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篇古代无限流——江色暮
江色暮  发于:2023年06月0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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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年危机感仍在,却没那么担心自己被摔死了。就算真有那么一步,距离现在还有些时候。他大可以把当下拿来思索,正好脑海中的问题颇多。
  譬如:“我现在在哪里?”
  譬如:“映寒又在哪里?”
  再譬如:“我与映寒分开了,也是那老鬼在搞鬼吗?……说到老鬼,他有一个能把活人死人一并酿成酒的怪壶,这我是已经知道的。现在这个地方呢?也是老鬼手中的某个法器吗?
  抱着这个念头,白争流重新环顾四周。
  这一回,他有了新的发现。
  “奇怪,”青年看看头顶,再看看身下,自言自语,“我是什么时候开始不往下掉了?”
  好像是在没去考虑“完了,我是不是要摔死了”之后?
  想到这点,白争流的心情略有复杂。
  他摸摸下巴,重新想:“我要是摔死了——啊不行,我不摔了。”
  刀客身体下坠、停下。
  白争流喉结滚动,自言自语:“还真是我想什么,就有什么吗?”
  他左右看看,重新想:“我希望映寒也出现在这儿。”
  思绪转过,身边没有一丝动静。
  白争流垂眼,自嘲:“我就知道,事情不会有这么简单。好,我希望二十八将在……也没有?难道这地方只能让我往下摔?”
  自然没有人给他回应。
  半晌,白争流慢慢吐出了一口气,重新梳理思绪。
  自己印象里的最后一件事,是和情郎一起攻向“酒壶”边缘。那之后,“酒壶”出现裂痕,自己身上剧痛……差不多发生在同一个时候。
  那他为什么会晕呢?因为受伤太重吗?
  白争流低头,看一看自己的双手。
  习武之人,骨节自然比常人更粗。但这点增加的粗度却不让白争流的手显得莽笨,相反,他手指修长,骨节又分明,旁人见到,也只会觉得这双手有力。
  手的主人若是朋友,一定十分可靠。若是敌人,则会是非常难缠的对手。
  不过,无论旁人是什么看法,白争流都兴趣不大。
  他更在意:“嗯,这的确是我的手。”
  白争流认得上面的每一块细小疤痕。其中很多已经淡了,是小时候握刀还不太熟练那会儿留下的。长大之后的伤也有,比如虎口这块,就是在对付血魔老祖的时候。
  再之后,倒是少了。
  血魔老祖死后的一年,白争流先与傅铭一同进京,又走过几个地方,最后去往广安府。一直到这会儿,他才遇到了再一个强劲的对手。
  但这差不多也是白争流开始接触灵气的时候。有了灵气,受了多么惨重的新伤,都能在短时间内恢复。倒是之前那些旧伤,约莫是白争流潜意识中觉得,既然它们已经存在那么久,后面继续存在着也无妨。
  把双手认真研究一遍,白争流得出结论:“上面好像没有我没见过的伤。”
  但这分明是不可能的事。
  他虽然不知道自己具体伤到了哪里,却不可能安然无恙。再有,现在这个地方……
  白争流重新环顾四周,脑海中飘过一个模糊的念头。
  “这么站着也挺累的,如果能有个椅子,让我……”
  他思绪止住。
  前面想梅映寒、想二十八将的时候,这片空间都没有给他任何反应。可现在,刀客身侧,竟然真的出现了一把椅子。
  ……
  ……
  “他们还没有醒吗?”
  潘桂一面警惕地看着不远处的烟雾,一面问杨春月。
  他身后,杨春月担忧地看着两个倒在地上、浑身是血的青年,回答:“没有。”
  变故发生太快了。
  先是自己一行攻向墙壁,然后墙壁开裂、烟雾反扑……两个青年在这个过程中晕了过去,杨春月、潘桂起初想要一鼓作气,带着他们顺着“壶壁”的裂痕离开,可真正靠近才知道,二十八将和镇星虽然劈出了裂口,那些口子却都不算深入。
  要是由他们再攻一回呢?——杨、潘两个尝试过,可他们现在不再是人,而是以灵体的身份出现。落在烟雾眼里,恰是再好不过的酿酒材料。
  白、梅触碰到烟雾,虽然受伤,却还能支撑。杨、潘碰到,却是在顷刻之间被吞了半边身子。还好两人当机立断,向后方撤回,这才捡回一线生机。
  现在,他们带着后辈们待在壶心,不敢再动。烟雾则守在壶侧裂开的地方,像是也警惕他们再度攻上。
  可是……杨春月苦笑,望着地面上的青年们。明明也经历过不少是非了,却头回不知怎么做才好。
  她喃喃说:“分明已经给他们治了伤,怎么就是一种睡着呢?”
  潘桂听着,转过目光,朝青年们看了一眼。
  不像白争流和梅映寒,还讲究以“肉眼”看人,或是在眼睛上覆盖灵气之后看人的区别。在潘桂眼里,两个青年自然就是带着灵气的样子。只是与前面灵气自丹田冲荡而出,杀向四面八方时不同,这会儿,那些柔和明亮的淡金色光线只存在于两人的丹田间。至多再分出一点儿,落在经脉,为两人完成一身灵气运转。
  潘桂问:“之前他们在船上画符,有了异象,咱们让他们调息,是为什么?”
  杨春月微微一怔,回答:“因为长阳子……”
  说到一半儿,她重新低头,“那现在呢?长阳子也曾有过这个样子吗?”
  潘桂没有说话。
  杨春月已经想起来了:“是了,有!每次咱们战事顺利,他觉得接下来一段时间都不用出手的之后,人就不见了!
  “后头再出现,就是咱们又遇到了吃紧的战事。兄弟们苦苦支撑,近乎以为坚持不住。这时候,长阳子若神兵天降,出手便能千里斩敌帅之首。”
  如此一来,危机自然化解。
  听着侄女的话,潘桂点头。
  杨春月思索:“这种时候,好像还有个说法。叫什么来着?……哦!”
  她眼睛微微睁大一些,恍然回想起:“‘闭关’,就叫这个!”
  每次“闭关”出来,长阳子的实力都有提升!
  想到这里,再看向地面上的两个青年,杨春月的心脏“怦怦”跳动。
  她想:“争流、映寒也能在一次‘闭关’之后实力大增,直接从这鬼地方脱身吗?”
  又想:“不过,说到底,我并不知道他们现在算不算‘闭关’。再有,长阳子每次闭关,都要选太平宁和的时候。哪像是这两个小的,正赶上这样的要紧关头。”
  还想:“对了,长阳子闭关前后,有无什么征兆?……别的是记不得了,只想到梁城一战,我们苦熬的那三天,天天都在下雨。这是好事儿,敌军已在水源处投毒,若非雨水,我们得生生渴死在城中。也是坏事,暴雨之下,血水流了满城。
  “等到长阳子来的时候,雨水骤停,天光大亮。那架势,难怪后来百姓们都说他是神仙了。要是我,也觉得他有所不同……”
  她神色变换,地上的两个青年一无所知。
  他们各自沉浸在一片空间里。初时,梅映寒见到的是与白争流那边一样的空空荡荡。到现在,却有了一些不同。
  青年行走在雪山里。风雪满袖,山却似没有尽头。
  他这边如此,白争流那边,也有了一些变化。
  却不是什么具体景色。最初的“椅子”之后,白争流又接二连三地想出桌子、床铺、屏风……总归空荡空间很大,不担心放不下。
  那如果是更大的东西呢?他心中一动,脑海之中出现一座小屋子。紧接着,小屋子就出现在白争流眼前。
  白争流笑了。这屋子,是他在天山时与梅映寒同住的地方。客观来说,不算是他住得最长久的地方。但在刀客心里,如果让他在自己自小到大住过的地方选一个“家”,那就是这里了。

  原因无他。年幼时与师父住过的山中小屋虽好,借住的村宅也是不错地方。但在师父去世之前,白争流有过的只有不断搬迁。或许知道自己明天还会在这里,却不知道下个月、明年又要去往何方。
  小时候他不明白,现在却是懂了。师父是杨家人,自被阿姐送出京城之后,大半生都过着颠沛流离的日子。他不习惯在一个地方停留太久,一是担心被朝廷发现身份,二也是不想给收留自己的人家村落带来灾祸。
  天山里的那间屋子却不同。
  诚然,它不大,左右墙壁甚至是和其他弟子的房间共享。但是,这是一个安定的,永远都能“回去”的地方。
  白争流走进屋子里,见到了桌上自己的刀油,也见到梅映寒挂在一边的衣服。他左右环顾,只觉得一切都熟悉得像是自己不曾离开一样。
  唯有一点……
  刀客无奈地想:“我的确不惧寒,天山却还是冷了点儿。不说冬日了,听玉涵讲,就算是春夏往后,上头溪水都是结着冰的。”
  他更喜欢漫山青翠,树上有蝉鸣声声,鸟叫不绝。水流湍湍从林间淌过……
  构想者这样的画面,白争流微微一怔。
  他骤然抬起脚步,离开小屋。入眼所见,让他瞳仁骤缩,不可置信地发出抽气声。
  自己竟然看到了!
  青翠的山林!在小屋外流淌的水流!
  而他只要心念再动——
  水流的速度忽然加快,林间响起阵阵风声!
  风声、水声之中,白争流忽而有了了悟。
  “这里是……”
  他轻轻说。
  “是‘我’心中。”
  作者有话说:
  来了~
 
 
第243章 雷
  因为是自己“心”里,所以无论白争流想到什么,都能第一时间在眼前看到。
  同样因为在自己“心”里,他可以想到、看到的事物仅限于死物。像情郎这样的活人,或是像二十八将那样有灵气的刀,却是难以出现了。
  刀客豁然开朗。不过,因这份豁然而来的喜悦并未维持太久。
  他的思绪很快回到原点:“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还有,我要怎么出去?”
  青年看天、看地,看旁边的树林。
  换个时间见到眼前场景,白争流应该会很高兴。现在却不行,他还没忘记,自己在现实里是怎样的处境。
  似乎是察觉到了主人烦躁的心情,树林之中的风声愈发猛烈。正片林子都开始在白争流眼前摇晃,刀客脚下的地面震动不已。
  再有,这里分明并不存在“天空”,白争流却像是听到了隐隐约约的雷声。
  从最初模模糊糊的一点儿,到距离自己越来越近、越来越近……最终,直接在他耳边炸响。
  “轰隆——!”
  梅映寒猛然回头。
  他依然站在前面那座看不到尽头的雪山之上。只是不再是孤身面对风雪,而是来到一座小小的院子当中。
  院子里有他与情郎在天山同住的那间屋子。屋外有刀架,有梅树。
  不久之前,梅映寒看着这座突然出现在山上的小院,哑然良久。
  明知情形不好,依然忍不住笑出声。
  他不知道情郎与自己看到了同一座建筑,更不知道看到那间屋子的时候,白争流与自己有着同样的心思:这就是“家”的样子吧。
  梅映寒只是在笑过之后,同样意识到,自己来到了某个以自己的意识为先,能够把他想到的一切具现化的地方。
  可惜……
  青年幽幽叹一口气。
  看来“自己”还是不太聪明。否则的话,怎么不把争流也拉来这里呢?
  就在这个时候,雷声出现了。
  原本已经平息不少的风雪也紧随其后。转瞬之间,将梅映寒的整个视野镀上一层白色。
  从天到地,除了剑客所在的这座小院,所有地方都变得一模一样,分不清方向。
  而正发出响动的惊雷就隐藏在这片风雪之中,悄无声息地接近了梅映寒——
  最终,炸在他耳边。
  ……
  ……
  白争流在林中急奔,心头微微叫苦。
  怎么回事儿?自己出不去就算了,还被一道莫名其妙的雷追得到处跑!
  他很确定,那绝对不是因自己心念而有的东西。否则的话,为什么他都在心中呵了那么多次“速速消失”,雷光却还是没有一点儿反应?
  唔,也不能说“没反应”。
  白争流路过一个先前被劈出来的焦黑色深坑,面上露出惨不忍睹的表情。
  还等什么啊!
  快跑快跑!
  能把地面劈成这个样子,自己要是肉身迎接上去,岂不是当场变成灰粉?到那时候,都省的荣王来抓他酿酒了!
  ——等等。
  想到荣王,白争流纷飞的思绪忽而一顿。
  他猛地意识到一件事。如果自己这会儿并不是身处现实,而是真的如前面所想那样位于一个“心”的位置,那自己眼前正在使用的身体,恐怕也不是他真正的肉身,而是如旁边的山林、溪流一样,仅仅是按照自己的记忆塑造而来!
  这也能解释为什么他身上没有任何新伤。既然自己都不知道伤在何处,又要如何将它们呈现出来?
  所以,反正不是真正肉身,就算被劈了……
  白争流的脚步稍微慢下一点儿。
  他回头,拿警惕、评估的目光望向身后。
  见到了对自己紧追不舍的雷柱,也见到了因自己一路奔逃而有的无数雷坑。
  雷光似乎也察觉到了他的停顿,这会儿飞速赶来,开始在刀客头顶酝酿!
  “咕嘟。”
  白争流默默地咽了一口唾沫。
  他忽而觉得自己停下并不是一个好主意。
  就算不是肉身,难道他要对着雷坑上的焦痕来赌吗?看那些深入地面一米、两米乃至数米的痕迹,也能猜到雷柱有多大威力!
  青年再度拔腿就跑。
  好在这是“心”的世界,无论怎么跑,自己都不会疲惫。
  再有,也是在奔跑当中,白争流察觉到了更多有关自己脚下山林的细节。
  这个地方,好像会伴随他的挪动,主动朝四方扩展?
  白争流很清楚,自己年幼时与师父待过的山,虽然在那会儿的他看来宛若永远走不出去,可事实上,远没有如今自己脚下这座宽广无垠。
  “轰隆隆!”
  白争流:“……”
  怎么这么快就追上来了?
  我跑跑跑!
  一个他,一个梅映寒,皆在心头那座高山之上狂奔。
  白争流身后炸起的是碎土与木石碎片,梅映寒身后则是纷飞的雪。
  两人在尽力躲着雷柱,却不知道,在外界的杨春月、潘桂看来,他们的身影,已经淹没在雷光之中。
  事情还要从一盏茶工夫前说起。
  那会儿,杨春月与潘桂各自叹过“如果小辈们当真像是长阳子一样,‘闭关’之后功力有所突破”,紧接着就感觉到从身侧、脚下传来的隐隐震动。
  原本缩在“壶壁”处的烟雾再度躁动起来,杨、潘留意到,立刻改换方位,让自己挡在后辈们与烟雾之间。
  是!他们知道这是螳臂挡车。只要烟雾过来了,自己二人就会被完全吞没,连“魂飞魄散”都说不上。可是事已至此,难道还有别的办法吗?
  总归他们早在几十年前就应该是死人了,能有这段与小辈们一同走过世间山河的时间都是侥幸。如果能在彻底消散之前,保护小辈们片刻,两人都认为值得。
  到后面,躁动的烟雾果真朝着他们涌上。
  杨、潘提起最大的警惕,然后——
  他们眼睁睁地看着烟雾像是逃命一样,从自己身侧窜了过去。
  事情发生得太快,两人险些没有反应过来。
  后面的状况却来得更快。近乎就在烟雾散到杨春月与潘桂身后的瞬间,两人耳畔炸起无数声响。
  雷声,破裂声,还有怨鬼的惨嚎。这一切混合在一起,与此同时,杨、潘二人眼前亮起一道光亮。
  他们花了半息时间反应过来。有光,意味着“酒壶”终于还是破碎了!自己二人可以带着小辈们离开!
  但是,两人还没有来得及因这个念头喜悦,那道“光”就朝他们两个——不,是朝他们身后的小辈们照了过去!
  外头的混乱声响还在继续,以至于杨春月和潘桂没有第一时间意识到那所谓的“光”就是从天上劈下来的雷。而等他们意识到这点,已经来不及制止。
  两人皆是目眦欲裂,只欲自己投入雷中代小辈们受此苦难。他们还那么年轻呢!二十多岁,日后有大好人生,怎么能者折在这种地方?
  结果,再之后,两人察觉到不对。
  杨春月不太肯定道:“这雷光,仿佛是让争流、映寒体内的灵气活跃起来了?”
  潘桂点头:“正是如此。”
  杨春月抿了抿嘴巴,看着青年们身上出现的一丝焦痕,又是担心,又怕自己莽撞阻止,反倒害了他们。
  她目光顺着雷光劈落的方向看去,口中喃喃:“究竟是怎么回事?长阳子从前也经历过这些吗?”
  潘桂抿嘴思索片刻,忽而开口:“我去上头看看,你且在这儿守着。”
  杨春月其实也想去外面看。可潘桂先提出来了,她又知道两人不可能同时离开。便点点头,“好。”
  潘桂这便离去。
  只行了片刻,他就意识到不对。
  外头早前还是“房间”“院落”的地方,这会儿已经全部退去伪装,化作一个个墓室。
  无数怨鬼、游魂正缩在其中,满面惊恐地望着雷光。
  最粗壮的雷自然是劈到白、梅两人那边,但也有一些细小的雷柱散在四方。小鬼们一旦沾上,就是一个魂飞魄散的下场!
  看到这里,潘桂心头隐约有底。
  无论这雷对小辈们是好是坏,至少它清除邪祟的功能是摆在那里。有这一场雷,接下来很长时间里,芙蓉江上的渔民百姓们都不用担心鬼怪作祟。
  他继续往外走。
  水声“哗啦啦”地响在耳边,原本密不透风的地下墓穴既被雷劈开豁口,自然有大量江水灌入其中。
  好在墓穴甚大,其中布置又繁复。虽然潘桂脚底下已经迅速起了一层积水,不过以他的估计,至少短时间内,这些水流不会找上白、梅。
  潘桂便再往前。这一回,他顺着江水,一路来到江面。
  就见不知什么时候,外间天色已经完全沉了下来。浓云在天上翻滚,雨水伴随雷光落在。渔民们尽数将船靠岸,胆战地议论:“为什么天突然就黑了?”“这雷,怎么不停地往同一个地方劈?”
  潘桂迎着风雨,抬头去看天上的厚重云层。
  他的头发、胡须在风里飘散。这么看了半晌,潘桂忽而“哈哈”地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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