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篇古代无限流——江色暮
江色暮  发于:2023年06月0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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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者,纵然都是骑马,马与马也有不同。
  眼前两个青年的坐骑,小二虽认不出那是什么品种,说一句“膘肥体壮”却不为过。可见他们平日给喂的都是好草料,花了大价钱、大工夫!
  “要说好风景,客官您可算来对地方了。我们这地方就是两样东西多:好山多,好水多!
  “山呢,出了城,旁边就有‘五山’。”他娓娓道来,“距离我们这儿最近的,还是都山。山上风光秀丽,不少大诗人都留下过一两句呢。
  “再说水。都山之下,便是庞水。我们这县城,就是因此得名。你们若有兴趣,我便为你们牵线搭桥。在水上泛舟钓鱼,那叫一个有滋有味。”
  说这话,小二眼睛眯起来,一副陶醉其中、深深享受的样子,直接把白争流逗笑了,道:“看来果真是好风光,连你这样的当地人都这么喜欢。”说着,看一眼旁边的梅映寒,又对小二开口,“我身边这位梅大侠,可是从北面儿来的。那地方,最多的就是雪山。可你若要让他说雪山好……”
  梅映寒似是反驳:“雪山上,也有一番不同风光。”
  白争流有意问:“那你会像这位一样,与人讲起那‘不同风光’,都颇有享受吗?”
  梅映寒:“……”
  梅映寒无奈:“寻常人,还是莫要上山了。就连那些经年的采莲人,都可能在山上迷路走丢,冻伤冻坏。”
  小二听得咋舌。南岭历来潮湿闷热,平日最令人烦恼的就是蚊虫鼠蚁。他原先还在想呢,可以推荐两位客官去药店配一包驱虫香,挂在身上,总能少些烦恼。
  现在一听,人家连雪山都熬过来了,到南岭又能有什么烦恼?
  “两位果真见多识广。”
  小二这么喟叹。
  白争流又转向他,继续笑道:“你前面说‘五山’,如今又只提了‘都山’?余下的地方呢,又有什么好坏?”
  小二回过心思,想,“也没什么好坏。高不高、矮不矮,对你们这样有功夫的江湖客怕是区别不大。只是对我们店区别很大,若是你们跑远了,晚上定然不会回来住……”嘴巴上倒是依然热情恳切,“这不要提呢嘛!除了都山,另有越山,奎山……”
  分明都是差不多的地方,在他口中,却是处处有趣。白、梅听得喟叹,若不是他们抱有目的而来,此刻说不定真的已经被小二说动,计划起接下来要去何处游玩。
  “那,”听完一长串儿,白争流有意无意开口,“普隆山呢?”
  小二一愣。
  白争流看他,脸上带着笑意,说:“我曾听说过这个地方,据闻上面也有好风光。闻说,那座山已经就在城外了,想来出城不久我俩你能看到……”
  小二抽气:“不行!”
  白争流、梅映寒眼皮齐齐一跳。小二也意识到,自己前面的声音好像太大了点儿。
  “客官们,”嗓音放平放低了,他的态度却还是一样,“你们可万万不能去那地方!”
  白、梅看他,心平气和,问:“为什么?”
  “因、因为,”小二咬牙片刻,到底松口,“那边是我们这儿有名的‘吃人山’!进去了,便再也出不来!”
  作者有话说:
  二更~
  感觉这篇文写完之后,可以搞个“最有上进心小二”评比?
 
 
第332章 幸存者
  白争流、梅映寒同时开口:“‘吃人山’?!”
  小二脸色发苦。
  他是真不想在外来人面前提起这个,仿佛南岭是多凶险的地方。
  明明除了“吃人山”外,到处都是好景致。哪怕不特地奔着游玩儿去,只随便找个城外的地方歇歇脚呢?照样能看上满眼青山绿水。
  可现在……唉。
  小二吐出一口气,打起精神,到底开始细讲。
  “会有这名字,一是因为那边地势比其他地方要险。别看都在同一条线上,可要说都山、越山是这样,”拿手比划出一个斜坡,“普隆山就是这样。”
  斜着的手背白争流、梅映寒面前竖起来。
  “如此一来,那些猎户、采药人平日都不爱往上面跑。一样的水土,想要什么其他山上没有?何必去那凶险地方。
  “二呢,就是因为上头有过一窝大虫。”
  梅映寒抓住重点:“有‘过’?”这是现在没有的意思吗?
  “对。”小二点点头,“说来还是我小时候的事儿了。当时啊,我也爱和邻家伙伴去外面玩儿。上山摸鸟蛋、下水捞泥鳅。
  “我们这儿的孩子都是这样,大人也不太会管。
  “直到有天,我娘忽然把我叫了过去,说这段时候都不要上山。
  “我不想听,问她为什么。她便与我说了大虫的事儿,还说已经有哪个村子的孩子被叼走。有了这话,我才被吓到,后面果真乖觉了些时候。”
  小二没说的是,自己当初还做了一段时间噩梦。正是那些噩梦,让他对此事印象极深。
  “后来又过了一些时候,村里气氛又松快起来。邻家兄弟再去山上玩儿,他们家里人也不管了。我问他们,为什么会这样。他们便反过来问我,难道不知道大虫已经被打杀,打虎英雄还受了县老爷嘉奖。
  “我一听就知道,这话定然是他们家那个在县城里做活儿的舅舅说的。他们俩呢,也就仗着多了门亲戚与我炫耀。不过,我听了这话,便算放心,又开始与他们一同出去。”
  至此,小时候的事情算是讲完。小二咽了口唾沫,话锋转到现在。
  “也是近三年——唔,兴许时间还能再长一点儿的事儿吧。又有人在普隆山上没了,被找到的时候,只剩下一把骨头。
  “客官,你们想想,他若是因山势险峻而跌落摔死,旁边定得有个高处吧?可是没有,人是在一处还颇平缓的坡上发现的。却又是七零八落,骨头散得到处都是。听说啊,上头还有牙印呢!”
  白争流:“牙印?”
  梅映寒:“……听说?”
  小二承认:“我也不是那做官的,自然不知道里头那么多弯弯道道。可人人都这么讲,我便这么和您二位说了。”
  白、梅心头微动,“人人都说?那你又是从哪里听到?”
  小二没明白为什么白、梅会这么问自己。但前头那么多话都说了,这会儿他也不嫌麻烦。细细回想片刻,告诉两人:“先是我们掌柜在教育三郎,让他莫要偷溜出门时说起。紧接着,又有在店里头吃饭的客官这么说。”
  白、梅若有所思:“这样。”又问小二,“出了这等事,官府可有组织打虎?”
  “自然有,”小二叹气,“可非但没有找到那伤人的大虫,还折进去几个捕快。那之后,官府就没动静了。
  “哦,说‘没动静’也不对。他们是有在城外张榜,道谁能除去那大虫,便增银三十两、四十两、五十两……钱是一点点往上加的,这么多年,也不是没有人动心。可最开始,有村子组织青壮来揭榜的时候,大伙儿还颇期待。到后头,却是看清楚了。
  “什么‘英雄好汉’?那根本就是送死的勾当!被夸上几句、分到五六两银子,能有活生生地回来重要?……就我所知,那些上山的人,还没一个能下来呢。”
  小二愈说愈是唏嘘,连嗓音都禁不住抬高。
  这一高,就把旁边桌子上的人引来了。
  “哎哟,可不敢这么说。”一句话讲出来,白、梅连带小二的目光都转了过去。三人眼中,映出一个微胖、穿着富贵的身影。
  白、梅不认识人,小二却是一眼看出来:“呀!这不是金掌柜吗?”
  三个字一出来,刀客、剑客心中有数。
  不出意外的话,此人该是个县城中的商户。生意颇好,四处都结下善缘。
  梅映寒朝对方拱拱手,倒是没起身。就着之前的坐姿,问:“阁下可是知道些什么?”
  金掌柜眼睛眯起一点儿,说:“是比这小子晓得的状况多些。只是,您二位……”
  他看看梅映寒,又看看他身边的刀客。
  小二察言观色,适时介绍:“金掌柜!这两位是来咱们这边儿游玩的客人,我前头正给他们介绍周遭山色呢,说着说着,就说到了普隆山。”
  金掌柜叹道:“既是客人,你给介绍都山、奎山,哪座山不好?怎么偏偏……”
  白争流说:“您误会了,是我们从前便听过普隆山的名声。”
  金掌柜苦笑:“恐怕不是什么好名声吧?我斗胆问一句,两位既是武林中人,又探得这么详细,可是想上山一观?”
  上山?小二屏住呼吸,惊疑不定地看着白、梅。
  见两人点头,他脱口而出:“客官!您两位如何就这么想不开!既是来玩儿,去那些好山好水之地不好吗?”
  金掌柜听得无奈,心想,人家两个八成就不是来玩儿的。
  不过,他自己也是这个念头,与小二一并劝:“这么多年了,普隆山里总是出事,却不曾牵连其他地方。慢慢的,我们当地人也都知道,只要不越过它与周遭山岭的交界线,便不会有危险。
  “外头贴的榜,已经好几年不曾动过。我都说不好,那玩意儿还在不在。
  “两位侠肝义胆,愿意出手为我城居民排忧解难。金某感激,”说着,也朝白、梅拱一拱手,算是还了梅映寒前面的礼,“可若是为此搭上两位大侠,便不值当了。”

  白、梅听他说得诚恳,心中微微一动。
  “金掌柜,”白争流叫道,“你前面说,‘可不敢这样讲’。再往前一步,是小二哥说,山上再没有一个人下来……”
  刀客的手指轻轻敲了敲桌面。
  他目光并不危险,却也直直落在微胖男人的身上,不让对方从自己的视线中移开。
  “你,”白争流斟酌言辞,“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金掌柜微微一愣。半晌,笑道:“我刚才不过随口一说。”
  白争流依然看着他,继续问:“是不是有人没死?”
  金掌柜:“……”
  男人沉默。两张桌子中间,小二晕头晕脑:“啊?客官,你在说什么,什么‘没死’……”
  梅映寒进一步问:“他虽然没死,只是状况颇糟,于是外头都没人知道他还活着?”
  金掌柜喉结滚动。
  小二眼睛都瞪大了。他不愚笨,能看出来,老顾客的表情正意味着那江湖客猜对了。可金掌柜才说了几个字?自己还一直在旁边听着,为什么他到现在都想不明白?
  这份困惑被小二清清楚楚摆在脸上。白争流察觉到,和他分析:“以你们这儿对山上大虫的关注,假若真有人活着从山上回来、带来山中的消息,不管他有没有真切打死大虫,总要引起颇多注意。
  “可是没有。唯一的理由,就是那人自己没有宣扬。
  “可他为什么不说?讲出来,纵然没有赏金,只能拿个英雄之名,于日后来说也是好事。
  “除非……”
  白争流再去看金掌柜。
  他前面那些话,明面上是给小二解释不错。实际上,却是说给他这个知情人听。
  “以他如今的状况,已经连山里的消息都说不出来了。
  “金掌柜,“白争流叫他,“那人是伤重得再起不了身,连话也说不得,还是——”
  “疯了。”金掌柜轻声说。
  几人之间,出现了一片小小的寂静。
  这两张桌子以外的地方,人们照旧在热热闹闹地喝酒、吃肉。更远处的街道上,秋末的阳光落下来,照耀着每一个行人的肩膀。
  两张桌子之间,小二艰难地抬起自己方才掉下去的下巴,磕磕绊绊:“金掌柜!您……您说的是真的?”
  “这有什么假?”金掌柜说,“那活着的人是我家管家娘子老家的外甥,我这才知道其中细节。说是上山之后,一群人迟迟不下来。慢慢的,大伙儿都当他们通通被大虫吃了。如此过了半年,忽有一天,大半夜的,院子里冒出个人来。”
  作者有话说:
  来啦!
 
 
第333章 回家之人
  且不说那人家中父母妻儿已经接受了他不在的事实,骤然发现儿子、丈夫归来,会不会以为自己是见了鬼。
  就光是“深更半夜,自家院子墙角有个男人蹲着,嘴巴里不知在念叨些什么”,就足够一家老小惊恐万分了。
  当妻子的一声惊叫,把邻家吵醒。听出隔壁动静不对,邻家的汉子当即抄着农具冲出去,口中呵:“是谁!冲着一家老弱妇孺欺负,算什么本事!”
  不消片刻,他就到了隔壁院子里。这会儿,浑身脏兮兮的男人依然在墙角蹲着。
  老人、女人、孩子躲在门中,紧张地往外望。
  邻家汉子提着农具,小心翼翼地靠近墙角。
  距离愈近,他愈能看出男人的情况。
  对方不光身上脏,连脸上也脏。不知多久没有正经吃过东西,整个人都被饿成一种皮包骨头的状态。
  这模样颇骇人,可与邻家汉子想象中的凶恶不同,对方见了他,明显极为害怕。口中一阵怪嚎,身体拼命往旁边的影子里挤。
  这让邻家汉子心头涌上一丝古怪。
  他到底没把锄头砸下去,而是朝隔壁家人要来绳子,要把男人捆住。
  这个过程中,男人拼命挣扎。竟还真迸出几分怪力,险些从邻家汉子手中逃脱。
  隔壁家的老人、妇人看到这一幕,连忙从屋子里出来帮忙。唯有一个还在学走路的孩子,被娘亲安置在屋中。
  原本以为,他们会面临颇麻烦的状况。没想到,老人、妇人一靠近,男人就不动了。
  他瞪大眼睛,视线在这几人身上不停挪动。最终,“呜”一声哭了……
  ……
  ……
  半天之后。
  刀客、剑客顺着金掌柜的指路,来到城外一处村落。
  两人却没有进村。而是站在外头分辨了片刻,便沿着小路,开始朝山上走。
  按照金掌柜的说法,那男人刚回来的时候,他家里人是极高兴的。赶忙把人从地上拉扯起来不说,还与他抱头痛哭。
  邻家汉子看着这一幕,稍有尴尬,又庆幸自己没把那一锄头挥下去。否则的话,事情怕是说不清了。
  他诚心诚意地朝隔壁一家子道了恭喜,转头回到自家,和焦急等待的自家婆娘说起:“日后,他们家的日子能好起来咯。”
  这个愿景,却注定无法实现。
  金掌柜管家娘子的弟弟、弟媳一家在儿子回来的欢喜过去之后,很快发现,回来的儿子不太“正常”。
  他好像失去了说话的能力。大部分时候,喉咙里只能发出“啊啊”的声音。偶尔被逼急了,才能冒出几个零星字眼。
  这也就算了。弟弟、弟媳尚能安慰自己,儿子能回来,比什么都重要。
  紧接着发生的状况,却让他们完全接受不了!
  最开始那几天,极度虚弱的儿子只能躺在床上,根本无法起身行动。
  一家子老小安心照料他。没想到,照料着照料着,人忽然又不见了。
  当爹娘的、当妻子的都近乎崩溃,还以为之前儿子、丈夫回来的场景是他们的一场梦。如今梦醒,他们必须接受人已经没了的现实。
  谁能想到呢?刚这么悲观地想完,人就又冒头了。却不是从哪个正经地方,而是由房梁直接掉下来。
  正沉浸在难过气氛中的一家子目瞪口呆。虽然他们知道男人是爬树好手,可为什么要去房梁?
  还没等他们想明白呢,人就冲到院子里,一把抓起正“咯咯”叫着的母鸡,直接把鸡脖子拧断。
  然后,他极粗暴地拔掉鸡脖子上的毛,一低头,竟就这么冲着鸡脖子咬了下去!
  鲜血登时从男人唇齿之间漫出,学走路的孩子愣愣地看着这一幕。
  半晌,男人的妻子反应过来,一把捂住孩子的眼睛,又要抱孩子进屋。
  没想到,步子还没迈出去,男人就冲了过来。还“嘿嘿”笑着,把死鸡碰到妻儿面前。
  孩子看不到眼前场面,只拿小手拨拉着母亲,想要知道身前正在发生什么。妻子则看着男人沾着鲜血的嘴巴、牙齿,还有那只脖子被折断的鸡……眼睛一翻,差点晕了过去。
  这还是个人吗?根本就是只猴子、野兽!
  妻子到底还是撑住了。与老人商量过,拿出积蓄,去请大夫。
  好不容易回来的人,又是家里最重要的劳力,哪里能不管?再说,街坊邻里都看着。
  可惜大夫请来了,却给了这一家子致命一击。
  他看完男人的情况,告诉众人,男人疯了,再也救不回来。
  家中老小盼回来的不是顶梁柱、壮劳力,反倒是个拖累。
  从感情上,他们自然不会直接嫌弃起自家儿子、丈夫,而是对他在山中的遭遇十分心疼,又后悔当初男人进山时没有将他拉住。
  可时间一长,面对终日疯疯癫癫既,招惹自家、邻家家禽家畜的男人,他的父母妻子也开始支撑不住。最后咬咬牙,干脆收拾起了家中早年建在山上的一间小屋,把男人送了过去。
  每天早上,他们会去给男人送一顿饭,不至于让人饿死。
  至于其他的,他们有心无力。
  有时候,或许还会想,“如果那天晚上,我们出去的时候外头院子里空无一人,他压根没有回来”……
  “应该就是这儿了。”
  白、梅看着山路深处的一间小屋,确定自己走的方向没错。
  他们加快了脚步,也留心起周遭环境。
  普隆山还没出事的时候,这儿算是村里人上山时的必经之路。
  俗话说“靠山吃山”。他们村旁这座,比起其他村子依靠的山要更险峻不错。可经年下来,一村人还是从中得了不少好处。
  这也是他们愿意组织青壮、上山杀虎的原因。没想到,青壮们就那样折在里头。
  到现在,小路因长久只有男人家人经过,变得荒芜许多。一脚踩下去,足下都是野草。
  距离小屋近了,虽未进门,白、梅已经嗅到一股若有若无的臭味。
  他们面不改色。一个“疯子”住的地方,能有多干净?这点,白、梅早有心理准备。
  他们忽略了地上堆起来、一眼看去便知烂了许多的水果,也忽略草丛中时不时出现的秽物。花了会儿工夫,走到屋门前。
  门微微开启着,从缝隙往里看,里头空空无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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