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祭祀正式开始的时候,这些纸船就会载着祭品被放归河里,顺流而去,最后沉到河心中,美其名曰送予河神收去,祈祷一年风调雨顺,作物丰收,家家顺利。
五艘纸船现在就被拴在河边的柳树下,船上除了放满鲜花和供品,最里头的船篷下,还堆着几个红布盖着的东西,一尺来高,隐约露出头脚的形状。
祭祀的纸船原本是有人看着的,这会儿人被叫走了,就被一个不知从哪来的小孩儿摸了过来。
小孩大概两三岁左右,唇红齿白,圆圆胖胖,藕节般的小短手小短脚,在金红色肚兜开裆裤下显得格外可爱。他露着好奇又无齿的笑容,挨着小树探头探脑地走着,周围竟没人注意到他,让他一路悄悄摸到摆满了祭品的纸船旁边,而后就手脚并用地爬到了一艘小船上。
这些纸船并不高,虽然是用纸扎的,但是为了盛放一些较重的祭品,比如猪头瓜果什么的,承重方面非常讲究。船底部涂了些防水的涂料,停放在水面上也稳稳当当,短时间内并没有浸水的迹象。
不过这点儿涂料见不得风浪,待正式放归河里,不多久就会被水浸湿打沉。
半米多高的小豆丁翻进船去,船身“吱呦”晃悠了几下,很快就稳住了。
这个没被发现的漏网之鱼,仿佛掉进了米缸的小老鼠,睁着好奇的闪亮大眼东瞧西望,左摸摸右摸摸,一会儿抱起苹果闻闻,用自己豁牙的嘴啃啃,一会儿又放下苹果,拿起旁边的花花往嘴里塞,不远处来去忙碌的大人,都没发现这个捣蛋鬼。
没一会儿,年幼的元溪玩腻了这些花果,看到棚子下盖着红布的四个东西,好奇地爬了过去。
两三岁小孩的世界比较空白,没有什么逻辑和常识,摸到船篷处,凑近看到红布下露出的似乎是一只小鞋子后,元溪顿时以为是自己的什么小伙伴,藏在红布下和自己躲猫猫,虽然那鞋子有些怪,纸做的,怪模怪样……
爬过来的元溪“哇”地一声掀开了红布。
呼啦——下一刻,红布下的一个纸人童子就露出头来,和趴在小船上的元溪面对上面,眼对上眼。
那纸人的脸如扑粉般雪白,脸颊边画着大大圆圆的红胭脂圈,额头有红点,眼睛似乎也是用红色的朱砂开过光的。
元溪将红布掀开后,吓了一跳,因为纸人看起来和自己很不太一样。
很快,纸人那描红的眼珠子忽然动了一下。
“咦?”元溪看到了,立刻忘记了害怕,似乎觉得这是某种可以一起玩的小伙伴,还伸手戳了戳纸人的脸确定一下。
在元溪的戳弄下,那纸人的眼珠子又动了动,元溪顿时咯咯笑了起来。
一个牙还没长齐的小孩,和一个根本不会说话的纸人,就这么用眼神和表情相互交流起来。
你动动眼珠,我咿呀一声。
元溪以为纸人在和他玩,还按照纸人的示意,将纸人童子头上的红布盖在了自己的头上,等着纸人来掀自己头上的红布。
不过盖头刚盖上,元溪就在红布底下打了小哈欠,没一会儿,元溪竟然就在那纸人朱砂点开的眼睛注视下,在红布里睡着了。
·
河边一个正忙碌的大人,忽然看到一个小孩子的身影,正在纸船边沿上爬。
“小孩,别在这边乱玩啊,这是要给河神上供的祭品,跑来捣乱是被会河里的虾子精抓去吃掉的!”看到的大人远远地吆喝了一声,随即就要走上前驱赶。
那小孩被吆喝了一声,动作微顿,但是在大汉说让他离开后,他仿佛被定住的动作就解开了,随即半只在船上的脚飞快地落到地上,不像是要上船,倒像是本来就正准备从船上下来一般。
离开纸船后,那小孩也没有回头和人对视,径直走了,走路姿势远远看着有点古怪,但是走得还挺快。
吆喝的大人赶过去船边时,那小孩竟已经走得看不见了,也不知道是谁家的孩子,身上穿着也有点奇怪,像是古代少爷的装扮,还带着个小地主帽,编了个短辫子,很不常见。
“谁家的小孩。”大人没有在意,回头看了一眼纸船上,苹果和鲜花有滚下来几个,他又重新给放好,而后头四个盖着红布的纸扎童男童女,还好好的在船篷下待着,一个没少。
这人正要掀开红布看看,刚才那小孩有没有把纸人搞坏,手才碰到红布,就被旁边走来的一名老丈连忙喊住。
“唉唉柱子你干什么呢?这种点过眼开了光的童子,不能随便见天光的,掀了红布可能就让它们给跑了!到时候河神缺了童子发起怒来,把你扔去填上啊?你这么大个头,河神老爷也不能要你啊。”
大汉被喝止,收住了想要检查一下的手,心里却嘟囔起来,一个纸人还能会跑,老迷信们真是会邪乎。
每年劳民伤财地举办什么祭祀,除了花很多钱,也没见能有什么好处。
什么风调雨顺不发洪水的,这不都是国家兴建了很多水利设施的功劳,跟个见都没人见过的河神有个劳什子关系。
迷信!
大汉腹诽了一通,收手不再去管小船上的事。
被红布盖着的四个小人端坐在船篷下,一动不动,看起来没有丝毫异样。
只是等人都走开了之后,一阵风从船篷撩过,隐约吹起了红布的一角,四张红布微微掀动,露出了四双小脚,其中三双看起来就是普通的圆柱形纸人小脚,底部画着古代样式的黑色小鞋,然而最左边那个,竟然是一双真正的小孩子的脚!还露出了白生生藕节一般的小脚腕,跟其他的纸人完全不同。
很快,风停了。
掀动的红布又晃晃悠悠地盖了下来,将四双一动不动的小脚全部盖了个严实。
……
“喝——岩岫出云,山泽通气,风行云动,雷雨作焉……”
祭祀正式开始了。
锣鼓急促地敲了起来,举行祭祀的老人开始吆喝着几乎听不出调调的土腔,且饮且唱,抑扬顿挫,仔细去听,竟还是一些古词,似乎先是唱诵河神之威严,而后则是祈求河神保佑,最后敬请河神收享供奉。
早就等在河边的几名小伙,将河边黑布后的几只油彩纸船绳子解开,在祭祀人的手势令下扑通通下了水,涉水推着河湾里的小纸船前行。
围观的众人大声附和着祭祀老人的腔调,一起吆喝着。
就在这时,一个20多岁年轻人不知从哪里走来,神色紧张在人群中一跳脚一跳脚地张望着,似乎在找着什么。眼见周围实在太乱,不禁随手拽着身边的大娘问道:“大娘,有没有小孩跑这边来玩?”
“啊?你说什么,大声一点!?”附近乱乱哄哄,很是吵闹,被抓着的大娘根本没听清他在说什么,不停地让他大声点。
“咚咚咚”
“铛铛铛”
锣鼓声越发急促,就在年轻人提高音量再次询问的时候,身边忽地一声大喝,“哈!”几只小纸船被用力一推,飘向了河流中心。
那几艘小纸船擦肩而过,河边的年轻人下意识地往那扫了一眼,目光在船尾被风吹动的红布上一瞥而过,很快收回了视线。
“没有没有,这边乱,小孩不让在这边,哎呀你别添乱,你去别处找去吧。”被追问的大娘终于听清了年轻人在问什么,赶紧回答了他后,就甩开年轻人的手,忙跟着祭祀的队伍往前追去。
铛铛铛,咚咚咚。
祭祀的队伍一边敲打着锣鼓,一边踏着古怪的舞步沿河随放流的小船踏禹步跳行,锣鼓声仿佛在欢送着那几艘画满怪异脸谱的小纸船,随着小船的前进有规律地敲打,围观者也都沿河追着那顺流直下的小纸船一路,口中不时跟着领唱老人吆喝。
被落下的年轻人听到这边没有小孩子过来后,松了口气,又看了一眼河心中渐渐飘远的纸船和送行的祭祀队伍,再次收回视线。
“到底跑哪去了。”年轻人嘀咕了一声,转头准备再去小外甥元溪经常玩的几个地方一一看看。
河中被众人簇拥着的五只小船,越飘越远。
·
村里的小孩子经常到处跑,谁家都能去转转,又喜欢聚在一起玩,如果他们跑到危险地方,哪家大人看到了,都会制止一声,一般小孩不见,大家也不会特别着急。
李宏询问了一些比较危险的地方,都说没见到元溪跑过去,就心大地以为他只是到谁家玩,或者躲在哪里睡着了。
等到几个小时后,忙完的李翠月回家没看到外孙元溪,问起来,李宏这才发现小外甥还没跑回来,慌了。
李家就此乱了套。
此时离元溪不见已经过了好几个小时,李翠月带着小儿子李宏和一同回来的女儿李丽云,从村头找到村尾,又从村东找到村西,挨家挨户地都问了一遍,尤其询问了有孩子的家里,有没有哪家的小孩和他们家铁头一起玩的。
村里的人听说有孩子不见了,也都纷纷出来帮忙找人,然而问了一圈也没找到,那段时间大部分人家都在忙着河神祭祀的事,甚至都没人看到过元溪。
之前在河边看祭祀船的柱子被问到时,突然想起他之前在船边看到的小孩,忍不住多说了一句,“我倒是在河边看到过一个小孩,不过年纪有点对不上,不像是婶子家的铁头。”
一直找不到人的李翠月一听这话,根本不顾柱子说得不像,赶忙追问道,“是什么样子?怎么就对不上的,那孩子跑哪里去了。”
柱子顿时细细回忆起他看到的那小孩的背影,“大概到半腰高,看着有五六岁,穿着一身红黑的小马褂,还带着个地主少爷般的瓜皮帽……”
李翠月听得越来越失望,而周围来帮忙的乡亲们,有几个却越听越觉得不对。
他们村哪里有穿成这样的孩子?
倒是今天河神祭祀的时间,给河神送去的祭品中,纸船上的两对童男童女,却正是如此打扮……
莫不是开光的童子跑了一个,河神收祭品时发现人少了,就随手抓了元溪去代替?
胡思乱想的几人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没敢吭声,李翠月正着急孩子呢,这话说出来估计得挨打,还是先帮忙找人吧。
……
“铁头——”
“铁头——”
似水村的夜色被一束又一束的手电筒光照亮,漫山遍野地都是呼唤声,只是天色越来越晚,找到人的希望也越来越渺茫,已经有不少人的手电筒都快没电了,帮忙的乡亲们渐渐心生退意,开始出口劝解李翠月他们。
李翠月急红了眼睛,把一脸愧疚懊悔的李宏揪着又打又骂,然而就在李翠月已经心中绝望的时刻,她忽然听到哪里传来熟悉的小孩哭声。
“你们听到没!这是不是铁头的声音!?”李翠月不敢置信地抓住身边的女儿李丽云,急问她有没有听到,又问儿子李宏有没有听到。
李丽云先是一愣,侧耳去听,还真的听到声音了。
哇哇的哭声,声音不大,若隐若现,似乎是从似水河上传来。
“妈,在那边!”李丽云赶紧朝着一个方向跑,李翠月和其他还在侧耳的人,也立刻跟上。
一行人一路向似水河跑去,沿着河边又跑了一阵,“哇哇”的哭嚎声越来越清晰,也越来越熟悉。
“真的是铁头!”李翠月惊喜起来,其他人也跟着长声呼唤起元溪的小名,铁头铁头地叫着。
可行至河边,众人的声音就小了下来,渐渐至无。
河面上,一个纸扎的小乌篷船,正晃晃悠悠地随一阵小风,从远处慢慢飘来。
所有人面面相觑,看着河心那头渐渐飘过来的小船,不敢出声。
那竟是他们上午举行河神祭祀时,用来载送祭品的小纸船。
这种小纸船是他们村儿祖上传下来的手艺,做好后刷了一层特制的隔水漆,虽然很结实能载个百来斤的东西不沉,但是这漆只能撑三四个小时,之后就会在水中溶解,到时纸船浸水,自动带着祭品沉入河中。
时间都是计算好的,就为了能够让纸船顺水到达河心的时候,将祭品完整送到河神面前。
可眼前的小船,却完全违背了他们的认知,从祭祀到现在得有十来个小时了,这船不但没像他们预计的那样沉在河心,反而随着一阵微风逆流飘了回来!
船身上那些被刻意绘制的油彩脸谱图案,白天看时觉得庄严肃穆符合祭祀气氛,此时在夜色下再看,竟觉得鬼里鬼气,阴森可怖。
不少人心中泛起了嘀咕,有些忌讳起来。
“铁头!”李翠月眼尖地看到了篷下哇哇大哭的小孩子,正是她遍寻不着的外孙,顿时也不管周围人,哗啦啦涉水冲下河去。
其他人见状也不好再干看着,都七手八脚上前帮忙。
李翠月将哇哇大哭的元溪从纸船上抱下来,又拍又哄,根本顾不上其他。
说来也怪,元溪一被抱起来,河面上那阵小风恰巧就慢慢停了。
有人鸟悄地往那回来的纸船内一看,发现小船上本来应该摆满的贡品,竟然都不见了,只剩了元溪一人在船上!
失了风助,无人阻拦的小船停顿片刻后,就又开始往回飘,有人想伸手拦住那船,都被觉得忌讳的人拉住,最后看着那纸船慢悠悠地顺流而下,在元溪的哭声中渐渐飘远。
离开越远,那小船就吃水越重,好像防水漆恰好在此时溶解,没等彻底飘出众人视线,就沉进了河里。
所有人面面相觑。
第2章 童子替命
“知了”“知了”有些吵耳的蝉鸣声,在屋外树林中连绵不绝,偶尔还有浅沟河塘里传来的咕咕蛙鸣。
夏日的蝉鸣蛙叫盘旋在夜空中,随着有些闷热的夜风下到处呱噪着,然而到了大路边那敞开四分之一门的李家老屋处,陡然弱了三分,似乎被挡在了这正讲着鬼故事的小圈子外。
“姥姥,所以铁头是河神老爷给送回来的?”竹床边,一名七八岁左右的小女孩抬头问。
今天晚上停电了,夏天又热,李翠月闲着没事,就把门廊下的折叠竹床打开来,带着几个孩子在房子进门的廊下,躺着小竹床纳凉。
小孩子待不住,躺在竹床上也不老实,闹着李翠月要听她讲故事,还要听鬼故事。
李翠月最不爱神神叨叨那一套,脑子里哪有什么哄小孩子的故事,索性将从前的一些诡异的经历拿出来讲。
这会儿讲得正是元溪小时候差点被河神收走的惊险事,几个皮猴全都瞪大眼睛安静听着,直到姥姥讲完才想起发问。
见姐姐心心开口,她旁边当了回故事猪脚的元溪立刻竖起耳朵,他也很好奇呢,“姥姥,这事我怎么不记得了,所以咱们那河里真的有神哇?”
大门开了左侧上半边,仿佛是个小窗,偶尔能从外头进点风,勉勉强强解点暑气,李翠月手里还拿着一把开了口的芭蕉扇,时不时给自己或哪个冒汗的孩子扇两下降温。
一边扇,李翠月一边没好气地点了点元溪凑上来的脑瓜子,“哪里有什么河神,你那是运气好。”
李翠月的无情发言,霎时打破孩子们刚刚升起的幻想。
心心嚷嚷道:“怎么会没有河神呢?那铁头是怎么被送回来的?”
小名铁头的元溪继续鹦鹉学舌地跟着叫:“是啊,那我是怎么被送回来的?”
“都说了是有风。谁知道你当初怎么调皮,爬到纸船上,到处找不到你,差点把姥姥吓死。也是你命大,恰好那艘船的胶质量比较好,又恰好那天晚上有风,不然你就真的要沉到河里去喂鱼了。”讲故事归讲故事,谈习俗归谈习俗,李翠月绝口不提什么河神老爷送回来的事。
虽然看起来不像,但李翠月还是个挺坚定的无神论者。
哪怕走夜路当面见到鬼,李翠月也会觉得那是她的幻觉,更别提元溪这种凑了巧的事,在李翠月看来一概都是自家外孙福大命大。
姐姐心心和元溪不禁发出失望的唏嘘,倒是元溪的表哥小宇,对元溪当主角的故事不太感兴趣,磨着李翠月再讲一个,“奶,这个故事我好像听过了,你是不是之前讲过?怪无聊的,再讲个有趣点的啊!”
最好讲个他当主角的故事!
“哪里无聊了,我和铁头都是第一次听姥姥讲呢!”姐姐心心嫌弃小宇打岔,不死心地追问,“姥姥,如果不是河神老爷,铁头之前病得那么重,怎么回来两天就好啦?”
再次成为话题中心的元溪眨了眨眼,又一次复读机一般跟着姐姐问:“是啊姥姥,我怎么那么快就好了?”
元溪的爸妈在城里打工,元溪从小就被扔在乡下,被姥姥家带着在似水村里长大,直到今年暑期,满六岁的他才被爸妈接走,本来是准备让他在城里上小学的,却没想到刚到城里,元溪就开始生病。
还病得很重。
元溪前段时间上吐下泻,高烧不断,他爸妈带他去医院看了很多回,病情却总是反反复复,一直不见好,半个多月时间元溪几乎都在浑浑噩噩中渡过,吓得元溪爸妈差点以为要给他准备后事了。
病急乱投医之下,也不知道是听谁说了什么,两人将元溪又送回了乡下。
可巧,在城里总是生病的元溪,回乡才两三天,就不药而愈了。
眼下看着好得竟像是没有离开村子时一般,虽然小脸瘦了些,但已经恢复当初活蹦乱跳的样子。
这桩事在村里人看来也是非常神奇,不少乡亲都在暗自嘀咕玄乎,但在李翠月眼中还是觉得巧合,“这都是凑巧了,元溪从小在这边长大,头一次去城里可能水土不服,所以病情才反反复复,回来就好了。”
“噫……”孩子们失望的唏嘘声更大了一些。
虽然听不懂什么叫水土不服,但是见姥姥说得斩钉截铁,幻想再一次被打破。
元溪想起另一件事来,立刻一个跟头翻身而起,“姥姥,河神祭祀啥时候办?”
李翠月:“早就不办了。”
元溪啊了一声,人又坐倒下去,竹床发出吱呀一声惨叫,元溪差点从小竹床上翻下去,被李翠月眼疾手快地一把捞住。
这下连装作不感兴趣的表哥小宇也一脸失望,跟着追问道,“为什么不办?”
“没啥用,还费事费钱,办它干啥。”李翠月提溜着元溪坐好。
现在新社会了,年轻人都在放眼外面的世界,开始唾弃一些旧的习俗传统,尤其是祭祀这种看起来耗钱耗力,又没啥用处的封建迷信活动。
这两年陆陆续续闹了几次都没办起来,现在是彻底停了。
不办正好,不然挨家挨户都得去帮着忙活,当年她们家就是忙起来差点弄丢了外孙,把李翠月吓得够呛。
现在也就一些村里的老人们挨到祭祀时节就开始唉声叹气,整日嘀咕着怕不是要被河神怪罪。
然而这些年风调雨顺的,也没见哪里有河神冒出来怪罪,这让原本就觉得祭祀没啥用的村人们,进一步坐实了自己的想法,更加懒得理那些长吁短叹习俗不可废的老人。
“妈——”
门外头传来声音,李翠月从门上的开口看去,见小女儿和元溪姥爷他们都回来了,顿时起身来,挪开竹床给他们开门。
手中的芭蕉扇被李翠月随手递给了最小的元溪,三个小的被赶到一边看姥姥把门打开,然后就一窝蜂地又围到李丽云和姥爷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