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死,早知道我今天早上先剪个头发换新衣服再来见新同学。”
“他皱眉头了，是不是能听懂华语啊，不要啊刚才只是我的骚话，我是正经男高……”
“等等,刚才不是说是男同学吗？！”
费凌：……
“费凌同学,他们只是欢迎你……没有恶意。”
班主任是个刚硕士毕业的新老师，尴尬得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我知道。”
“裙子应该是弄错了，唉,后勤那边好像没有你合适的男装尺码了，我等下……”
“没关系，老师。”
费凌无所谓穿什么，他上高中之前，因为家人迷信,一直是做女孩打扮。
……
总之，费凌入校当天就成了首都一中风云人物。
虽然超话、bbs漂浮着各种各样关于他的帖子，每次一到下课，九班门口窗户都挤满了眼中冒着爱心泡泡的男女同学们——都是其他班其他年级的。
但费凌本人似乎不怎么喜欢交际，看着很高冷，一时半会儿对他有意思的都暗搓搓的，只静静地把他的微信加爆了。
费凌觉得帝国人果真太热情了，当初父亲能追到妈妈多半是因为这个原因。
他一个人来到帝国，对这里不甚了解，大部分
时候都是一个人住，独自上下学。
房子是父母买的，生活费也给了，但考虑到宝贝才上高三，他们又不太放心，于是托了一位帝国的熟人有空看看费凌。
这位长辈姓段，是一家跨国集团的创始人，平日工作繁忙常年不在首都，而后嘱咐了她的两个儿子照看费凌。
这两个哥哥，费凌见得不多。
在机场第一次见面，段英叡就给他一种过于热情的印象。
段申鹤是第二天才见到的，似乎是工作忙碌，办理转学手续时他陪费凌到了学校，又送他到帝国的家里。
段申鹤对他，则是事无巨细，连夜里几点睡觉都问过。
某种意义上也很热情。
叮铃铃——
大课间时间，室内同学有的呼呼大睡，有的在补早餐。一部分人拿着手机，偷偷地将摄像头对着最后一排坐着的美少年……在手机屏幕上偷看他，一部分人假装路过偷看他。教室后排的空隙人满为患。
费凌埋头苦读写作业，睫毛垂得很低。
从背后看他的一头长发，浓黑的颜色，很顺很直，垂在后背像绸缎似的。
这会儿是冬天，但学校还没开暖气，学生都穿了厚衣服。费凌似乎是怕冷，一入冬就穿了长款的厚羽绒服，衣服敞开着，他坐在椅子上，能见到他衣摆下的格子裙角、一双瘦削雪白的腿。
前座的男生回头瞟了他几次，等到他写完作业了，才开始小声搭讪：“费凌，你要不要参加学校艺术节？我是文艺委员，班上和其他班上的同学们投票认为有个节目很适合你……”
“什么节目。”
他抬头。
“舞台剧白雪公主。”
为什么高中舞台剧要演白雪公主？
费凌疑惑：“我演什么角色？”
“凌宝贝当然是公主啦！”文艺委员突然兴奋，开始比划，“裙子，这么大的，蓬蓬的，绝对领域，灿烂的王冠……”
“？”
费凌不是很感兴趣，但他刚来学校，又想认识一下这里的风土人情，于是与文艺委员商量能不能演小矮人。
“不可以！”“不行！”“小矮人是我！”“是我！”
班上响起
此起彼伏的反对。
“王子？”
“哇哦……也不是不行啦。”“是耶！”“啊啊啊啊小凌王子吻我！！”“不行啊，这样没人能演公主了……”“我可以。”
费凌：……
他想了想，最后还是答应了。
傍晚回家，来接他的是二哥段英叡。
他没带司机，自己开的车，见费凌来了，脸上浮起些笑意，问他累不累，要不要一起到外面吃饭。
段英叡性格很不错，和他待在一起不会觉得尴尬不自在。
但不知道为什么，段英叡很喜欢盯着他看。
“怎么了。”
费凌还以为自己嘴角沾到什么。
段英叡低头，挪开视线说：“没什么。”
晚上他回了家，惯例上线排位，他常双排的队友Zoo也在，两人眼神交流打了两局。
Zoo：[你最近怎么不上线啊，我等你好久0.0]
Ling：[有点忙，转学了。]
Zoo：[哦哦。]
Zoo：[你现在在国内还是C国？]
Ling：[国内。]
Zoo：[好诶，我们可以面基~._.~]
Ling：[以后吧，这阵子很忙。]
两人又排进去了，打了一晚上。
次日，费凌被文艺委员叫去礼堂，几个人和费凌说起剧本和衣服的事。大家对给费凌选什么裙子这件事意见很不统一，他自己是没什么意见。
见他们还在争论是大裙摆蓬蓬裙还是破碎感黑蕾丝短裙，他待得无聊，自己到楼梯那儿坐下了。
今天有限时任务。
还没上线，Zoo的微信来了。
Zoo：[在干嘛兄弟，来双排来双排来双排._.]
Ling：[现在有点事来不了。]
Zoo：[我都看到你上线了~]
Ling：[等下就要回去排练了，不打就看看任务。]
Zoo：[什么排练？]
Ling：[舞台剧。]
蒋之野觉得耳熟。
舞台剧？
费凌听到有
人叫自己的名字，以为排练开始了，他没回复信息。
楼梯下面走上来了一个高个子的男生——不知道是天生还是漂洗过，这人一头白发，搭着耳钉、唇钉和眉钉，手上有纹身。但他穿着校服，一看就是学校学生。
费凌瞟了他一眼，也没在意。
蒋之野这时候在等他回复，也抬眸一看，两人视线撞了个正着。
他愣了下。
女孩坐在楼梯最顶格，原本低头看着手机。黑长直，穿羽绒服和校服裙子。
她长着一双冷冰冰的蓝眼睛，气质很高冷。
她起身往楼下走，被蒋之野挡住了。
没说话，只撩起眼看着他。
这一眼看得蒋之野更脸红心跳，立刻侧身让开了。他不知如何反应，眼睁睁看着妹妹起身走了。
费凌这时候收到了他的新信息。
Zoo：[！！艹，刚刚看到一个很漂亮的女孩子]
Zoo：[突然心动……=////=]
费凌不知道他说的是谁，解释说：[加油，去追她吧。]
于是之后的几天，费凌都在接收网友发来的，从暗恋到失恋再到支棱起来的废话。
第一天。
[我去，她真的好美，我忘不了她看我那一眼。这就是爱情？6。（抓狂）（阴暗）（扭曲地爬行）]
Ling：[嗯嗯加油加油。]
第二天。
[我打听到他是谁了……蛙趣，他竟然是男的！男的！男……男孩子为什么这么漂亮！=皿=]
[我就说，我怎么从来不知道学校里有这么漂亮的女生，原来是男的qwq，我心碎了，我不是同性恋……我失恋了！TAT]
Ling：[呃，节哀。]
第三天。
[我做梦梦见他了._.！]
[我对他很有那种……感觉。omg原来男同竟是我自己……（混乱）（纠结）（贤者时间）我怎么可能是男同啊=皿=！]
Ling：[……？]
第三天的状态反复持续了十几天，蒋之野最终承认了——
第N天。
[我就是男同，我喜欢他
……]
Ling：[那，就去追他？]
Zoo：[怎么追男生啊._.~]
费凌当然不知道怎么追男孩子。
Zoo缠着他发爱情的疯，他不堪受扰，转头去问了前面的两个男同学。
“你们知道怎么追男生吗？”
“！！”
什么，他竟然是同！
男同学们瞠目结舌小脸通红口干舌燥，与费凌扯谈说了一上午的《追男计》。
费凌将信将疑，很快就复述给了蒋之野。
Ling：[死缠烂打，下课就去找他，刷存在感，耍酷，路上跟他一起回家保护他，写情书，课间时间在他教室里晃悠，刷存在感，问他要联系方式……]
Zoo：[你追过男生？]
Ling：[没有这是我问别人的。]
Zoo：[我也没有，啧。]
Ling：[试试？]
Zoo：[谢了兄弟，等我追到他了就请你吃饭~]
Ling：[不客气。]
当然，费凌也不确定那位男生是否适合这种追求方式，这只能蒋之野自己琢磨了。
与此同时，他发现这阵子总是有个白毛男生出现在他身边，出教室倒个水都能遇到他，回家路上也是，机车轰隆隆吵得不行，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想碰瓷骗保。
追他的人太多了，而且方法都大同小异，费凌并没有往自己的聊天记录和网友身上联想。
他从来很难追。
高三的物化生选课在新学期做了调整，其中两个走班的教室因为前阵子暴雨漏水，在那儿上课的学生都换到了大教室，三个班改成了两个，学生们也调整合并了。
费凌是转学生，他的位置都在每个教室最末排，新教室比之前的大，学生也更多，有的是合并来的，桌椅改成了三排，他被分配到了中间，多了一个新同桌。
上课这天，费凌稍微来迟了些，进教室先看了黑板的座位表，好心的班委帮他指了路。
“就后面那个白发同学，你坐他旁边就是了。”
白发？
费凌脚步一顿。
等他走到附近，低头一看。
……是之前经常出现在他身边的男生？
蒋之野这时候正趴在桌上小憩。
费凌的座位在靠墙的里面，想进去，但被蒋之野挡住了。
早读还没开始，班里吵吵嚷嚷的，费凌说了“同学借过”，蒋之野都没反应。
他只好皱了眉戳戳男生的胳膊，提高了点音量：“你好，借过。”
蒋之野这才醒了，不太耐烦地坐起身，抬头一看——
……好冷好美的一张脸。
？！
“费凌？”
“我和你同桌，让一下，谢谢。”
“……”
蒋之野猛地站起身给他让位置。
……幸福来得太突然他还没有准备好。
按照Ling给他的追男计，接下来他应该……
“我可以要你吗？”
蒋之野白发下的眼睛目光灼灼，紧盯着他的脸。
费凌今早刚和家人通完电话，心情很好，见到白毛也觉得对方看起来不那么不良男高了，虽然刚才有点小摩擦，但对方不是故意的，他也不在意。
给也无所谓，因为他不会回陌生人信息。
蒋之野心里紧张又期待，离得近了，他也才发现费凌睫毛那么长，就算是盯着旁人看，眼神也是没什么波澜的。
……真是太漂亮太可爱了。
“可以。”
“！！”
“写给你了。”
离早读还有几分钟。
蒋之野拿着写着的纸条，红着脸离开了，引发一系列身后强烈谴责。
“凭什么，他运气那么好！”
“该死，我们学校的男同也太多了吧……”
“你犯了拿走小凌公主的死罪……”
蒋之野被其他人指控罪大恶极，在走廊里打开纸条，加了微信。
他的心情很忐忑，怕被回复SB滚，又怕不存在。
但是。
——[Ling已是您的好友]。
蒋之野：？？？！！
他的情绪一下子跌宕起伏，意识到自己暗恋的漂亮男妹妹费凌，就是游戏里认识的双排哥们。
……费凌一直都知道自己在追他？
甚至，特意告诉他怎么追。
……
到了下午，学校里已经开始传播费凌和蒋之野的绯闻了。
当然，这种事没人会告诉费凌，大家只是在哀嚎痛苦难以置信、强烈谴责白发男高，以一种哀怨的眼神看着费凌。
他一点儿感觉也没有。
但不知道为什么，他怀疑身旁这个叫蒋之野的白发同桌是个斜视，眼珠子总是转到他这边，但一对视就莫名转开，很不礼貌。
费凌写完作业就准备回家了。
蒋之野在一旁磨磨蹭蹭了很久，终于等到他起身，他也慢慢悠悠背了书包，跟在费凌背后。
“同桌，我送你回家？”
他插着兜问。
美少年站在他身旁，仰头望黑板上的表格，这时回眸看了他一眼：“不用了，谢谢。”
他的眼睛是冰蓝色的，没什么波澜。
“好吧。”
蒋之野盯着他，舌尖顶了顶腮。
所有传闻里，都在说费凌非常难追。
但他就是很喜欢费凌……这是他第一次喜欢上某个人，心脏酸胀，满腔热意无从述说。
……
费凌回家了。
不是自己的房子，而是段家。
在段英叡的强烈建议下，费凌的一部分周末是到段家住的，段英叡得知他明天停课放假，于是又叫他到家里来住。
费凌初来乍到，对帝国还很有兴趣，开始做一些旅行计划，打算在第一个假期去到处逛逛。
“小凌是想到附近城市旅游？”
段申鹤问他。
“对，哥哥去过这里吗？”
“出差去过，比首都冷，多带衣服。”段申鹤说，“下周末我可以陪你一起。”
费凌本是想一个人去的。
他和段申鹤不是很熟，一起旅行总觉得不太对劲。
段申鹤看出来费凌在犹豫，他没有说什么，低头抚了抚费凌的额发，垂眼说：“你一个人去的话，注意安全。”
帝国的傍晚时分天暗得慢，天边还有些残留的太阳。
费凌拿了相机
出门，走走逛逛，最后打车去了帝国大学。
皇帝的母校，顶尖学府。
咔嚓。
他给大门里的飞鸽雕像拍照，无意间将一个路人拍进去了。
一个年轻男人，穿白衬衣，戴金丝边的眼镜，模样很斯文，像是这里的学生。
男人见他看了过来，温柔地朝他笑笑。
费凌对他说：“不小心把你拍进去了，已经删掉了。”
对方表示不介意被拍，又主动走来和他介绍：“你到那边拍角度更好。”
费凌听他的建议，到另一个角度拍了几张。
的确更好看。
“你是今年的新生？”
他摇头：“不是。”
“学艺术的吧？”
“是。”
“果然……我的直觉。”男人推了推眼镜，笑着说，“我是美院的。”
费凌的志愿就是帝大，心想这位说不准是自己的未来师兄？他自己就是学油画的。
两人很快交换了彼此姓名，他得知对方叫柳良辞，专业是雕塑。
他和柳良辞聊得来，随后一起去逛了帝大的美术楼。
得知过段时间帝大有一场艺术展，费凌又和他约好了到时候一起。
已经走到食堂门口了，费凌想着干脆在这里吃饭。但午餐时间，铃声一过，原本没有多少人的食堂大楼突然爆满涌入大量人群。柳良辞莞尔说：“东区就是这样，因为食堂少，我们到外面吃？”
费凌自然是答应了。
出校路上，他拿相机，随手对着路边的长椅拍了一张，本是想拍猫咪的，但还是有路人入镜。
他点开照片。
男人身材很高大，穿黑衣服，面貌也是凌厉。
他的一双眼睛直看了镜头，黑沉沉的，面无表情，给人以沉默又尖锐的印象。
放下相机，那人还在长椅附近，远远瞥着他。
相机里外，对方都是生人勿近的气质。
费凌收回了视线，跟在柳良辞身后，他准备离校觅食了。
他四周看着校园风景，忽地也回眸瞄了眼。
……奇怪，那个男人还跟着他。
对
方身量很高且结实，这么做就有些可怖了。费凌一路回头看了他几次，眉间紧锁，想着该怎么处理。这时候柳良辞问他要不要拍摄帝大的一处花园，他往前看了几分钟。
再回头的时候，那个男人已经不见了。
费凌和柳良辞去了外面的餐厅吃了一顿。
面很香，店里也人不多，新认识的柳良辞娓娓道来。
与此同时，费凌又收到了一连串新信息。
Zoo：[Ling宝贝，你……我……]
Zoo：[啊啊啊啊啊啊……太6了。]
Zoo：[我去，原来你就是……=皿=]
Zoo：[你是不是故意的啊，让我这么追你._.~]
Zoo：[搞得我很不好意思。]
Zoo：[明天课间可以聊聊吗030]
Zoo：[有点想你……._.]
“？？”
费凌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Zoo：[6。]
Zoo：[你还装傻=。=]
Zoo：[你一直知道我是谁吧，也知道我想追你。学校里穿女装的男生就你一个啊。]
Ling：[？]
Ling：[我真不知道。]
Zoo：[？]
Ling：[？]
Zoo：[……不是吧._.]
Ling：[。。。]
Ling：[你喜欢我？]
Zoo：[是啊。]
Zoo：[超级喜欢=3=]
Zoo：[算啦你不知道也没关系，明天能不能见面啊._.]
Ling：[不要。]
Zoo：[凌宝贝说这种话好娇._.]
Ling：[……]
Ling：[就这样。]
柳良辞见他面色变化，奇道：“怎么了。”
“没什么，被同性告白了。”
费凌这么解释。
柳良辞讶然：“这样……那，你拒绝了？”
“嗯。”
“好吧，吃点别的压压惊？”
“……”
午餐后来接他的人是段英叡。
一上车，段英叡就不动神色地观察他，又忽地提起自己是帝大在读学生：“你下次来可以和我一起，有些地方只有学生才能进去。”
“没事，我刚刚认识了一个帝大的朋友。”
“？”
“你挺忙的，没关系。”
“你可以叫我的，我不是外人。”
段英叡有些郁闷，心想我不忙为什么要找别人。
……追费凌的人实在太多了。
