大一起就把人带进剧组锤炼,玉不琢不成器地一路逼成了影帝。
后来,穆瑜出了些意外,由于个人原因,突兀地选择了永久退圈息影。
但不论如何,他终归也是才二十七岁,就已经手握五部殿堂级艺术片,前途不可限量的三金影帝。
……
这也是穿书局在挑选精英级任务者时,会挑中穆瑜,邀请对方加入的原因之一。
系统在来的路上,其实就偷偷查过穆瑜的详细资料。相关的新闻报道、舆论评价直到现在还有不少——只是众说纷纭,有人说穆瑜退圈是因为醉驾弄坏了名声,不适合再做公众人物。也有人说醉驾只是个借口,穆瑜就是伤仲永灵气耗尽,不会演戏、演不好戏了,比起演一部观众骂一部,不如退圈保平安。
相关的帖子林林总总实在太多,系统看得头昏脑涨,塞满了八卦的数据里,倒是对一则简短的采访记得最清。
是一手把穆瑜教成影帝的那个老师。
那人已经七十多岁,精神倒是依然矍铄,听人提起穆瑜,脸色就迅速沉下来。
系统对人类的了解依然有限,但即使是机器来看,也知道那个表情至少称得上失望嫌恶。
采访的年头久了,话音掺杂了电流声,有几分失真:“随他……爱怎么样怎么样。”
“干这行想要出头,谁不打熬?你们愿意看人在镜头前糊弄?”
“经冬的树,挺过了风雪,熬到春天才能成材。”
“他经不住,没什么可说的。”
“当初看错了眼。”
……
“就当浪费了十年。”
系统回过神。
穆瑜不知什么时候又去拿了手杖,倚着沙发扶手半坐,靠在窗边,看着外面的景色。
窗外是条繁华的商业街,深夜依然灯火通明。
这场雪没有影响市区的热闹。
车水马龙人来人往,城市的热量远比郊外多,风也被高楼拦得更缓。即使天低云暗,夜色浓稠,也有色彩斑斓的灯牌点缀其间。
那些五光十色的霓虹,透过落地窗,盖住了最后一点稀薄的月色。
穆瑜在等它的回答,又似乎并不着急。
穆瑜不着急,他没什么要去的地方,也没有必须要做的事,只是想离开。
“您和燕隼……”
系统下意识跟了一句,又实在适应不过来,改口:“余牧和燕隼。”
“余牧是燕隼的老师,从五岁到十四岁,带了他近十年。”
它说:“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余牧毁了燕隼的一生。”
第5章 养一只万人嫌崽崽
“某种意义上”。
总部传来的资料上,这几个字斜体加粗,挺明显。
“因为我们只有单一视角剧情,而且还不全。”系统解释,“原生反派的成因很复杂……会走上最终那条路,未必只是因为一件事、一个人。”
资料的作用,仅仅只是作为参考,让任务者完成任务,远不足以囊括一段人生。
这话很好理解,穆瑜点了点头,按下信息接收的确认键。
……
在燕隼五岁那年,余牧受他父母雇佣,做了他的老师。
负责教授燕隼表演课程。
——这算是比较好听、比较冠冕堂皇的说法。
更直白刺骨的要求,是“负责引导燕隼在镜头前适应角色,成为一个合理的、令所有人厌恶的、不配活下去的人”。
余牧本身就是个活着浪费空气的烂人。他是个编剧,写过不少相当精彩的剧本,一度也颇有名气,被评价过天赋异禀、前途无量。
可惜进了那个圈子不久,余牧就把持不住自己,叫浮华场的热闹冲昏了头脑,一头扎在了纸醉金迷里。
在被燕隼的父母暗中雇佣之前,余牧已经把自己折腾废了。他早已写不出什么正经东西,除了一张还算唬人的光鲜皮囊,内里早糟烂成一团败絮,行事荒唐百无禁忌,为了钱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即使是像余牧这种人,在拿到钱的时候,也对着这个堪称离谱的要求,难得的愣了足足有半分钟。
雇人把自己儿子教成合理的万人嫌?
多大仇?
直接嫌不就完了吗?
只不过,满打满算也就是这半分钟,这些多余的话余牧也绝不会问。
人家雇主钱给的到位,要求简单明确,又有能力把这场交易掩饰得天衣无缝,不会叫任何人发现。
更重要的是,这是笔长线的生意,只要没有意外,会一直持续到燕隼成年的那一天——以对方给出的价格和条件,余牧就是扒着燕隼吸上十三年血,也足够他舒舒服服过日子了。
半分钟后,余牧缓过神,赔着笑飞快签下合同,把钱揣进口袋里,做了燕隼的“老师”。
……
余牧把这份工作完成得相当好。
这是个天生要活在镜头关注下的孩子。余牧也是后来才知道,雇他的是燕隼的养父母。至于亲生的爹妈,听说是欠人家燕家亲儿子一条命,所以把刚生下的儿子赔给了人家。
这事叫外人看了,其实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好。
燕隼的亲生父母都只是平凡的工薪阶层,家世普通、天赋平平。反倒是养父母,家境优渥,夫妻两人的知名度都很高。
燕父年轻时是知名的滑冰运动员,斩获的奖牌无数,退役后也是精英级别的教练。燕母是畅销书作家,写过一系列育儿心得丛书,几乎每家书店都能看到。
燕家还有一个亲生的儿子,叫燕溪,比燕隼大了四岁。燕溪从小就跟着父亲学习滑冰,听说全盘继承了父亲的天赋,早早出了不少成绩。
不论缘由,能被送到这么好的家庭养大,怎么听都是种天上掉馅饼的幸运。
余牧对这些事不关心。
他只管拿钱办事,硬是在这种叫谁来看都要夸一声好的家庭氛围里,教出了一个天生情感淡漠缺失、性情极端不稳定、有着叫人不安的攻击性的……怪物。
五岁那年,燕隼弄伤了哥哥的脚,害得燕溪瘸了大半年,最终还是过不去那道心理关,彻底放弃了滑冰。
七岁那年,燕隼毁掉了母亲整本书的文稿,卡在出版社最关键的印刷流程间隙,直接让之前的宣传造势全打了水漂,害得燕母不得不亲自出面向读者道歉。
这样的事屡见不鲜,直到十四岁那年,燕隼在冰场外的休息室被抓住,又曝光了一桩更恶劣的真相。
作为久负盛名的滑冰教练,燕父的训练一向极端严苛,有撑不住心态崩了、彻底练不下去的,被迫退役,从队员到家长原本也没想那么多。
可谁也没想到,真正毁掉那些原本前途无量的少年的,竟然是幽灵一样在场边徘徊,负责平整冰场的燕隼。
是燕隼偷了燕父平时的训练手册,伪造了燕父的笔迹和签名。
这些年的桩桩件件,燕隼似乎天生就有残忍的本能,不允许任何抢夺父母对自己关注的人好过——但也不能再像小时候那样,毁掉燕溪的手段太生硬了,做得实在太过明显。
于是,他在暗地里修改了燕父留下的训练计划,伪造了燕父的录音,恶意引导那些少年队员玩命加练,甚至盲目去练那些根本就做不出的动作。
燕父平日的威压太盛,那些小队员就算对训练安排有疑惑,也不敢主动去问。于是只好埋头苦练,最终活生生练崩掉,有几个甚至留下了终身的后遗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